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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醉成这样了?”沈修笑得意味深长,离夏正要发飙,他又说:“那你再睡会儿,我十二点过来,一起吃午饭。”
离夏对着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愣了好一会儿,这个世界真是颠倒了!他居然敢嘲笑她!是谁害她变成这样的啊!看来那一句她时时挂在嘴边的调侃已经成为真理——不能让沈修的翅膀太硬。
这下再也睡不着了,离夏认命地爬起来洗漱,对着镜子纠结怎么处理睡肿了的眼睛,一会儿又嫌弃自己脸色不好,一会儿又神经兮兮地拉开衣柜对着为数不多的衣服发愁。
在她皱着眉脱下第四套衣服时,王小麦和方米菲说说笑笑地开门进来,对着她桌上的那一片狼籍愕然,“离夏你这是准备整理衣柜还是?”
“我整理自己。”离夏干脆地说,看她们拿着羽毛球拍,肯定是瞅着天气好出去运动了,忿忿地说:“世态炎凉啊……我亲爱的晨晨呢?”
“回家了。”王小麦放下东西,平静地说:“你想借她的衣服穿吗?没关系自己拿吧,她不会介意的。”
“你又知道了!”离夏没好气地瞪她,王小麦不去学心理真是可惜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王小麦无辜地眨眼,“我只是知道你要去约会而已。”
离夏大叫一声,抢过方米菲手中的羽毛球拍,追着王小麦要把她的头当球打。
闹了一圈后,离夏气喘吁吁地坐在自个儿的书桌前,帅气地吹吹刘海,“又不是去相亲,我紧张什么!该穿什么就穿什么!”
“嗯……”方米菲点头,“该不穿时就不穿。”
王小麦爆笑,离夏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抖着声音说:“您别老是一语惊人。”
十二点,季离夏同学终于把自己收拾得正正常常出了寝室门,正好是午饭时间,楼梯间遇见好多打饭回来的同学,笑得暧昧,冲离夏眨眼,让她快点,楼下有人等很久了。
离夏暗自感叹人民群众的八卦热情,踏出宿舍楼,阳光明媚,她抬起右手遮住光,眯着眼睛看向对面树荫下的那个背影,暖意从皮肤一寸一寸渗入心脏。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本来是想吓他,谁知离他一步远时,他突然回过头来,吓得她倒退两步,被他一把拉住才没从撞上后面的行人。
沈修抱歉地对路人笑笑,才低头问:“你干什么呢?”
离夏嘿嘿一笑,敷衍道:“没什么……”
沈修挑眉,其实猜得出她的鬼精灵,但他对她的脚步和气息何其熟悉,稍微靠近一点就知道是她了,哪里会让她得逞。
“想吃什么?”沈修顺着她的手臂下滑牵住她的手,转身就走。离夏看着他们相牵的手嗯呃了半天,结巴道:“随便。”
他怎么就能如此得若无其事自然而然呢?
悄悄地让视线往上……他今天穿着简单的蓝色短袖T恤,军训晒黑的皮肤慢慢转为正常的麦色;再往上……刚剪不久的头发连耳廓都没盖住;往左一点……他侧脸的线条很柔和,五官轮廓却很明显,这样比起来,反倒是她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失去了所有的棱角,而他与往日无异的温暖眉眼间却堆积起几分不可忽视的冷冽。
这样矛盾的一个人……
“昨晚睡得好吗?”侧脸突然变为正脸,离夏愣了愣,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头。
低笑声从头顶轻轻薄薄地罩下来,比阳光还暖。
“咦……”沈修往旁边走了走:“你们学校有这种树啊……”
“嗯?”离夏不明所以地抬头看,那个树有什么稀奇的?他为什么背对着她看得如此认真。
但就是这样的画面,让满足感难以阻挡地满溢开来,原本有的那一丝丝紧张担忧在短短的谈话中消泯于无形。她现在……只想在这样不炙热亦不凉薄的阳光下,轻轻地拥抱他。
“怎么了?”突然被她从身后抱住,沈修怔了会儿,低声问。
背上的小脑袋使劲摇,他呵呵笑两声,包住交叉放在腰间的她的手,调侃道:“这可是你们学校的主干道,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反正昨天已经够丢人了,我才不怕。”离夏闷闷地说。
他笑得更大声,她反手在他手背捏了一把。
再按住她的手时,他却恍惚地想,眼前的这种树木,不是她以前在书上看过一眼后表示很喜欢,但却没在B市找到的那种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阿修……”她的声音软软地响起来,平常的语调平常的称呼,却瞬间让他忆起许多次的午夜梦回。
“我喜欢你。”口齿清晰,却又糯糯得像香甜的棉花糖。
“我知道。”沈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度牵起了嘴角,她是酒还未醒吗?
“我爱你。”
笑容僵硬在唇角,这比上一句更加干脆的三个字,利落得他几乎抓不住尾音,迅疾地在空气蒸发掉。但是……他们又如最快最利的刀锋,深深地扎入他的心房,痛得他差点落下泪来……直到那绵长的痛意漫开,深处的甜蜜幸福才显出端倪。
只许庭花与月知 5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肩头缓慢移动着,电影慢镜头一样的唯美寂静。
这寂静很短,却又很长。
短是于沈修而言,因他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恬静时光就恍然而过。
长则是对离夏来说,因她鼓起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得到的却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肉麻浪漫的季离夏毕竟不属于常态,没有得到任何动作回应和声音回答后,她瞬间变回原形,一拳狠狠地捶上了他的肚子。
沈修倒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不解地低头看她,离夏撇着嘴幽怨地说:“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沈修笑眯了眼,像逗猫一样,淡淡地说:“你说什么了?”
“不会吧?!”离夏难以置信地眨眨眼,难道他刚才真的只是在认真看那棵名不见经传的树?!她的表白说给空气了?!
“你再说一次呢?”沈修继续拐骗无辜儿童,离夏露出为难的表情,再说一次……太肉麻了!但是……她不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已经由喜欢升华为爱了吗?
沈修看她转着眼珠变幻着神色,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离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气又羞地踩他一脚甩手往前走。
沈修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任她叽叽咕咕发泄不满。走出一长段路后,离夏回头看他,脸上还带着点愠色,眼里却已载满笑意。
她向他伸出手,孩子气地上下抖了抖,他上前一步扣住她小小的手掌。掌心微凉,十指纤细,与幼时的肉嘟嘟全然不同的触感,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滑腻。
“我们已经牵手走过了这么多年”的微妙情绪再次席卷而来,沈修紧了紧手,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午饭想吃的东西,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高三的某个黄昏,他和叶小川吃过晚饭一起回教学楼,看见远处和孟溪打闹的离夏,小川笑着问他:“一辈子就被这样一个人绑缚住,不会厌烦吗?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经历另一段感情,不觉得遗憾吗?”
他很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嘿嘿……”小川露出志同者的表情,接着说:“你这是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和她在一起吧?”
他却摇头,缓慢地说:“一生其实很短,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体会什么另一段感情。我确实不知道我会不会厌烦,会不会遗憾,但我知道……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一定会遗憾和怅惘,而和她在一起,我才会拥有最大的满足和喜悦。”
小川无言地张了张嘴巴,最后只捶了捶他的肩膀,低声说:“真恶心。”
他并不在意小川的调侃,因为小川向着离夏谁都知道,这番话不过是来试探。所以他也只是坦承自己真正的想法,并没有蓄意用浮华词藻修饰。
这样的想法,至今仍未更改。
带着这样一份笃定隽永的感情,他们也许都会错过许多未知的风景,只要他们自己清楚明白,什么是更为重要的,什么是更不可割舍的,就够了。
**
国庆节后,季离夏在405的地位与日俱降,大家残酷地将她划分到了已婚妇女的阵营,不时调侃长期打压。相反,沈修被亲切地称为大驸马,每次碰面,作为娘家人的几位都和颜悦色。
离夏在电话里向孟溪诉苦,孟溪幸灾乐祸地说:“上帝是公平的,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
“我得什么好处了?”离夏不满,她不就是做了她该做的事吗?!
“沈修还不够好啊……”
“那他本来就是我的,又不是意外之财!”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孟溪抓狂,两人你来我往贫了好久,孟溪才放缓了声音感叹道:“你们俩终于不折腾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你好像我妈……”离夏笑叹,总觉得不过一两个月不见,孟溪深沉了许多。
“是啊是啊,不知道当初是谁哭着找我这个妈……”孟溪毫不留情地揭她老底,离夏吐吐舌头,愉快地绕开话题:“我要和阿修一起吃晚饭,不和你说了。”
“去吧去吧。”孟溪无奈地挂掉电话,现在不是才四点半吗。
离夏这天下午没课,午觉睡到三四点才窝在床上给孟溪打电话,现下挂了电话,继续窝在床上发呆等着沈修来找她。
说起来,她和孟溪在彼此面前都只哭过一次。孟溪是坦白喜欢叶小川那次,她是在高二下期刚开学的某天。她刚和沈修提了分手,心理状况又乱七八糟,拉着孟溪躲在高三年级教学楼的洗手间里哭肿了眼睛,孟溪担心地围着她转圈,问她怎么了,她咬着牙关死也不说,于是孟溪也只当她是因为和沈修闹分手难过而已。
那个时候,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愿意倾听的耳朵和一个绝对温暖的陪伴。这些看似悲伤的往事,现在想起来已经虚幻得如从不发生一样。但她心里总铭记着这样的自己,好似这样才更能体会幸福的来之不易。
*
吃晚饭时,沈修电话响个不停,离夏听他总是在拒绝对方,不明所以。最后一个电话似乎是杨理辉打来的,超大的嗓门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离夏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直到听见沈修说“我和离夏在吃饭呢,来不了”,才猜出杨理辉可能找他有事。
果然一会儿沈修就捂住话筒问她:“我们班那个活动准备出了些问题,理辉让我过去看看,你要不要去?”
离夏立马拨浪鼓似得摇头,她才不去呢!自从上次“强吻事件”后,她再也没有踏足过N大。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真理她谨记在心,更何况她出的这个名,着实不怎么……
沈修知道她的小心思,所以才来征询她的意见,但看她一脸坚决不上前线就义的模样,又起了坏心思,“去吧。班上的集体活动,我作为班委一员,不好缺席。”
“那你自己去呗,我回学校上自习。”离夏无所谓地耸肩。
沈修双手撑在桌面,隔着桌子靠过来,吓得离夏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笑得无害,一字一句地说:“你确定要回去上自习?不和我多待一会儿?”
离夏苦着小脸暗自挣扎,他们是好久没单独一起了,因为沈修最近都在忙那个劳什子活动,她又不愿意去N大,今天本来说好去看电影的,怎么又有事找他啊!
如果去他们班,肯定会被笑的!可是……
离夏抬头,沈修还在和杨理辉讲电话,她也差不多吃饱了,乖乖地坐在一旁等。
沈修挂掉电话,颇为抱歉地说:“这下我还真非去不可了。”
“哦……”离夏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那我们走吧。”
沈修愣一愣才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哎……离夏暗自叹息,可是,哪怕会被调侃,她还是希望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跟在沈修身后走进活动室,就有人拉了沈修去电脑前看什么,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悬着的心正要放下,杨理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谄媚着说:“哟……嫂子也来了。”
“呃……”离夏有些虚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沈修,可他背对着这边正在忙碌,无暇顾她。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杨理辉笑得灿烂。
离夏撇嘴,她可没有看出来他有半点愧疚。
“你去那边休息等会儿吧。”杨理辉好心地指了指角落处的沙发,离夏解脱般地看过去,又头皮发麻地回身瞪杨理辉,他分明就是想看笑话!
那边赫然坐着的是李珊珊。
杨理辉无辜地耸肩,“你自便,我去帮忙了。”
离夏很想自己出门闲逛一圈,但李珊珊已经在冲她招手了。她只能扬着笑容慢慢蹭过去,心想我再怎么说也是正牌女朋友!
“你好。”离夏谨慎地开口,李珊珊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沙发很小,她们挨得很近,离夏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垂着头玩手指。闲杂人等偶尔投一两个眼神过来,俱是渴盼八卦,离夏无聊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沈修的背影上,终于安稳下来。
她和李珊珊两尊大神一样坐在那儿巍然不动,本就忙碌的八卦人民也没了兴致,一会儿就转移了关注点。反倒是李珊珊,发掉一个短信后侧头对她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
“嗯?”
“不知道你和沈修的关系,大家都以为他单身,正巧我觉得他人很好,就试试咯,没想到……”
“啊……哦。”离夏呆呆地应了两声,不知道作何评论。
李珊珊笑开,“你真可爱。”
“呃……谢谢。”离夏微微颔首,迅速在脑袋里推测出可能状况——她觉得单身的沈修很适合她所以穷追不舍,那么知道他不单身后,是不是就立马撤退了?
“我得走了,祝福你们。”李珊珊要走,离夏跟着站起身来,谢谢再见还没说出口,李珊珊又说:“不过要再听说沈修单身了,说不定我又杀回来哦。”
明显的玩笑语气,让离夏和她一起笑起来,离夏大大方方地点了头,目送她离开。这样直接的李珊珊,让她想起周遥来。但李珊珊对沈修的好感,开始和撤离都这样快,快得根本不能称之为感情。所以哪怕她觉得李珊珊不小心做了他们的催化剂,仍然觉得坦然。但周遥不同。
沈修终于忙完时,离夏已经靠在沙发上打盹儿了,迷迷糊糊地被他拉出活动室,外面竟然在下小雨,大风一阵阵地刮过来,离夏拉拉袖子缩了缩脖子,瞌睡醒了大半。
沈修将她连帽衫的帽子盖上她的头,揽着她往校外走,“李珊珊和你说什么了?”
“说你脚踏两只船!玩弄她的感情!”离夏严肃地说。
沈修呵呵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冰凉的鼻尖,“某人要长长鼻子咯……”
“哼!”离夏继续瞎掰,“真的!她还说虽然如此,她还是想和你在一起,问我意见呢。”
“嗯……然后呢?”沈修站住,面对面抱着她问。
“然后我说……我可管不了沈修,随他便!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当正室!”
沈修亲亲她的额头,“干得不错。古代的正室太太本就常常帮丈夫纳妾。”
离夏仰头,望进他灿若晨星的眼,慢慢说:“想得美。”
沈修终于大笑,亲亲她并未长长的鼻头,再亲亲她无意识嘟起来的小嘴巴,觉得周遭的空气和细雨都跟着温柔和甜蜜起来。
N市的冬天和B市相差无几,但新一年的台历摆上桌后,离夏还是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寒假来临。她想家,想一中的腊梅,也想念父母,想念久违的朋友。
然而当火车慢慢驶进B市,她靠着沈修,看着窗外熟悉的地理环境,突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虽然她也分不清这情到底是什么。
秋去春来花月改 1
归家一周后的同学聚会上,季离夏才意识到这怯了的情从何而起。
来之前叶小川在电话里特地加了句:“可带家属。”
离夏无所谓地回:“我确实很久没见到你家属了……带来我们叙叙旧吧。”
她是带不了家属的,七班的聚会也安排在今天,沈修怂恿她去做他家属,她不乐意,说为什么不是你做我家属呢,于是两人决定各走各路,各找各班。
参加聚会的人只有二三十个,吃完饭呼啦啦地往KTV走,像是去打群架,离夏本申请早退,叶小川伙同王欣然一左一右挟着她进了电梯。
一进包厢,离夏就悔得想撞墙,如果她知道周远在这等着大家,她绝对不会上来的,总归还是有些心虚。
情窦初开的年龄里,对他也不是没有过想法,那些心动的痕迹抹灭不掉,所以后面的无意才显得更加无良。
“谢谢周远提前过来帮我们占位啊!”叶小川拍了下他的肩膀,周远摆摆手,冲离夏笑着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还是我们的老班长好啊……”有女生调侃,“离开我们班了还要回来帮着做事。”
叶小川不满地说:“你们这些见异思迁的家伙!刚才吃饭时谁老拍我马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