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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捏著他的鼻子,“笑什麽呢?”
“嗯……在想师父好像很……怕你。”他推开赖在身旁的人,撩起帐子下床,拾起散落在地的衣衫穿起来。
秦朗嘻嘻笑著,“想知道为什麽吗?”
司马绪道:“想。”
秦朗道:“那你没有一点表示?”
司马绪道:“不行。”
秦朗道:“真小气。”
司马绪已穿戴整齐,“狂花剑是用来装门面的,你少打主意。”
秦朗道:“小昭,到时你会全力以赴吗?”
司马绪一挑眉,“那当然。”
秦朗道:“那我先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吧,不然你一不小心让我上了西天,师父没人节制一下,就太没有意思了。”
司马绪道:“是你看不惯他太高兴吧。”
秦朗道:“你还要不要听?”
“你要讲便讲。”
“我看到时你们两个不鬼打鬼才怪。”秦朗将声音压低,“师父的命门是一个字──‘焰’!”
“焰……”司马绪念出来,皱起眉头道:“你是怎麽知道的?焰又代表什麽?”
秦朗道:“你知道嘛,我也学幽娈心经,但我学的这一种却是与你的那种相克。师父先教我招式,再教的心法,我一时好玩,将心法倒过来用。”他停了一下,看著司马绪微变的脸色,笑得十分得意,“不要那麽佩服我,谁叫我从小就那麽聪明……”
“我只是想,你没死老天真不长眼。”
秦朗道:“谢谢夸奖。”
“不客气。”
秦朗一点也不为所动,继续言道:“刚开始有点难过,但冲过关之後,功夫增长得很快。一天晚上,师父来找我,他还拿了搀有‘凤凤於飞’的酒给我喝。那种东西我从小就当茶啦,所以我还没倒下他就倒下去了……你那是什麽表情?不要告诉我师父没有打过你的主意,那个老东西教徒弟幽娈心经就是这个目的。我喝了春药当然有反应啊,你也知道师父长得不赖,临时泄一下火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刚做了一半,他就醒过来一顿挣扎,那时他脱口喊出的就是这个字。”
“难怪他对你没好脸色。”司马绪道,“那焰是……”
秦朗瞧一眼洞外,刚飞来一只白鸽在地上扑腾。“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堆弟子好像挡不住了。”
司马绪抓起桌上的狂花剑,飞身跃出悬崖峭壁间的剑庐。
秦朗懒洋洋地再次躺下,“小昭啊,真是个劳碌命……”
鸽子好不容易扑腾到床边,居然脚边有个黄圈。
“不是武当的?”秦朗越瞧越眼熟,抓过来一看,“怎麽有点像潜龙谷的……”
不知为何,司马绪似乎听到一声无奈地惨叫,他沈思道,莫不是那个天天在混的潜龙谷谷主终於收到属下的抗议了。
武当内一片混乱,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一向沈默少语的流峰在脸色不佳地瞪人,被瞪的那个开心地挽著他的手挂在他身上,甜甜的嗓音不停地叫著“爹爹”。
那是个穿著一身洁白,好像个雪娃娃的七八岁大的孩童。
看见司马绪走出来,各人收了看戏的心,恭敬道:“见过盟主。”
“你就是武林盟主吗?”
司马绪微笑,道:“我就是,小朋友,你有什麽事吗?”
“我是来找爹爹的,请你让爹爹跟我回去。”
司马绪问道:“那你爹是谁呢?”
小孩一指流峰,“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他就是我爹爹。”
“那你妈妈呢?”
“妈妈死了,她叫我来找爹爹。”小孩低下了头。
司马绪抚摩著他的头,“乖,告诉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嘉陵,我叫仇嘉陵。”
仇……
司马绪直起身子,“流峰,你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他不是!”
司马绪道:“他是与不是,都与我无关。”
他的话如此之冷,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在场的人一时间无人敢语。
流峰的手紧紧地握著剑,小孩的脸还是一派天真地左顾右盼。流峰一手挟起他,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讨论一下各位的事情。”司马绪微笑地说。
众人如梦初醒,大厅里重又热闹起来。
“你是谁?”
流峰把他扔在地上,怒瞪著他。
“我是你儿子啊。”嘉陵委屈地看著他,“爹爹,你为什麽不认我?”
“我没有儿子。”
嘉陵道:“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就算我有也不是你。”
“既然你有为什麽就不可能是我呢?”嘉陵大眼眨巴眨巴,“我长得这麽漂亮当你儿子,你也不吃亏啊。”
流峰眼睛里快喷出火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不会杀我的。”
流峰的剑举了起来。
“不然那个叔叔会生你的气。”
剑“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你要什麽?”
嘉陵开心地笑,“我当然只要爹爹你了。”
流峰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嘉陵在他身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真是个笨蛋。本来呢,我只要那件东西,现在看来闲著也是闲著,就陪这个笨蛋玩玩吧。”
仕容拿著一张红色的帖子进入书房时,司马绪正将茶杯砸到流峰身上。热水浇了他一脸,那人还是纹丝不动地站著。
“太热了,再去泡。”
“是。”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仕容偷看一眼司马绪,他带点任性的生气好像只针对流峰,而流峰也心甘情愿的接受著,没有一点不高兴。
帖子上写的是远迁到大漠的原苍鹰堡主林逢笑与司马絮儿将在近日完婚。
司马绪听他念了,笑著说小妹出嫁兄长怎可没个表示,当即要他著手准备贺礼。但不知为何,他那个笑容,仕容越看越寒心。
仕阳与原来不同。那种感觉,是真正的霸气,像出鞘的宝剑,光芒毕露。
仕容是个淡泊而不冷情的性子,以前师兄们欺负这个小师弟,他虽明里不好帮,但暗处都替他挡了不少。印象中,九师弟仕阳是个温琬如玉的人,从没见与谁生气红脸,後来谁也没料到地登上了掌门之位,又统一了白道,著实让人倒吸了一口气。
就连那看惯了的笑容也好像隐藏了很多东西,他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到底是福还是祸。
他的手不自觉地触碰胸口的某一个物件,那是师父临走时留下的一封信。他言道,如果有一天发现掌门仕阳行为有不适之处,立刻将此信拆开,公布天下。
他心中暗道:仕阳师弟,你可千万别让师父失望啊。
夜阑人静,晓月如眉。
流峰打开门,看到嘉陵正坐在台阶上看天上。
“让开。”
“路那麽宽,你不会绕开走?”
流峰绕过去刚走几步,他拦在前面,“你要去哪里?”
流峰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去,他再次挡在前面,无论流峰怎麽绕,他都能拦在正前方。以流峰的功力,竟无法逃开。
流峰眼神深沈了几分,开始使用轻功步法,而在他加快步伐的同时,嘉陵的身影也发生了变化。
院中光亮不大,但嘉陵的身体好像笼罩著一层光晕,渐渐地由一个变成两个,三个,四个……
“欢喜门──”
“算你识货。”嘉陵得意地一笑,“再来接我一掌。”
此时,流峰忽听得一声细微的东西破碎的声音,他一闪神,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掌。
“你别担心,我师兄人好的很,向来是一招毙命,人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第三章
嘉陵正得意於一招得手,却不料流峰在中招之後不退反进,单手扼住他的喉咙。
“你相不相信我也能让你感觉不到疼痛。”流峰手下一紧。
嘉陵瞪大眼睛,“爹爹,你为什麽要杀我?”他的表情无辜好像什麽也没发生。
流峰大吼道:“不要喊我爹爹!”
“不喊你爹爹,难道喊你儿子吗?嘉陵怎麽会如此大不孝──”
流峰收回手,转身向司马绪所居的内院走。
嘉陵在他身後干瞪眼,他被点了所有能动的穴,心里咒骂道:看不出这个黑家夥的武功这麽高,算他看走了眼,但下一次他绝不会让他这麽容易脱身。
流峰刚走进内院,正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带著森森剑气冲破屋顶。
白衣人是仅罩件外衫的司马绪,黑衣人蒙著脸,剑术不凡。
司马绪使的是武当剑法,华丽而大气,狂花剑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黑衣人虽是守多攻少,一时之间却也不露败象。
流峰想起嘉陵的话,略一沈思便提剑加入了战局。
黑衣人以一敌二,压力倍增,目光闪烁手下一个虚晃,脚下暗暗施力,竟将屋顶踩破跃下去了。
司马绪紧随其後跃下,但哪里还见他的身影。他冷哼一声,反手给了流峰一巴掌。
“谁要你多事?”
流峰低下头,“公子恕罪。”
司马绪径自在桌边坐下,屋内黑漆漆的,窗外风声蝉声间或,更显得寂静非常。
“流峰。”
“是。”
又是半晌的沈默。
“你走吧。”
“……”
房门打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司马绪伏在桌上,肩膀起伏,单薄的身体一颤一颤。
手,在空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落在他的长发上。
“你……没走?”
他惊起,想逃走却被圈在怀里。
流峰在他耳边说:“你故意的。”
他勾起嘴角,“对,可是你还是上当。”
流峰没有说话,他一把横抱起他,扔到床上。
他揽著他的肩,轻声说:“我骂你,我打你,你不许生气。”
嘴被堵住,好一会儿方有间隙。
“明天记得修屋顶……”
嘉陵看著乌漆抹黑的夜空,“那个笨蛋,一定被利用得连渣子也不剩。”
他托著下巴,可爱的脸,稚气地皱皱鼻子。
“师兄,你说中原人怎麽这麽奇怪?一会儿聪明得要死一会儿又蠢得连神仙也没办法。”
他回头问著身旁的人,他正在擦他的剑。
剑上有血,是他刚从一个无名的可怜人身上“借”来的。他说,剑出必见血,这是个坏习惯。
但身为欢喜门的大弟子,这种习惯并不为过。
但是他刚才要拿他的血凑和的想法,让嘉陵很恼火。
他可是师父最爱的心肝宝贝,什麽凑和……这是污辱!
“司马绪……早有防备。”
“哦。”
“是你告诉他的吗?”
嘉陵跳起来,“你以为我头撞坏了?我为什麽要告诉他,这样做对我有什麽好处?”
黑衣人道:“有什麽好处你自己知道。”
嘉陵气得脸涨得通红,“好好好,你这麽想,我也懒得和你争。反正我们各凭本事,看谁最先拿到‘飞天羽衣’。”
他一跺脚,怒气冲冲地转身欲走,突然他好像想到什麽,“难道是他?”
“谁?”
他得意地一甩头,“偏不告诉你!”
“欢喜门?”
司马绪侧过头,神情有些迷茫。
流峰道:“欢喜门是源於天竺古城的一个门派,他们奉欢喜佛,武功邪门异常。”
司马绪皱眉:“他们信奉的是欢喜佛?”
流峰道:“是,和杏花林一样。确切的说,数年前欢喜门就派弟子进入中原谋夺霸业,为此他们还创立了一个门派,那就是杏花林。武林三老看不惯他们的淫邪手段,於是号召天下群雄联手攻之,鹤童老人重创常悦,无春老人与当时的天机老人共战欢喜门教主,历时七日七夜方以一招险胜。欢喜门教主曾言他日必再来领教。十年前,欢喜门被人一夜之间伤了大半,再也无力提及旧事。”
“难道此次欢喜门是卷土重来,再战中原?”
司马绪站起来,“流峰,你去把七师兄请来。”
“你要去关外?”仕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要丢下这一大摊子事只为了参加一个婚礼?”
司马绪微笑不语,仕容按著隐隐作痛的额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司马绪轻启朱唇道:“没有。”
“你什麽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他停了一下,“七师兄,你要小心,武当不太平。到时候,我会让流峰留下来。”
“公子──”
“放心,公子有我呢!”端著茶进来的人是一身浅绿衣衫的小律,多日不见,他竟好似脱了稚气,出落得像个俊俏少年了。
司马绪道:“流峰,武当就拜托你了。”
流峰抿紧嘴,“是。”
在去关外的路上,绿衣不解地问司马绪:“公子,大哥也在武当,你何必让流峰也留下,让他一起去关外不是更好吗?”
司马绪冲他微微一笑,让他一下子晕陶陶的。
“小律,紫衣是你二哥吧?”
绿衣眼神一黯,“是。可我总觉得他已经完全变成大哥了。”
司马绪道:“蓝衣是蓝衣,紫衣是紫衣,小律,无论怎麽像,谁也替代不了谁。”
“公子,你是说……不可能啊……大哥明明用了血焚……”绿衣吓得脸色都变了。
司马绪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就好好地享受一下武当山上没有的悠闲吧。”
“公子……”
绿衣追在他身後喊,他的心都快让公子给吓出来了,他怎麽可以这样若无其事。
司马绪笑著摇头,可怜的孩子,连惊险刺激的快乐都不会享受。
绿衣疑惑地看著司马绪,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司马绪在故意拖延行程,每天晚起早投宿,中间更是停停走走,他在等什麽?
“公子,你在等什麽?”
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不自觉地说出来了。
司马绪淡笑不语。
绿衣心中一大堆问号,却得不到一点答案,嘟著嘴气愤地望著司马绪。
“小律,该投宿了。”
“是,公子。”
他懒得去瞧天上好好的太阳,牵著马走进了挂著“迎宾”字样的客栈。
客栈里有点冷清,越靠近边关人烟就越稀少,来往的多是贩货的客商。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打尖的时候。
夥计很快迎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要用饭还是住宿?”
“都要。”
小律去安排住宿,司马绪乐得坐在一角独酌。
夥计放下酒菜正要离开,司马绪手中的筷子轻轻一划,眼看就要落在他手腕上。
这一划蕴含了武当的小擒拿手的十八种变化,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料那貌不惊人的小夥计竟滴溜溜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地躲开了。
司马绪翻手一变,转为武当“翻云覆雨”掌,直拍那人胸口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那人以掌抵掌,於吞吐之间借力一跃,站到几丈开外。
“司马掌门真是好眼力。”
司马绪道:“见笑了,我这个瞎子,只不过耳朵比别人好一点,听过一次的声音就一定会记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与司马掌门从未有过交谈吧。”
“兄台好记性,只不过这里夥计的声音我听过,而你的声音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哈哈哈……看来谁想在司马绪手下讨到便宜,还真得比别人多一百只耳朵,一百只眼睛。可是司马绪,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而我,也不会告诉你。”
他的笑声渐渐消失。
司马绪低头,轻声说:“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
天色渐暗,客人多了起来,绿衣在客栈外迎客,夥计的装束,衬著他“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倒比那刚从柴房里救出来的那位更像三分。
司马绪坐在一角,什麽也没变,手指掐算几下,对那战战兢兢的老板说道:“你今年运程很好,有惊无险,并有大惊喜。”
老板不敢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唯唯诺诺地应著:“先生所言极是。”
客人心道,看来这算命先生一定算准了。
来客里,有一主一仆两个青年人,若你仔细看,会发现其中一人眼神所及无定,而另一个随侍在侧,口唤“公子”。
而另一桌,则都是脸色不善的大汉,他们不时瞟一眼那两个青年人,不时低下头低语。
司马绪内力精绝,运功听去。
“是他们吗?怎麽没看见东西?”
“肯定是收起来了。”
“别吵了,听清楚,三更时分动手。”
司马绪站起来,施施然走到他们桌边,道:“几位朋友面带煞气,不久将大难临头啊。”
“你这个瞎子找死!”斗大的拳头举在半空中,却怎麽也不能往下砸。
他额头上的汗珠如雨一般掉下来,青筋暴出。
其余的人一见形势不妙,面现惊色。
这时忽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大汉仰面躺在地上,口吐鲜血而死。
那群人吓得後退,望著司马绪惊恐万分。
一个青衣大汉制止了众人的行动,上前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侠,请大侠见谅。”
司马绪脸上的表情很是疑惑,“发生了什麽事吗?这位大哥怎麽了?”
青衣大汉面露疑色,忖道,莫非不是眼前这个人?那麽唯一有可能於眨眼间伤了他们伏虎寨一名不弱的武师的人就是──他的眼神落在邻桌慢吞吞喝著茶的青年人。
难道事迹败露了?
转念之间,他的脸色已变了数种。最後,他苍白著脸,手一挥带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马绪沈思道,这个人功夫不弱,眼中的精光看似练的是少林一类的刚气内功。而在中原边界能有这此功力的莫非是昔日被少林逐出师门远走关外的伏虎寨寨主?
他心中想法转了千回,身移到那青年人桌边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酒……”
“老板快上酒──”仆人的喊声显得格外响亮。
这世间,手下的人向来比主人更爱那排场。
也许只因为他们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达不到那样的资格,所以只要能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