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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当死了。自己转身回归前面上房,一见安人把灯笼熄灭,老员外叹了一口气,说:“安人,你晓得儿子哪里是玻他与东隔壁王成之女王月娥,在那里吃酒取乐,你看这便如何是好?”安人说:“员外不必着急,明天你亲到那院,见见王贤弟,跟他谈谈,问问他女儿有婆家没有,如没有婆家,赶紧托媒人去说。一来保住两家名节,二则依了他二人之心愿,倒是两全其美。”员外一听此言,深为有理。夫妇安歇,一夜晚景无话。次日早晨起来,吃了早饭,带着家人,老员外换上衣服,出去要拜王员外。刚来到门首,就见由正西尘沙荡漾,土雨翻飞,一骥马二乘小轿,来者正是王员外。那王员外翻身下马,就与周半城行礼。王成说:“兄长久违,一向可好?”周员外说:“贤弟你上哪里去了?轿里是什么人?”王成说:“轿里是你侄女王月娥,她在她娘舅家住了两个多月,只因我给她说停当婆家,明天放定礼,故此今天一早,我亲身前去接她回来。”周员外一听,心中一动:“此言差矣,昨天我看见王月娥在后面同我儿吃酒,她怎么又会在舅舅家住两个多月?莫非我眼花了,认错了人?决定不会!”想罢,说:“贤弟,你把轿子搭进大门,我瞧瞧我这个侄女。”王成叫把轿子搭进来。婆子下轿,把小姐轿帘打开,搀王月娥下轿过来,给周员外深深万福。周员外一看,果然跟昨天看见在书房的女子长的一般不差,心中一想:“了不的了!那个王月娥是非妖便则怪,非鬼便则妖狐。”自己一着急,几乎跌倒。幸有人扶祝王员外说:“兄长,见你侄女为何这样?”周员外说:“贤弟,我看见侄女,想起你那侄儿来了,现在病势沉重。”王成说:“我实在不知道,过一天必要来看望。”说罢,员外告辞。
周员外回到家里,唉声叹气。安人一问缘由,也是着急。员外说:“你我夫妻活不成了。这怎么是好?”夫妻正在烦恼,由外面进来一个书童叫得福,十五六岁,甚是伶俐,说:“员外不必着急,在清波门外,有座三清观,有个老道刘泰真,善能捉妖净宅,退鬼治玻员外去请他来,准能把公子爷病体治好。”员外一听有理,赶紧吩咐备马,带着四个从人,书童引路,来至清波门外三清观门首,下马叩门。由里面出来一个小道童,问:“你们几位,找谁?”家人说:“我们是城里周员外那里来此,请道爷捉妖。”道童往里面通报,这庙一层殿,东西配殿,有东西跨院。老员外来到东跨院,老道降阶相迎。周员外见老道头戴;日道中,蓝布道袍,五官生得清秀。员外说:“久仰仙长大名,如轰雷灌耳。现在我花园有妖作乱,变了一个女子,是我们邻居王月娥的模样,将我儿志魁迷祝求仙长大发慈悲,去捉妖净宅,退鬼治玻”老道知道周宅是大财主,连忙答应,说:“员外请回,小道随后就到。”老员外吃了一碗茶告辞,老道送出来,回至庙中,问:“道童,我的新道冠新鞋,押多少钱?”道童说:“那天打酒押两吊。”老道说:“拿磐和蜡扦换出来。我那道袍丝绦当多少钱?”道童说:“当五吊。”老道说:“拿围桌和幔帐顶去换出来。这一去得穿好点,好多进钱。”道童赎来,老道穿戴齐了,就步进清波门。他又绕着进钱塘门,为是显显这身衣裳。正往前走,只听对面一声呐喊,杨猛抡拳就打。济公要戏耍老道,周宅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第005回 周员外花园见妖 三清观邀请老道
话说杨猛过去抡拳就打,打了老道几拳,把道冠打坏,金簪落地。济公赶过去拉开。这时陈孝赶去说:“杨贤弟,你还不走!帮着师傅疯闹,打出人命官司来。”拉着杨猛竟自去了。老道气得两眼发直,口中直嚷:“反了,反了,无冤无故,揪我就打。我上钱塘县去告你去。”济公说:“得了,道爷瞧着我罢,这么话说,把道爷的磐蜡扦也打掉了地下,把五供围桌帐幔也脏了,我给你掸掸罢。”
老道一听这话就一愣,心说:“我顶当他怎么知道?”拿眼上下一瞧,和尚长得其貌不扬,身高五尺来往,头上头发有二寸余长,滋着一脸的泥,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丝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拖一双破草鞋。老道问道:“和尚宝刹在哪里?”济公说:“我在取马菜胡同黄连寺,名字叫苦核。”老道说:“你上哪里去?”和尚说:“我上临安城内,有一家财主在太平街,姓周叫周望廉,是临安城内第一家财主,人称叫周半城,请我前去捉妖净宅,退鬼治玻”刘泰真一听,心中大大不悦,心说道:“周员外就不对,既请我就不该请和尚,既请和尚就不该请我。我到那里瞧,要恭敬我,我就捉妖;要恭敬和尚,我急速退步。”想罢,说:“和尚,你我一同走罢。”和尚扛起韦驮像一同走,说:“刘道爷贵姓?”老道说:“你叫我刘道爷,又问我贵姓。你是个疯和尚。”济公哈哈大笑,信口说道:“说我疯,我就疯,疯颠之症大不同。有人学我疯颠症,须谢贫僧酒一瓶。”说着话,二人进了钱塘门,来到太平街路北大门,见门口四棵龙爪槐树,门里有几块匾,上写:“急公好义。乐善好施。义重乡里。见义勇为。”来到门口叫门,管家出来一瞧,说:“道爷来了。”老道说:“辛苦,劳驾往里回禀一声,就提我山人来了。”见和尚扛着韦驮一言不发,管家瞧了瞧僧道,转身进去,来至书斋。员外正在书房等候老道。家人进来回禀员外:“清波门外三清观刘泰真来了,还同着一位和尚。”周员外一听一愣,问:“和尚是谁请的?”周福说:“必是老道请的。你老人家出去,倒要恭敬和尚,给老道做脸。”其实都闹错了。员外疑惑和尚是老道请的,老道只道是本家请的,其实全不对,原来是和尚开味来的。员外由里面出来,济公睁眼一看,见这员外身高八尺,细腰扎背,头戴宝蓝缎大叶逍遥员外巾,三蓝绣花,迎面嵌美玉,镶明珠,衣带双飘,身穿宝蓝缎逍遥氅,腰系丝绦,白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山得配,五岳停匀,海下一部花白胡须,根根见肉。员外出来迎和尚,抱拳拱手说:“和尚请了,道爷里面坐。”老道心中有些不悦,心说:“这是恭敬和尚。见和尚抱拳拱手,见我就嚷道爷。走罢。”有心不进去罢,又想自己好容易拿五供蜡扦赎出衣裳来的,指望着来得几十两银子,好赎当,无奈,只得同员外进去,来至书房,是西配房三间,当中条案八仙桌,两旁两把椅子,墙上名人字画,甚为清雅:和尚老道落坐,家人刚献上茶来。和尚说:“摆酒罢。”老道一瞧,和尚比我熟识,必是常来。很够着自己,不分彼此。老员外立刻吩咐摆酒。少时家人擦抹桌案,杯盘碗著,将酒席摆上。和尚并不谦让,就在正当中坐下。老道心中虽不愿意,也不好说出来。吃了三四杯酒,见周员外很恭敬和尚,老道实忍不住了,问员外道:“这位和尚你老人家怎请的?”周员外一听,此言差矣。连连摇首说:“不是我请的。我不认识,是跟道爷来的。”老道说::“我不认识他。他说是员外请的。”和尚说:“不用提这个,再喝一盅罢。”周员外说:“好,和尚!你敢是蒙吃蒙喝的?来人,快把他轰出去!”家人过来,见和尚还端着酒杯要喝。周福说:“好和尚,你蒙到我这里来了,快出去!”拉拉扯扯,把和尚推出大门,关上门进来一瞧,和尚把韦驮像落下。过来回禀员外,已把和尚赶去,没拿韦驮像。员外说:“回头来拿给他,不准难为他。”老道喝着酒,问:“员外,现在贵宅有什么妖精把公子爷迷住?我回头给烧古香瞧瞧,画道符。”本来老道长瞧香画符,也没有多大能为,无非倚靠三清观的神仙找碗饭吃。周员外说:“现在妖精变了一个女子,是我们隔壁邻居王月娥的姑娘模样,天天晚间同我儿在花园吃酒。”老道一听就是一愣。老道一想:“我也无非瞧香画符,妖精善能变化人身,我别捉妖不成,反叫妖精捉我去了。”自己踌躇了半天,这才说:“员外,我捉妖须用七个人,连我是八卦连环式,才可以捉妖,以保万全之策。”
员外说:“可以。”叫:“周福,你跟道爷去捉妖。”周福说:“不行,我闹肚子,不能当差,员外派别人罢。”员外吩咐:“周禄,你去。”周禄说:“不行,我害眼呢。”周员外是位善人,一听都不愿去,自己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不为利,谁肯早起。员外说:“谁要去跟道爷捉妖?不白去,一夜一个人,我给十两银子。可就要七个人,谁愿去谁去。”旁边周福说:“员外,我去。”员外说:“你不是闹肚子吗?”周福说:“我方才得了个仙方,买一棵芍药要粗的。”员外说:“要那个做什么?”周福说:“熬水喝了,就好。”员外说:“你这是听见了银子了,混帐东西!”周禄说:“我去。”员外说:“你不是害眼吗?”周禄说:“不是。员外没听明白,我在家碍眼。”少时七个家人都有了。员外问:“道爷用什么东西?”老道叫拿笔,开了一个单子:用高桌子一张,太师椅子一把,五供堂蜡扦、香炉一份,素蜡一对,长寿香一封,钱粮一份,新笔一技,朱砂一钱,砚台一方,黄毛边一张,香菜,无根水,五谷粮食,白艾一块。员外吩咐照样预备,问:“道爷,这东西搁在哪里?”老道吩咐:“搁在后花园公子书房的院内,我随即就去。”少时天已掌灯,老道同员外带着七个从人,各拿顺手的兵刃。来至花园,老道睁眼一看,这花园甚是齐整,花卉群芳,树木森森,楼台殿阁,水树凉亭,曲院雕栏,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老道往前走,见对面白灰墙花瓦堆的窟窿钱,当中棋盘心。老道进去一看,这院子三合房,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见院中所要用的东西,预备齐了。众人来至院中,屋内公子听见有动作,说:“外面什么东西?快滚出去!”家人说:“公子爷别嚷,请来道爷给捉妖净宅,退鬼治玻你给妖精捉住了。”公子说:“混帐胡说!”老道也不答言。员外回前厅去,净听老道的喜信。老道叫众家人在上房外间屋中给他助威。老道在院中椅子上一坐,候至天交二鼓,把蜡烛点上,恭恭敬敬烧上一股香,心中祷告:“三清教主神佛在上,信士弟子刘泰真,我乃三清观老道,现在周宅请我捉妖净宅,退妖治病,望神佛保佑,将妖怪退去,我得几十两银子,回庙挂袍上供还愿。”祷告完了,将道冠摘下,包头解开,披散了头发,抽出宝剑,用香菜沾无根水,往宝剑上一掸,把五谷粮食搁在宝剑上,拿白芨研浓了朱砂,画了三道灵符。老道说:“周福,你看我这头道符一烧,狂风大作;二道符把妖精拘来;三道符用宝剑斩了妖怪,叫他立现原形!要是人死变为鬼,鬼死化为灰,当时结果了他的性命。”周福等大众,看着老道作法,把头符贴在宝剑尖上,见老道口中咕吹咕哦念念有词,不知念的什么。就听念完。
老道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点着头道符,拿宝剑一晃,真有冰盘大的火光,把符一甩,众人看着一点风也没有。周福说:“你们瞧老道是造谣言。”周禄说:“别忙,且看他第二道符。”老道口中又念咒,把二道符用剑挑着,点着扔出去,又不见动静。老道一瞧真急了,把三道符贴在剑上,口中念念有词,刚扔出去,只见一阵狂风大作。这阵风一过去,老道睁眼一看,吓得魂不附体!来了一个妖精要吃老道。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06回 周望廉细说见妖事 刘泰真捉妖被妖捉
话说老道三道符烧完,一阵狂风大作,只听有脚步的声音。老道只打算这妖精必是青脸红发一身毛,仔细睁眼一看,却原来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果然芙蓉白面,杨柳细腰。怎见得?有词为证:只闻异香阵阵,行动百媚千娇,巧笔丹青难画描,周身上下堆俏。
身穿蓝衫称体,金叙轻拢发梢,垂金小扇手中摇,粉面香腮带笑。
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月里媳娥不如也。这女子扑奔老道说:“好贼,泰真你敢拘起你家姑姑来了。”周福同众人家说:“敢情不是外人,跟老道都是亲戚。”老道吓得魂飞魄散,说:“仙姑不要生气,你听小道,我天胆也不敢拘你老人家。只因周宅请我来给公子治病,把仙姑请来。我给你说,哈哈哈。仙姑,必是在深山幽谷之中修炼,道德深远,何必贪恋凡尘?劝仙姑你老人家可以修炼个万世不化金身好不好?”妖精一听此言,说:“你放屁!我多日不曾吃人,今天我要饱餐一顿。”说着话往前扑奔老道,就见把肚子一瘪,由嘴内喷出一口黑气。老道哎呀一声,就地栽倒,宝剑也扔了。周福等众家人,吓得亡魂皆冒,往床底就挤。众人挤不下,周禄就拉周福的腿,说:“你出来,我藏进去。”周福吓昏了,说:“姑姑别拉腿。”众人正在乱藏,只听外面山崩地裂一声响,有胆子大的往外面一看,见外头红光一片,有一位金甲天神在门口站着,正是韦驮显圣。众人也不敢出去,直至天色大亮。老员外在前面,一夜没睡。天亮,员外带着一个胆大家人,来至花园瞧老道捉妖怎么样。来到这院一看,见老道在地下躺着,脸都青了,宝剑在旁边扔着。过去一摸,身上都凉。来至书房一看,见众人也有在床底下的,也有在桌底下的,过去一拉腿,众人说:“姑姑别拉腿,饶命!”老员外说:“哪里来的姑姑?你等还不出来!”周福众人一瞧,说:“员外呀,可吓死我们了!”周员外一问是怎么一回事,周福就把夜间老道捉妖之事,如是情形一说。
员外叹了一声,说:“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妖没捉成,老道在这里死了,只得报官相验。”有钱的人最怕打人命官司,赶紧吩咐先把院子打扫打扫。员外回至前面,自己一想:“和尚这个韦驮倒不错,在前厅搁着,怎么跑到后面显圣?等和尚来取,别说给他,问要多少钱,我买下可以镇宅。”正在这般景况,就听外面打门,说话是和尚声音,叫:“开门!取韦驮来了。我那韦驮有主人,给六百万银子也不卖。”员外一听,赶紧往前面奔来,向门口一看,见外面不是和尚,站立一人,身高八尺,头戴宝蓝缎逍遥员外中,身穿宝蓝缎逍遥氅,粉底宫靴,面似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绺黑胡须,飘洒在胸前,后面跟着小童十四五岁。周员外一看,认识是拜弟苏北山。周员外问:“是苏贤弟叫门?”苏北山说:“不是,我给兄长引见一位朋友。我常跟兄长提西湖灵隐寺济颠活佛,昨天晚上到我家去,提起扛韦驮化缘,说兄长家中闹妖精,到这来捉妖,被兄长轰出,将韦驮像留在这里。昨天住在我家中,我想,兄长必然是不认识,要知是济公,兄长决不能待慢。我今天陪着来,一来捉妖,二来取韦驮。”周员外说:“贤弟,可了不得了,现在三清观的刘老道来捉妖没捉成,反给妖精喷了妖气,至今昏迷不醒。我正要给老道庙中送信,报官相验,听外面和尚叫门,贤弟你把大师父让过来。”苏北山一瞧,和尚在影壁墙根蹲着。苏北山说:“师傅请过来,给员外相见。”周员外往里让,来至厅房,家人献上茶来。周员外说:“圣僧,我等不知,望希恕罪。”赶紧吩咐摆酒给和尚陪话。济公说:“我今天不喝酒,我先捉妖净宅,退鬼治病,然后才喝酒。你带我到后面去瞧瞧。”周员外说:“是。”立刻头前领路,来至后面,见老道还在地下躺着。和尚说:“老道,昨天许是遇着亲戚了。”周福说:“不错,昨天我们听见是老道的姑姑。”济公说:“我先把老道治好了罢,你们去拿半碗开水,半碗凉水,我灌他点药,拿阴阳水一送,老道就好了。”家人把水取来,和尚把药化开,给老道灌下去。少待片刻,老道呕吐了半天,睁眼一看,是那穷和尚同着周员外、苏员外都站在跟前。老道都认得,自己站起来说:“惭愧惭愧。”
和尚说:“员外,你给老道五十两银子,让他回庙,好拿五供蜡扦赎出来。”员外吩咐家人把银子拿来递给老道。老道谢了谢员外。老道说:“这位大和尚的宝刹在哪里?”周员外说:“是西湖灵隐寺的济公活佛。”老道一听,赶紧趴地下磕头,说:“我可实不知是圣僧,昨天多有冲撞你老人家。”济公说:“道爷不可行礼,你回庙还想替人家捉妖不想了?”老道说:“这一回几乎要了我的命,我可怕了。从今以后,再不敢捉妖。”说完,老道这才告辞回庙,来至三清观,叫童子去换银子赎当,把外头的捉妖净宅的匾摘下,嘱咐童子:“勿论是谁来请我捉妖,就说我入山采药去了。”不言讲老道,单说济公见老道走后,和尚说:“员外,我先给公子退鬼治病,然后再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