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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昕和小张逃跑似的去赶电梯,方晨无法,只好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骊星,我不习惯和人同住,我的作息时间很不规律,还是不要打扰你了。”走在前面的姜昕也听到了方晨的回答,不禁在心里佩服他的好涵养,只是——这种无与伦比的谦让是——以苏醒的命为代价。
骊星抓住方晨的胳膊还想争辩,却被方晨的一根修长手指封住了嘴巴,“嘘……”,方晨做出噤声的表情。他真的有点累了,而且,从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后悔来这一趟了。
进了房间,方晨把门锁好,将自己扔到床上,一动都不想动。飞了将近十一个小时,身体已经非常疲倦,但心神却格外清醒,一路上骊星的喋喋不休和——从前那人的沉静安详,反差如此之大!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想到自己曾经许诺和苏醒一起同游瑞士,还有——希腊的圣多里尼,再也无法实现了,自己竟然亏欠了他那么多,那么多。他的手握成拳头,无意识地敲打着床面,一下一下,越敲越重,就象敲在自己的心上。
他们到达的第二天,也就是八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是卢塞恩湖滨仲夏夜节的正日子。每年这个传统节日都会吸引上万名游客。姜昕和小张一大早就躲出去采访观光了。方晨心里骂他们不够意思,但又知道骊星语言不通,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饭店里,只好坐等他美容觉睡醒,一等就等到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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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RIGI山脉里的那个庄园,安娜将一身传统的瑞士民族服装递给利奥,“快换上,我们一起瞧热闹去。”
安娜自己身上就穿着别致可爱的传统长裙,裙裾上都是繁复的瑞士刺绣,更衬得她象一朵夏日的蔷薇花。
利奥看看靓丽的安娜,再看看手中的传统服装,摇摇头,“这个热闹还是你自己去赶吧,我就算了吧。”
“不行,不行,你再呆下去就生锈了。晚上湖湾里将燃放烟火,我们一起去看。”安娜非常坚持。
“可这——这衣服也太醒目了吧。” 利奥抖抖手里刺绣镶边的白麻织衬衫,“穿上这个,再——再配上这张脸,简直就是活招牌。”
“没关系,来,带上这个,”安娜象变魔术般从身后举起一顶帽子,那是用娄登压缩羊毛制成的阿尔卑斯山区传统呢帽,带上它除了使你看起来更像一个山里人外,它还能防雨,遮阳,防晒。当然,现在利奥带上就又使它具备了遮颜的功能。
“而且,很快天就黑了,大家都会抬头看烟花,没人会注意你。”安娜俏皮地撇撇嘴,意思是——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以为谁都会看你。
利奥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他对这个新面貌只感觉惶恐,从来不曾因此而骄傲。正因为这种不自知,才更美得惊人。
等利奥和安娜穿戴停当,开车下山,来到老城,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面,只余一道金边镶于其上。瑞士庭院旁的音乐馆和文化会议中心都分别在举行音乐会,欢快的阿尔卑斯山脉传统音乐在古老的街巷间回荡;烤香肠,炸面圈,和烘制奶油杏仁的香味充斥鼻端。连利奥都渐渐放松,东瞧西逛地玩得很开心。安娜虽然也很带劲,但她却寸步不离利奥,眼睛中警觉戒备的神情,和严谨的身姿步法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结果。
暮色四合,湖边盆地旁的商业街上却亮如白昼,点点明灯将街道装点得五光十色,利奥拉低帽檐,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副黑框眼镜架上鼻梁,安娜扭头看到他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噗哧一声笑了,“利尼,你这样子有点像山里的神父呢。”
“是吗?” 利奥于是煞有介事地在胸前画一个十字,“我亲爱的姐妹,你没有什么要象主告解的吗?”
安娜的笑意悄悄隐退,她正色问:“你有吗?利尼,你有什么需要告解吗?”
利奥的手还按在胸前,忽然觉得那里面痛不可抑,“有,我犯了欺骗的罪。” 多年前,他曾骗了他深爱的人,当时他说:“我没爱过你,从没爱过你……” 所以,他将永恒被主惩罚。
“——你,欺骗了谁?”
“欺骗了你们呀,我告诉你们:我不喜欢这张脸,其实,我对它爱若珍宝,每天悄悄在魔镜前追问膜拜。” 利奥的脸上又挂上了一个恍惚的笑。
安娜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我们最善忘,天上那位也没什么记性,所以——,过往的一切你都不要记在心里了。” 她拉上利奥,“走,烟火晚会快开始了,我们得过去找个好位置。”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商业街时,利奥忽然顿住脚步,不敢置信地望向对街的一家店铺,那里人头攒动,其中——其中那个侧影——莫不是——,他趋前几步,正想再看个清楚,一群赶去参加音乐巡游的女孩子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她们身着五彩缤纷的民族服装,头上戴着各种头巾,彩帽,熙熙攘攘,一拥而过,利奥徒劳地在眼前跳跃的艳丽色块中搜索,却一无所获。
“怎么啦?利尼,你在找什么?” 安娜察觉了利奥的异态。
“……没……没什么,我以为看见了老乔。” 他是眼花了,肯定是眼花了。无助的思念令头脑产生幻觉。
安娜怀疑地看看对街,哪里有什么老乔,几个穿着大花短裤的美国游客正在橱窗外指指点点。
“我们走吧,我刚才认错人了。” 他们俩走出商业街,拐向湖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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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晨耐心地坐在饭店美容沙龙的等候区里,手里拿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骊星睡醒这个倒时差的美容觉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方晨陪他在饭店餐厅吃了个丰富的早午餐,正想出游,骊星却又提出要做皮肤护理,因为长途飞行非常损害肌肤。方晨耸耸肩,
“去吧,我来签单。”
他坐在午后明晃晃的日光里,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介意。他现在的容忍度超高,对骊星,他既能迁就,也能包涵,甚至不在乎他的坏品位和小诡计,因为,方晨无所谓,不上心也就不去计较,骊星是好是坏,是圆是扁,他都无所谓。他贪恋的不过是他脸上偶尔浮现的那一丝神情,既倔强又温存。那是——那是——他心中仅存的一抹幻影了。
“好了,我们走吧。”骊星容光焕发地走出美容室。
方晨抬头看看他,漠然地点点头。那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少在他身上浮现了。
他们在卢塞恩的大街小巷中穿行,方晨上次来这个小城,还是在牛津念书的时候。现在,小城依然如故,建筑古朴,街巷曲折,远处是象明信片般明媚的湖光山色。但他的心却丝毫不为所动,麻木的僵成一团。骊星对观光赏景没什么兴趣,只一会儿功夫就厌倦了。于是,方晨带他来到了湖边盆地旁的商业街。骊星终于找到归宿,如鱼得水地流连其中,一直逛到夜幕降临。方晨很想找到姜昕和小张,却遍寻不获。他就是再好脾气,耐心修炼到第十层,也还是感觉不耐烦了。这时骊星又拐进一家卖水晶饰品的小店,他没跟进去,就站在橱窗边等待,忽然,象心有灵犀般,他似乎感觉到有目光遥遥地投注在他脸上,他刚想回头查看,就听到骊星在店里喊他:
“方晨,你快来看看。” 那过分嘹亮的声音立刻引起旁边几个北美游客的惊诧。
方晨只好快步迈进店里,以免骊星造成更大的喧哗。
店外,那几个穿大花短裤的游客还在橱窗边指指点点。
当他们终于结束购物,来到湖边,烟火晚会也即将开始了。骊星拉着方晨在如织的人流中站定,随着悠扬明亮的音乐响彻湖畔,一朵朵眩目的烟花缓缓飞升,绽放在紫色的夜空,仲夏夜霎那间幻化为流光溢彩的调色板,浓丽的色调在天幕上被肆意涂抹泼洒。看着眼前那淋漓释放的美丽又在瞬间陨落,方晨的心里一片死寂,他的苏醒——也曾像这烟花,拥有耀目的生命。
骊星戴着耳机,手里举着DV,仰头拍摄烟火,不知不觉被鼎沸的人群冲向另一侧。骤然间,骊星四周的人群因为惊吓而骚动起来,他们听到从身后传来得得得马蹄敲击石板路的声音,马的惊憟般的嘶鸣和人们的惊呼,由远及近冲过来的是刚才参加巡游的一匹马,它的眼罩已经不知去向,燃放烟火的轰鸣和一块掉在它身上的余烬使他受了惊,骊星四周的人群为了躲开那匹发疯般冲过来的马,已经四散奔逃,等带着耳机的骊星意识到大难临头时,他的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他手里还举着DV,呆若木鸡地看着那匹马两腿腾空,向他踩踏而来,躲闪开的人群立时发出震天的惊呼,
“——啊啊——!”
瞬间,一道人影疾风般扑过来,将骊星一掌推开,那匹马疯狂地嘶叫着向他甩起前腿,那人一旋身闪开,惊马因一踢未中,脚下不稳,打了趔趄,那人瞅准时机,闪电般抓下头上的帽子罩住惊马布满血丝的眼睛。马嘴里喷着泡沫,尥起蹶子,原地蹦跳打转,那人侧身跃起准确地抓住马的缰绳,机警地飞身闪避,抓牢缰绳,强硬地控制住惊马的奔势。就在此时,一个穿长裙的俏丽身影闪电般跃近,她不可思议地抱住马头,纤细的双臂反拧,那匹狂躁的马竟一个趔趄应声倒地。四周的人群再次爆发震天的惊呼。翻倒在地的马挣动了几下就咽了气。人们看到危险消除,又都渐渐聚拢过来,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趁此迅捷地遁入人群。象一滴水汇入大海般消失无踪。
方晨越过人群赶过来时,骊星因惊吓过度,浑身颤抖地瘫坐在地,在他旁边不远处,躺着那匹被扭断脖子的马。他手里的DV红灯闪动着,竟然将刚才的一幕全都拍摄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卢塞恩王宫大饭店方晨的套房里,骊星在床上已经睡熟。方晨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想起刚才湖边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所有的惊怖都在瞬间爆发——狂奔而来的惊马,粗砺的喘息和嘶鸣,怒蹬起的马蹄,就在他的双眼不忍卒睹地将闭未闭,就在他的大脑因恐惧而战栗,就在他绝望的惊呼冲口而出的一霎那,迫在眉睫的危难却嘎然而止,就象冲天怒涛急涌上岸又迅猛后撤,就象一个惊憟灾难影片在最高潮时被倒带或快进。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方晨压下心头的思绪,随手拿起咖啡桌上放着的DV机,他在小小的屏幕上看到苍穹里盛开的烟花,没有声音,但非常美丽,然后,画面开始抖动,刚才在方晨脑中闪现的一幕正分毫不差的回放出来,因为屏幕太小,他只能隐约看到那翩若惊鸿般扑出的身影。
方晨立刻拨通了姜昕房间的电话:“你睡了吗?”
“没有。” 姜昕是在事故现场找到他们的。当时,骊星正抖成一团,缩在方晨怀里。还是小张帮方晨将骊星扶回了饭店。
“骊星录到了整个事发过程,我想给你看看。”
“太好了,你过来吧。骊……骊星没事了吧?” 姜昕迟疑地问,想起刚才骊星眼巴巴地望着方晨,要求去他套房时的情形。
“——他,受惊过度,上床就睡了。” 方晨随口回答。
在姜昕的房间,他们将DV和电脑连接,现在能够听到声音了,一片嘈杂混乱,晃动震颤的画面里那个男人急卷而来又倏忽而去,将灾难化解于无形。还有紧随其后的那个女人,居然能一发力将疯马拧倒在地。他们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电脑屏幕,但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他们始终无法看到那两个人的正面图像。但从身形判断,他们应该都非常年轻,矫健。
“——快!看呀!” 姜昕忽然惊呼出声,方晨的眼睛也瞬间睁大。屏幕上,就在那两个人转身隐入人群的霎那,那个男人忽然回头张望了一下,——那——那张脸——不正是《时尚》封面上的那个嘛!姜昕和方晨迅速对望了一眼,立刻将那个定格放大,千真万确,正是他!那脸上的表情略显惊慌,但却无比生动传神。
“——嘿,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这个男模还有这种身手!”姜昕由衷赞叹着,但随即,又情绪失落,“可怎么把他找到呢?茫茫人海中捞针吗?”
“别急,你看他们都穿着民族服装,应该就是本地人。”还是方晨思路快。
“也许他们是来参加仲夏夜节的其他城市的人?” 姜昕又泼了一勺冷水。
“反正我们不是还要再呆两天嘛,瑞士不大,著名的经纪公司也没几个,一间一间问过去,总能找到头绪。”
“好!我明天一早就把截图给他们发过去。” 姜昕仍然意犹未尽,“光看那张脸已经觉得不同凡响,没想到全身效果更加惊人,你看他的爆发力和身体的灵活性——” 姜昕指点着慢放的图像。
方晨的眼睛盯视着那一帧一帧闪过的画面,觉得头晕目眩——那个敏捷的身影,万分熟悉又无比陌生,是在哪里见过呢?他苦思不解,只得放弃。
“你休息吧,”方晨站起来,“明天可以先向前台打听一下,也许他曾来过这家饭店,这么醒目的人,只要见过就肯定有印象。”
方晨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毫无睡意,看看还在熟睡的骊星,他干脆走到外间,躺倒在长沙发上,手里拿着DV机,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那些图像。他觉得自己正渐渐下沉,又象在惊涛中漂流,只感到刺激,并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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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座庄园幽静的藏书室里,安娜正在为利奥上药,他的手被勒紧的马缰划了道口子,
“我自己来吧,”利奥抢过安娜手中的棉棒,将药膏抹上伤口,灯光下那张手掌出奇的粗糙,好像曾历经艰辛。
“你今天太冒险了,我没法向尤里交代。”安娜埋怨他。
“你只要向我交代就行了。”利奥仍在低头处理伤口。
“我就是向你也没法交代,真后悔训练你,速度都快赶上我了,一晃眼就扑出去了,抓都抓不住。”安娜还在嘀咕。
“徒弟我给您敬个礼,感谢师父的栽培。”利奥处理好伤口。滑稽地将手举至额前挥了一下。
夜阑人静时,利奥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他的心仍在莫名快跳着,当他在恐慌奔逃的人群中看到那个呆立着的男孩,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依稀记得那是个很年轻的东方人,他在离开现场时还回头张望了一下,那个人的样貌——似乎曾出现在尘封多年的回忆里。
回忆渐渐地远去,利奥在睡神招唤时急切地问:“我是谁,谁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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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当骊星睡意朦胧地醒来时,方晨已经离开了房间。他在枕边留了张字条,说他将在大堂咖啡厅里等候。骊星懊恼地捶了一下枕头。他觉得这次出行真是糟糕透顶,方晨对他的态度非常疏离,令他难以捉摸,也许这些富家子们就是喜欢玩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游戏。昨晚的惊马事件更是死里逃生,恐怖至极,他惊惧地抖了一下,唉!出门前,真应该好好研究一下黄历。
等他来到咖啡厅,方晨,姜昕和小张不知正在讨论什么事情,“我问了前台,他们都没见过这个人。” 骊星隐约听到姜昕的话。
“你们在找什么人吗?” 他立刻问。
“我们在找救你的那个人。” 小张顺口回答。
方晨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个回答完全正确。骊星来了兴趣,“你们找到了吗?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了,那会儿,我都吓傻了!” 他夸张地瞪大眼,方晨看看他,觉得他的表情举止非常戏剧化。
“我早上发出的邮件还没有得到回复,”姜昕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晨一眼,“——所以,我们今天没有什么安排。”
“我得补拍一些民居的照片。”小张忽然提出来,他对欧州建筑史很感兴趣。
“我和你一起去。”姜昕立刻举手。
方晨也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开玩笑,他可不想再被他们丢在一边了,“我也加入。” 他又转头望着骊星,“昨晚你受惊了,还是留在饭店休息吧。我让他们把午餐送到你房间。”
骊星的大眼睛咕碌一转,顺手把胳膊圈进方晨的臂弯里,“我不要一个人留在饭店里,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他恳切地望着方晨,他知道什么表情能引起方晨的注意。果然,方晨看着他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象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似的,
“好吧,那你就一起来吧。”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可也晚了,骊星的胳膊一下子圈紧了他的手臂,“晨,我们去什么地方呢?”
小张和姜昕赶紧别开眼睛,他喜欢随时随地表演亲热,并不代表其他人都愿意观赏,方晨也觉得不自在,可又不能公然扯开他的胳膊,忍得非常辛苦。
这时,姜昕已经叫来了领班,问他附近有什么值得一观的建筑。那个态度殷勤的领班立刻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可那些都是他们已经访问过的景点。看到他们意犹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