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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 作者:兜兜麽(晋江榜推高积分vip2013-10-23正文完结)-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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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玉恨铁不成钢,“大佬是谁?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还哭!还哭就把你关黑屋!”

    春山瘪着嘴不哭了,哽咽道:“阿爸不让说,大佬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

    温玉眯起眼,威胁,“连我也不可以讲?”

    “穗穗——”我可怜的春山,真是撞坏了脑子,居然喜欢温玉这个母夜叉。

    八六版《射雕英雄传》在南方台持续热播,每天晚上八点三十分开始,全国犯罪率都降低十个点,罪犯们相约手牵手,坐在家中看郭靖黄蓉谈恋爱。

    温玉拿着她号令天下的打狗棒——一根刷绿漆长木棍,带着手下小跟班,偷偷溜进德叔家堆满杂物的地下室。

    谁也猜不到她会在一堆沾灰的旧物中找到曾经的记忆。

    丢弃或是拾起?

    破题须得人生终极奥义。

    眼前一张弹簧床,一座山一样的男人,一条极不合身的卡其布裤子,赤*裸的上半身缠满绷带,隐隐有血渍渗出,点缀灰扑扑一间屋。

    房顶三十瓦小灯泡下,他正凭借一根软管一只可乐瓶渡他的瘾。等他抬头,眼神空乏,无焦距,海洛因催使下美梦蹁跹,他当自己又做好梦,傻笑着同她招手,“伊莎贝拉,你又来了——”

    要如何说服自己,眼前这滩烂泥,这堆垃圾,是曾经骑着摩托车载她飞过海岸的陆显。

    温玉握紧拳头,与他面对面,眼对眼,数着时钟分分秒秒,如宿敌相见,杀气腾腾。

    周遭氛围低气压,只有春山无辜,既怕温玉看得瞎眼,一冲动上去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更怕阿爸知道,将他吊起来拿皮带沾盐水抽,想想都痛。

    温玉站得累了,索性搬一只板凳,坐在他床前,等他醒。

 30男女吵架

    分针迈长腿一圈一圈追那只矮胖子时针;谁把闹钟报时定在下午三点;令静止图像猛然震动;似放映员晃动胶片,银幕旧电影震颤如老人指头。

    握不住的除却时间,还有胸腔之中,一颗心跳动节奏,它几时快,几时慢;几时骤停;几时猛冲;不肯给你蛛丝马迹。

    春山站的脚软;温玉看得无聊;而陆显独自沉浸在一克一两金的白粉中,怀抱他的春秋绮梦,祭奠他的起伏人生,多么飘飘然,几乎就要突破屋顶飞起来。

    忽然间他坐起,负伤的上半身向前探,宽阔饱满的额头离温玉不过咫尺间距。他眉间紧锁,面露疑惑,眯着一双狭长的眼,观察温玉,教授讲学一般认真,等一等,他目不转睛,却无神,不能确定他研究的究竟是人是物。

    地下室里烟与酒的气味混杂,带着一股腐烂酸臭,挑拨她本就拉扯到极致紧紧的神经。

    他还敢笑,瞳孔松散,嘴角上翘,白痴智障一类笑容,呵呵呵,嘿嘿嘿——

    简直找死。

    温玉指使春山扛一桶水来,发挥神力,哗啦啦倾倒在陆显身上,从头到脚,连带弹簧床上脏兮兮皱巴巴床单都被井水浸湿,滴滴嗒嗒流着水。

    这一刻陆显如梦初醒,傻呆呆抬头看向提个桶喘气的温玉,难以置信。

    一抹脸低吼,“你吃错药?知不知道今天几度?发神经也要有限度!”

    他凸眼横眉,索命鬼一般凶神恶煞,只可惜吓不住温玉,温玉娇柔外皮下装载一颗女金刚的心。

    她扬起下巴抬起眼,明明高不出他几公分,却武装出斗士精神,要同他决战到底。

    “抱歉了陆生,算不出你要high到几时,我又没时间没心情等下去,只好用特殊方法叫醒你。”红色塑料桶递给小跟班春山,她转过脸来,不咸不淡问话,“听说你死透透,没生还可能,排位都立好,怎么,陆生也玩诈死脱身这一套?十几年前的剧本,现在来演未免太俗。”

    “见我没死,你很失望?”陆显没尊严没脸皮,啪嗒啪嗒滴水的床单床垫他照样横躺,长腿架在横栏上,吊儿郎当恬不知耻。“没办法,我陆显有九条命,重伤扔进海里,游过太平洋照样能活。不过温玉,我们真是有缘,躲到西江来还能遇到你。你来做什么?千里迢迢过关,专程探望我?”

    “海洛因的劲头还没过,陆生还在做白日梦,异想天开。我知你命硬,更敬佩你死过一回还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你自己想吸毒、嗑药、玩刺激都没所谓,拜托你不要指派春山去替你买白粉,劳你睁大眼,保留最后一点点良知,春山未成年,他甚至都不懂你每日吸食的是海洛因还是白面粉。”她顿一顿,稳住心神,盯住陆显渐渐紧绷的侧脸,继续说:“你再敢叫他替你拿货,我一定去找公安,举报你藏毒贩毒,陆生,这里不是红港,海洛因同可卡因,五十克就够叛你死刑。想等女王特赦?等到你走黄泉路都没消息。”

    温玉的尖利言辞是一根利刺,猛然刺中他腰腹未愈合伤口,疼痛难耐。他坐起身,凶恶可怕的表情对住她,胸中怒火翻涌,杀气腾腾。

    不过片刻,他又换成阴恻恻的笑,恍然了悟姿态,“人家说落难无亲朋,我陆显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没钱没势没人帮,当然受不起温小姐关心。你想走就走,想骂就骂,不是还有一包粉才买来?等我吸完它再说。”

    没有错,这原来就是男人嘴脸。相安无事成日吹水,一间房讲成一幢楼,一辆尼桑讲成四轮宝马,月薪七千讲成百万家财,听他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他是铮铮铁骨硬汉,足够撑一个家,天塌下来有他扛。

    一转眼到落魄时,怎样?你忍住不吭声他嫌你带衰,你大胆多讲几句,他话你嫌贫爱富。总之千错万错,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绝不会错。

    啧啧,都怪你不旺夫呀小姐。

    温玉没时间同他怄气,且怄气最没意义。只淡淡瞥他一眼,轻鄙不屑姿态,“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失望,现在看,我倒宁愿你沉在海底喂鱼,多多少少对肚饿的鱼虾还有效用。”

    她的一个眼神已足够重伤他,陆显面黑,假装无所谓,反唇相讥,“不好意思,我活得好好,令你大失所望,要不要吃人参补补神?免得你气闷,吃不好睡不着。”

    唇边牵一丝冷笑,温玉道:“活得好好?一条野狗一样垃圾堆里捡食,见到白粉立刻摇尾转圈,只要有粉吸,杀父仇人也能拜干爹。哪一日断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无恶不作,毒瘾上泛,可以为三十块杀人全家。那些瘾君子你见得比我多,几时是人,几时变鬼,要看白粉足不足量。”

    最后她强调,“陆生,换我是你,宁愿死也不要像狗一样活一辈子。但或许,你们的一生并不长,也许三五年后就抱住海洛因去填垃圾场。”

    她向他挥手道别,“陆生,你不知我有多轻松,同大D哥周旋好费脑,但对一条死狗,有什么可担心?我以后读书结婚,买房生子,都要多谢陆生死前赠我十万英镑。”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的容忍已达极限,大约陆显也是。

    陆显被她最后一句话气到内伤吐血,谁是狗?谁是人?她才是世上最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在他面前叫嚣,要拿他的钱嫁人生子,过她的安稳人生?

    难怪人家讲,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他脑子进水才去对她好。

    好歹,他总算彻头彻尾醒过来,只是浑身湿答答又没力气,躺在床上记忆回访,一想起温玉冷冰冰没感情的脸孔,他便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当即掐死她。

    自始至终,春山都跟在温玉身后。

    她一路闷头向前走,叔伯长辈喊“穗穗、穗穗”她只当听不见。憋一口气终于抵达礁石林立的海岸边,看浪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拍打坚硬突兀岩石,静默无言。

    海风如此冷,带走身体每一分热量。

    春山坐在高高礁石上思考人生,许久才等来足够勇气,开口问:“穗穗,你同大佬认识的?”

    温玉下意识否认,“谁认识他?瘾君子一个,迟早吸白粉吸送命。”说完就后悔,一句话拆开说,她矫情做作得令人反胃。

    “春山,他不是好人,你不要理他。”

    春山说:“可是大佬对我…………”

    “我不想谈他。”

    温玉尚不能做到铁石心肠,不动如山,她在陆显面前假装出的冷静自持一转眼都破功,她此时在同虚无缥缈的情感生闷气。

    傍晚下起小雨,依然是临海小镇风与水缠绵滋味。

    天公不作美,金福卤水鹅的生意不见好,于是早早收市,店内上上下下工人厨师都得半日休息,人人乐得轻松。

    阴郁的心情吹不散,温玉上到二楼书房来,外公尤奉贤是民国中期留学生,法语德语都精通,二十坪的书房整整齐齐四面墙都堆满书,算得上一座私人图书馆。

    只是尤奉贤双腿残疾,已在轮椅上度过半生。

    温玉敲门时,尤奉贤正伏在大书桌前,持一支老旧派克笔,专心致志写他的学术心得。见温玉来,先问过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功课复习过没有,英文程度如何。

    温玉乖乖答话,到沉默时欲言又止。尤奉贤便放下笔,招呼温玉坐下,预备长谈。

    温玉迟疑许久,犹豫着开口问:“外公,我不懂,为何好好一个人会去吸毒。罂粟花也食光照雨露,土壤中生长,为何精炼过后,就成怪物,可以控制、摧毁任何一个人。”

    尤奉贤从挂在鼻梁的老花镜中观察温玉的疑惑与挣扎,却并未急于警告扼制她忽而萌生的好奇心,他在思考中习惯性地屈指敲一敲桌,缓缓说:“存在即必然,毒品的存在与发展归结于人类的只增不减需求。穗穗,你抽烟又是为什么?”

    温玉怔忡,在尤奉贤面前,她无从遮掩,“时间太多,寄托太少,生活苦闷又没意义,同阿妈日日吵架,家人又不和,不如一根烟时间躲避现实。”

    尤奉贤说:“穗穗,你自己都明白,是空虚。”

    温玉呐呐,似懂非懂。

    尤奉贤适才转过身,要同她促膝长谈,“现在可以同外公讲一讲,究竟发生什么事。”

    谈话过后第三天,春山在厨房里围绕着温玉啰啰嗦嗦,那位住在地下室的大佬又问起她,问完不许春山作答,要他当没事发生,好神经的一个人。

    小火慢炖的人参鸡汤在灶台上咕咕冒着热气,才出缸的卤水鹅汁多肉厚,还有长江流域珍珠米,粒粒晶莹。

    温玉拿一只小勺一张油纸,一颗颗白色药片在纸上碾成粉末,全都倒进鸡汤里,属额外加餐。百忙之中,她抽空问一声,“叫大富去偷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春山战战兢兢答,“我都带在身上。”

    她提一只竹篮,他扛一只工具包,要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作者有话要说:要吵架D哥怎么吵得过温玉,不自量力

    o(︶︿︶)o 唉

    我把温玉写得好坏啊。。。

    不过温玉不是直接上去就捆死。。。

    她还要先获得被害人同意的,这个人精~~~~~~~~~~~

 31一路向北

    不能等;不能停;我要一路向北去。

    昨夜雨初;今晨红日催微风;燕子携家带眷都南归;气温仍在摄氏二十度上下徘徊,路边每一株野草都在隆冬时节茂盛生长,并非不惧严寒;只不过想在霜降冻雨到来之前多活一刻。

    温玉套一件外婆亲手织的大毛衣出门;羊毛线双股织,殷桃水红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庞亮得惊人。

    十七岁少女多得意;上帝都为她描一层金光;皮肤注满水闪闪亮;碰一下好Q弹,处处都是年轻的力量——并不在乎年龄,或青春,因她有大把希望,大把未来可供期待,不必满世界搜寻,限定自己二十八岁之前一定风风光光嫁出去,三十岁四十岁都不计较,只要是雄性生物就肯签婚书。

    她们不懂得等待多快乐,希望多难得,或者她们不屑懂得。

    我与你,总被世俗打败。

    因此她想要试一次,漫长估计人生,她做一次豪赌,输赢不计。今后循规蹈矩,安静生活。

    竹篮子里饭菜肆意飘香,老式按钮随墨绿色两股电线挂在门边,咔嚓一声灯亮,融融暖光瞬时抹平黑暗中跳跃的火星。

    阴冷潮湿地下室,凌乱不堪房间,床边一只破口的碗装满烟头烟灰,深绿色军用床单上大片黄色污渍无人管,大摇大摆横亘眼前。

    陆显依旧穿着他那条不洗不换的牛仔裤,头发长得遮住眼,绷带上的血渍已转黑,浑身上下散发着垃圾久不处理的酸腐味,被抽掉脊骨,站不直坐不稳,歪歪斜斜横躺在小床上,对着天花板发痴发呆。

    听见脚步就知是谁来,他纠结于要不要起身,大男人自尊心绑缚手脚,他自始至终一动不动,装冷漠装无情,无聊之极,幼稚之极。

    温玉给他不温不火演技评及格分,鼓励他再接再厉,看他能装到几时。

    春山背个工具包在门外放风待命,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吓得腿抖,讲话也变口吃,他他他——他的穗穗大不一样,都是被资本主义腐蚀污染。

    要警惕糖衣炮弹呀。

    室内,温玉揭开盖,鸡汤黄橙橙飘油花,人参药性都被鸡肉吸光光,想一想都知大补,而她家传卤水鹅,只捡最精华身与翅,脖是费肉,腿厚不入佐料,唯有翅膀与鹅腹,皮与肉比例恰恰好,每一根骨都被卤汁浸透,齿间咬开来,骨髓都是醇厚香。

    她做贤妻,乱糟糟斗室里布好碗筷等他上桌吃饭。

    他终于肯将目光从屋顶结网的小蜘蛛上挪开,侧过脸瞥她一眼,仍是一张死人脸,仿佛是她欠他五百万不还。“你来做什么?”

    温玉笑脸迎敌,“我来看你呀,陆生。断头饭吃不吃?”

    德叔的饭菜只讲究“熟透”“有盐”,哪比得上眼前人参鸡汤卤水鹅,色香味俱佳,一丝丝热气飘来,便勾动腹中馋虫。

    人生苦短,他要及时行乐,大食四方。

    筷子都递到手边,他不接,温玉轻轻说:“都是我亲自下厨成果,陆生不肯赏脸?”

    “无事献殷,你要做什么?开门见山,我到这一步没什么可顾及。”陆显对她的突然转变保持怀疑,甚至是恐惧,她笑盈盈模样同黑寡妇没区别。

    “好好丑丑也算相识一场,陆生你临走记得留钱给我傍身,我不能恩将仇报。只一顿饭菜,我还能应付。”

    陆显陈述实事,“我右手残废。”

    温玉端起碗,拿一只勺,就要喂他吃饭。

    陆显皱眉,“你被雷劈中?突然间变另一个人?”

    温玉舀一勺鸡汤,吹散浮油,温度刚刚好,滋味恰恰足,一勺香气肆意,送到他唇边,好贴心女朋友,“用过这顿饭,我们就算两清,以后你富贵发达或是贫穷落魄都跟我没有关系。陆生,你我相识一场,该有个了断。”

    “噢,原来你要借一顿饭割袍断义撇清关系?你以为我还会纠缠你?你当你是皇室公主,赌王亲女?”

    “送到嘴边都不肯赏脸?”

    陆显低头,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脸,无味的舌卷过汤勺边缘,温温热热鸡汤烫暖萎靡不振的胃,激发更多汹涌咆哮的食欲。

    他饮过汤,食过饭,过足口腹之欲才问:“你是不是想杀我?怕我拖累你?放心,我陆显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来不连累身边人。”

    温玉照常收拾碗筷,顺带擦一擦布满灰尘的茶几,忙忙碌碌头也不抬,“怎么?我几时有荣幸做大D哥身边人?都不给我颁证书发绶带通知我上台讲赛后感言。毕竟是千千万万个飞女中脱颖而出…………”

    陆显感叹,“假设你生来不能讲话,会更完美。”

    “那要卖不出价,我卖不出钱,爹地的赌债怎么还?全家人都要街头饿死。”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他沉下脸,逼问。

    温玉不咸不淡,不挂心,“大太好心,给我找好下家,一毕业就结婚,先付礼金六十万,我几时这样值钱,受宠若惊。”

    陆显问:“对方什么人?”

    温玉道:“还能怎样?以为人人都是大D哥,身长英俊,出手阔绰?四十几岁秃头佬,肚子里藏一只七个月大小仔,活到八十岁也不见生。”

    “你愿意?”

    “我可以说不?说完被吊起来再用皮带抽?陆生,我不是九命猫,你也不是神奇侠,次次都能及时到场。”

    “说来说去,变成我欠你?”陆显开始抽他的烟,他的心却不在鼻尖弥散的尼古丁上。胸口沉重闷上大石,说不清道明的压抑,暗处的挣扎,不欲人知。

    “你打算一辈子住地下室做隐形人?”

    他突然间暴怒,一脚踹翻玻璃茶几,大声吼,“你要我怎样?一个残废,你指望他飞黄腾达当首富还是做总督?”

    温玉说:“你继续这个样,活不活得过这个冬天?”

    陆显不出声,死死盯住温玉背影,等待陡然掀起的怒火熄灭,等待她开口,低声说:“你戒不戒?”

    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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