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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了,我们这次彻底分了。
原因是刘溯有一次被父母勒令分手,干脆拉着麦芒回家见父母背水一战,刘父刘母见面之后彬彬有礼地把麦芒请到了一边,火花四溅言语考究地和刘溯吵了一架。刚刚从家里出来,麦芒又跟刘溯吵了一架,原因是觉得刘溯对父母太不尊重了。
刘溯说我父母从来和我就是这样,这和尊重不尊重没关系,他们观念不对我不可能顺着他们,我们这是理智平等的对话。麦芒说,就算他们不对也是你父母啊,作为独生子孝顺一点难道不是基本吗。
我可以理解那时候在刘溯的视角上该是多么绝望的一瞬间,未来的道路一片迷茫,原本坚定的人似乎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自己每天和古板的父母做抗争,换来的竟然是你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孝顺。
虽然一向脱线的麦芒的注意力经常偏移主要矛盾转向细枝末节众所周知,但刘溯还是无法忍受这种时候这样的指责。所以他说了分手,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还当着麦芒的面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如果刘溯没有碰到麦芒,按照他爸妈的要求遇见了一个才女,谈一场平静的恋爱,好像也未尝不可。但麦芒这样的元气天使,如果遇见过,再失去,真的很难习惯。而刘溯,明明是他提出的分手,却成为了最伤不起的那一个。
我说那怎么办呢。
刘溯想了想,说我要把她追回来。
坦白的说,麦芒是我最看不懂的女生了。韩一一虽然才情卓绝待人冷傲,但实际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想要的东西虽然品质稀有,但终究是明明白白堂堂正正摆在你面前的。倘若有朝一日你做到了这些感动了她,她绝对会二话不说的跟你走。麦芒不是,你可以轻松的和她拉近关系,但你永远无法明白这个单纯的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要的东西很简单,但这么简单的东西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出的。
刘溯是那种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一定要让别人顺着他的人,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但骨子里是这样。表面上会有一个讨论的过程,但以刘溯的口才你很难在争论中取得上风。他想分的时候一时冲动就删掉了一些当时删得掉的东西,他想复合的时候就能对麦芒百依百顺把一些能照顾到的地方都照顾到。
这个时候就算麦芒说让他跪下我认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并且如释重负。但仔细想一下,就算他跪在了我面前,我也不会觉得他放下了身段,因为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
他想分就可以分,想复合就要缠着你,虽然分手是只需要一方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但这种举动无疑是非常掉分的。他给不了单纯的麦芒最想要的东西,安全感。他现在可以跪下,但他会随时因为自己的心情离开。当然了,这是我的分析,麦芒这样的单细胞生物做出一个决定是不需要理由的。
既然已经删掉了,就没有再加回来的必要了,何必骗自己呢。
麦芒的回应其实就是算了吧,也难为她这么绕弯子了。
刘溯的诚意的确是很足,有没有把他自己给感动了我不清楚,我和韩一一都挺感动的。他的爱就像是九个太阳,升到空中正大光明地展示给你看。一颗不信的话,两颗;两颗搞不定的话,三颗……麦芒的天空里明晃晃挂着九颗太阳,简直要寸草不生。
他就是要刷地一下烤干所有水分,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你若是喜欢,就像夸父追日那样去追吧,追的上追不上全看造化;你若不喜欢也躲不开,除非有能耐得追上去把夸父给日了。我劝过他几次,说,算了吧,身段放的太低了没意思,真追到了也很勉强,不平等的关系维持不下去的。
刘溯梗着脖子辩解道,“这不算是不平等的关系,我们只是闹了别扭而已。就算我妈不喜欢她,就算我爸把户口本拿出来,说想在一起可以直接去登记。。。。。。。”
“这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
“屁话,老子刚伸出手就被扇到地上趴着了。”这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刘叔叔嘛。
“所以说你又是何苦呢,当初你和父母闹,有她陪着你,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就算你赢了,又去和谁登记呢?”
刘溯说我不信,我不信她这么快就能把我忘了,两年多都过来了,哪能是说断就断得掉的啊。我只要坚持下去,她就一定会感动的。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坚持作为因就一定能导出复合的果吗?肯定是不能的,要是能的话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操蛋的故事了。
那个初夏,我又被刘溯叫出去谈心,本来说好不喝酒的,但都出了餐厅,散步走走还是折回了一家烧烤店。乌烟瘴气有氛围,不小心哭出来都可以说是被烟熏的。他这次一句没提麦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后来,拎着最后一瓶酒和我边走边聊,走累了就干脆坐到马路边上,把酒喝光了,拿酒瓶敲敲敲,很耐心很仔细地找准了角度,在地上敲着,后来终于敲碎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觉得在初夏的夜晚喝完酒然后摔碎酒瓶是一个浪漫炫酷的事情,古怪的行为艺术。
……等等,他刚才应该不是想用碎酒瓶割腕自杀吧。我突然吓得有些清醒,却没敢直接问,只是心惊胆战地等他站起身,然后送他宿舍,然后打电话给麦芒,添油加醋地讲了讲今晚的事,告诉他刘溯可能想自杀,要她注意点儿。
麦芒说得了吧,他骨子里是比谁都自私的人,就算是冲过来杀了我也不会自杀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说出这种话,估计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吧。
麦芒是不是真的忘了我不知道,这个真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打算怎么做。就算她心里对刘溯再恋恋不舍,但如果她铁了心打算告别这段过去的话,这份不舍又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刘溯邀我赏月的两个半月后,麦芒找了新男友。我得知之后第一时间没敢告诉刘溯,因为那次赏月之后我得了重感冒,这几天才刚好,不想再患。但还是没瞒住,刘溯当晚果然动手了,这次不但是赏月,还带了几罐啤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刘叛逆激动地掏出自己手机,指着上面的照片吐沫喷了我一脸,“这这这个小白脸,能跟我比吗?”
我立刻表态,这小白脸哪能跟你比啊。
其中并没有什么奉承的意思,刘溯作为一个标准的文艺型美男,在女性中的评价是很高的。外表的美在这个年代格外的容易获得,反倒是能静下心来翻翻书的人少了。此消彼长之下,常年耳闻目染,接受文化熏陶的刘溯就显得格外的有气质。
但这不重要啊,在一段关系之中,倘若真的撕破脸皮说的露骨一点,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可言,我要你,那么你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我若铁了心让你出局,那就已经结束了,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什么不合适之类的话都只是借口和场面上的说辞罢了,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反而会让双方都难堪。
所幸这个时候已经是大三末期了,再有些时日麦芒就毕业了。离开了这所学校,基本就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当初我在这区区一亩三分地巧遇韩一一就用了大半年的时光,现在的刘溯想在这个世界上巧遇麦芒,需要多久呢,我算不出。
毕业典礼前的那天晚上我见了麦芒一面,原因是她很迷茫,四年浑浑噩噩的过来了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当然了,也不是指望我能替她解答这个问题,而是作为这个学校认识她最早的人,一起出来散散心。
结果我们在淮海路上散步的时候,我接到了刘溯的电话,他问我你在哪呢,我说我在淮海路陪人散步。
刘溯问,韩一一还是麦芒。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他说你们两个给我待在那别动,我马上就到。
我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说麦姐,你看在我们这十三年的交情上就从了刘溯吧,你不答应我要跳楼了。
麦芒说去啊,你怎么不去跳啊,前方右转就是市政府,建筑豪华气派,保证能你上头条。
我说麦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这也太无情了。
麦芒说,认识我这么久了你就应该明白,我要的只是一个稳定的家用型,而不是一直要跟我闹分手的时尚款。
刘溯到的时候麦芒已经走了,为这事他几乎要在大街上跟我动手,我说我也没办法,劝不住我总不能抱着人家不放啊,你看看你,倒贴你的好妹子那么多,何苦这么作践自己呢。
刘溯说好哇,我跟你打听麦芒的时候你不说,刚开始谈的时候你不说,现在你倒是劝我不要作践自己了。
我一听也火了,你小子有能耐就去当面一次把事情解决清楚,这破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当初你想知道是什么我给你打听了,现在你要什么帮助我替你跑腿了,你把这黑锅往我身上扣个什么劲啊,爱作就作,最好能从前面市政府楼上跳下来。
说完我就走了,整天听他唠叨自己做了什么什么,烦。
后来我从韩一一那里得知刘溯最终还是逮住机会和麦芒当面谈了一次。谈话的内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实际上他们的对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因为麦芒根本没有让刘溯把话说完,就宣告了结果。事情的真相也就是这么简单,她说“刘溯,我们遇见的太早了”。
即使是从懒惰到表情语气都不怎么变化的韩一一的嘴中听到这句话,我都能感觉到当时那种惊心动魄的气氛。我说后来呢,韩一一说后来我就走了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韩一一说,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麦芒说,我要吃虾,我要吃虾。刘溯就帮她剥好,仔细地剃干净泥肠。麦芒说,阿溯阿溯,你准备赏光宠我几年啊?刘溯表情严肃地说,一辈子。
这回答的庸俗平常显然已经超越了麦芒的忍耐极限。她突然站起来,绕到刘溯座位后面,捂住他眼睛。说你别玩那些虚的,别说那些瞎话,我只要你爱我这一秒。
你先尝试着想象一下。春天草地的味道,夏夜的微风,秋天的落叶,冬天那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你站在茫茫白雪之中,突然有一只可爱的小熊跑了出来,它说,你要和我一起在雪地上打滚吗?
你说好,然后就抱住了毛绒绒的它,在雪地里一路滚了出来。这种感觉美好吗?你就带着这种感觉来想我,想我的一切。这一秒,你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甚至你自己都不再重要。只有我,只爱我,我就是一切。你能不能尝试着这样做,哪怕一秒?
刘溯说,好。片刻,又说:“好了。”
麦芒终于笑了,笑得又开心又张扬,笑得像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笑得让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被阴了。笑得像个得逞的奸臣,上位的小三。她说,这下,刘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我了。
那个时候的他们多美好啊,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能觉得腻歪的不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段感情就变成了擂台。你伤害我一次,我分手你一轮,分手了又再后悔,说了永远也不要再联系又再食言。两个人都反反复复,却始终没能再碰上,一直在互相伤害。
再后来麦芒换过几次男友,刘溯也换了很多女友,我从他们的脸上都能看出他们还喜欢着彼此。他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其实这未必不好,但我总觉得他们没有忘记彼此。或许他们之间不一定还是相互喜欢着的,但平心而论,他们一辈子大概都无法摆脱彼此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但凡有些事发生了,就永远也无法改变了。跟着韩一一混久了,连这样跌宕起伏的一段感情都不能震撼到我了。或许他们完全可以在一起,这没什么不好,他们的分开也不是因为什么不可解决的原因。人总会变的,只要有心这件事未必不能解决。刘溯根本不忍心让麦芒难过,如果这两个人安下心来,一定是最好的一对。但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麦芒和韩一一毕业的时候,我出了一本书,虽然卖的不多,但也算是有了一些名声。另一个新闻是和这两位学姐同届的我们乒乓队的队长就结婚了。所以我的庆功宴和毕业典礼和结婚典礼最后是一起办的,这实在是个大新闻。因为事情实在太轰动,直接导致最后人员远远超额,光是三方都不认识的看热闹的人都挤了好几桌,导致作为三分之一个主角的我不得不站在一旁端着碗拈菜吃。
我在旁边端着碗偷偷瞄新郎,感觉他比不上刘溯。又想起那年,刘溯送给麦芒的生日礼物,是一本手绘的十二星座,麦芒这样的女孩子就喜欢这个。每一页都是素写的带着星座元素的麦芒,配上各种我看都看不懂的诗。我回忆了一下那时候麦芒的表情,似乎和现在也没有太多区别。此时的麦芒正盯着我,若有所思,说“以前没看出来嘛,原来小师弟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我倚着墙用下巴点点稍远的地方:“喏,要是那位也这么想就好了。”
这场奇葩的旷世典礼结束后,美女韩一一总是有人送的。我和新郎官结完账再回到包房,见韩一一刚拿起手袋准备跟着一个男生朝门外去。赶忙上去把那男生拦下,塞给他二十块钱:“乖,自己打车回去。”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女伴拉过来扬长而去。
走出很远一段,韩一一还笑着往回看:“他现在肯定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可不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你才鸭子。”韩一一白了我一眼。
聊着聊着还是聊回了麦芒和刘溯,多亏了他的保驾护航这本书才能有这样的成绩,结果今天的庆功宴他直接没有露面。
韩一一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像个看破红尘的火星人。她说,这里就是地球,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爱恨生死,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错过自己本可以得到的最爱的人,只是因为爱的不是时候。
我们谁也不是从火星来的,谁都想早早的找到一个人,然后再也犯不着去寻找。有些故事是悲剧的,但也许再早一点,再晚一点,再多一点,再少一点,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
可那都过去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韩一一摆摆手,“那么,你应该以后就是向作家方向发展了吧?”
“用不着,到此为止就够了。我对这些东西还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哈啊?”没兴趣?
“只不过是为了向你证明,真正喜欢一个人的心能够支撑他在索然寡味的路上走多远。”
脚步停了。
没错,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爱恨生死。
我们在这里爱恨生死。
第一零五章 七皇子
京城向来很难有秘密,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人心难测,各路人马的探子耳目极多,你晚上和自己三房小妾说两句情话,话里若是犯了什么忌讳,搞不好第二天就有人来拿你了。
后院当中的悄悄话尚且如此,这起太湖边的惊悚事件,这天尚未结束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自陛下改元以来十四年,周皇朝天下升平,尤其京城。由于十七年前皇宫旁边的惨案,陛下手下御林军,禁军人数极为众多,京城戒备很是森严。
平日里最多是些小偷小盗的案子,往大了说,最多也是几个小毛贼,盯着那些外来人士干一些强取豪夺的勾当。对于在京城本地有点生活经历的,只要你能说一口京腔,那都是找不到你头上的。
就在这么一个和平安宁的地方,有人出动了十几位弩手,手里拿的还是高级连发连射品种。
这还不算完,竟然派出了八品高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蒙面杀出,要直取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首级。
这件事情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一些。
本来这件事当是无头悬案,出动了一位八品高手,带着一群弓弩手,杀一个独行的文弱书生,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要他跑掉了,就算陛下再是震怒再是拍桌子,这事情都只能成为和十七年前一样毫无头绪的悬案。
但听说偏偏叶王府的小王爷早早地迎了出来,小林公子又有几分急智,这位八品高手第一时间没能得手,反而被赶来的小王爷率众围杀当场。
当时的情况扑朔迷离,唯一真的目睹了凶案现场的只有小王爷。虽然他也很是震惊于自家的弟弟原来还藏了这么一手如此高的武艺在身,但出于多年相处的关系,小王爷很是默契地抹去了小林公子的武艺在这件事情中展现出的重大作用。
而是用自己第一时间就在场这件事,将众人的想象和猜测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既然他要藏着,那自己本就没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