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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祗夜回眸看到这一幕,眼微眯,眉头拧了起来,心中颇为不满。两人都同生共死过了,莫九却从没对他这么亲昵过。
戒尘闻言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有些犹疑地看向莫九。“可是,昨晚……”昨晚主持方丈是这样唤的没错啊。
“昨晚不是我。”莫九笑了笑,伸手接碗。
戒尘眼睛一亮,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话,毕竟平时也没见主持对莫九师兄有多么尊敬。
“你身上有伤,戒尘喂你吧,师兄。”小脸上终于散去了敬畏,恢复了平时的亲近。
说着,他避开了莫九接碗的手,站近了些,舀起碗中的粥吹凉了往她唇边递去。
千祗夜脸上不悦之色渐浓,突然觉得小和尚真是碍眼无比。
“莫九师兄,你洗干净脸后真好看。”戒尘天外飞来一句,莫九正准备咽下的粥一下子呛进了气管里,不由一阵剧烈咳嗽,牵动胸口的伤处,痛得差点掉下泪来。
千祗夜赫地一下站起来,快步来到床前,欲伸手却又缩了回来,眼中露出懊恼的神色。他是只鬼,他什么也做不了,连个小和尚都比不上。数百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悲哀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戒尘被吓了一跳,赶紧将碗放到桌子上,腾出手去给莫九抚背。
好半会儿,莫九才停下来,但是伤口却已被震裂,血浸透包扎的布带,染红了外面的衣服。她痛苦地靠在床头,闭上眼微微地喘息。
“师兄,你伤口流血了,我帮你重新上药。”戒尘看到鲜红的血,有些着慌。
此言一出,莫九和千祗夜均是一惊。
“不用了。我肚子饿,你把粥端过来。”莫九睁开眼睛,有些虚弱地转开戒尘的注意力。天知道,她早疼得一点食欲也没有。
千祗夜退后一步,深眸中隐约浮动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勉强喝了几口粥,莫九便借口想休息,将戒尘打发走了。
“莫九,我帮你重新包扎。”关上门,千祗夜对已躺下合眼休息的莫九道。
莫九连眼也没睁,颓靡地道:“不必了,我睡一会儿就好。”并不是第一次受伤,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她有些漫不经心。
没有再听到千祗夜说话,以为他离开了,正当莫九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衣服被扯动。她一惊,睁开眼,发现千祗夜正坐在床边解她的衣服。
“你……”她开口,却被他一道犀利的眼神给堵回了所有的话。
这只鬼一旦决定了的事是不容违逆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对于这一点莫九还是看得相当清楚。她向来不做无用的事,何况,此时也没那个精力。
“男女授受不清……”无力地嘀咕了一句,她又闭上了眼,脸却有些发烫。虽然昨夜他也为她处理过伤势,但这种事毕竟是适应不来的。
千祗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解布带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脸色比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异常的莫九更难看一些。靠得太近了,莫九身上的煞气让本就有些虚弱的他很难受。
除了昨夜被刀气所伤的那道伤口,莫九身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其他陈旧伤疤,昨夜在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可以想见,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不上为什么,第一眼看到那疤痕累累的身体,他竟觉得莫名的难受。
“你还把自己当女人吗?”他手中上着草药,缓缓地道,“哪有女人像你这样不爱干净的?又哪有女人的身体像你的这样丑陋?”虽然心中并不觉得她的身体有多丑,但他出口的话却是直接而刻薄的。千祗夜觉得很生气,却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莫九被说得忘了那本就不多的羞涩,明知他无恶意,但仍有些尴尬,“咳……那是事实,殿下。就算我不想,也没办法。”他昨晚给她处理过伤口后,因嫌她身体太脏而帮她清洗的事已经把她的面子踩在了脚底,她实在无法让自己更羞愧了。
千祗夜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伏身为她将上好药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
那一日为她包扎完伤口后,千祗夜就消失了,连着好些天没看到鬼影子。
虽然戒尘一有空就过来陪她说话,虽然次日她就能拖着病体坐到门前的石阶上看已败的牡丹残枝,但是莫九仍觉得欠了些什么。
晚上再也没听到杀伐的声音,显然经过那一夜之后所有怨魂都已得渡。没有了那声音,这深山陋寺的夜晚便显得太过安静了。安静得甚至有些寂寞。
他还会再来吗?抚摸着怀中的小兔,她眯眼看着天上的云,一遍又一遍地自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千祗夜再次出现是已过了半月,仍穿着那身玄色深衣,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那个时候莫九正坐在石阶上纳凉,月是新月,抓人目光的是那满天异常明亮的星辰。看到千祗夜精神极好地出现在面前,她心中本来挺高兴,但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却变了脸色。
“不去。”她拒绝地干脆。有过一次教训,她怎肯再重蹈覆辙。伤势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也没必要无缘无故陪着他玩命。
“这次没有危险。”千祗夜淡淡道。
莫九摇头,上次他也说要她做的事不难,结果差点没要了她的小命。
“你不相信我?”千祗夜眉头微拧,问,声音温和之极。
“不是。啊……天色已晚,该睡觉了。”莫九察觉到危险,赶紧起身,“明天见,殿下。”说着,转身就要往屋内溜。
“阿九!”千祗夜柔声唤,身形一动,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
莫九叹气,往后退了几步。知道他会被自己身上的煞气所伤,她又怎么忍心真地撞上他的身体。“说吧,这次又要去哪儿?”如果是他的陵寝,打死她也不去。
“到……会浦京。”千祗夜原本想说到时自知,但一看莫九眼中的不善,立即明智的改口。
“没危险?”莫九再一次确定。
“没。”千祗夜摇头,眼中透出笑意,却又有些郁闷。
“那走吧。早去早回,我还想睡觉呢。”莫九无奈,似乎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心中不由感慨,做鬼果然要占便宜许多。
走出寺外,却是下山的路。
“你以后还来寺里吗?”看着前面修长的背影,莫九忍不住问。牡丹花谢了,荒原上的怨魂也已得渡,这些天他没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如果是的话,那么……她心中暗叹,她想她需要时间适应没他在旁边的日子。
千祗夜停下,回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奇怪的光芒。
“怎么了?”莫九被他看得心跳微快,不自在地问。
千祗夜嘴唇动了下,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前走。莫九自嘲地笑了下,不再说话。
眉月清浅,星光映路,夜风拂过芒草,带上了秋意的寒凉。
不知走了多远,前面隐隐现出灯光,丝竹之声若隐若现,穿出一排树丛,竟是一条通衢大道。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一座城池来的?
莫九站在平坦的石板路上,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身而过,心中异常疑惑。她明明记得这片荒原数十里之内是没有人烟的,遑论是可堪比帝都的大城。何况这样的繁华安定,在整个千祗,都很难见到了。
“阿九,跟上。”千祗夜站在不远处,修长的身影仿佛要融入那华灯之中。
莫九皱眉,甩头抛开心中的疑惑,快步追了过去。
灯市如昼,夜色黯淡,千祗夜突然迎上向他走来的莫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莫九一惊,只觉手上阴冷,并无实物的感觉。“千祗夜,你……”他不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煞气吗?
千祗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多,走散了你就回不去了。”他说,声音平静无波。
莫九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心跳却明显快了几分。
“这里就是会浦京。”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千祗夜淡淡道。“是前朝的国都,曾经便是如此的繁华。”
莫九以嗯相应,若有所思。
千祗夜目视前方缓步而行,眸中隐着一抹悲凉,“然却在十日之类,城中百姓被屠杀殆尽,连刚出生的婴孩也不曾被放过。灭城的火焰整整烧了数月,整座帝都化为一片灰烬。”
莫九闻言止步,但觉背上汗毛直立,“莫阿九从小没读过书,殿下你别唬我。”没读书是事实,大字不识一个也是事实,未读史书,所以对于死后修陵等级等同帝王级别却无帝王之称的千祗夜一无所知,更不用说是前朝的事了。何况史书并不是一般的人想看就能看到的。
千祗夜没有辩解,拉着她走进一家华丽的酒楼。
“我身上没钱……”莫九不肯进,她身上分文没有,千祗夜又是只鬼,这样进去不是自讨白眼么。
然她话音未落,酒楼老板已亲自迎出,恭谨地将两人请至三楼雅间,并奉上香茗点心。
“他看得到你。”待老板退下后,莫九奇怪地问,心中有些忐忑。
千祗夜笑了笑,微微一点头。
第五章 会浦京
雅间窗口对着的是一个大湖,此时湖上画舫林立,宫灯相映,丝竹弦管之声正是来自上面。明明是如此锦绣之地,却让莫九身上阵阵寒气直冒。
“轩辕无伤是风辽人,也就是现在入侵千祗的大炎开国之帝。”千祗夜继续之前的话题,不紧不慢的语气莫名平缓了莫九心中的躁乱。“那时,前朝朝政腐败,比现在的千祗更甚。四境民不聊生,京城中却一派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说到此,他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外族入侵,百姓造反均是很正常的事。于是如同每个即将败亡的朝代一样,烽烟四起,江山残破,而当权者以及一干朝臣却仍夜夜笙歌,荒淫无度。位于南域的千祗氏趁机崛起,建立了千祗王朝,千祗圣雄称帝,千祗夜乃其第十二子。
“轩辕无伤雄才大略,世所罕见,但却嗜武成痴,嗜战成狂,加上他本身能力强横,竟是从未遇到过敌手。”千祗夜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边饮边道。
莫九见状,不自觉亦伸手去端茶杯,却被千祗夜阻止。
“这茶你喝不得。”
莫九一怔,想了想,转而去取点心。
“这点心你也吃不得。”千祗夜再次阻止了她。
莫九沉默地收回手,暗忖自己是不是应该生气,然后甩袖而去。只是想归想,她仍然是坐在原地,连移动一下也没有。
窗外传来女子弹唱之声,却是一艘画舫来到了窗下,上面衣香鬓影,竟有十数个妖娆女子或坐或站于甲板上,正彼此玩笑戏耍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这样的才算是女人吧。莫九想。秀发结云,身姿婀娜,眉目盼兮,巧笑倩兮……仔细想想,她没一样符合的,甚至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
“你现在这样便很好。”耳边突然响起千祗夜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回过头。
千祗夜正一手提壶,一手执杯,做斟茶式,并没有看她。
“我也觉得还行。”莫九点头赞同。
千祗夜手中壶嘴一偏,茶水洒出少许。扬眼,他对上莫九毫无玩笑意味的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我并不需要担心你会计较这些。”
莫九头偏了下,笑,“你为什么要担心?”无法否认,在听到他说出担心二字时,她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千祗夜再叹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想,朋友比较适合他们两人吧。
“朋友……”莫九出神,有些感动,但又似乎有些她不明白的失落。“嗯。”
听她显然是赞同了自己的说法,千祗夜反而沉默了。
半天没等到千祗夜开口,莫九忍不住开口:“你开始说到轩辕无伤。”经过了那夜血战,她想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人。
千祗夜看了她一眼,有点郁闷,说不上为什么,总是不大喜欢她对轩辕无伤感兴趣,虽然这个话题其实是他自己起的。
“因为从未吃过败仗,所以他对善战之人分外感兴趣。”郁闷归郁闷,他仍然开口说了。不为别的,只是想把自己的过往告诉她知道而已。他害怕,有朝一日,他会忘记。就像在莫九推开那扇门之前,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已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每日诵着地藏经,又究竟在等待什么了。
“我因为少年时得到冥玺的原因,能够调动阴兵,也是战无不胜。又加上凡是我参与的战争,都会天地变色,风雨交加,久而久之,便得了个战神的称号。”
莫九见识过冥玺的力量,不由大为赞同,暗忖若是自己在战场上遇到他,估计也会以为是神。
“因着这称号,轩辕无伤数次向我下战书。但我那时正在为父皇平定东南沿海夷族,加上已厌烦无事生干戈,便没理会。”说到此,千祗夜眼中露出深沉的懊悔与无限憾恨。“我若知道他是一个狂人的话,必不会如此轻忽他的挑战。”
莫九听到此,再联系上他在街上所说的话,心中不由浮起强烈的不安。
停顿下来,千祗夜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平复纷乱的心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
“当时我们并无意动会浦京,只是准备以扫清外围的方式,将其孤立,然后便能不费一兵一卒降之。谁曾想轩辕无伤看透我们的战略,竟大胆地利用各方势力互相牵制的形势,率领风辽铁骑孤军深入直捣会浦之京。”
“他的目的不过是想逼我迎战,却不料我平定东南之后却因水土不服而大病,根本来不及回师。”
叙述着这段往事,千祗夜仿佛陷进了一场恶梦,神色呆凝,手中握着茶杯许久却不曾再饮一口。直到不经意地扬眼发现莫九一扫平时懒散,几乎是屏气凝神地听着自己说话,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过去抽离出来,恢复一惯的从容。
于是轩辕无伤在攻占了不堪一击的会浦京之后,以屠城的极端手法向没有接受他挑战的千祗夜挑衅,使得繁华富庶的帝京成为一片废墟。或许是杀孽太重,轩辕无伤在毁城时,被一只受惊的狗咬了。不是什么重伤,但是他仍倒在了这片被他所毁的废墟上,再也没回到北域。
死有恨,魂不安。千祗统一天下之后,会浦京却因夜夜可闻的鬼哭杀伐之声而无人敢居住,最终成了一片荒原。
静默了好久,莫九才缓慢而平静地道:“其实你就是想告诉我……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座鬼城,对吧。”
千祗夜看向她,满目悲凉。
此时,鸡叫声从远方遥遥传来。
******
真的只是一座鬼城吗?还是,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莫九站在那个水草杂生的湖边,想起那夜坐在酒楼上所见的景象,不由一阵恍惚。
那日清晨鸡叫之后,千祗夜便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所在。连着数日,她都在想着这件事,想着那座城,以及城中的酒楼和画舫上的女子。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寻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到了此地。
风起涟漪,阳光灼目,眼前不过一片久无生机的荒芜,让人如何能与那场软红十丈联想在一起。
“千祗夜。”她突然喊,知道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没有得到回应。
“你既然说怨魂已散,为何这里夜间还会出现会浦京?”是鬼是幻?
她的话音落,碧蓝的天空下只闻芒草沙沙之声。
很久之后。
“因为他们不是怨魂,而是留恋生时繁华却无处可归无人可祭的孤魂。我以冥玺之力为他们造了这座虚无之城,使其不至流离失所……阿九,你说若这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种太平日子,可好?”千祗夜出现在荒草之中,静静地看着莫九。
莫九呆了呆,突然明白,他原来竟是惦记着自己那个随口胡说的愿望,一时间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千祗夜,寺中和尚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她一直有着这个疑问。以前懒得问,是因为不关心,现在却很想知道。只因,自从千祗夜说他们是朋友之后,他在她心中便已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因为他们生魂被拘,不能碰冥玺。”千祗夜给出答案。
莫九有些意外,却没再多问,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
“你……那半个月你为何没出现?”那样平白无故地消失,总让她觉得有些耿耿于怀。
没想到她会注意到此事,千祗夜先是一愕,而后忍不住上扬了唇角,连眼底都布满了笑意。抬眼,便觉这看了数百年的蓝天白云,荒草野湖都是说不出的美好。
“你关心我,阿九。”他指出事实,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