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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棠娇道:“好歹夫妻一场,自家正夫落草为寇,难道那个易蓉蓉不曾过问?”
许醇香道:“听说易将军曾亲自找上门,却被打跑了,从此就再也没去过。”
这就是家和万事兴的反例吧?自己婚姻不和谐,闹得左邻右舍方圆数十里都不得安生。
宁棠娇道:“总管落在那个……”
“古坤青。”
“嗯,落在他手里可有危险?”
许醇香道:“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
“暂时?”听起来不甚可靠的样子。
许醇香道:“其实,齐云寨都是男子,他们捉女人去,是为了……呃,为了传宗接代。”
“啊?”宁棠娇刚发出惊呼,左手就突然被刘灵毓抓了去写字。他指尖轻轻地划在掌心,痒得她一下子喷笑出来。
许醇香叹气道:“此事的确可笑。”
宁棠娇:“……”她不是笑这个。
刘灵毓无奈地放开手,低声道:“问问她,易蓉蓉为何夫郎闹翻。”
宁棠娇干咳一声,以掩饰适才的失态,“你可知易蓉蓉为何与她夫郎闹翻?”
“下官听过些传闻,但未曾证实,不敢妄言。”
宁棠娇发现这个和春县的知县挺八卦的,什么都知道。“你说便是。”
“据说与楚家大公子有些关系。”
“……”果然是八卦。
马车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进了和春县。
宁棠娇掀起车帘打量,发现和春县不负和春之名,果然遍地良田,处处鸟语花香。
许醇香边走边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面上流露出赞许,才松了两颊。
浩浩荡荡的车队行到县衙门口,顿时把外墙陈旧的县衙比了下去。宁棠娇下车的时候脸上有点烧,自己这一行实在太像受家族庇荫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了。
许醇香等人并不作如此想,在她们看来堂堂摄政王自该有这样的排场。
宁棠娇借口疲乏要休息,许醇香立刻将她迎入县衙后堂休息。
后堂虽然也很陈旧,但看得出厢房都打扫整理过。金花银花将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指挥家仆飞快地布置起来。等宁棠娇和刘灵毓下车,里头已经焕然一新。
惧夫(一)
这头宁棠娇嘱咐许醇香派人查找总管下落,那头刘灵毓派出单氏四姐妹去齐云寨打探情况,两人各自吩咐完才回屋。宁棠娇关上门,长舒出一口气,扑到床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刘灵毓走到床边,弯腰帮她捶肩。
“舒服。”宁棠娇舒服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刘灵毓道:“若累了,不如躺一会儿。”
宁棠娇打起精神坐起来道:“总管下落不明,睡不着。”
刘灵毓道:“其实要找回总管并不难。”
宁棠娇眼睛一亮,“有什么办法?”
刘灵毓道:“若总管真的落在齐云寨手中,只要将王府总管失踪的消息散播出去,总管自然就会回来了。”
宁棠娇道:“你是说齐云寨会主动将总管放回来?”
“从齐云寨的地形,便可看出寨主并非无能之辈。”刘灵毓道,“方圆二十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使他们立于不败之地。可见寨主善于拿捏人心,又懂得适可而止,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甘冒风险与摄政王为敌。”他言辞之中颇有赞赏之意。
宁棠娇道:“好,我即刻让许醇香贴告示。”
“且慢。”刘灵毓沉吟道,“你真的打算这样去龙虎城?”
宁棠娇道:“不妥吗?”
刘灵毓犹豫须臾才道:“若易蓉蓉真有反意,怕不会轻易束手就擒。若易蓉蓉无辜,你就会背上残害忠良的骂名。”
宁棠娇听得胆战心惊,“可是我已经接了圣旨,反悔不得。”
“这个齐云寨正是拖延的天机良机。”刘灵毓道,“我原本打算到了龙虎城再另想办法,不过现在有了现成的。”
宁棠娇不是笨人,想了想道:“你是让我呆在这里,为总管的事奔走?”
刘灵毓道:“要救总管不难,但你是摄政王又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代天巡守,怎能只顾己身,不顾三县百姓的安危?”
宁棠娇道:“那是要我……剿匪?”她瞪大眼睛。剿匪的故事电视看过,小说也没少读,可亲自来做还是有些胆颤。
刘灵毓道:“你只需下一道令,让三县知县去办即可。”
宁棠娇道:“她们会去?”不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吗?
“那更好。”刘灵毓微微一笑。
宁棠娇看着他的笑容,终于有自己正在算计别人的觉悟,“你是说逼她们去?”
刘灵毓道:“既然要拖延,自然是将这里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宁棠娇道:“如何收场?”
“自会有人帮忙收场。”刘灵毓道,“此事本就是三位知县玩忽职守在先,又有王府总管受难在后,你于公于私都该大发雷霆。”
宁棠娇道:“发多久?”
刘灵毓道:“发到抵达龙虎城的钦差等不及宣读圣旨。”
宁棠妍似乎不大信任宁棠娇的办事能力,特地将一件事分成两半,宁棠娇和先行一步的另一位钦差各承担一半,好似军队中主管作战的将军与督军。宁棠娇所担任的便是督军的角色。
宁棠娇皱眉道:“皇上下了圣旨让我从旁监督,接收易家军,若她宣读圣旨而我不在,岂非也成了玩忽职守?”
刘灵毓道:“这件事便见仁见智了。”
“怎么说?”
“一来,是钦差等不及先宣读圣旨的。二来,圣旨上的确让你从旁监督,却未言明如何监督。至于接收易家军,早晚之事,无需急于一时。”
宁棠娇听他说得老神在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吊桶渐渐平稳下来,“可万一那个钦差迟迟不宣读圣旨呢?”
“不会。”刘灵毓道,“龙虎城水深,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风险。何况延误圣旨,是死罪。”
宁棠娇听得咋舌,暗暗同情钦差,“那钦差事后不会被弹劾吧?”简直进是错,退也是错。
刘灵毓手指轻轻地刮了下她的眉头,笑道:“这样的事,水仙王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来做。”言下之意,来做的必定是她的亲信。
宁棠娇道:“我心里好受多了。”
刘灵毓道:“你若是不愿,也可按第一条路走,大张旗鼓地发出告示寻找总管便可。至于易蓉蓉之事,可另作计议。”
宁棠娇道:“我只担心总管的安危。”
“无论哪一种,总管都会安然无恙。”刘灵毓道,“区别只是当礼物还是当人质罢了。何况我已让单氏四姐妹埋伏在齐云寨附近,但有风吹草动,立即出手救人。”
宁棠娇低头沉思道:“那你觉得哪一种……”
“第二种。”刘灵毓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化被动为主动,金蝉脱壳,反将一军。”
宁棠娇一咬牙,下决心道:“好,便第二种!”
许醇香原本就不想大张旗鼓地找王府总管,在宁棠娇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她不想走漏风声让另外两名知县有所防范,所以查找之事她一直暗中进行。若是宁棠娇问起,她也想好了说辞,就说怕打草惊动,反倒害了总管性命。因此,后来宁棠娇让她暂时按兵不动时,她立刻把人手撤了回来。等拿到芙蓉王的请柬去请那两位知县时,许醇香知道,事情成了。
看来这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这次铁了心不叫那二人推脱,不但亲自唤来马车,还叫了六名衙役骑上马,一同去迎夏县和送秋县请人。
刘灵毓听说她的排场,立刻招来十二个王府侍卫追了上去。
这等阵仗,人还未进县城,已令对方知县心中忐忑。
从这里到两个县来回即便骑马也要两三个时辰,因此等迎夏县送秋县知县与许醇香一同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宁棠娇用过膳,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听金花念书,听到她们三个到了,老大不情愿地皱了皱眉道:“正听到要紧关头呢。”
金花道:“不如我直接翻到后面念个结局?”
“不要不要,正精彩呢。”宁棠娇道,“难得遇到一本好书,等我回来再听。”
金花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笑道:“好。”
宁棠娇抖了抖披风道:“灵毓呢?”
她正说着,刘灵毓就从临时做成书房的侧厢房里出来了,“花厅有内堂,我去那里坐。”
宁棠娇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银花嘻嘻笑道:“殿下不怕传出去,让人当成惧夫娘子?”
金花赶忙咳嗽一声。
刘灵毓望着宁棠娇,波澜不惊,仿若未闻,但这样的平静正说明他心中介怀。他倒不是介怀自己成了悍夫,而是介怀宁棠娇介怀。
昨日为宁棠娇出谋划策虽是他心甘情愿,但心底到底有几分不安。听过太多成亲前智勇双全成亲后韬晦养光的故事,妻主们似乎更喜欢平凡温顺的夫郎,太过聪明的男子总是如昙花一般,开时极艳,却转瞬即逝。但他并不后悔,宁棠娇既然愿与他商量,那么作为王夫的自己便该承担起出谋划策的责任来。至于结果,他只能听天由命。
银花自知失言,惊惧地缩了缩肩膀。
宁棠娇想:这惧夫娘子多半是姝朝的气管炎了。她对着失神的刘灵毓灿烂一笑道:“我是啊。因爱故生惧,我只惧怕夫郎生气气坏了身子。”
金花和银花同时扑哧一笑。
刘灵毓回神,看到宁棠娇大咧咧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耳根一下子红起来,直到进了内堂,仍觉得两颊火辣辣地烧。
惧夫(二)
宁棠娇坐在椅子上悠悠然地喝着茶,垂眸打量着堂中跪着的三个知县。
迎夏县的知县略胖,官袍裹着肩膀的线条毫无棱角,是个纯圆弧。比起她来,送秋县知县又太瘦,官袍穿在她身上跟顶着一根细竹竿上似的,连肩膀在哪儿都找不到。和这么两人跪在一起,越发衬得许醇香年轻端庄,赏心悦目。
“知道本王为何在此落脚吗?”她问道。
一定是许醇香使了什么厉害的拍马屁手段。迎夏送秋两位知县如是想,嘴上却一个劲儿地称赞和春县风景优美,令人流连忘返云云。
宁棠娇想:看来许醇香当真是一点风声都不露,打算看戏看到底。她道:“可本王听闻附近有一处的风景更胜和春县。”
迎夏送秋的知县对视一眼,心想:看来这个摄政王还有些眼光。她们心底都认为这更胜一处的风景必是自己县,嘴上还虚伪地吹捧着对方县。
宁棠娇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得头晕脑胀,干脆直言道:“本王是说齐云寨。”
两人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惊疑地看向许醇香。
许醇香眼观鼻鼻观心地跪着,好似堂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迎夏送秋的知县心里敞亮,原以为许醇香找她们来见摄政王是有福同享的意思,原来是找人有难同当来了,立时恨得牙痒痒。
迎夏知县道:“不瞒芙蓉王,这个齐云寨实在是七月的生柿子,难啃得很。齐云寨匿藏在齐云岭中,那里山峰林立,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即便合三县之力也难以攻下啊。”
宁棠娇道:“是七月的生柿子难啃吗?本王怎么听说老太太啃排骨才叫难呢?本王看你们一个个都像没牙的老虎!”她顿了顿,又觉得说她们是老虎简直是赞美了,又补充了一句,“还胆小如鼠。”
迎夏知县干笑两声,低头不敢吱声。
送秋知县见她吃了一顿排头,更不愿触霉头,干脆学许醇香低着头不说话。
可她愿意沉默宁棠娇不愿意放过。宁棠娇道:“送秋县呢?刚刚迎夏县知县说合三县之力也难以攻下一个小小的贼窝,难道你也如此以为?”
送秋知县见逃不过,只好开口道:“此事倒不是不可为的,若是能从龙虎城调来兵马,这些贼寇定能手到擒来。”
这个倒是聪明人,轻轻松松就将手里的烫手芋头丢给了龙虎城,可惜,她这次就是找茬来的,任凭四两拨千斤的本领如何高强也没用。宁棠娇沉下脸色道:“你倒是想得出来!将三县的事情交给龙虎城还不如交给京城交给皇上好了!区区一个齐云寨便让三位知县瞎破了胆,哼哼,好,你们且说来听听,你们去剿过几次匪?战绩如何,损失如何,对方有多少人,如何个易守难攻法,都给本王一一道来!”
送秋知县脸先红后白,支支吾吾地无言以对。
许醇香道:“启禀殿下,未曾发兵,未曾剿匪,更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藏匿在齐云岭何处。”
啪。宁棠娇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连碟齐齐一跳。
好痛。
她绷得脸通红,眼睛使劲地瞪着,以免闪烁出泪花。
但她这个表情落在偷瞄的三个知县眼里都以为勃然大怒,更加诚惶诚恐。
“殿下息怒。”许醇香见她发威发够了,便跑出来唱白脸,道,“吾等玩忽职守,有福皇恩,论罪当罚,但齐云寨此时仍逍遥法外,还需有人收拾,吾等乞求殿下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宁棠娇看着另外两个一言不发的脑袋,咬牙忍着余痛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话含在齿缝间,别有威势。
许醇香看了另两个知县一眼,小声道:“二位……”
送秋知县突然道:“殿下可知那齐云寨现任寨主的来历?”
宁棠娇道:“哦?难道她是哪来的皇亲国戚不成?”
原本想理直气壮诉苦一番的送秋知县一下子哑了声。
宁棠娇又道:“就算她是皇亲国戚,难道还金贵得过我这个先帝的亲妹妹皇上的亲姑姑当今的摄政王不成?”
送秋知县彻底没声音了。到底在这里呆久了,天高皇帝远,与京官打得交道上,忘了那里才是真正藏龙卧虎之地。
宁棠娇还不肯放过她,“本王现在心里做好准备了,最坏不过是平辈嘛。你说说,那个齐云寨的寨主是什么来头,值得知县大人特地在本王面前提起?”
送秋知县把头磕在地上,瑟瑟发抖。
宁棠娇噌得站起来道:“本王不妨把话撂在这,要是本王的总管在齐云寨有个三长两短什么不测,我看你们三位知县顶上……”乌纱帽三个字被及时得咽了下去,她哼哼了两声,甩袖进内堂去了。
留下各怀心思的三位知县。
走到内堂,就看到刘灵毓满脸赞许地看着她,金花银花和存正都是一脸讶异,看她的目光充满敬畏。那位生病之前的芙蓉王仿佛又回来了。
宁棠娇朝内堂另一道出口指了指。
刘灵毓点点头,起身和她一道走了出来。
一行人走回内堂,宁棠娇才捂着肚子大笑,然后一屁股坐在门前那把藤椅上,叫道:“爽!原来训人是这么有趣的事情,怪不得那些领导这么喜欢打官腔。”
金花道:“殿下适才真是威风。”
宁棠娇冲刘灵毓讨赏般地眨着眼睛,“我刚才做得好不好?”
“好。”刘灵毓如预期般地夸赞道,“只怕不止迎夏送秋两位知县,连这位始作俑者的和春县知县也会失了方寸。”
宁棠娇道:“那我下一步该如何?”
刘灵毓道:“先夺了她们的实权,再慢慢地耗。不需多久,自然会有人去告状的。”
宁棠娇道:“哦。”
“只是这一来一回的,恐怕又是一两个月的事了。”刘灵毓道。
宁棠娇叹气道:“可惜这一两个月都要赖在这里,要是能出去走走,欣赏欣赏各处风光该有多好。”
刘灵毓笑道:“没听到两位知县将这里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吗?我们就去印证一下,她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宁棠娇捋掌大笑道:“妙极妙极。”
两人就这样晒着太阳聊着天,直到时近傍晚,宁棠娇才打着哈欠回去了。
三个知县跪得久了,不免偷懒坐一会儿,听到脚步声才慌忙重新跪好。
宁棠娇懒洋洋道:“如何?你们有何打算?”
迎夏送秋两位知县都看向许醇香。
许醇香道:“但凭摄政王吩咐。”
宁棠娇冷哼道:“这便是你们考虑出来的结果?”
迎夏送秋两位知县快熬不住了。这位摄政王到底想要怎么样?这听也不行,不听也不行的,难道要她们阳奉阴违不成?
宁棠娇冷冷地盯了她们一会儿,才叹气道:“若我姝朝每个官儿都像你们这样,遇事不是畏葸不前,就是互相推诿,那么谁来保证百姓的幸福安康?”
知县们低着头,脸上都有些羞臊。
宁棠娇道:“罢了。此事先搁下,且说说那齐云寨。本王不管那位寨主有什么来头,本王只知道她目无王法,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掳了本王的总管!若本王今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