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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告别藜藜,映庭没有直接回夙府,她来到废屋左侧的一个小小池塘,就着月
色垂首思索事情。
淡淡的月光照射在平静的池水上,勾勒出她细腻精致的五官,撒落了满地皎
白的光洁。
过分沉浸在自己多愁善感的思虑里,幽然的目光不曾发觉角落有一双沉冷的
眸子正偷偷窥看着她。
夙衮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径也不想解释,夜里追随她的脚步出府来到这里,完
全不懂她的意图为何。
他不是没有发现,三个月前的十五夜,他熄了烛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
期然的听见安静的回廊突然响起一个撞上东西的哀疼声,声音虽细微,却熟悉得
在他的心口徘徊不去。
待他开门出来探查,声音的主人已然走远,巡过府里一周,他察觉到后门是
虚掩的,然而府里没有任何的物品失窃。
这一夜,他没有阖眼,反复思索分析着那道熟悉的声音,直至天色微亮时分,
他看到该是在房里休息安眠的女人自外头归来……所有的怀疑一一加总过滤,他
确定了声音主人的身分。
之后几晚,他守株待兔,准备跟踪她而去,可是她却再也没有行动了……尽
管如此,心里的臆测仍束缚得他难受,他想知道更深露重的夜里,她究竟上哪儿
去了。
不愿想得太深入,更不想问她,因为那些不好的可能,教他愤怒又嫉妒。
上个月十五夜,他将帐册搬回房里校阅,一直忙到清晨仍未就寝,恰好遇上
了在曙曦微露时轻手轻脚返回的她……当时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压下满腔鼓噪的
冲动才没有找她质问,教怀疑的心情折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捺着性子,他等到月圆日跟在她身后出来,既想得到一个水落石出的解答,
一颗心却又惶惶不安,深怕面对她与情郎幽会的融洽……
万没想到,她竟是进入了教杭州百姓忌讳畏惮的鬼屋,而且一待就是一个多
时辰。
在外头等候的时间,他的脑海掠过各种画面,就是没有她独自一人出来的预
设,可她确实一个人走了出来,然后便坐在屋旁的池塘前怔忡出神。
等了许久,屋内不再有人步出,虽不认为这么深的夜里需避嫌至前后离开,
可他依然进屋看个仔细,蜘蛛网密布交织的屋内,他不相信会是个幽会的好场所
……
这么说来,她究竟来这儿做什么?前两个月的外出,都是来这里吗?又是从
何时开始,她每月的十五夜里会到这里?
坐在石上的映庭,仰头望着月娘,心中陡生好多好多的感慨,若是当年她固
执闹着脾气,坚持不让夙衮搬离,今天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
每月固定和藜藜会晤商讨过后,她喜欢在这儿坐到天际微亮才打道回府,安
静的四周让她的心灵沉淀许多,但该解决的困扰依然悬系着。
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人能像他这般,日日都在她心头上千回百转的。
夙衮往她的方向移动,试图做到不动声响,但显然效果不彰,映庭警觉地回
过身。
‘谁?’心一凛,她放大音量壮胆问道,话音才落,眼帘映入的身影却一点
也不陌生,她有些楞住了。
‘我。’
夙衮偏眸望她,夜风在这时候吹开了几片云隙,让银辉盈盈的洒落。是月光
的缘故吗?今夜的她,格外纤细荏弱,怯生生的表情惹人心怜。
‘衮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表情有种措手不及的惊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
‘一个姑娘家半夜在外晃荡,你觉得这是一种应当的行为?’夙衮的口吻充
斥着不能苟同。
没有撞见她与男人谈笑令他松了一口气,但想到她大胆的举动,他的眉头又
皱了起来。
‘我……出来外面散心……’映庭不想泄露藜藜的身分及和她的交情,避重
就轻的回答。
‘大半夜里?’他摆明了不相信。
‘我喜欢这里的夜色。’因为这儿有一个懂她的朋友,所以心情往往可以轻
松许多。
夙衮在她身侧坐下,明知道她在说谎,却又不愿拆穿她,那种窘迫的情境,
他相信她会倍感难堪。
‘你没听说这附近闹鬼吗?’都在杭州住这么多年了,这传闻早该听说过了。
映庭淡笑摇头,藜藜不是鬼,她是和自己一样孤单的人……
‘摇头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的反应令人费疑猜。她的样子看来不慌不惧,
不若寻常女子知晓讯息后会有的表情。
‘我知道,可是我不相信。’
‘衮……大哥呢?’映庭转开了话题,‘怎么也来了?’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夙衮简单答道,迅速别开视线,似在隐瞒什么事。
走到将近一里外的这里?觉得他的回答有些不合常理,映庭仍是没有细问,
不愿戳破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
他的性子太飘忽不定,如梦般迷离且难以靠近,神秘的心思谁也捉不住,只
能顺从地跟着他的心意,在茫茫迷雾中猜测他心底真正的用意……
‘该回去了,下次别再让我抓到你在夜晚擅自离府!’夙衮作势要起身,平
缓的气氛令他别扭,找不出话题维持当下的情境,只能选择结束。
‘衮大哥,别走!’像是反射动作,映庭抬手拉住他的手,限制他的去向。
‘我们再多坐一会儿,好不好?’她哀求的说,任由复杂心绪在心底泛滥成
灾。
这样的他,如此的温柔,若是虚幻的梦境,那么就让她温存久一点吧,有种
感觉,不管今晚的要求如何放肆,他都会依从着她……
‘你还是不死心?’夙衮让她拉回坐下,美丽的容颜近在咫尺,馥柔的呼吸
隐约在耳畔勾扰着,他的心跳忽而飘高,在胸腔里撞动的声音连自己都听得到。
‘要我死心,那得让我不叫容善映庭才行。’要她把精神留给其他的男人?
不,她学不会放下,要她不执着到底也办不到,她相信,她总会等到一个机
会,能够在他的心版上留下一圈涟漪。
‘你拒绝周无炫,他会不会受伤?’周无炫追求她,却尝了记闭门羹,被她
干脆俐落的推拒。
她怔了怔,对着他专注的眼眸颔首,‘会。’
‘我拒绝你,你会不会受伤?’
那么性烈如火也似冰的他,在她芳心上刻划的,不只是裂痕而已吧?
‘也会。’虽然,她不想承认。
映庭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如两把羽扇,掩住她灵澄漂亮眼眸中闪过的失落。
爱所产生的千百种滋味没一种让人好受,尤其她现下心中的这份痛,她更是
弄不懂,只是看着他就好难过。
‘你可以永远不回应我的爱意,我只是想付出而已,不想增加你的压力……
事情若已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我不要求你爱我,只希望你能够想起我……
‘
她还是贪心的,因为自信着一旦他想起了自己,自是忆起所有过往,那么爱
上她就不是件难事。
‘这样耗费你的青春,你能得到什么?’波澜无动的池水,映照澄净无云的
穹苍,夙衮低首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像是被艳阳焚烧的眼眸,很不安定,有
些难以掩藏的痛苦。
她愈卑屈、愈哀怜,愈是教他不舍。说他逃避也好、负心也罢,不再相信自
己还能给人幸福,没有道理连同别人的幸福都要斩断。再三告诫自己,却怎么也
放不开她独飞出自己的视界之外。
‘能够得到什么并不重要,能够待在你身旁,就是我小时候到现在不变的梦
想。’耳边的风让她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于是不自觉地,她更靠近他的胸怀。
‘你的梦想就只是这样?’夙衮有些错愕,也为她小得几不可微的心愿感到
心痛。
绢细如丝的面庞晰白似雪,两颊沁透着润泽,红艳欲滴的樱唇轻启,微露出
白玉般的皓齿,而最最令人目光难移的,自是那对闪着惹怜光芒、纯真澄澈的明
亮眼眸……
心思渐渐走远,想着几年来她的执着,手臂自有意识地环住她,仿佛入了土、
扎了根似的,挪不开也放不下。
映庭错愕他亲昵的举动,讶喜的抬起头来,小脸上漾着满足的笑意,‘就是
这样。’
是梦吗?这是梦吗?他温柔得令人想哭……
‘把我的梦想听进你耳里好吗?’哽咽的感觉,在她的喉际久久不散,她只
能选择将小脸埋在他宽大的衣衫里,不让他看出她的神情。
他闭上眼轻喃:“我已经听进去了。‘就算听进去了,又能怎样?除非陶陶
复活,否则敌不过的内疚,永远会折磨得他不敢再爱人。
‘谢谢你……’
映庭抑制不住感动,在情绪决堤之前,万般不舍的撤离他的怀抱,将小脸埋
进掌心里,弓着背脊止不住的抖颤着。
‘你……怎么了?’夙衮焦急问道,惊慌于她的反应。
终于知道,她用来燃烧的,是她的青春……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狠心的人,居
然能这样张眼否定一切?
‘我很好……没事……’
好和善的他……许是几年来态度最好的一次。她不敢用力喘气,也不敢出声,
只想延续这片美好。
虽然他依然拒绝,却给了她幸福的感觉。
‘映庭,你想回苏州吗?’依照惯例,不死心的周无炫还是天天到夙府找映
庭谈天。
‘怎么突然这么问?’映庭有丝困惑的凝望着他。
‘你不是多年不曾回家了?’周无炫心中其实有个计画,‘过几天我有事得
走一趟苏州,或许我们可以同行。’
他是这么打算的:倘若能陪她一道回家,那么便有机会拜访她的双亲了……
在她这方面努力许久未有成果,将目标转至能够左右意见的她父母身上,也
许成功机率会较高也说不定。
他的一句话牵引出映庭的惭愧,‘未来几个月我可能还是不会回去……’她
是个不孝的女儿,从来没有尽过为人子女的孝道,总是一意孤行,肯定教父母日
夜悬念担心着。
‘为什么,难道你不会想念你的爹娘?’
‘我想……但就是想,才更不能回去。’映庭鼻头一酸,控制不住的呜咽。
每当心里感到无所适从时,想念家乡父母的心情就更加深刻……为了追寻孩
童时期仰望的梦想,她再也不是爹娘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女孩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
在她脆弱的宛如一条丝线,情绪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外来压力而溃堤的时候,
她不能见到爹娘,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否则她会受不了……她不想要他们为自
己担虑。
周无炫糊涂了,‘我不明白……’
‘周公子毋须明白,我只是抒发一点心情罢了。’
夙衮又变了,她还是不晓得自己哪儿做错,十五月圆夜仿佛只是她一个甜美
梦境,醒来后,一切依然,夙衮一样是冷淡疏离,那样的温柔在他的言行举止寻
不到一丝的踪迹与气味。
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她不相信,他的拥抱是那么的真实,那些安抚的话语真
的让她的心得到些许平静了……为什么他可以说变就变,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他,
令她茫然无助吗?
‘映庭,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吗?’那对忧郁的眼神,向来对他只有隐瞒,一
再受挫,周无炫也怀疑自己怎能愈挫愈勇?
‘周公子,我不是个值得你如此费心的女子,你还是将心神放在别人身上吧,
我只会辜负你而已。’
‘夙衮对你的态度还是末变……’付出许多仍得不到她的回应,周无炫本该
气愤的,然而每次面对她怯怜怜的神情,他就忍不住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
她是一个好女人,不用母亲的极力推荐,他就看到她的好了,一个用情如此
专一的女人,可以想见所有不甚明了的一切亦是温良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再提醒她了,不要再强调她从来不曾愈合的情
伤了!
‘我比夙衮更愿意照顾你,也许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及你与他,但我的真诚绝
对不亚于任何男子。’
映庭真的不想伤害一个执着如自己的男人,仰头望进他情深的眼底,‘知道
吗?你很好,好得令我自惭形秽,我只能说很抱歉,我的心在你来不及参与的时
候,就决定只给夙衮一人了。’
‘我不会放弃的!’周无炫坚信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
你!‘
‘何苦呢?’映庭问着,流下了泪。
情,果然磨人……
月儿初上,考虑再三,心中作好决定的映庭,义无反顾的来到了夙衮的房外。
终于确定,这段感情若要得到幸福,必须靠自己去争取。
‘映庭小姐,你找少爷吗?’阿丁很讶异会在此时此地见到美若仙子的映庭。
‘衮大哥在吗?’映庭看到了房内晕黄晃动的烛火。
‘少爷刚刚回来,现在正在沐浴。’
映庭绽出一抹浅笑,吸了口气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阿丁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惊愕的看着她,‘映庭小姐,少爷在沐浴……’
以为她没听清楚,他又重复了一次。
‘我不能进去吗?’
‘不是不能……’阿丁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少爷今天心情好像
不太好,刚刚才要奴才吩咐厨房准备酒菜……映庭小姐若有事要说,也许待到明
天比较好。’他给予良心的建议。
映庭小姐一定吃错药了,她居然说出了这种只有寡廉鲜耻的豪放女才会出口
的话;映庭小姐在大伙儿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柔美温煦、懂得礼仪界线的,现下
却要求进入男人的房间,真的让他傻了眼。
‘阿丁,让我进去吧,若衮大哥怪罪下来,责任由我来扛。’映庭毫不掩饰
的暧昧行为,存心要府里下人胡思乱想,将她夜访夙衮的行径传至夙伯伯的耳里。
为了她的将来,她豁出去了,就算被视为一个主动的女人又何妨。
‘阿丁,你进来的正好,过来帮我擦背吧。’
映庭好不容易说服阿丁,甫推开房门,立刻听到屏风后方传来的命令。
霎时,她尴尬的站在原地,犹豫着该是前进或后退。
‘阿丁?’没有听到立即的应诺,夙衮又叫了一声。
听闻到浅浅的喘息,夙衮起了警觉,这回声音放大了,‘谁在那里?阿丁!
‘手劲一挥,屏风朝着映庭的方向倒了过来,她连忙退后,让眼前一幕吓得
惊叫。
‘衮……大哥,是我……’惊险过后,她的视线不偏不倚,与失去屏风遮掩、
坐在浴桶里的夙衮对个正着。
自夙衮的双眸,看得出他的惊讶,‘你到我房间做什么?’
‘我想……’来不及将决心吐出,她又听到他问——
‘阿丁呢?’失神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夙衮很快的恢复镇定,犀锐的眼神瞅
着她的不安。
‘我要他先去休息了。’
夙衮冷哼一声,‘你还真打蛇随棍上了,这会儿连我的小厮也命令了?’
重新调匀气息,映庭不希望满腔的决心又让他的恶言恶语给吓退,‘我只是
希望不要有人打扰……’
闻言,夙衮的心跳陡停,呼息有些浊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
定是无心的,她绝不会是那种以暗喻语调勾引男人的女人。
‘我知道……’不顾在胸坎里跃动过猛的心跳,映庭缓步至他身后。
‘退回去,我现在没穿衣服!’伸展空间被局限在浴桶里的他,显得很狼狈。
‘我知道。’在如此暧昧时分来访,竟让了她意外的撇除了一些不必要的紧
张。
‘你到底想做什么?’夙衮气急败坏的问,她的样子太过古怪。
‘要你……像那天在拱月楼一样。’再如何难以启齿的要求,只要攸关他与
她之间,她皆可抛除羞耻说出来。
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让她不得不祭出这个不愿使出的手段……
当初不希望利用身体来绑缚夙衮,如今听来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就算再耐
心等下去,她也不确定是否能得到他的眷顾了。
唯今之计,就是要他对她负责,虽然不想要因为责任使然的感情,但与其什
么也没有,她宁可还能拥有他的责任感……
‘该死!你有没有说错?’夙衮握拳拍击水面,激起狂浪的水花,喷溅在两
人脸上、发梢。‘你的行为和淫荡的妓女何异?’
他拚命避着她,她偏偏却要自投罗网,罔顾他所有的努力!
‘可是你宁愿到拱月楼寻欢,也不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