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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明白,可现在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平澜愚钝……”
六爷仿佛叹了口气,“平澜,你很聪明,也够机伶,但这历练还是少了点。在这里,妇人之仁,可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靠别人的庇护的人,又岂能活得长久?”
道理可以这么说,可是人情呢?我做不到……
“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别把自己也扯进去翻不了身。”说完这句话,六爷出门而去,留我在书房里跪着。
我闭上眼瘫坐在地,如何能置身事外?当日我们同进同出,五六年的情谊岂是说放手就可放手的?一开始,我们就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谁又能真的撇得开谁?至少,现在的我做不到。
平澜,你很聪明,也够机伶,但这历练还是少了点。在这里,妇人之仁,可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靠别人的庇护的人,又岂能活得长久?
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别把自己也扯进去翻不了身。
我头痛欲裂,一整晚,六爷的声音如梦魇般缠绕于耳际。别把自己也扯进去……可是,可是,如何能放开手?那是血肉相联的情意啊。保一时是一时。
梦中一切都是那么混乱,像是要把人劈开两半,一时拘缘抱着满身是血的孩子痛哭,一时又换成了修月不冷不热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平澜,孩子死了……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凄厉的声音像一把匕首一下插入胸间,钝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平澜,平澜。醒过来!”
我猛然睁开眼,是虞靖。我呼出一口气,一摸脸,都是汗。
“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虞靖见我这样,倒来一杯水。“喝口水,再睡会儿,还早。”
我接过水,再一看窗外,月色正浓。原来我睡得并不久……
“虞靖,你说,拘缘会不会平安无事?”
虞靖挑眉看我,“六爷对自己的子嗣会不看顾?轮得到我们来操这份闲心?”
我看着她叹口气,虞靖的心结怕是解不开了。只是,“拘缘真的很危险……”
“平澜,这种事你最好不要卷进去,是非太多了。”虞靖也是一叹,“各人自求多福吧。”
窗外月色清亮,光晕柔和,他……是置身事外的吧?
在我的半强迫下,燕巧和虞靖总是一有空就去凌波阁看看。我也尽量抽空过去,在多方安排下,加下枕霞的担待,拘缘处两个月下来,平安无事,胎儿发育正常,身体也好,连妊娠时的不良反应也挨过去了。
六爷见我反而执意着手下去,倒忽然转了态度,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忙和。仿佛评估,仿佛深思,而更多的,我隐约感到了算计,一种深远的算计。也好,你要看,我就让你看个明白,各人自取所得。反正这根出头的椽子我是做定了。
时近年底了,各处都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虞靖的帐房,各房的红包,月俸,都要计算分发。而书房这里也是这样,各地的政务军要都得在十二月廿五之前敲定。因为之后有十天的假期,当然紧急军务是除外的。饶是如此,也让人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这些并不很重要,所以累得狠的人是我,还要为拘缘的事操心,我应付得几乎心力憔悴。而六爷似乎很乐见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训练我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无论是何目的,我仍是错不得,一点也错不得。
其实最受不了的不是军务而是这天。太冷!已下了两场雪了,我几乎已把所有厚重的衣服穿上身了,但还是成日冷得直打哆嗦。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说是一个冬天不能着凉,后来病好了,这身子也捂得受不得一点冷了。六爷府里待下人应该还不算苛刻,入冬后每人三床被,一床垫被,两床盖。之于虞靖燕巧是够了,但我仍是整晚整晚地冻得睡不着。
这一日我实在受不了,乘着六爷说要嘉奖我这几日劳苦功高时,就半真半假地说了:“奴婢不求别的什么,只让六爷能再多加奴婢几床被子就行。”
六爷微讶地看我,“怎么你的冬衣没发?” 我只能嘿嘿讪笑了声,“发了。可奴婢自幼被家里人捂惯了,怕冷。”
六爷点点头,转身就对身边一个丫环吩咐道:“告诉枕霞一声,给平澜加两床被子,嗯……再拿库里还剩的绵料给添置几件暖厚的冬衣。” “是。”那丫环有些吃惊地看了我一眼,领命而去。
当晚我就拿到了被子,隔了几日,连绵厚的三件丝绵素浅灰长袍也拿到了,让我幸福了好几天。
现在想来,那时似乎正应了句乐极生悲的古话,这日晚上回去,就见虞靖、燕巧面色发黑地站在门口,脸色委屈又愤恨。
“怎么了?”我忙问。
虞靖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不平,“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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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看看她,转身想进屋看看。现在已近三更了,她们两个不进屋却要在外面受冻吗?
燕巧一把拉住我,眼神难过,“平澜,我真替你抱不平!你每晚那么晚睡,好不容易有些嘉奖却有那么多人在背时中伤。你活得那么苦……”
我一愣,随即笑道:“这是什么话!怎么好端端的……”
我话还未完,就被虞靖打断,“别瞒我们了,因为拘缘的事,你得罪了不少人,这几个月她们没少找你麻烦。要不是今天……要不是今天,你是不是仍要每天笑呵呵的?该死!我居然全不知情!”
我心里一惊,却还是嘴硬道:“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很困了,才不要和你们胡说八道……”
燕巧拉欲往屋里走的我,“你的被子都被水浸得全湿了,你还怎么睡?”
她平静的语气却让我大吃一惊,“那……那你们的呢?”
“那是拜我所赐,我在帐务上不给一些人留情,她们报负来了,燕巧也遭了殃。”
我看着虞靖,从心底升起一股冷意,逼人太甚!我都已退避三舍了,却还不知足,非得要我下手么?
燕巧摇摇我的手臂,有丝担心,“平澜……”
我抬头朝她平平地一笑,“是我不好。你们今晚修月那儿睡吧,她手下的人调教得好些。”
“那你呢?”虞靖深沉地看着我,没有轻易就应下我的话。
“我么……再去书房看看,有一卷文书还没看呢。本想先来睡,可现在睡不成了,索性把它弄好省心。”
“你不睡了?”
我朝她们一笑,“快去吧。再晚小心连修月都不给你们开门。”
“平澜我……”虞靖还要再说什么,却让燕巧拉着走了。
我向燕巧感激地看了眼,我知道依虞靖的脾性,不把我也扯走是不会干休的,但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静静地想一想。
看着她们走到不见,我再度回头瞥了眼卧房。我从不想去伤害别人,可似乎一味防守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往上的路那么窄,我又怎可希望别人会让开一条路大家平平安安地走?是我错了。
我无意识地在小径上走着,想着日后的应对之策,回神时却发现自己站在小湖边。很陌生的景象,但这个地方我知道,是水纹菀,六爷的禁区。只有这里才有这个宁静幽雅仿佛能洗去人一身机锋的平和温煦得让人如沐春风的湖泊。
夜很冷,无风却已冷得让我的指节冻得发痛。我看着已然冻住的湖水,四周很暗,却衬得这结了冰的湖水澄亮晶莹,我两次见它都是在夜里。想来水应该极清,不然不会有如此清澈的反光。我冻得发僵的手抚上湖畔早已落光了叶子积满了雪的柳树,却发现这覆了雪的树枝比我的手温要暖和。
是真的很冷,看着沉寂的湖水,我感觉自己也在结冰。从心里开始,冰透到外。他们到底想要逼我到时候?我如此退让竟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满意么?我真的不想害人,不想变得残忍,可他们却已逼到了这个份上,让我欲退不能,因为身后已是我的同伴,再往后就是悬崖。
是呀,妇人之仁在这里,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我不想死,我也更不想让我的同伴有丝毫损伤,人有亲疏之分,那么只有如此了……
我看着湖水,那么清冽,冻住了也不见几分阴冷,反而是那样的洁净与温和。像玉,暖玉。你一定不耻我的做法吧?是呀,那么卑鄙的念头,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是不想,却无能为力。我深吸一口气,已近卯时,细瘦的月光洒在湖面上,那么圣洁柔和,光风霁月,让我觉得连吸一口气都是那样的不配。不配,却已不能回头。
快天亮了吧。我闭上眼,从这一刻起,我将不再手软!
卯时半刻,我已在书房候着六爷。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六爷六爷才翩然而至。清晨下着点小雪,六爷一袭雪白的锦裘大氅,夹带着雪的清新。 我见他来了,立时上前,替他解去大氅,又绞上一块热帕子让他擦去眉际沾着的雪。屋里因为早早已有人放入了火盆,此时已颇为暖和。
六爷接过帕子擦脸,在交还我时又仔细看了看我,“你今日怎么那么早?”
“回六爷,昨儿还剩下一卷文书呢!再过会儿谌先生宣先生还有鲜于将军不是要来议事么?总得赶在他们前面把事了了。”我回过身去将东西整好。六爷的眼神过利,让人心惊。
“是么?”他笑语,没再说下去。
我暗里松了一大口气,昨夜已是我第二次擅闯禁区了。
“六爷,这是河州剑峰发来的密信。说王上在河州调兵。”河州靠近豫王的势力,多年来豫王一有动向,河州便有危急。王上在年内作此安排,是否有意在来年对豫王有所行动?不过,如果王上想要动豫王,首先第一个要通知的人就是六爷。只有六爷也动了,才可让豫王左右受制,于军事上占据主动。王上断不会放弃这种打算,只是为何这一次调兵,反而是让六爷安排在河州的人来通知呢?不合常情,必然有诡诈之处。
反观六爷也是敛眉深思,似乎一时间也摸不透王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还有,张贲已从郦阳给召回了。”我又拣出另一份公函。张贲撤回,这在意料之中。只是才短短小半年,会不会王上也太虎头蛇尾了点?若说是想讨好六爷,当初就不该派人来,派了又这么快招回,朝令夕改,似乎王上也还不至于如此草率。种种迹象似乎都预示着一个阴谋。是什么呢?
六爷清隽的眼,又一次流出一股讥讽之意,“不必理会。雕虫小技,下手也太软了些!”
是么?只是雕虫小技?我心有疑问,但于王上,我毕竟没有六爷那么相知甚熟。
于是我继续整理文书,好不容易把该干的干完,议事的人也来了。正是谌鹊、宣霁、鲜于醇。谌鹊依旧是那股子死气沉沉的样子,鹰隼的眼不露锋芒地瞥过我,向六爷行礼。宣霁一身青色的绵袍,见过六爷后冲我一笑。我回了一礼,转过身,那么眼前这位昂藏威武,一身短袄也遮不去戎马之气的粗犷大汉应该就是威名赫赫的鲜于醇将军了?
我淡淡一笑,是了。这位将军是从先太爷起就已位至将军了,不止在先太爷手里立下汗马功劳,到了六爷手里,也是南征北战,六爷能如此年轻就掌控西南,鲜于醇与另一位大将陈何年功不可没。其军下,治军严明而不苛刻,生性豪爽而不粗砺,为人谨慎而不拘小节。六爷能收得此人,大业便已成了一半。
六爷见到他们显然也很是欣悦,笑着道:“快进来吧,鲜于将军是武将出身,自是不畏严寒,宣先生定是快吃不消吧?”
宣霁呵呵笑道:“是啊,这天冻得不行,也只有鲜于将军能如此轻装一骑,非但不见丝毫冷意,一趟马下来近乎要出汗了呢。”
鲜于醇一听此话哈哈一笑,“我是个武夫出身,自比不得宣先生娇贵,这凌州的天气比起当年在北地戍边的天候来可是差远了。瞧我皮厚肉粗的,这南地的小小冬天又岂能奈我何?”
此话说得大伙都笑了。
“鲜于将军是个茶痴,正好,我这里可有个精于茶艺的人。”六爷转头看向我,“平澜,去沏壶热茶来。”
“是。”我微笑领命而去。
待沏上茶来,我还未将茶放上鲜于醇的案桌,就见他空里嗅了几口。 “啊,好浓的鲜花香。冬日里喝花茶么?”他皱皱眉,显然觉得一个大男人喝花茶不大像样。可这并非花茶。
我在一边笑禀:“启禀将军,这是平江岩茶,并非花茶。夏日才最宜花茶,平澜断不会这般没见识。”
“是平江岩茶?!”他吃惊,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茶碗。
我抿唇轻笑,“是。正是大红袍。”
“是了,是了,平江岩茶虽未经窨花,茶汤却有浓郁的鲜花香。”他点点头,端起茶,缓缓啜了口,闭着眼回味,“啊!绝品!甘馨可口,回味无穷。兼有红茶的甘醇与绿茶的清香,香久益精,味久益醇。难得你还知道用的小壶小杯……你这小丫头倒真是伶俐!”
“将军过奖。”
此时宣霁在旁插话,“将军可莫小看这位姑娘,她可是水先生的弟子呢!”
“水睿?难怪,难怪了。”鲜于醇低头看看茶碗,连声称赞。
平江岩茶条形壮结、匀整,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茶汤呈深橙黄色,清澈艳丽,叶底软亮,叶缘朱红,叶心淡绿带黄,本是极为好看。看来鲜于将军真是个茶痴了。
几人瞅着鲜于醇又说笑一阵,就转入正题。他们三人俱是六爷重臣,断不会只为小事而来。
果然,谌鹊先开口,“六爷,听说神都那边有意封六爷为晋岑王。”神都那边指的自然是王上,而谌鹊如此称呼,显然已早不把王上放在眼里。我轻轻一笑,所谓谋士的傲气,谌鹊也并不是没有弱点。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有些意思,封六爷为晋岑王,其意很明白。岑州是豫王的核心,就像神都之于王上。这招,不可谓不高明。将岑州封给六爷,等于扔出了烫手的山芋,看来那个叫常望月的还有些门道。
六爷眼一眯,“平澜,你将早上那两件函文说一遍。”
“是。”我口吻平静,转身他们三人,“王上在河州剑峰暗中调兵,并召回了郦阳张贲。”
很简单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里头却有着让人耐人寻味的东西。三人都闭上了口,谌鹊沉吟了会,“六爷,如果将三件事连起来看倒是可成一体,只是,王上是有意,却并未下旨,显然这是后续地安排,那之前,他想做什么?”
说得好!果然不愧是一代名流!
宣霁在一旁喝了口茶,“各边似乎都没什么动静,王上这是想来暗的?”
六爷微闭着眼笑了笑,“王上那点子伎俩我还不放在心上,倒是封晋岑王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
我听着心中一动,这事说不定是险也是机。
谌鹊一听此话面上一宽,显然早已有主意了。宣霁与鲜于醇都在那里沉思,两方斟酌都觉有些棘手。
六爷那双狭长的凤目看了看众人,忽然朝我瞥来,“平澜你说说。”
我惊诧,这在私下里我也经常说些想法,可却从不曾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六爷的意思是让我正式入他幕僚?我看了眼在座的三人,他们俱是吃惊地看着我,其惊诧程度不亚于看到怪物。而谌鹊的眼神更为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这一次,我已走上了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路。暗中紧了紧手,我很沉稳地开口,甚至唇角都沾了丝笑意,“奴婢以为这正是六爷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扫平东南的机会。”
此话一出,我听到了两声抽气的声音。宣霁与鲜于醇都朝我看来,其惊更甚刚才。
六爷微笑不变,“继续说。”
“六爷兵重西南,而豫王位据东北,势盛东南,王上封六爷为晋岑王,正好有了这个王令兵出东南,消灭豫王在东南的势力。”
“那,敢问姑娘,王上如果乘机派兵南下呢?”鲜于醇的声音正经起来,我心中暗赞一声,略欠了欠身,“回将军的话,六爷打的是东南,于豫王并无直接冲突……”
宣霁抚了下掌,接过我的话,“不错!豫王不但不会与六爷交锋,还会在旁虎视眈眈,等着王上南下。王上必不敢轻举妄动,不动不会南下,反而会应六爷的兵出东南,进兵豫王。姑娘好周全的谋略!”
我低头一笑,“宣先生实在过奖。”身侧谌鹊的目光何止阴厉,真是有些可怕了。若是可以,他不定现在就会杀了我吧。
“你小小年纪又在这儿妄论什么,下去吧。”六爷淡淡地说着,但我听出他对于我的提议很为中意。
“是,奴婢逾越了。”我温顺地答道,然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