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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早年曾说过一句让俺一场恐怖的话:我要是挑女婿,就挑你这样的。
好在小谢姑娘那时候还只是初中生,跟她爸一色的黑,不细看看不出有眉毛眼珠子。老谢虽有意,奈何这个时差他倒不过来,否则俺真要寝食不安了。
不过世事难料,六七年过去,小谢姑娘再出现在俺眼前的时候,已经是婷婷玉立鲜花一朵,虽说还是有点黑,却让人直接联想到黑牡丹。就像一直一直挣扎在跌停线上的垃圾股,眼瞅不见就给你拉出张停板。
老谢这时候却再不提当年的旧话,就好像他从来没说过一样。看着老谢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和手指间袅袅上升的烟雾,俺恍惚间觉得面对的不是老谢,而是三十年后的自己。
老谢不值啊。从风华正茂的野战军主力团长,到现在味同鸡肋的公司书记,老谢的人生就在这两点之间无趣地延长。他总是很努力很认真地做事,可是事情的结果总是在无情地戏弄他。失去了一个时代,又没有跟上另一个新时代,从思想到行动全面古董化,这就是俺言中的老谢。
无疑,老谢是个好人,甚至几乎算个好干部。他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是抽过别人的几条烟,喝过别人的几顿酒。俺去过他家里,他全部的家当也抵不上庄贲的一套红木沙发。他的女儿甚至在自己治下当个临工,这成了老谢最大的一块心病。
一定程度上,俺和老谢的心是相通的,俺理解老谢欲有所为而不能为的苦衷,老谢欣赏俺的,恐怕也是那点从少年时代保留下来的淳朴憨厚。
中午快到了,俺说:谢书记,一起出去喝两杯吧?好久没坐坐了。
老谢自失地笑笑:好啊,东不管西不管酒馆,走。
半瓶衡水老白干喝出来,老谢的话开始多起来。他说老A上周五又专门找他谈了,说如果公司不查处自己对庄贲的举报,她就要把材料往外递,甚至不排除直接送到反贪局。
老谢说:老A这丫头,不简单呐。
俺暗自心惊,犹豫着该不该把老A联络俺一起整庄贲的事告诉老谢。想想还是算了,放到全盘来看,老A这点技术手段无关大局。俺不帮她,她完全可以另找别人。
老谢明显带了酒意,按他的酒量,这点酒不至于的。老谢的最高记录是两斤白酒,这个军人出身的北方汉子,在本系统一贯以能喝著称。而且他最喜欢喝二锅头和衡水老白干。诸如五粮液茅台之类,他说都是高级凉水,中看不中喝。
俺又斟满两杯,说:谢书记,再敬你一杯,俺一个穷小子,单枪匹马来到这里,您这么多年的关心,俺都记着呢。
老谢愉快地跟俺干了这杯,说:小子,我老了,三二年就退休了,帮不上你什么了,今天告诉你一句话,记住,这次庄贲的事千万不要进去搅和,这事闹大了,有你的好处,摆平了,你一点也亏不了。
俺追问:怎么讲?
老谢红着眼睛说:庄贲这人虽然不地道,你可不能小看了他,他背后不光有张总,还有我也搞不清楚的人撑腰。我想了这么几天,不好弄啊,我要是管了这事,老张一定以为我跟他过不去;不管吧,老A又抓住不放。我老了,不想看着公司出大事,拔起萝卜带起泥,搞成一盆大混水……
俺恍然大悟,怪不得老A现在张牙舞爪的,原来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老谢接着说:今天你和老A这事,你也算因祸得福,庄贲的事不管将来闹到什么程度,不会跟你有牵连了。小子,我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告诉你一句话,记住,这池子混水你千万别趟,事情闹大了,有你的好处,摆平了,你也亏不了什么。
俺问:那今天这事,俺怎么处理啊?
老谢无所谓地一笑:我早说了,这事你自己处理好。你们年轻人的事,问我老头子干什么?和老谢这场酒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多钟,两瓶衡水老白干硬是干掉了,一个老骥伏枥亚赛刘伶,一个少年英豪直追杜康,当真是风云际会青史名标。
不光俺不行了,便是老谢也明显喝高。俺只好打电话叫来了小谢姑娘。她一路指天划地抱怨不休,一会说老谢屡教不改,一会怪俺不晓分寸。也真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先把一步三摇的老谢撮弄回家,又把俺架到寒舍门口。看来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当年的铁姑娘不完全是政治宣传的胡编乱造。
俺居然有本事自己找出钥匙,不过分辨了好久,还是没弄清六把钥匙中,哪一把是开大门的。小谢姑娘搀着俺,急得直骂俺笨。
俺努力许久,没能把一把认为比较可靠的钥匙插进锁孔,嘴上还不服气:你放心,俺绝对开得了这门,不信你看,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说话间,大门竟然自己开了,难道念咒居然管用?俺吓得往后退步,小谢姑娘撑持不住,连声让俺站稳站稳。
门彻底开了,曲胖子伟岸的身躯赫然出现。在他的大力帮助下,小谢姑娘终于把俺弄进了屋子。
遗憾的是,俺进门找到床就倒头睡下,后面有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在俺掌握范围内。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异常闷热,俺身下的床单已经湿漉漉的。客厅里电视声音很大,是韩大嘴老师在激情洋溢地解说什么比赛。
摇摇头,有点疼,眨眨眼,有点涩。很费劲地挪出房间,只见曲胖子在沙发上玉体横陈,一双光脚搁在茶几上。茶几上碗碟杂陈,明显是四菜一汤的阵势,不过菜已残,汤已尽,只有一堆骨头鱼刺诉说着此前的丰盛。
曲胖子见俺苏醒,非常高兴地说:赶紧的,赶紧的,洗洗过来吃饭。
冷水洗过脸,感觉好多了。俺问曲胖子:小谢姑娘呢?
曲胖子说:哦,刚才那位叫小谢姑娘啊?她买了菜,做了饭,没吃就走了,说让我照顾好你,这哪是什么小谢姑娘,这简直就是田螺姑娘嘛。
俺问:饭呢?
曲胖子跑去厨房,一会端出来一直碗,里边屈指可数的几十粒米,说:都在这里了。
俺再问:那菜呢?
曲胖子指指茶几上几乎空空的碟子:也都在这里了,估计你要睡一大觉,我就先吃了,不用管我,你赶紧吃。
天杀的曲胖子,俺恨不得起来抽他,奈何浑身无力,只好摆摆手说:胖子,俺不饿,帮忙泡杯茶行吗?
好咧!曲胖子脆生生答应一声,转身忙乎去了。
好久不见茶来,正不耐烦,曲胖子在哪个角落问:哥哥,你的茶叶到底搁哪儿了?
俺认真想了想,哦,俺本来是有茶叶的,大概半个月还是一个月以前已经喝光了,只好说:那就来杯白开水吧。
曲胖子又说:哥哥,你的饮水机好像空了耶,自来水可以吗?
俺终于大怒:曲胖子,俺……俺日你老婆!
曲胖子过来,很认真地看着俺说:哥哥,你忘了,朋友妻,不可欺,你忍心对大波下手吗?在俺的严重威胁下,曲胖子自掏腰包到小区超市买回来一碗康师傅、一箱蓝带。东西还没放下,曲胖子就诈唬起来:嘿,超市老板娘长得还真不赖,身条脸盘都没得说,啤酒西施一个啊。
俺现在不太关心老板娘的身条脸盘,俺关心的是有什么东西可以解渴。一看到曲胖子扛回来一箱啤酒,俺差点精神崩溃了:胖子,这就是你说的饮料?
曲胖子一脸无辜:是啊,酒精饮料啊,凑合喝点吧,你晚上喝够了,俺可是好几天没沾酒了。
曲胖子说着,啪地打开一罐递过来,没冰过的啤酒夏天喝起来真象马尿,俺跟胖子说:劳驾,放冰箱冻一下再喝,好吗?
曲胖子又给自己打开一罐,一边唠叨着老板娘的美貌,一边把剩下的放进冰箱。
等曲胖子烧水煮好方便面,俺的食欲早跑得一干二净,只觉得浑身发软,从里到外懒洋洋的。古人常说的病酒,兴许就是这个滋味吧。
关了电视机,跟曲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啤酒,俺问胖子:下午感觉不错吧?
曲胖子牙疼一样扭了扭半边脸,说:怪了,你喝得老二都软了,怎么还是什么都知道?
俺说:胖子,老二软了还有脑子,人的脑子是用来想事的。要不是带大波来偷情,你会大白天的跑俺这里来?作案以后你还留下来不走,肯定是有话跟俺说嘛。是不是大波都告诉你了?
曲胖子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大波说你上午摸老A的奶子,给人当场拿下。不过我看你是给老A阴了,公开摸人家奶子的事,我看不是你干的。从来没见你给人玩成这个样子,哥哥,说心里话,我觉得就一个字:爽啊。
俺颔首赞许:没白交你这个朋友,知俺者,胖子也。
曲胖子接着说:大波说了,她本来是想安慰一下老A的,给庄贲撵了出去,然后刚出去,就听老A对庄贲大吼:别碰我,滚出去!你说这老A是不是疯了?
俺说:老A疯没疯俺不知道,反正俺是快疯了,胖子你说,俺该怎么办?
曲胖子又变成一脸迷糊相:哥哥,这种事你别问我,我哪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觉得,这个老A有点不可理喻,逮谁咬谁。
俺长叹一声:胖子,今晚别走了,咱哥俩好好聊聊,最近俺心里乱得很。
曲胖子说:没问题,不过你得陪我把这箱啤酒喝完。
俺脑子轰的一声,觉得酒精的气味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和曲胖子聊了大半夜,俺发现不论话题从哪里开始,最后都被他引到女人上边来。这个曲胖子,自从在于大波身上开斋以来,色欲高涨,全然没有了过去纵酒任侠不近女色的豪杰风范。就算拳头加枕头才是完美的人生题材,但曲胖子总是偏废一面,不能把两者有机结合起来。
当俺向曲胖子郑重指出这一点时,他毫无愧色地说:哥哥,我这人不爱想那么多,喜欢干啥就干啥,直来直去简简单单,你又不是不知道。
俺追问:要是你不想干还非得干呢?
曲胖子说:不想干干吗非得干?你又不亏欠谁什么,干吗总迁就别人?管他娘的,自己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曲胖子的话让俺顿觉醍醐灌顶天眼开通,是啊,俺又不亏欠谁什么,干吗总迁就别人?老A处处弄得俺被动,无非因为她似明似暗地追过俺,俺没有以身相许,就觉得亏欠了她,就有意无意容让着她。不对,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二天一上班,俺径直来到老A办公室,舒舒服服坐到她对面的会客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老A不说话,木着脸看俺。
俺抽出一支红梅点上,很帅地抽了一口。老A说:对不起,我这里不欢迎抽烟。
俺喷出几个烟圈,让它们从大到小排成一队往上飘,说:欢不欢迎是你的事,做不做是俺的事。
这时,老A手下的一个女职员在门口惶恐地往里瞅,要进来又不敢的样子。这丫头比俺晚进公司两年,人特别老实,业务没得说。这样又老实业务又强的人,天生就是干活受累的命,反而老A这样人不老实业务又一般的人,很大可能是当领导的料,你说外行领导内行不合理,可是要真换过来,内行不一定能领导外行,这就是辩证法。
俺想了一下,确认这丫头姓黄,名字却不记得了,遂冲她作了个请的手势,说:俺说几句闲话,你有事只管进来。
小黄侧着身子进来,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老A,怯生生地问:A主任,这份项目报告,要不要再给庄经理看一下?
老A不耐烦地点着文件夹,说:我已经批了,不同意,暂缓实施,这几个字你哪个不认识?
小黄陪着笑说:不是的,这个项目前期是庄经理亲自布置的,现在如果停下来,我觉得给他知道一下比较好。
老A冷笑一声:到此为止吧,我批的意见,我负责。要是你觉得我批得不合适,要找庄经理告状,那也随便你。
小黄吓得脸煞白,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俺赶紧对她笑笑说:小黄啊,A主任既然定了,那这么办就行了,回头庄经理不高兴,要找也是找A主任,这里边就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小黄拿回文件夹,小碎步紧倒着出去了。
老A不耐烦地对俺说:我们部门的事,你也要干预,好像管得太宽了吧?
俺给她一个无所谓的笑脸:你觉得顶不顺,到公司把俺一块告了。
老A毫不示弱:热恼了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俺眼都不眨地盯住老A,一字一句对她说:小A,做人不能太过。前边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你要干的事,你自己去干,俺可以当不知道。别再逼俺,逼急了,俺也会翻脸的,知道不?
老A脸色凝重,问:你真的不帮我?
俺说:事到如今,你觉得说这种话有意义吗?不过你可以放心,俺谁都不帮,爱谁谁。
言闭,起身出去,刚要出门,正碰到庄贲那厮,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两个人停下来互相打量。
俺说:庄经理,先下后上,出了再进,不用那么急。
庄贲黑着脸侧身让开,俺回头送给里边一个飞吻,大声说:亲爱的,俺走了。得意洋洋离开老A办公室,心想该去见见邹大稳了。拐进卫生间狠狠放了一通宿水,想象着这泡黄汤是浇在了庄贲要喷出火的脸上,不由身心畅美,哼着呀呀呸俺手执钢鞭将你打出来。
卫生间隔壁就是邹大稳办公室。邹大稳就是俺们部门的邹经理,跟俺还是大学校友,论起来该叫师兄的,虽然这个师兄委实老了点。邹大稳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他同级的师兄弟很多已经是见天上报纸的牛人,当然,也有盛极而衰倾家荡产甚至进了班房的,而邹大稳还是按着自己的不掉走的稳稳的。
邹大稳人品好,资历深,业务精,让俺不得不尊重几分,所以俺进他办公室总是规规矩矩的:邹经理,昨天出去办点私事,太急了,没跟您打招呼。
邹大稳温和地笑笑:坐,坐嘛。你有事只管忙,我这里有事会找你的。
邹大稳的办公桌一尘不染,文件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他做事永远这么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当然,有时也少不了不尴不尬。按他的业务资历人望,就算管理上弱一点,当副总勉强,总工程师总该是他的吧?偏偏该是他的就一直不是他的,弄得公司领导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老谢书记到上边磨了很久,给邹大稳弄了个带括弧的享受副处级待遇。
邹大稳口头上感谢了一番,私下聊天时说了真话:副处正科的对我有多大意义?我多年的高工,待遇早就比副处高了,无非多贴个标签。就是委屈了你老弟,我老占着茅坑不拉屎,其实这个经理的位置,早该是老弟你的了。
俺是无所谓,庄贲可就不乐意了。老谢书记辛辛苦苦要回来这个指标,本来就是冲着邹大稳去的,庄贲却异想天开要截和,挑动的张总和老谢书记吵红了脸。最后,老谢书记生气了,在党委会上无记名投票表决,结果邹大稳PK掉了庄贲,庄贲记恨上了邹大稳。
邹大稳看俺有久坐不走的意思,起身泡了杯茶递过来说:老弟,昨天上午那事,公司可都传开了。
他奶奶的,俺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邹经理,别提了,俺真是黄泥揣到裤裆里,是屎不是屎都说不清楚了。
邹大稳还是一副一百年不动摇的笑脸:不怕,不怕,你的人品大家都是清楚的,让他们传一传,传几天就不传了。倒是老A那里你要想想办法,只要她不再说什么,也就这样了。
邹大稳永远是这么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多大的事到他那里也就一个淡字。比如他这间挨着卫生间的办公室,谁都不愿意坐,最后他主动要来用,他说:挨着卫生间怕什么,有个大事小情的还方便。
正想着,邹大稳换了话题:今天你来了,咱们顺便把北京那个项目讨论一下,进度有点问题,张总都急了啊。 回部门转了一圈,感觉大伙看俺的眼神都怪怪的,特别是女士。没办法,谁叫俺是色狼呢,谁叫俺动老A的胸部呢。
老人家早就教育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可是能做到的人有几个?俺只是被造成摸过老A胸部的假相,就引得众人侧目,那庄贲把老A里里外外摸过多少回了,也没人说他什么。
善良的人呐,你的眼睛其实就是摆设。
感觉很无趣,回自己办公室,上网看了会新闻,武汉一个女教师告上司性骚扰,把对方整得很惨。心里更加烦躁,思忖多时,给李秃子打了个电话:李老臭,有空吗?将一盘。
李秃子是前任总经理的跟班,因为马屁拍得好,从一个普通司机混到综合部副经理,管着行政后勤一大摊子事,官职不大油水不小。张总来了以后,李秃子失宠,基本处于无事可做的半退休状态。李秃子的象棋下得好!不是一般的好,以他为主力的公司象棋队,曾经获得本系统比赛的亚军。如果不是俺当时表现失常,丢了不该丢的一分,冠军就到手了。当时庄贲是领队,把俺臭骂了一通,庄贲骂俺,俺不敢回嘴,那是他历史上唯一一次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