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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渊不是哲学家,不是社会学家,他的认识没有这么深。但他却足够聪明,总是能举一反三。也正是这样,他才意识到自己闯了一场多么可怕的大祸!
怎么办,该怎么收场?
想到这场灾难极有可能导致凤凰界的灭亡,凤九渊心里的罪恶感如潮水般涌动,淹没了他的整个灵魂。
很显然,收回一切已经太晚了。现在能弥补的,就是尽量想办法解决出现的问题,并引导凤凰界的社会发展模式重新回到属于它的轨道上去。而在这其间,显然不能出任何问题,一旦暴发大的危机,整个凤凰界就将彻底地坠入深渊,死无葬身之地了。
中止民间大规模的技术革新是势所必然,遏制毫无意义的经济发展将会成为一场长期而艰难的战役。百姓们的钱袋子已经被打开,不填满他们是不会甘休的。而事实上不论是钱袋还是脑袋,都不可能被填满,相比起填脑袋的艰辛和枯涩,填钱袋无疑更符合人类的本性。本性这东西一旦被激发,想要让它收回去,那就是千难万难了。但是再难也得做,如果不做,凤凰界这块净土将就彻底的糜烂,成为像星海合众国那样堕落的罪恶之地。
怎么才能无声无息地掐灭这一茬茬由自己种下的罪恶之花的根苗呢?凤九渊在犯难了两天之后,终于找到了主意!
给他灵感的是顺天府递进来的铁炉镇事件调查报告,当即大怒,斥道:“想不到竟然有人窃取和滥用军用技术,长此以往,那还得了?”立即下旨,让相关部门停止受理新技术的审理,并对已经备档的技术和已经成熟运用的技术进行严格的审查!
怎么个严格审查法他没有言明,他相信下面那批官员毫不遗余力地对饱满热情的技术开发者们予以最惨痛的打击。只需要一年,或者半载,民间技术开发的热情一过,那就可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了。
而要从根源上控制住社会的病变,那还得从钱上入手。
为了繁荣民间经济,这几年凤九渊下旨内阁推出了好些有利于民间金融发展的政策。从前不久内阁报上来的数字看:七年前,整个凤凰界的钱庄字号不过几十家,七十二道共有钱庄银楼数万家,生存状况极其堪忧。而时至今年,钱庄字号猛增至一千三百余家,分布于七十二道的钱庄总数已经超过了五十万。饶是如此,被凤九渊成功激活了的凤凰界金融行业仍以可怕的势头迅猛的发展着,一时间看不到尽头。
钱庄的发展是促进民间经济发展的最大助力,要扼杀初具雏形的民间经济,首当其冲的就是钱庄。想到这样,凤九渊就在顺天府呈奏的折子上批道:“问清楚,钱庄为何不借贷给朱培盛?他们若肯借贷,何至于酿出如此大乱?还有,朱培盛经营多年,所获之利甚厚,又都去了哪里?”末了,再批上一句:“当下应以安抚工人为首要,务使每名工人拿到应得的工钱!”然后再加上‘钦此’两字!
凤九渊写下批示时,思菊正巧递上茶水来,见状,她心下是又惊又局,暗道:“他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钱庄的钱又不是无穷无尽的,哪能谁想贷就贷了?眼下所有产业都向理藩院倾斜,为的就是满足前线所需之装备,正是这样才导致民间商业经营艰难。朱培盛几年前还是区区一工匠,怎么算得上是经营多年,获利甚厚了?因战事之故,朝廷收紧了银根,致使商业作坊资金周围困难,出现了危机,这本是市场行为,难道他还想让谁来顶罪不成?”想到这里,她终是忍不住出言问:“天金作坊一事,你是打算如何处置的?”
凤九渊看了她一眼,合上奏折道:“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思菊道:“这事不过是起民间债务纠纷,算不得多大的事。究其根结,还是在战争导致的经济危机之上……”才说到这里,凤九渊就突地哼了一声,道:“据你所知,在这之前,凤凰界可出现过经济危机?”说完,又特别强调道:“我指的不是朝廷遭遇的财政危机,而是囊括整个民间的经济危机!”
思菊愕然,想了片刻,懵然道:“这,有,还是没有呢?”
凤九渊盯着她,道:“我翻过资料了,凤凰界有史志记载以来,就没有遭遇过经济危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思菊不明白。见凤九渊让她把奏折赶紧发往内阁照办,就只得去了。一路上她都在想:为什么之前的凤凰界没有出现经济危机呢?
内阁接到折子后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是旨意,只得照办。
然后,在顺天府的追查之下,钱庄与官员勾结,行贿受贿,欺压商家,盘剥百姓等事实被揭露了出来。凤九渊闻讯大怒,又越过内阁下旨严查,声称要还百姓以朗朗青天,彻底斩断盘剥的黑手。还说钱庄所存之钱乃百姓之钱,经营者不思为百姓谋福利,一味只想着巧取豪夺,损公以肥私,此等之辈,不杀不足以平泄民愤。诏命各部,即日起停止审核新开钱庄一事,并着比部和各道官府,就在营业钱庄进行审计核查,但凡涉及官员勾结的,不法经营的,一律予以取缔。
一连串的旨意从凤鸣宫里下达了出来,别说内阁忙得不行,中央各部和各道和官府也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凤凰界俨然是如临大敌,空前地运转了起来。
朝上朝下,很多大臣和学者为凤九渊叫好,而他的旨意也前所未有顺畅地得到了执行,唯一觉得震惊,觉得纳闷,觉得不解的三个人就是雷顿、南馨和思菊。
第一个表达意见的是思菊,她说凤九渊这样做会将此前的努力和成果完全摧毁。
雷顿也说,这样做会彻底破坏凤凰界好不容易成长的金融体系,进而摧毁整个经济。
南馨则直接质问凤九渊是不是发疯了,是不是要毁了凤凰界。
凤九渊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恶狠狠地摆出皇帝架子道:“这是朝政,难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干政不成?”
南馨气极了,道:“谁稀罕?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到时搞得民不聊生,国库空虚,我看你怎么收场!”
凤九渊暗道:“照以前的法子下去,百姓生活未必会越来越好,国库倒真是会充盈起来。但这有什么用?人心丧败,社会腐化,要不了多久,传承万年而不倒的凤凰界就将土崩瓦解。难道这就好吗?世人只皆顾眼前,只要自己快活,哪管百年千年之后?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传统落后就未必不好,现代先进就未必是好。凤凰界所占之疆域约相当于小半个合众国,万年来却从来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内战和分裂事件,这都是其独特的文明所致。而我,却妄想改变这种文明,岂非与灭亡凤凰界没有区别么?他们不明白,不明白也就算了……”
815 毒果(三)
军事改革没有停止,只不过因为朝堂上掀起了更大的风暴,将人们的注意力彻彻底底地转移了开去。
这样反倒好了,减轻了阻力,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就在比部开始奉旨核查在京各大钱庄的账目之时,忠义坊的拆迁工作业已准备就绪,只等路德文一声令下,中央军事学院就将破土开建。
第一批遭到审计的钱庄是牵扯到铁炉镇事件里的大康钱庄和阜泰钱庄两家。这两家钱庄规模不算很大,才筹建起来不到三年时间。从备案的资料来看,大康钱庄筹建金额不过八十万金凤币,而阜泰钱庄也只有九十九万。经过两年多的发展,两家钱庄的业务是遍布中京道地面,分别拥有七家和十一家分号,资产规模已经过亿。其强怕的膨胀速度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一听说比部派人进驻审计账目,大康钱庄的总掌柜气得当场吐血,死了。顺天府按登记的资料传其老板问话,结果都没有找到人,仔细一查,才知道投资大康钱庄的三位老板赫然都是朝廷的官员。
阜泰钱庄的掌柜没给气死,老板却丢下一家子老小,跑路了。好在顺天府和刑部早有准备,没出了中京城门就被给逮了回来。一审,得知他根本不是什么老板,不过是山西道某位官员家的下人,奉命携钱进京筹建钱庄的……
不论怎么看,这事情都小不了。内阁未经奏报凤鸣宫,就直接下令捉拿了所有涉事官员,并严加讯问。
这一问又牵出一大串的和和其他钱庄来……
顷刻之间,中京的达官显贵几乎是人人自危,却因为凤九渊一道严厉的禁足旨意,没有人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之下踏出中京一步。
这样做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吓得所有的钱庄都关门歇业,绝大多数作坊和店铺都陷入了空前的资金流转困难,但却没有人敢再借贷,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要借的钱是干净的,更不能保证借出去的钱还能回得来!
随着几位内阁成员被越来越扩大的风暴牵扯进去之后,满朝上下更没有一人感到安全,就连素来结身自好的武定中都对家人进行了严苛的审查,有问题的毫不留情地送到顺天府去。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思菊之母娘家一位堂侄仗势开了一家恒大钱庄,强收存款,强行派贷,罔顾财部和少府的政令,自订利息,闹得中京一带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这一查,抖了出来,那家伙还仗着自家宫里有人,殴打了亲自前往缉拿的庄清臣,扬言就是内阁首相来了也照打不误。路德文了之后,气得掀了桌子,亲自带人去将地家伙给抓了起来,送进了顺天府大牢。
那家伙到了狱中兀自狂妄,路德文对庄清臣道:“先别审他,也别给他饭吃,饿着,饿两天再说!”
庄清臣想到他的堂姑就是御前凤鸣宫都管女使思菊的母亲,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胆战,道:“路相,这,这会不会太,太那什么了?他毕竟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
路德文冷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泼皮?”话声尚未落下,就听外面有人叫好,道:“照我的意思哪里是先饿他两天,而是先板子招呼,打个死去活来再说!”说话间,思菊就走了进来。见路德文在,盈盈一礼,道:“路相,庄大人……”
路德文起手作揖算是回了礼,庄清臣让了开来,长揖躬身,连道不敢。
那人见思菊来了,也是喜出望外,隔着牢门道:“表妹,表妹救我……你们这些狗东西,知道我家表妹是什么人吗?她是……”话还没有说完,思菊屈指一弹,就点了他的哑穴。
“二位大人,我此行前来,就是代表咱们刘家表态。不论是家母还是家兄,都说了,刘家没有这样罔顾王法的亲戚。庄大人,你是主办此案的官员,家兄说了,若是你敢循私宽办,他第一个上章弹劾你。至于我么……哼,有路相和皇上给你撑腰,你倒是怕什么?”
庄清臣连连称是,又道:“按律,他是有爵位之人,现今又没有谳明定罪,不该,不该关在这里的!”
思菊冷笑道:“以他的恶行,正该关在这里呢。”说完,面南立定,道:“有口谕……”
路德文和庄清臣都是一愣,忙都跪了下去,其余随从杂役等也都跪了下去,只听思菊道:“削掉某某某男爵爵位,交由法司从严谳明定罪。有胆敢回护包庇者,同罪!”宣完口谕后,思菊虚扶了一下,道:“路相,庄大人,请起吧!”
庄清臣抹了一把汗,这才道:“这便好了!”
出了顺天府,思菊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听家丁说母亲已经哭昏了过去几次,娘家那边又来求告,已经派人去宫里传信了,没想到传信的人没有回来,她倒是先回来了。
思菊听母亲娘家来人了,脸色当即就寒了下来,问:“来的是谁?”
“回小姐,是五舅太太……”
五舅太太就是被下入大牢那人的母亲,思菊道:“好嘛,她还有脸来?”又问:“大爷回来了吗?”
家丁道:“没呢!刚打发人回来说,今天衙门里事情忙,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思菊知道哥哥不是借故躲开母亲那边的亲戚,而是确实忙得插不出身来。试想这几日掀开了这许多泼天大案,督察院又哪有闲着的道理?
刚一进内堂,丫环一通报:“小姐回来了!”五舅太太就哭着跑了出来,跪倒在她的脚下,求她救命。
思菊先是命丫头扶起了五舅太太,然后进屋看了看哭得不成人形的母亲。母亲刚缓过气来,就道:“女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道,你家……”才说到这里,思菊就打断道:“娘,我都知道了!”
五舅太太又跪下求她救命。
思菊道:“他若没犯事,不用我救自然平安。他若犯了事,别说是我,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他不得!”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了。“这会子估计传旨太监也该到五舅府上了。五舅母,你也是明白人,表哥他若是清白的,皇上自不会冤枉了他。若他真干了那些龌龊事,别说我这个皇上驾前小小的女官,便是谁也救他不得!”
五舅太太绝望地道:“菊啊,你,你可是皇上,皇上的,皇上的……”后来的话吞吐了几回没有说出来,毕竟怕‘枕边人’三字说出来让思菊觉得难堪。
思菊却自己道:“是枕边人又怎样?杨娘娘可还是正宫皇后呢?可见她为娘家人说过话?我朝的规矩,后宫干政,灭九族。我真要是向皇上求情,皇上不准倒可,一旦准了,怕是就有大臣们说我后宫干政。将来不知哪天,咱们这两大家子,怕是都得死绝了!”
思菊母亲哀叹一声,五舅太太也瘫软在了地上。
送走了五舅太太,思菊又在母亲的床前哭了好久,然后嘱咐了家人一顿,这才回宫。
凤九渊见她进门,道:“是不是为难你了?”
思菊嗯了一声道:“能不吗?唉……”
凤九渊笑道:“早说了叫你不要去不要去,怎么样?人呐,都谋的是自家利益,要不然他们又哪会仗着你的势却开钱庄?算了,别管了,先让顺天府和刑部审明谳定了再说吧!”
思菊道:“我可没有管,别让有心听了去,说我干了你的朝政!”
凤九渊呵呵地笑道:“是,是,我知道你没有!我是让你先不要管家里那档子破事,不是让你不要管朝堂上这些烂事!”
思菊沉默了片刻,问:“你是早知道民间金融烂成这样才大力整治的么?”
凤九渊道:“我又不是神仙,知道什么?”
“那你……”
“我的目的不在整顿民间金融!”
思菊吃了一惊道:“你,难不成你想……怎样?”
凤九渊轻笑道:“也不想怎样,就想把我这几年的成果给毁了!”
思菊骇然道:“你疯了?”
“放心,我清醒着呢!”
“那你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凤九渊将一份批完的奏折放好,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身来道:“为了铲除这些有毒的果子!为了不遗祸后世。为了不破坏凤凰界的原生态文明!”
思菊啊了一声,问:“有毒的果子?你说,你说那些是有毒的?”
凤九渊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
思菊沉默了片刻,道:“不,我不懂……”
凤九渊看着一旁的雷顿道:“他也不懂!”又道:“以前听芸姐姐说,河南道蒙山脚下有位开堂授学的智者,此人豁达开明,识见非凡,说想请来给郁非当老师。当时我没同意,说乡野夫子不足为道。”说到这里,从御案上抄起一份奏折道:“就在铁炉镇事件暴发的前几天,这位智者给我递了份折子来。只可惜他没有官职爵位,所以折子差点没有递进来。”说着,将折子递给了思菊,让她看。
816 求解(一)
河南道蒙山脚下开馆授学的这位智者的名头思菊听过,与她父亲大国师极是交好。记得还是十三岁那年,父亲曾带着她一起去拜访这位朋友,在她的记忆中,这人既不像智者,也不像隐士,反倒像劳古不堪的农夫,全然没有点儒雅风流,仙风道骨之像。那时不明白父亲为何对这样一个貌不惊人之辈如此推崇,后来因再未会面,自然就将他淡忘了。此时经凤九渊一提,她就记起这人叫程复,当年便已五十开外,二十多年过去,年过古稀的他想必已经老得快腐朽了吧?
想到这里,思菊才揭开折子看了起来。
折子名《十谏疏》。只从名字来看,思菊便知劝谏了十件事!至于会是哪十件事,她则想不到!
在她想来,这位老夫子该是引经据典,要凤九渊尊崇圣人,首重教化,育养百姓才是,哪知折子打头便以犀利干脆的语言直陈这几年在各处所见种种,言明其害,要皇帝予以革新或是更张。第一谏是功利兴学;第二谏是抑制奇巧淫技;第三谏是商道治国;第四谏是使民无信;第五谏是严刑竣法;第六谏是医者食人;第七谏是贤德;第八谏是忠信;第九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