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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倒是明白了赵姐姐那一分怨恨的由来,胤真怕她妇人之仁,跃过她的次序杀了琴心倒还可原
谅,又借刀杀人去了棋烟,她焉能不怨?难怪十六那天她面有颓色,棋烟看起来虽是自尽而死,
但实为锦星所杀,更何况荣寿固伦公主岂是人人指使的动的?胤真无可辩白,只能在她面前背下
我的罪名,赵姐姐焉能不多想胤真这靠了十年的靠山连杀她两个顶尖姑娘,塌了她惜春院的半边
天,会否是不再信任她赵茜儿,另有后手?再加上胤真如此俊伟人物,赵姐姐要是一颗芳心皆寄
于其身,那十五晚上二人相会的热闹可够瞧的!
自己一场设计竟让权势滔天的四皇子如此狼狈窝火,实是我当初未能料到的了,眼睛又落回那半
阙“点绛唇”,唯有一声长叹,却又如何,却又如何?
第十六章
八月十九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只是难以睡去,想念蓉卿,想念在园子里的简单快乐,想念那涓涓细水
般温润的两情相悦,蓉卿是水,温柔的包容我,呵护我,疼爱我,让我沉浸入他的世界,海阔天
空,风平浪静,如同身处世外桃源,等待我的将是平淡安乐的一生,而这曾经是我梦想中的乐
土。
可是这一切仅仅因为一个无耻之徒的诬陷就被脆弱的打破了,史家莫名其妙的成为叛国通敌的罪
臣,皇位争夺权势互斗的牺牲品,而无辜被卷入这场浩劫的蓉卿就那样突然的死去了,带走了我
们的乐园,被留下的,只有我。
痛苦过,绝望过,自缢过,象是被遗弃的破烂玩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被辗转卖入京城,心心
念念的都是如何追随着蓉卿远去的脚步,团圆永聚,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直到那一天,被带到赵姐姐面前,犹记得她拨弄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嵌珐琅金壳表,半笑不笑的对
我说:“妹妹的守宫砂尚在,不过是个未过门的小姑娘而已,人世间男欢女爱,七情六欲,尚未
领略,就这样急着为一个枉担了虚名的公子去死吗?那可不是浪费了你这大好年华,如花容
颜?”
见我木立当场,毫无反应,赵姐姐并不着急,低着头继续开合那小金表的盖子,接着道:“妹妹
要死,我不拦着,只是妹妹好好想想,就算是死了,可会和你那公子必定于地下相聚?就算是与
地下相聚,可会必定同时投胎,下一世再得相聚?就算下一世再得相聚,可会必定成为夫妻,下
一世再无此世之生离死别,肝肠寸断?”赵姐姐紧紧盯着我,站起来直直走到我身边,将身子逼
过来问道:“妹妹可能给姐姐个肯定答复?如果你说一定能,我就给你最好的鹤顶红,让妹妹没
有痛苦的走!”
我不知道,这是佛才能安排决定的事,我如何能够回答?我只能倔犟的保持静默。
“哗啦——”赵姐姐一把将窗子推开,晶莹的雪花随风飘进屋子,窗外寒梅开的正艳,幽幽的散
发芳香,北方的冬天果然寒冷,如果是金陵,应该已有二月的春风了吧,我望着窗外痴痴的想。
“看看这繁华世界,富丽景象,蝼蚁尚且惜命,努力觅食生存,妹妹却为一个已死之人放弃这百
年修来的为人福分,要死要活,可觉惭愧?”赵姐姐笑的肆意,房内因为热气而生的烦闷感觉一
扫而空,“就这样放弃生命,妹妹不觉的遗憾不甘吗?”
流云一死毫无遗憾可言,但是我确有不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和蓉卿皆因小人所累,共赴黄
泉,那个卑鄙元凶却在世消遥,享尽荣华富贵,百年天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这样,以报仇为生存目的,我用如云的名字活了下来,可是我太低估人的求生本能,只要有心
安理得活着的借口,又有哪个人想去死?
只要真正活了下来,又有谁不想活的更好?当活着成为理所当然时,又怎能做到无欲无求,遏制
七情六欲的产生?
本来抱着复仇成功就以身相殉的念头,可是现在,原本坚定的信念淡化了不少,因为蓉卿真的不
在了,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能保护我的帮助我的疼爱我的撑着我的只有自己,也许,我抚上自
己略有红肿的双唇,眼光投向枕边的那幅字,也许还有一位,只是这希望已渺茫的近乎于无。
蓉卿的仇,无论如何,怎样牺牲,我一定会报,但是真的报了仇后,我却不想再放弃生命,去的
人去了,留下来的人还是要好好的熬下去。
我,想活下去,不管是什么理由,如何境遇,都想,活下去!
天色已经大亮了,紫儿悉悉索索起床收拾的声音传来,我正踌躇着是否干脆起来习字,就听见有
敲门声。
紫儿打开门闩,与来人笑语了几句,那人就离去了,我在内厢房唤紫儿进来,想知道是谁这大早
的就过来。
紫儿进来内厢房,嗔道:“姐姐可是一夜没睡,莫起来,莫起来,小心着凉,啊——”发出一声
惊叫,赶忙把手中物件放下,心疼道:“天杀的爷啊,居然下的了这个狠手!”
我犹不知发生何事,见紫儿紧盯着我的脖子,眼中掉泪,自己疑惑,伸手去摸,触手一片疼痛,
原来那掐痕已经肿的老高了。
开口说话,略带嘶哑,我笑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死——”一言未完,被紫儿握住嘴角,
哭道:“大早上的,姐姐别
死呀活呀的不吉利,”抽抽鼻子,续道:“紫儿还望能和姐姐一起长
命百岁,然后伏侍姐姐的少爷,小少爷,小小少爷们呢。”
我失笑,逗弄这个善心的小姑娘,道:“那好妹妹你就快快的替我梳妆收拾好了,让我今日赶紧
去抓上一个好爷儿来让你偿愿吧。”
紫儿破涕为笑,伺候过梳洗后,特特捡出一件杭缎苏绣高领子的葡萄紫背心给我换上,遮去青紫
的痕迹,左右看看,方满意了。
收拾妥当后,我一眼瞥见紫儿刚才随手搁在椅子上的小小包袱,这才想起问道:“早上是谁啊,
这大清早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紫儿伸伸舌头,道:“刚才一急,就混忘了,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书袭姐姐昨晚打发双儿,叫
她今儿早上把这个包袱送来。”一边说一边将包袱递过来。
还挺沉,我笑着打开包袱,不知道书袭费心大清早巴巴送来什么爱物儿,揭开最后一层,笑容凝
结在我脸上,我发疯一样朝门外冲去,完全不顾因我起身,“叮叮咚咚”跌落了一地的水晶棋
子,阳光下反射着五彩光芒的水晶碎片就好似那个美丽女子面上滴落的晶莹泪珠,哀伤含怨,凄
美绝艳。
跌跌撞撞的冲进青墨楼,喜儿被我状若疯妇,一身狼狈的样子吓得张口结舌,半天才说清楚,书
袭还在睡着,我放下一颗心,自己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摸摸已经凌乱的鬓发,不好意思的笑
道:“反正天已经大亮了,就索性叫醒姐姐一同收拾收拾,一起去给赵姐姐请安吧。”
双儿迎上来,接我进去内厢房,书袭面朝里侧熟睡着,我蹑手蹑脚的凑上前去,大声吓唬她道:
“猪八戒来抢亲了——”
原以为书袭会跳起来埋怨我,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我强按住心中越来越浓的不祥之感,道:
“姐姐别装了,再装就不象了——”
“妹妹我生气了哦。”我勉强咧嘴笑着去拉书袭的手,冰冷而僵硬。
“姐姐,你不要吓妹妹——”我转过书袭的身子,那青白的颜色绝非活人的脸色!
双儿在我身边发出尖叫,喜儿冲进来后,惊的完全瘫软在地,失了反应。
我怔怔的盯着书袭的尸身,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她昨天的泪水还残留在我的肩膀,我还记
得拥她入怀时,所感受到的柔软和馨香,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变成了眼前这死气沉沉的尸体,如
果,如果昨夜我不是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心事,如果我这揭开她心中疮疤的人肯再仔细想想她刚烈
一面,如果我昨晚能再来一次,是不是一切还可以挽救?
“姐姐,对不起,都怪我——”一口鲜血直直喷出,眼前立刻一片血红,在喜儿双儿的惊叫声
中,我的身子软倒下去。
第十七章
幽幽醒转,却不在瑶姬楼,勉强眯眼认了半晌,才发现是在海棠楼,赵姐姐正坐在床边摆弄那个
小金壳表,见我醒来,似笑非笑道:“妹妹终于醒了,叫我好等!”
一看见赵姐姐的脸色,我明白大势已去,赵姐姐这是已胸有成竹的要和我算总帐了。也是,书袭
死讯一出,赵姐姐着丫鬟们过来一审,那我暗中所行诸事,太也滔天,遮也遮不住,赵姐姐要敢
扮作假装不知道,继续捧我做花魁,等若买好了棺材专等我下毒手了。
我苦笑,现在和赵姐姐摊牌对峙,我根本就是任她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等死便罢,心下感
慨,倒是可以和书袭做伴去了,至少欠她之债可以俱还了,至于琴心等人,我打了个寒战,没敢
再细想下去。
“啪——”赵姐姐合上表壳子,朝我笑道:“妹妹真是人杰,赵茜儿二十八年来还是第一次看人
走眼,被人在眼皮子底下耍着玩呢。”
我静静的凝视着自己三寸来长,精心保养,用凤仙花染至彤红的指甲,恍若未闻。
赵姐姐既不急又不气,慢慢平声静气的道:“妹妹杀琴心的手段真是利索,一针毙命,我自听说
琴心尸体在大理寺当夜火灾后下落不明,就一直怀疑她的死因另有蹊跷,却万万没想到是妹妹下
的了这个狠手!我就奇怪棋烟毕竟和琴心一起长大,陷害我信,真要她下手,她怎么可能做的
出!”
我继续看自己嫩白的掌心,不就是从我房里搜出了戒指么,你早就明白了琴心不过是陷害周将军
的一颗必死棋子,谁杀有什么分别,还有什么好唠唠叨叨的。
赵姐姐还在接着道:“你杀琴心我能明白,为什么杀棋烟呢,不过倒是够巧妙的,我一直被蒙在
鼓里,以为是别人所做!”
猜测就是猜测,半点子证据也没有,想套我话洗清胤真,证明胤真还当你是心肝宝贝好搭档么?
自己既然在琴心死后说出那么透彻的话来,轮到自己反看不透,这又何苦?反正如云要杀要剐随
你,我继续看着手指头,因为苦练琴技,那里已磨出薄茧。
赵姐姐替我道:“就为了出头么?那你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逼死书袭,她根本就不妨碍你的,
你又何必!”
手在空中停住,想起那个温宛女子和煦的笑容,心脏象被重重击中,全身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心下俱是悲凉与歉意。
赵姐姐乘胜追击,指责道:“书袭人淡如菊,为人谦和,就算是不慎伤了你,你如何忍心这样揭
她伤疤,逼她自尽!”边说着,边丢了一个水晶棋子至我面前。
我呆呆的盯着那枚棋
子,心头涌动千情万绪,俱在五内烤炙,闭上双目,口中喃喃诵经,强还心
头一片澄明。
赵姐姐在旁冷笑:“造下如此杀孽,还妄图佛祖饶恕么?”
我不去理她,再睁开双眼,眼中已是清澈如镜。
赵姐姐终于抓狂了,一把扯住我的头发,将我拽至地板,恶狠狠的把胤真留下的字摔在我面前,
狠声问道:“说,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他为什么会给你写这半首‘点绛唇’!”
你绕了半天不就是想扰乱我心神,打听这件事么?恋爱中的女子果然疯狂,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了,我冷冷的想,说了就是灭了我一线生机,立时横尸在此,拖一时,算一时,不定会有转机,
你疯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发疯。
我的无动于衷刺激的赵茜儿狂性大发,嘶声叫道:“来人,给我来人!”
两个壮汉应声而入,垂手恭立,静待指示。
“打!给我往死里打!打到她开口为止!”赵茜儿果然毫不留情。
奇怪的是,两个人依然垂手恭立,半分未动,连我也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这突成木雕石塑的两人。
“你们都聋了么,我叫你们动手!”赵茜儿高声命令。
“他们不会动的,”锦星的声音由远及近从门外传来:“我已放了信鸽出去,王爷随后就到,在
此之前,赵姐姐还请不要为难锦星才是。”
赵茜儿急怒交加,喝道:“她算什么东西,竟要惊动胤真!”
锦星走至门边,垂手低眉道:“王爷的名讳,赵姐姐在众人面前还是不要随便呼喝的好,至于如
云姑娘,王爷吩咐锦星要护得如云姑娘的安全,但是锦星不敢对赵姐姐不敬,又不想事后因失职
被王爷责罚,只好等王爷来后再行处置。”
赵姐姐回头恶狠狠盯着我,妒心大作,可怜我好容易才爬起来,尚未站稳,就被她一掌扫了出
去,续而扑上来就要掐死我,锦星赶忙上前,一把将赵姐姐推过一边,怕她再扑过来,挡在我们
中间,将我护在身后。
却见赵姐姐呆呆的指着我的脖子,哭道:“他竟将那块玉给了你,我跟了他十年,求了那么久,
他竟将那块玉给了你!”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块胤真所赠之玉跑出衣外,赵茜儿刚才掐我之时,已经认出来了。寄名锁
相赠,意义非凡,世人皆知,我也是因此相信胤真对月下的我动了真情。但是赵姐姐竟然要了十
年未得,这玉所藏深情,令我陡然变色。又想,这样细小贴身的挂饰若没有肌肤相亲,熟捻恩爱
的关系,如何一下就能识得?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赵姐姐与胤真十年相知,此次我与
她正正杠上,不知胤真会偏哪一边?
正在思索,一个威严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一团乱遭遭的!”
屋内三人俱向来人望去,齐齐都是衣衫不整,鬓发凌乱,这进来后居高凌下打量我们的果然就是
胤真。
赵姐姐哭的颤微微的,努力了几次才得站起,拾起那幅字,直指到胤真面前,哭道:“赵茜儿十
八岁认识君上,痴心相待十年,未有丝毫它心乱念,在惜春院为君上收集各色密闻……”
胤真的脸陡然变色,我暗叫不好,赵姐姐还在继续说下去:“甚至六年前拼死为你陷害太——”
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赵姐姐的口,赵姐姐的眼睛蓦然变大,蒙上了一层死气,一把镶满各色宝石
的刀在她胸口直没至柄,血顺着赵茜儿的下巴滑落。
胤真将被赵姐姐死死咬住,已然出血的手收回,赵姐姐象个坏掉的娃娃一样跌歪在身后的椅子
上,刀子没有抽出,赵姐姐的眼睛朝胤真瞪的大大的,尚未气绝。
胤真拿过赵姐姐别在衣襟上的绢帕,缠住受伤的手掌,垂下眼帘,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冷冷道:
“你身上现在含了我的血,我们大约下辈子也要纠缠不清了。”
赵姐姐已经布满阴翳的眼睛突然散发出惊人的光辉,慢慢的闭合上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
那样的面容好似带着发自内心的甜笑而放心离去了。
盯着胤真一步一步踏近的小羊皮软底靴,我很想或晕倒或退后或逃跑,而不是挺直脊柱站在这里
等死。
“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
那正是胤真送我的半阙“点绛唇”!
我愕然抬头,只见胤真眼带欣赏之色,肃容道:“小仙女,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你
可以选择退后或逃跑,让我下决心再刺一刀,永远保守秘密,或者,”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你为我做事,我替你杀了你要杀的人,保护你一生。”
我直直的望入他的眼中,那里一片无波无绪的宁静,寻不到半丝浓情旖念,赵姐姐的尸体还靠在
椅上,象在冷冷的提醒我,爱上枭雄的后果。
手不自觉的摸上那块玉佩,希望得到稍许回忆的温暖,让自己多一点坚定,却发现这个小小的动
作竟让胤真强硬的气势柔和下来,眼中燃烧着小小火苗,再次微笑但更轻柔的问道:“你不愿意
吗?我的小仙女。”
看着他的笑容,我竟然也被感染着露出微笑,虽然双手鲜血淋漓,身上所负人命累累,蓉卿尚且
尸骨未寒,于地下等我,穷此一生我也会因这种种罪孽被良心谴责不得安宁,但是,和这个同样
身负重重杀孽的男子一起在这冰冷的世界上互相依偎着活下去,是不是真爱,会不会一生,又如
何?
夕阳将影子斜斜的投在粉白的墙壁上,一只怯怯的小手抖颤的向前伸去,被一只坚定的大手一把
包住,融为墙上的同一个黑色阴影,象一个契约,象一种盟誓,更像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