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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病人经大叔一阵吼后,竟然听话地乖乖躺下。
将他安全送至影像中心,工人大叔问黎糯:“小姑娘刚下临床?”
“是。”她纳闷,大叔怎么知道?
“气场太弱。”大叔鄙夷地总结。
晚上九点左右,诊室里送来了一名绞窄性肠梗阻的中年女性。
鉴于患者一般情况较差,予胃肠减压、补液后,建议即刻行坏死肠段切除术及剖腹探查术。
“我急诊。你们谁二班?”张老师立即联系外三。
“是岳主任。”对方说。
“你们运气不错。”他挂了电话开始让家属签手术同意书,“今天的值班医生是我们医院外三的第一把刀,一般门诊病人想要他开个刀起码得排三个月的队。”
过了会儿,从手术室打来电话。
却是岳芪洋。
“血和平片我电脑里看过了。病人情况如何?”他问。
“不是很好,要尽快开刀。”张老师答。
“术前准备呢?”
“已经好了。”
“十分钟后接上来。”
刚想挂电话,岳芪洋又说:“这边缺人,找个二助。”
张老师放下听筒,笑盈盈地回头瞅着黎糯,说:“小黎啊,要不,你去手术室帮下忙?”
☆、上卷11
离晚上十点下班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她就这样被带教老师支上了手术室。
电梯直上c楼24层,看管更衣室的老大爷见又有人前来,登记了黎糯的胸牌,一边叹道:“今天元旦倒是很忙么,夹层的夹层,颅瓣减压的颅瓣减压,车祸的车祸,可怜外三加了一天的刀还要接急诊,哎……”
黎糯心里也默默跟着“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复习怎么洗手和穿手术衣的她估摸着要被护士姐姐往死里骂了。
果不其然,在洗手环节就让护士姐姐暴走了两回之后,她才得以顺利拱手走进16号手术室。
迎面而来的就是影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景象:绿油油的无菌台,绿油油的医生,绿油油的麻醉师,绿油油的护士,额,就差绿油油的自己。
她拿过手术衣,豁地将衣服抖开,就听见台上的主刀医生开口:“换个空旷的地方。”
遵命。
“袖子不要高过头。”
“手不要乱摸。”
“让护士帮忙。
“手不要乱摸!”
“不要乱摸!”
“大拇指不要碰到内侧!”
“戴反了,重戴!”
“叫你不要乱摸!”
……
她终于全副武装,心下正小欣喜着,不想主刀又是狂风暴雨一阵狂骂。
“你有没有无菌观念?”
“懂不懂无菌?”
“上过课没有?”
“上过脑子记不住?”
“你的脑子只是用来显高的吗?”
……
黎糯哑口无言,口罩下方的脸早已羞红。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除了妈妈以外的人骂得如此狗血淋头。
而在主刀“教导”实习生的这段时间内,手术室内的其他人俱寂静无声。
他们的眼睛没问题吧?这种“教导”实习生的活儿不是护士专属的么?
他们的耳朵没问题吧?这辈子从来没听过岳芪洋讲这么多话啊。
再说,岳主任您用得着浪费宝贵时间去等一个连手术衣都穿不来的二助么……
“站到对面去。”岳主任最后下令:“开始。”
前辈们都说,岳芪洋虽冷漠无情,但他是全中国屈指可数的几位会从下刀到缝皮开完全台的主任。并且强调在一附院实习一定要跟岳芪洋上次台,领略一下什么叫做把刀开成艺术品。
没想到自己如此高起点,黎糯默叹,还受到了外三第一把刀劈头盖脸的一顿“教导”。
“手术刀。”
她也不知为什么,感觉到器械护士和一助似乎同时一愣。
岳芪洋下刀做切口,手术正式开始。
“小弯两把。”
“电刀。”
“盐水纱布。”
“吸引器。”
“吸引器!”
护士姐姐看不下去了:“同学你发什么呆啊?吸引器在你手里,快吸血啊!”
黎糯这才反应过来。
“你的任务就是吸血和吸烟,够简单了吧?别再发呆啊!”护士姐姐嫌弃地补充道。
岳芪洋神速地打开皮肤、浅筋膜、肌肉,修长的手指握着电刀,没有一步多余,没有一丝犹豫,干净利落,层次分明。她看着有些出神,甚至连晕血的事情都抛于脑后。
“自动拉钩。”
“方钩。”
“肠钳。”
暴露腹腔完毕,找到病变肠段。
“肿瘤。”岳芪洋作出诊断。
一助附和道:“挺大了呢。”
“切。”主刀下令。
“岳老师,保的了肛吗?”一助问。
黎糯也询问性地抬头看向斜对面的他。
她注意到,此时他偏浓密的眉头紧蹙,内侧眉梢差不多连在了一起。
“难。”他答。
室内顿时一片叹息。
鬼使神差的,她再次抬头看他。
岳芪洋的脸部轮廓在无影灯的笼罩下更显清冷,整张脸只剩下鼻根与一双眼睛留在外头。隔着半米宽的手术台,她发现他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其实挺特别,比一般人略细长,睫毛较短,却有着特别深但不宽的双眼皮。她想起来,貌似这种属于传统型日系美男眼。
蓦地,岳芪洋与她四目相对。
随后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吸!”
剖腹探查术变成了直肠癌miles根治术加末端回肠造口术,手术时间也随之延长。
术程过半,缺乏锻炼的黎糯同学脚开始发酸。
她甚至听到了麻醉师打了不大不小一个哈欠,但身边的一助和对侧的岳芪洋仍全神贯注地手术中。
“荷包钳。”
“荷包缝合针。”
“扩肛。”
“吻合器。”
“蘑菇(吻合器组件)。”
“缝合器。”
“止血。”
……
岳芪洋话很少,主刀的惜字如金使得整个手术室没人敢大声交谈。
但他的速度够快,当机立断,环环相扣,条理清晰。
最后翻看一遍腹腔,准备化疗。
“顺铂。”
“冲洗。”
一助拿过了黎糯手里的吸引器,熟练地吸引腹腔液体。
接着逐层关腹,缝合,造瘘。
果然,从第一刀,到最后一针,甚至是最后的创口消毒,都是他亲自完成的。
黎糯目睹敏捷熟练的手将患者原本不堪的腹腔重又整理干净并去除病根,钦佩的同时,莫名地生出一种不可思议:这样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居然是自己老公。
她突然明白了众多小女生仰慕他的原因。冷漠寡言、不近人情、拒人千里的“煞神”,他的魅力,都在手术台上。
病人被送去了苏醒室,主刀和一助也随即离开,黎糯还在慢吞吞地脱手术衣。
器械护士边收拾着东西边问她:“同学,你该不会是刚下临床吧?”
“是,第一天。”她答,“现在算第二天了。”
“怪不得,”洗手护士送完标本,进来参与到她们的话题中,“好久没见冷医生如此勃然大怒。”
“是吗?”她讪讪而笑。
“开始还以为他是加了一天的刀比较郁闷,或是一助身体不佳扰乱了他的步伐,后来想想,也只能是因为你太白纸。”器械护士说,“你不知道,他刚刚说‘手术刀’的时候我都快吓哭了。”
“为什么?”她不解。
“我跟你讲,你们洋气的冷医生可是美帝一手培养出来的,开刀从来不甩中文,也只有我们几个常驻16房的护士和麻醉师才听得懂他的需求。”护士姐姐解释道,“他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全中文,那就是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比如刚才……”
连麻醉师都来参合一脚,“你懂的,他心情不好我们就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你若下次要转外三的话,务必学好无菌观念和英语术语以防跟到他那组,否则害人害己。”护士姐姐提出中肯意见。
黎糯乖乖点头,然后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急诊。
她的带教张老师同样也没有下班,伺候了一晚上钢丝君。
那位患者的化验和影像报告出来后,随即被接去了手术室。事后听脑外的医生说,接上去的途中病人即因颅内出血陷入昏迷,所幸没伤及重要部分,人是救了回来,接下来就看是否能渡过危险期了。
因为脑外观察室爆满,患者被安置在了eicu,仍旧由张老师负责。
见黎糯下了台,张老师笑眯眯地摸出一罐咖啡,递给她:“辛苦辛苦。”
她正口干舌燥,谢过后便豪饮起来。
“我刚接受完外三毛毛的问责,说我支援上台的那个长得像袁湘琴的女生成功激怒了他们的岳主任,说的就是你吧?”张老师问。毛毛应该是方才那位一助。
黎糯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心下由衷感叹:袁湘琴?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啊,说她长得笨都能婉转成这样……
外急诊的值班室正对着停靠救护车的坡道,是收听救护车音效和旁观救护车光效的最佳席位。黎糯不得不怀疑这地理位置就是为了不让医生睡觉而故意选取的。没办法,自己竟然忘带了寝室钥匙,只得睡在这里。
她有些认床,两小时内从数绵羊默默变成了数救护车,顺便把送病人来的出租车私家车也一并数了进去。
在数完了三十一辆车后,她依旧睡意全无。手表显示六点过五分,算了,她想,还是回寝室敲醒室友吧。
结果白大褂一脱,才悲剧地发现自己下台的时候估计神志略恍惚,导致连手术室的衣服都没换就直接下了楼。好吧,还得再去c24报道一回。
在更衣室匆匆换完衣服,她又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的乐扣乐扣落在了休息室……
男女手术更衣室的尽头通向同一个休息室,外面一大间是一般休息室,里面一小间是主任教授休息室,两间屋子由玻璃相隔。
六点多的光景,这里没有人。
她正拿了水杯欲往回走,眼梢一瞥,看见里间的休息室里竟然有人。
岳芪洋,他坐着,在睡觉。
☆、上卷12
冬天的六点,天空仍然黑沉沉,休息室只亮着外间的一盏日光灯,暖气也没有开足。
岳芪洋全身笼罩在灰暗中,头倚墙而睡。
黎糯不由地望向外间白板上的手术安排表。
因为昨天是元旦,非手术日,所以板上冷冷清清,仅有零星几台急诊手术,除了外三。外三的后面用黑色油笔写着:前组加台:8a…11adixon;1p…5pmiles;6p…9p造口回纳x2。又用蓝笔龙飞凤舞地添上:10p…ileus剖腹探查(e)。
整整一天的手术。
她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隔断玻璃边观察了睡梦中的他片刻。
他依旧一身绿色手术室短袖,身上盖着块眼熟无比的白色毯子——又是一附院的防暑降温物品。头向白墙侧着,由亮处望向暗处,他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高挺的阴影。两手均露在外头,一只随意下垂,另一只捏着一个易拉罐。
是他家整箱整箱进货的强化型红牛。
面前的这个人全神贯注地站了十五个小时,而站十五个小时的又何止今天。想到这儿,黎糯不禁心生一份动容。
她刚准备悄然离去,忽然瞥到他手里的红牛罐子越来越歪,即将翻到地上。
本能地推开玻璃门,抓住已然离手的罐子。
却不经意间握住了他的手。
黎糯一愣,将这个动作保持了几秒。抬眸,与立即醒转过来的岳芪洋四目相接。
黑暗中的两双眼睛,大眼瞪着小眼。刚睡醒的那双,戴着眼镜,但异常清亮,毫无波澜地直直望向打扰他睡眠的罪魁祸首。而一直醒着的那双,圆圆睁着,却迷糊朦胧,犹如刚睡醒一般。唯一相同的,就是两者俱红血丝满布。
岳芪洋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五秒钟,抽了手,又侧头睡去。
这下她尴尬了,以一百米冲刺速度逃出了更衣室,逃出c楼,逃回寝室。
同寝室的神内科研究生姐姐端着脸盆一开门便与气喘吁吁的黎糯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了?”她惊异地看着黎糯拿着罐红牛不停颤抖着的手,问:“statictremor?搓泥丸?pd?要去做个eeg么?”
黎糯被她的连贯神内思维呛到,边喘边答:“额……受了惊吓罢了。”
姐姐了然地“哦”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学妹,挺住啊!你才干了一天就这样了,那干个半年岂不是得切腹自尽?”
她咧嘴笑笑,扔了罐子,爬上床四仰八叉地卧倒。
闭上双眼,救护车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但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满满的那只手。
第一次近距离看那只手,是在医英的第五次课,它把她敲起来读单词。她那时的感觉,约莫只是害怕,没有细看。
第二次,是在他们登记结婚那天,它握着笔飞速填写个人资料。她那一刻在思索,一个男人的手怎么可以白得没天理,比她的都白。
这一次,她触摸到了它,才发现它在每天无数次洗刷消毒的洗礼下,变得粗粗糙糙,乃至裂纹悄生。
她不是手控,但谁都喜欢细皮嫩肉。可当她触到那只并不美丽的手时,不知怎的,却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
黎糯迟疑了会儿,在枕头旁摸到手机,发短信给樊师伦求助。
“因为一台手术而喜欢上主刀,你觉得可能吗?”
樊师伦迅速回复:“可能,就像我看了一场话剧而喜欢上我女朋友一样。”
“不会吧!!!”她尖叫着坐起身,成功惊醒了全寝室……
待黎糯八卦完樊师伦同学的最新恋情,太阳已晒到屁股。
幸好上完早中班的第二天是天经地义的休息日,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倒下闷头大睡,直到几小时后被孳孳不息的手机震动声吵醒。
模模糊糊地接通,“喂?”
“糯米你在哪儿?”是岳归洋。
“一附院的寝室。”她哑着声音答。
“马上到急诊来。”
“啊?”她莫名,“我休息啊今天。”
“爷爷心梗了,现在人在急诊。”
“什么?!”
她彻底清醒,从上铺飞下来,连滚带爬回到门急诊大楼。
岳老躺在急诊内科抢救室1床,旁边里三圈外三圈立着急诊内科的医生、心内科的医生和院领导。她在最外围看到了盛青阳,忙一把拖过他问:“抢1什么情况?”
“绿色通道送来的广泛前壁心梗,好像是位名医……”盛青阳见横里冲出来一个便服的黎糯,大吃一惊。
她抢过他手里的心电图,一看,的确v1到v6导联的st段都抬高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拼命扒开人群挤到最里面,而抢1床边已站着便服的岳归洋、白大褂的岳苓洋和披着外出衣内里仍然一身绿的岳芪洋。
茯苓最先看到了她,对两个哥哥说:“糯米来了。”
“爷爷怎么样了?”她问当归。
当归指指心电监护的屏幕,所幸生命体征尚平稳。
岳老见她到来,稍稍抬起补着液的手,示意她走近。
“怎么会这样……”黎糯轻轻摩挲岳老的手,脑海中不住闪现这近二十年来老人家像亲孙女般待她的点点滴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一个熟悉的笑容,岳老说:“黎糯啊,看来你临床锻炼得还不够。你看看他们……”
相比她的兵荒马乱,岳家那三位临床老将虽神情凝重,但显然淡定得多。
人群中走来一位心内科医生,交代岳老:“岳老先生,那么我们马上去做pci了,我们的大主任已经在导管室等候。您放心,我们医院的心内科是全上海最好的,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所以肯定不会有问题。”
“请问哪位是直系家属?签一下手术同意书。”他问。
岳归洋答道:“我父母在欧洲旅游,小伯伯小伯母都在外省开会,同意书就由我们三个孙辈签好了。”
“可以。哪位?”
“黄芪,”岳老开口,“你签。”
岳芪洋一愣,看了一眼岳归洋,得到首肯后,接过了同意书。
“岳主任,风险和并发症什么的相信你非常了解。那支架……”
“全进口,药物涂层。”他果断回答,同时签完了所有名字。
他们四个人护送岳老的平车去往胸心大楼即b楼的导管室。
狭窄的平车上上下下放置了急救与监护两用的除颤仪、抢救箱、输液架和氧气枕头。岳老瞅着这些装备,默默摇头:“给别人看了大半辈子的病,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爷爷你别说话。”岳归洋叮嘱道。
“对了,还要谢谢你呢当归,”岳老恍若未闻,“要不是你今天休息在家,要不是你给我塞了一大把阿司匹林和波立维,估计现在我已经去找老二他们了……”
岳苓洋急了,“爷爷你能别使劲别说话了吗?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好,好。”病人终于乖乖地闭上嘴。
2号导管室门口候着一附院心内科的大主任,也是中国心血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