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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广州篇by 龙马甲 西关风尘舞蝶(虐心+强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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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卿!”正从门外进来的孙翌猛然大喝一声,“不要乱说话!”就凭鲍望春刚才这句实话,他就足够被送上军事法庭了。 
        但鲍望春摇了摇头,“人命,是很,重的。”这句话似乎还是那个家伙说的,摇摇头,“与其,骗他们,与广州,共存亡,我们,更应该,让他们,自己,选!” 
        逃亡,背井离乡;留下,沦为日俘,来来去去都是悲惨的命运,但是最起码,每个人都有知道的权利。 
        曾市长一时间就像瞬间就老了几十岁,“是吗,守不住了!”长叹一声,转身吩咐了身后的秘书几句什么话,然后又转头回来,“鲍将军,未知还有什么是老朽可以一尽绵薄之力的?” 

        鲍望春微微一愕。听见广州守不住了的大实话,这个老家伙不是应该惊慌失措,然后尽快带着他的幕僚收拾细软转身逃走的吗?怎么好像,突然间,他就变了个人一样? 

        “老朽听闻欧洲有一个传统,船长与船共存亡。”曾市长笑了笑,“老朽虽然不是船长,但广州这艘船若是沉了,老朽必然是最后一个活在广州的人。”振了振身上的衣衫,“将军,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鲍望春看着他,“请讲。” 
        “听说军统局的高层,身上总是随身携带着一种可以瞬间毙命又没有什么痛苦的毒药,以避免身陷敌手时熬不过刑求,泄露机密。老朽是个没用的老头子,只怕看见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骨头硬不下来,所以,想请将军赐药!” 

        鲍望春深深看了看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就不怎么看得起的老者,抬起手剥开自己的衣领领角,从领角中滚落出一颗小小的药丸。他无声地递了过去。 
        曾市长高兴地接了过来,向着鲍望春鞠了个躬,“老朽这就去安排广州上下民众的疏散计划,多谢将军!” 
        看着那老者转身而去的背影,鲍望春叹了口气,“振飞,中国人,不是,没有,好汉!只是,内斗,太久了!”转身盯着孙翌,“你们,好自,为之!” 
        孙翌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眉头慢慢蹙到了一起,但随即却轩眉一笑,“东卿,别像交待遗言似的,我们还有大把好日子要过,别弄得如此!” 
        鲍望春摇了摇头,“我正是,在,交待,遗言。”轻轻一笑,转头看向窗外,“振飞,你还有,大业,未成,不会,轻易,殉国。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我死了,赐官他……请你,阻止,他,做蠢事。” 

        孙翌浑身一颤,好半晌才安慰般的强笑道:“局势这样混乱,你怎么知道是你先死呢?或许是他先死呢……” 
        “他若,死了,”鲍望春看着窗外完全不知人间战火兵燹双双而飞的彩蝶,笑容淡然又逸远,“他若,死了,我自会,下去,陪他。” 
        “岂有此理!”孙翌难以置信地怒道,“凭什么他死了,你要下去陪他,你死了却要他活着?你们不是发誓要生死与共吗?这算什么生死与共?” 
        “赐官啊,比我,勇敢。他能,撑下去,我不行。”鲍望春轻笑道,“而且,他活着,还能,想办法,救国,这个,我也,不行!”轻叹一声,“我自私!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活着。再苦,也要,活下去!连同,我的份……” 

        “你他妈的这也叫喜欢他?”孙翌终于忍不住冷ζ鹄矗澳忝髦廊绻⑾帜闼懒耍够钭牛饣共蝗缰苯由绷怂【退阄易柚沟昧怂淮危芄蛔柚顾复危克歉銎⑵阏娴匾晕夷芾沟米。恳煤没钕氯ィ挥幸桓霭旆ǎ褪悄阕约夯钕氯ィ  

        鲍望春转过头来,“但凡,有一点,机会,我也,不会,放弃!”深深看着孙翌的眼睛,他笑起来,“只是,我,真的,有,那么好,的,运气吗?”他问,“我真的,逃得,过去吗?”收敛了笑容抿一抿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他,“拜托了!” 

        孙翌盯着那封信看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接了下来,“他会恨你一辈子。” 
        “这就是,我要的。”悠然地舒出一口气,鲍望春轻笑道,“这样,下辈子,他才会,记得,先来,找我!” 
         
        1938年10月15日惠阳失守。 
        10月16日博罗沦陷。 
        余汉谋将军遂重新调整部署,以第一八六师主力守增城及罗浮山地区,第一五八师守增城之西的联和圩,第一五四师守增城之东的朱村、中新,独立第二十旅和独立第二团守增城之北的正果,以抗敌军。 

        10月17日18时,日军进入增城以东的湖镇,与守军对峙。 
        18日拂晓,日军先遣队包围攻击显岗、石坳,守军一五三师第四五九旅旅长钟芳峻牺牲,官兵伤亡甚大。敌军继续向长宁推进,又遭第一八六师狙击。至14时,敌军以坦克掩护步兵冲击,一八六师败退。16时,日军占领福田。而另一股敌军则由龙华迂回攻增城西北,被独立军第二十旅阻截于正果地区。 

        19日,日军集中1。5万余人,分两路进击增城县城。 
        20日凌晨,增城沦陷。 
        而从19日晚上开始,广州市市民开始拖家带口地往国父(中山)纪念堂门口集合,有七万多人举着火炬绕着广州进行示威游行,强烈要求广州的政府还有军方给予广州市民一个合理答复。对此,广州政府和军方始终采取躲避姿态。不过因为可以调用的军警已经都开到前线去了,也没有余力对市民的集会采取任何措施。 

         
      广州篇 049 
        “将军,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待在广州吗?跑到这第一线上来干吗?”罗靖安一把擦掉脸上的血污,都不知道这是自己流下来的血还是别人身上溅过来的。仗打到这个份上,痛觉都像已经麻木了。 

        罗靖安是18日下午,鲍望春最后一次作战略安排时,自动请缨加入战斗的。鲍望春知道余将军手上正缺人缺得厉害,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前往余将军处报到。毕竟罗靖安也是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军官,甫到余将军处,就被任命为连长,带领了独立旅步兵营的一个预备连士兵开往增城正果白面石。(注1) 

        18日晚上,即与日军发生遭遇战,经过短暂交火,敌人退去。次日双方有侦察性的少量交火,敌人不知是否因为不明情况还是没有集结好兵力,不敢贸然前进。真正打起来是从20日凌晨开始的。 

        20日上午10点,鲍望春押送着最后一批援助物资到达白面石。谁知刚到阵地,就被满头血污的罗靖安吼了一顿。 
        鲍望春哭笑不得地看着罗靖安,“出息了,嗯?” 
        罗靖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礼,但这两日在日军的连续轰炸下,他已经彻底忘记什么叫做轻声细语的礼仪了,一径皱着眉头,“将军,回广州去吧,这里不安全!”但这时候,恰好士兵冲了进来,“连长,鬼子又杀上来了!” 

        “操他娘的!”罗靖安冲口而出地骂了句粗口,对上鲍望春的眼睛的时候,却吓得缩了缩头,“嗯,将军……” 
        鲍望春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忙你的,去!别管我,我稍后,就走!” 
        罗靖安向他敬了个礼,急急地转身离开,但突然又一个转身,“将军!” 
        “嗯?” 
        “下辈子,我还是跟着你,好不好?”殷切的眼神亮亮的,“还是做你的下属,小弟!” 
        鲍望春愣了愣,走过去把他揉得乱七八糟的衣领整了整,“先把,这辈子,活出个,人样来!”看见他失望的样子才又笑道,“等你,也,当了,将军,再跟我,说这话!” 

        罗靖安咧嘴笑开来,立正,行礼,“是!” 
        看着罗靖安离开的背影,鲍望春心中充满自豪,这孩子,明明几天前还会被死人吓得吐出来,现在却已经会骂着粗口满身血污地领导着士兵抗击敌寇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才会成为真正的将军,而不是像自己…… 

        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也是罗靖安最后一次见到鲍望春,在而后的戎马生涯当中,罗靖安永远记着——所谓将军,就是在所有人的前面,领导着士兵抗击敌人的人!这个概念。而在他的记忆里,也永远有一个冷静的,一旦确定目标就勇往直前的背影。 

        他一直在那里,在自己的前面,从来,没有改变! 
         
        回到广州,广州的政府官员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除了曾市长还有他们军统局几个人以外,该搬走的都搬走了,该烧毁的也都烧毁了。从市政府的窗户看下去,本来还是一座很热闹的城市,现在却变得像一座鬼城一样。街上两旁的店门都关了门,行人很稀少,脸上都表现出慌张的神情,头上戴着的也不是帽子,而是钢盔…… 

        外面的天气也很糟糕,一付就快下雨的样子。鲍望春靠在窗户上,“嚓”一声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 
        “笃笃”敲门声传来,下属进来报告:“将军,所有的资料已经全部焚毁。” 
        “嗯。”鲍望春点了点头,“国父,纪念堂,那里,怎么样?” 
        “有些市民还在向那里集结,但大部分的人已经准备撤离。” 
        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好。你们,帮,政府,完成,民众,疏散,计划后,也可以,撤离了。” 
        那位军官愣了一下,“那,那,那将军你呢?” 
        鲍望春笑笑,“不用,管我。” 
        “啊?” 
        鲍望春随即拿起一份准备好的信交给他,“你们,见到,军座,把这,封信,交给他!”挥挥手,“走吧!” 
        下属军官不知所措地再问一声:“但是,将军……” 
        鲍望春眼神一冷,命令道:“走!” 
        “是!”那军官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跟正要进来的孙翌几乎撞在一起。 
        “干吗跑得像个兔子似的,你对他做了什么?”孙翌走进来不满地说,“一个个都像没头苍蝇一样!” 
        鲍望春看他一眼,“你那里,怎么样,了?” 
        “诶,不用担心我。我的人可比这帮笨蛋聪明!”孙翌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突然一个挺身又坐直身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去看看那家伙?” 
        “等你。”鲍望春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孙翌抹了一把脸,“就知道你不会饶了我,唉!说吧!” 
        “振飞,你是,很好的,人才,你当,知道的,中国人,只有,自己,打自己,才会,导致,外敌,入侵。尽力,阻止!别再,内讧了!无论,如何,能阻止,就阻止!”鲍望春看着他,“还有,我们,做情报,的人,终归,是,这个,结果。有机会,就,脱离吧!” 

        孙翌摇头苦笑,“东卿,你有大把机会脱离的,你干吗?”看着那人仲怔的表情,苦笑道,“我们都一样的,东卿!”站起来,“我们都看得见我们自己的下场,但是,怎么样呢?我们还是会走下去,你知道这个叫什么?”深深吸一口气,“这就叫,天命!” 

        天命!是啊,天命! 
        鲍望春也站起来,拎起外套,“那么,我先走,等下,给你,电话。这里,你先,顶着。” 
        孙翌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突然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鲍望春猝不及防,正要翻脸,孙翌却又像刚才抱住他那样突然的,缩回了手,“好了,我满足了,东卿!”他笑嘻嘻地说着,眼睛却亮得好像有什么正要落下来,“这辈子,抱过你,我满足了!” 

        鲍望春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王八蛋!”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周天赐坐在家里客厅的那张长沙发上,伤腿就搁在茶几上,旁边还放了一个电唱机,沙沙哑哑地唱着粤剧《胡不归》—— 
        (文萍生)唱:情惆怅,意凄凉,枕冷鸳鸯怜锦怅,巫云锁断翡翠衾寒…燕不双,心愁怆,偷渡银河来探望,强违慈命倍惊惶,为问玉(呀)人既病状……(文萍生)白:妻呀…… 

        (颦娘)白:夫啊,(颦娘)唱:又怕郎纵情长,妾命不长。 
        (文萍生)唱:我苦衷满怀,何幸得娇妻,你愿谅。 
        (颦娘)唱:断不也怨郎情薄,我亦知你母命难忘。只怨恶病相缠,唉我都未能,无恙。 
        (文萍生)唱:相对凄凉,相看神怆,娇啊你梨涡浅笑,试问今何往。春山愁锁,泪偷藏。花好偏逢风雨降,苦命妻逢我呢个苦命郎。思啊爱啊难求,我个位慈母谅,惟有低声偷怨一句天意茫茫…… 

        正听得“花好偏逢风雨降”周天赐怔怔间,竟然痴了。然后大门门锁“嘎嗒”一声响,那个人从门外进来,外面的雨把他的军帽和外套都淋湿了,白皙的脸庞上都是湿漉漉的。 

        “惟有低声偷怨一句天意茫茫……”电唱机慢慢转着,“天意茫茫……”曲调哀怨,柔肠寸断。 
        两个人彼此对望着,心同时一痛,脸上却一起笑起来。 
        鲍望春反手关上房门,走过去,“吃了,没有?” 
        “等你啊。”周天赐笑道,“不让你惦记我吃饭,你又怎么记得住要自己吃饭?” 
        鲍望春摘掉帽子,脱下外套扔在一边,看看左右,“下人都,走了?” 
        周天赐摊摊手,“这局势,想留也留不住啦。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鲍望春笑笑,“等下,会有车,来接,我们。”他转过头去,“我先,弄点,吃的。存粮,总有吧?” 
        “等下就走是吧?”周天赐眼神闪烁一下,“没问题!不过,不想吃了!”一把扣住他纤细的腰身,“我饿的不是胃!”笑嘻嘻地看着鲍望春,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东卿,你知道我饿的是什么。” 

        鲍望春又气又羞,“马上,要走了。”他竭力挣脱着那只使坏的手一边说,“路上,没有,东西,吃……噢!”身体却被那人一把压在了沙发上,而这一番撩拨下,他自己也颇有些情动,慢慢就放开了挣扎,叹息一声任由那人胡天胡地…… 

        注1:1938年10月20日5时,敌军强攻正果东南面的白面石阵地,独立第二十旅第三团第二营营长黄植虞率领全营官兵,利用有利地形奋勇抵抗,日军攻击屡次受挫败退。连续作战达11小时以后,因为周围友军已经全部撤离,孤军作战的黄营长也只能指挥营主力撤退。此次狙击战,日军死伤164人,阵前遗尸40具;守军二营官兵伤亡200余名(该营满员为400人)。 

        后来,当地百姓为纪念阵亡将士,在白面石村前的老虎石岗顶建抗日阵亡烈士墓,并在黄沙坝坳建抗日阵亡烈士纪念亭。 
         
      广州篇 050 
        鲍望春小心翼翼地把银针从周天赐的颈间拔出来,这会让他睡得安稳,而且没有四个小时以上,他不会醒。 
        轻轻推开周天赐的身体,又给他身上盖了条薄毯,鲍望春套了件衣服,走去洗了一个澡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刚才被那家伙索取得太过分,腰酸软得厉害。 
        不过,这样也好!冲凉的时候,鲍望春想,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他想起自己的时候,会记得是自己把他“喂饱”的。那么下辈子他才会先来找自己,因为其他人满足不了他!自嘲地笑一笑,鲍望春啊鲍望春,你竟然会因为想要留住那个人而放弃自尊到这种地步,爱情,真的是没有理由可言的啊! 

        回到客厅,周天赐果然还是沉沉睡着。 
        鲍望春走过去先拨了办公室的电话,“振飞,情况,怎么样?我马上,回去,你派车,来接,人吧!” 
        孙翌拎着电话,沉默了片刻,“东卿,你知道你回来有什么等着你?” 
        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但鲍望春还是镇定地回答:“知道。” 
        “走吧,东卿,走吧!你就跟那家伙走吧!”孙翌吼道,“这里没救了!” 
        “是吗,电令,终于,下来了!”自嘲地笑笑,虽然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抱着侥幸,希望可以逃过此劫,但现在……深吸一口气,“振飞,我是,军人!” 

        孙翌那边,突然就“咔嚓”一声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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