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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仆人也被江先生遣散了大半,毕竟这也是要讲究身份地位的东西,此刻江大人变为一介草民,若是还是往时的排场不免会惹人闲话。
好在这父子两人倒也不大在乎这些事情,林甫本还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但看着江陵的脸色倒也还算正常。
虽然是多了几分担忧之色,总体来说竟没有收到太大影响,犹自出言调笑道,“自家父请辞之后,家中冷清地紧,再也无人来访。父亲神机妙算,说若是有人来,那一定是你,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这官员下台之后虽说是人走茶凉,但至于刚一卸任就急着遣散家仆吗?不过仔细一想,江先生的确也不算寻常官员,作为前朝旧臣,他在本朝中不好发展关系,此刻落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还是谨慎一些,不要落人话柄的好。
先生退了下来,竟是当真和寻常百姓别无二致了,前几日还是众星捧月般被拥在中心的春闱总裁,如今庭院里就已经冷清成这样。
此刻院中的清冷,和前几日春闱中的众星捧月对比鲜明,看得林甫一阵唏嘘。
“细细说来,我是令尊的门生。”,作为学生,考取功名之后上门拜谢恩师,这是规矩。如今自己取了春闱的头筹。更何况自己和江先生并非普通师生关系,那些年在叶城的辩论,两人除了师生关系,也更有一层知己的关系在。
江陵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时候成了家父门生,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因为自己身份特殊的原因,教过自己这件事江先生连儿子都没有告知,想到这里林甫心中更暖几分。“昔年在叶城的时候,先生教导郡主,我在旁伴读。如今高中,先生又蒙受不白之冤,我怎能避讳不来?”
听得这话江陵吓了一跳,院中虽是冷清,却还是连忙左顾右盼看向四周,确定了周围没有耳目探子之后才敢开口,“林公子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你可知这春闱案件闹得多大?是非清白圣上自有神目如电,我们怎可妄论,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告你一黑状,林兄你考取的功名可都算是白考了!”
林甫看他这般反映,觉着有些好笑,连忙岔开话题,“开个玩笑罢了,我倒也不大清楚其中的情况,不知令尊现在何处,这件事还需向他讨教一二。”
江陵这边边带着路,一边还在语重心长地劝着小林公子一定要谨言慎行,看来这次的事情对他影响的确也是不小。
江大人正在书房读书,见着自家儿子进了门并未在意,只是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之后心情有些复杂。
愣了那么一下神,江大人不知怎么地叹了一口气,“你实在不该来的。”
“且不说你来了于我何加,你知道现在京城里有多少人想找你麻烦吗?”,江先生皱起眉头,自己这个学生聪明归聪明但就是想法太多了一点。
在叶城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走到这京城官场边上还如此我行我素,那却是不行的。
林甫闻言大感尴尬,看先生这个表情,自己显然是想错了。
自己虽是在叶城打了十几年的文武基础,但实在政治水平太差了一些。这刚刚进了京都十几天,虽说已经很努力在思考尝试,却还是云里雾里看不清局势。
他此刻当然也是明白江大人作为唯一春闱案中倒台的大员,自己作为学子不当在这个时间点上前来拜访,应该有所避讳才是。
只是春闱案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是不搞清楚江大人到底有没有在自己的卷子上动手脚,终究是放心不下。
自觉着自己答的也好,清者自清,就还是登门来了,却是没想到江大人劈头第一句就是你不该来。
但到了这个地步也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行为略略欠妥,只扯着师生之义作大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今学生得以高中,怎能因为外面的些许流言就不认先生,避而远之呢?”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江太岳听了嗤之以鼻,“你这臭小子好生虚伪,这么急着跑来,只怕拜访为师是其次,打探消息才是真实目的罢?”
说完这话江大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把目光又放回了手中的书本之上,竟是不再看向这边。
小林公子大感窘迫,不是都说古人最重礼节和什么弯弯绕绕吗!怎么先生做了这些年的京官,说话还是如此直来直去,怪不得被革了职。
不过江先生嘴上虽是这样说,心中却还是感觉十分温暖的。都说患难之中见真情,官场当中唯利是图者多,这种时候还肯上门实在难得。
自己这个学生当真是没有变,看似温顺,好说话,骨子里却是很由着性子来的一个人。
他在春闱贡院里提醒他不要来,心中感觉却是极为矛盾,既是盼着林甫来,又盼着林甫不要来。
盼他来是因为林甫是他最欣赏的青年才俊,又与自己交情很深,若他在这个时间也愿意来,就证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日后如有能力一定会保江家。自己的儿子在朝中也好有个照应。
盼他不来,则是因为此时来找自己实在不智,春闱他反了水,这件事终究藏不了太久,若是和自己关系扯得太近,日后被他坑了的这些权贵一定会更加为难林甫,江大人着实是爱才之人,不希望他因为自己遭遇什么坎坷。
他当年经历了不少,与许多以吃过苦为资本的老人不同,江先生觉得磨砺心性是一方面,但许多坎坷仍然是毫无用处,丝毫不值得标榜。
但林甫终究还是来了。
第五十章 不该来(下)
江大人已经看到了小林公子,却发现自己心里还在想来不来的事情,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滑稽。
“罢了罢了,我们既然已经见了面,再说不该来,却是已经晚了。你已经在这个时间点踏进了我家的门,那么不论我们在这院子里谈论了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不会让你好过。”
林甫明白这他们指的是京城的权贵派系,倒不太以为意,因为他本就打算做马前卒,当陛下手中割士族肉的一把刀,先前诗会那一句诗便算是聊表心意。
而在春闱中出全力争会元,也是为了把自己这把刀磨的锋利一些,为日后的晋升打基础。但却是没想到春闱案发,自己的老师因此被革职,成了一介草民。
“这倒也无妨,我本也没打算和他们好好相处。学生虽然初入京城,但也明白这科场也是官场的一部分,没有老师的帮衬断然拿不到第一的位置。”林甫还是觉得老师不论怎么说也稍稍帮了自己一些,颇有几分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的意思。
“不知道老师是怎么保下学生的呢?”这是林甫最最好奇的事情。
江大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极为欣赏的年轻才子,蓦地想到了自己当年中榜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当真有几分像。
能够为这位从小就好似什么都懂的学生答疑解惑,尽两份老师的职责,江先生很是高兴,便也不避讳,作为春闱的总裁,直直地揭露了整个春闱的舞弊过程。
“这春闱会试,不论是哪方哪面递了条子,最后的名单都会汇总到我和几位提调大人手里。这名单知道的人不少,知道的如此周全的却只有我们几位。”
林甫早就听了坊间传言,说是有一封阴森无比的名单,他本以为这可是绝密名单,此时听到这名单竟然是好几位大人都有便觉得有些奇怪,“我本以为这等关键的东西知道的人只有老师一位。”
“那是你不明白其中的关键。”江大人摆摆手笑道,“这春闱数万份卷子,名单上二百余人,要赶在糊名之前就得尽数区分清楚。这糊名的时候动了手脚,誊抄的时候才好标上记号,阅卷的时候则不需分辨太多,将有记号的卷子先行挑出给予高分,余下的那一点可怜的名额再择优录用。”
”而这选出二百余人的过程,一个人这是万万赶不上规定时间的,因而这名单纵然是再绝密,却也是要几位一起筛选,这才能赶在天明之间将卷宗统统整理好,送去翰林院批阅。“
林甫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只是有些觉得这等舞弊的做法太明目张胆了一些,糊名誊抄的时候做了手脚,这统统是有据可查的,这答卷按律可都是要保存下来的,日后查将起来这都是铁证啊!
像是看穿了林甫的想法,江大人微笑着解释道,“这舞弊手法只是形式,本质上是所有的官员都沆瀣一气来骗陛下。若是所有官员都狼狈为奸,那么就算手法再明目张胆那也是无处可查的,陛下掌控天下终究需要官员,这天下寒门学子都知道科场有问题,陛下又怎么不知道呢?”
“他是无人可用,也无处可查。但如果这环节当中有人反水了陛下,这其中的手段就算再高明,自然也就瞒不过陛下。只是狼狈为奸可以瓜分入仕名额,而反水陛下则要站在所有士族的对面,又有谁会放弃如此轻松的好处,去争取危机四伏的好处呢?
只是倘若如此的话,他作为最大功臣,又怎么成了唯一倒台的大员呢?林甫愣了一下,旋即想通了。
次奥!这特么分明是陛下回护他的手段!
罢免看似是贬,但只罢免他一位大员分明起到了维护的作用。若是爆发了如此大的案件,却还让这春闱的总裁安安稳稳地坐着礼部尚书的位置,不是等于明摆着就是他告密的吗?
虽然士族很快就会怀疑到江大人头上,但这革职却是做足了姿态,士族一日不能拿到证据,一日就只是怀疑,就算再怀疑也总是不确定的,当然就不会做出太鱼死网破的恶**件。
而这证据,很显然在陛下手里,他一日不拿出来,权贵们又哪里查得到?
看到林甫这精彩的表情,江太岳心道这小子才华虽有,但在官场角度上看还是太嫩了,虽然表面上谦谦有礼,但骨子里却是有些有持无恐,所幸还不算太笨,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自己在这件事情当中起到的作用。
林甫此刻的心中仿佛有无数的神兽在狂奔,他这时候才算是明白了江大人口中的“他们不会让你好过的”是什么意思。
敢情他江太岳反水了一众权贵把名单卖给了皇上,但偏偏特么的起了惜才的心思,把自己保了上去。
尤其当时春闱上两个人接触的景象不少人看得清清楚楚,自己还赶在这个时节来拜访他,简直是自投罗网。
“可先生的行为学生却有不解。”林甫听完了春闱的整个流程,总觉得有一处地方不合逻辑,“先生既要倒向陛下,反水卖了一众权贵,那就不该相助学生,我如今上门拜访,想来陛下很容易就能猜到其中的联系。”
既自己安插了学生进榜,又一反手卖掉了二百多权贵子弟,这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分明是自己要摸,还不让和尚摸。
听上去是很赚,但这显然是坏了规矩,反水陛下的同时自己还玩小把戏,这不是在玩火吗?
听到林甫这个问题,江大人却是哈哈大笑,“先不说我根本没有出力保你,你的功名靠的是自己的卷面。就算是我保了你,那也是奉命行事罢了。谁敢拿这一点打我,在陛下那边那是一点也讨不了好。”
林甫闻言恍然,瞬间明白是自己诗会上那句诗连同自己的身世关系起了作用,惊动了陛下,顿时觉得自己还算是有些政治才能的。
“这帮人也算是沉得住气,我日前说英俊沉下僚,他们竟真忍住了,没有在科场上打压我。”
“科场里不忍也得忍,日前你才作了诗,如今就被打压落榜,若是陛下过问起来,扯出春闱弊案的事情,他们反而得不偿失。两权相较取其轻,想打压你什么时候都不迟,还是科场上的名额重要一些。”
林甫点点头。不过现在江大人成了出卖他们的头号嫌疑人,自己这个上门拜访的学生在权贵眼中也就成了眼中钉中的眼中钉。虽然江先生实际上没有出力在自己的卷子上做手脚保自己,但在权贵们眼中看来,却不是如此。
好啊你,姓江的,把我们玩了卖了,自己倒是挑了一位保了上去。这层关系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五十一章 去刑部
江大人说到这件事,面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他本就极为看不惯科场舞弊,如今众权贵耐住性子没有为难自己的学生,到头来却是整个落网,涉案学子一个也没能跑,心中那是无比的快意。
今次退下来虽然说有些不情愿,但眼前这位自己的得意门生却是得了圣眷,中了榜首。他今儿来拜访,恐怕外面盯着的那些权贵们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吧?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面前这位可是陛下钦点的大才呢?他们又哪里想得到,十七年前那一脉还有人活着呢?
他们若是忍不住要对小林公子动手,那场面才叫精彩。想到这里,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书本,美滋滋地端起茶来喝了两口。这帮权贵们弄得自己焦头烂额这么些年,这下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况且都说母凭子贵,自己这个当老师的,将来说不定也能凭这个学生贵上那么一下。
他江太岳在二品朝臣当中算是年轻的,熬一熬嘛,熬个三年,等学生和儿子都出了翰林院,再看这朝堂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说到底自己是替陛下办事的,办了这么一个大案,最后总不能亏了自己才是。
看着面前这位喝茶的那副得意模样,林甫只能苦笑。
林甫两世为人,文武双全,再加上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五千年诗文加持,久而久之,虽然没有看不起别人的意思,但总觉得自己是极聪明的。
然而才来了京都不到一个月,京华诗会上一时冲动做了首诗,就引得士族不满害叔父到处替他打点擦屁股。
而这春闱案当中,自己的中榜竟然也不是如自己所想那么简单,同样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在其中,搞了半天原来是陛下稍作提点,江先生顺势把自己推了上去当靶子。
那看来自己的那首诗倒比自己想的有用一些,至少成功地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只是这一头雾水,整件事情都云里雾里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虽说这正是自己的正确用法,但究竟是自己积极参与,还是自己懵逼着被玩弄于股掌之上,其中滋味还是大不相同的。
林甫暗暗捋了一遍自己入京之后的事情脉络,暗暗感叹自己实在低估了封建官场的险恶程度,而作为能文能武的穿越人士,也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不过,有对比才有高下,相比旁边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江陵,小林公子领悟江大人话中内幕的能力就是十分过人的了。
“陛下算盘打得精,太子也不差。”,说起这件事,江先生摇了摇头,他也是新任尚书的任命令下来之后,才明白过来太子到底是什么目的。
“太子来找过先生?”,林甫一挑眉,记得当初分别的时候,先生便极为看好这位太子来着。
“不错。”,江先生微微颔首,“我还在想,他自己明明也递了条子,为什么这么积极的要揭春闱舞弊这案子。”
“还好我查探了一下,这才没成了他的棋子。”,江太岳面色有些奇怪。太子虽贤,但在党争上的做派和心机近年来却是有些阴损了一些。“他递上的学子,竟都是三皇子和七皇子那边的人。”
“不过绕是如此,春闱案这件事还是被他算计了。”,自己当朝请辞之后,不多时陛下就安排了礼部尚书的继任者,乃是太子太傅杨万辰老先生。
旁人看不出个中玄机,但江尚书却是顿时明白了那天见面时,太子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
听完了其中这层内情,林甫哈哈大笑,很是快意,“我就说罢,这贤明的人得更坏,才能斗倒那些奸邪之人,施展自己的抱负不是?”
江先生闻言想起那年分别时的场景,也是会心一笑,并不在乎太子的那点算计。
事情既然已经问清说清,再寒暄了几句之后,林甫便起身告辞。
江大人似乎很是满意,也不客套,只是摆摆手示意江陵送客。
这位也算是小林公子在京城最先认识的外人了,刚刚到了京都就被姐姐拉去诗会,第一位碰上的就是这位国子监大才子。
那天见面的时候江陵的表现就很让林甫心生好感,进退有据。在诗会上也隐隐为众才子之首。
刚才寒暄的时候江大人也提了,江陵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了二甲第三名,也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只是看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倒是比自己政治觉悟还要差上几分,看得林甫不由得想笑。
两人一直走到门前却也无话,江陵犹自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只怕突然间知道了自己父亲如此多的内幕,尚还在消化。
林甫也不多言,只是祝他殿试好运。江陵魂不守舍地回了一句,两人就此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