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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菁.-.瓶子晚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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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说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疯狂到这种地步,将忧虑和爱意凝聚出的力量令她震撼不已。  
可是力量总有耗尽的时候,到后来凯文几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走,只要有路就向前走去,  
常常没有回到他租下的寓所,也不知道睡在哪裡,到底有没有饭吃,简直与一个游民无异了。  
在麦当劳的前天叶子还去看过他,强迫他修整自己的外貌,说我不会想见到他这副鬼样子。  
结果那天他在经过十字路口时终于看见站在麦当劳窗边的我,也顺利的结束这场闹剧。  
真好奇如果凯文没找到妳,这故事会怎样收场?  
叶子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因为”如果”,是不存在的。  
「要喝咖啡吗?」我问,开始在他的咖啡壶上动手。  
凯文的千里寻人由叶子转述给我,说者浅澹,听者也就是我,垂首良久,只能不发一语的默然。  
要一个自责至极的人说话,简直是一种磨难。  
「好怀念妳煮的咖啡。」他笑说。  
对于艰辛的寻人之路他什麽也没提,更没有苛责,只用拥抱和亲吻表达他找到我之后满溢的喜悦。  
「曼巴好吗?」  
「好。」  
凯文的房间整理的一丝不苟,房内的书桌上摆了几张我和他的合照,他正沉浸在电脑网路上,  
兴冲冲的mail给他认识的一堆人,告诉他们”找到我了”这个好消息。  
煮好了咖啡,一杯给他,一杯给我自己,房内开始瀰漫浓厚的咖啡香气。  
似乎,又回到爱屋的早晨。  
「谢谢。」边敲键,他一手接过咖啡。  
「我向公司的Jack说了,说我在这裡等妳办好那些证件就回去了,他还说公司没有我已经奄奄一息,了无生机。说得我像伟人一样。」  
「是实话啊!」凯文在公司的能力无庸置疑,当然”人缘”也加成在能力之上。  
「Jack给妳的。」  
我看向电脑萤幕,Jack送来一个笑脸和一束电子玫瑰。  
「嘿,向我跟他说谢谢。」  
「嗯好苦,妳忘了帮我加糖和奶精了。」  
「啊,对不起。」我端回。  
不加糖和奶精,这杯是何祯的咖啡。  
重新调过后再给凯文,只是他喝了一口后又大叫。  
「怎麽了?」  
「呃,好甜。」  
我脑袋转了圈,再度暗叫。  
又错了,三匙糖和奶精,这味道是属于唐皓的。  
「我重煮好了。」不顾他语出拦阻,我重开咖啡壶,加入咖啡粉。  
凯文继续利用电脑传输讯息,我却盯着咖啡不断蒸馏出来而感到措折,因为我竟然忘记凯文是喝加了几匙糖和奶精的咖啡。  
「一匙半的糖,二匙奶精。」  
「嗯。」  
凯文的提醒让我逃过了窘局,也在迟疑之下调出一杯属于凯文的咖啡。  
「嗯,很好喝。」他满足的笑了,「好怀念的味道。」  
我也丢给他一个浸泡在尴尬裡的笑容。  
回到凯文身边的我高兴,只是在高兴中加入少许的失落,  
回到凯文身边的我该感到幸福,可是应该衍生的幸福感却又和其他情绪牵扯不休。  
如果说月亮主宰了潮水的起落,那麽目前,爱屋的确主宰了我的情感和思绪。我总是若有似无的想起那边的沙发、窗口、阿皓  
和他。  
「中午想吃什麽?」我问,朝冰箱裡走去。一打开,前胸贴后背空空如也,看来这是一个饿了许久的冰箱。  
再问,我还爱凯文吗?  
当然,那是无庸置疑。  
「等一下我们一起出去吃啊!叶子不是说她要过来的吗?」  
「楼下有便利商店嘛,我去买些东西回来煮,天气冷冷的,在你这裡吃就好了。」  
我不管他同意与否的开门下楼,却在便利商店前开始迟疑。  
在等待办妥各种证件中已经过了近一个月,这个月内我多次想回到爱屋向何祯和阿皓道别,  
可是叶子和凯文的眼神将我紧紧锁着,过度保护和关心让我无法脱身。  
现在,可以吗?  
站在马路旁,我下意识的伸手想拦下计程车回到爱屋。  
只是一辆火红色跑车停在我身前,车上的主人摘下脸上的太阳眼镜,露出叶子的询问眼神,也让我将手给收回。  
「要去哪?」叶子好奇的问,只是那种眼神与其说是好奇,更是趋近于挑衅。  
「买东西煮午餐。」我小心的指向便利商店。  
「哦,那干嘛走到大街上,小心被车撞哦!等我,我去把车停好。」  
我点头。  
「不要乱跑。」  
听那说话的语气活像我是失智症的老人,总会乱跑又迷失方向。  
迷失?  
我没有,不曾有过。  
停妥车子的叶子三步併二步的走来,和我一同到便利商店採买东西。  
「妳要煮什麽?」  
「乌龙麵。」下意识的回答。  
「耶?」叶子扳过我的身子,拦下我正伸出去的手。「妳开玩笑的吧?」  
「什麽?」  
「妳可以忘记我不吃麵,可是妳怎麽会忘了凯文几乎也不吃麵这回事,尤其是乌龙麵这种粗麵条哦!」  
唉。快来人啊!拿样东西把叶子敲昏吧!  
「没忘,我是开玩笑的。」我说。  
敲昏后看能不能让她忘了我语误这回事。  
「嘿嘿嘿,难笑。」  
她自顾自的拿取便利商店的便当和几瓶饮料,细心的选出我喜欢喝的某品牌的奶茶。我也挑出几包零食,猜测这是她喜欢的口味。  
「机票帮你们订好了,下礼拜三的飞机,回LA。」她说。  
我手中的零食掉了满地。  
「怎麽搞的?」叶子弯腰一样样捡起,  
「知道妳捨不得这裡,但是妳的家在美国LA,等妳和凯文结婚后要不要来台湾久住是一回事,总之」  
最后一包零食用力塞进我怀裡。「目前妳得回美国,就是这样。」  
我的话阻塞在喉咙中,卡死了。  
「其实我是希望妳到台湾住的,但是妳有必需离开的理由。走吧!」她到柜台付过帐后一手拎着一大袋食物,一手拉住我。  
因为我深爱着凯文所以必须跟他走,这就是理由。  
我很清楚我必需回美国去,只是有一股力量正反向运作,似乎是叶子的手握得太紧,我就越想挣开、逃跑。  
「嗨,打扰了,我们买了便当。」叶子对着凯文打招呼。  
「哪裡,一起吃饭比较热闹!」凯文笑着。  
看着他的笑颜,涌然浮现在脑海的还是何祯清俊的一张脸,是他嘴角微扬的道晚安、说早安,转而投射出他离去时的背影。  
很美,很美。  
总令我心悸。  
※ ※ ※ ※  
星期三早上九点半的飞机,回美国LA。  
一句再见都没向何祯和阿皓说,我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的唐突喧哗,却又消失的骤然寂静,这让我感到良心不安;  
在他们的生命裡,这种不尽然的乾脆和潇洒,硬生生的强佔他们一部份的回忆片断,让我感到于心不忍。  
在难安难忍之下,我在星期一下午,趁着凯文动手帮我整理衣物、叶子出门去选购要让我带回美国的台产时,我熘走了。  
熘走时的唯一念头只有一个,我必须回到爱屋向他们说再见。  
就只是很单纯的想,道别。  
招来计程车往爱屋的方向急驰而去,看着车窗上带着一层澹澹的细緻水气,用手滑过,凝露成了水滴,切割着玻璃平面和我的立体思维。  
想起来近日的天气与阳光绝缘,不是落雨不断就是阴森瀰漫,虽然知道自己在所爱的人身旁,心情却怎样都好不起来。  
是天气惹的祸吧,让我快乐不起来。  
「小姐,妳说那栋公寓叫什麽?」  
「爱屋。」  
我想知道,爱屋裡的阿皓是否仍然常常迟到。也想知道,何祯没有了我帮他煮食,吃得好不好。  
他们的生活是不是回到我不在时的频道,会不会偶然想起我,知不知道,我同样想着他们。  
回到熟悉的爱屋门口,我深呼吸后开门,总有股莫名的期盼,希望他们之中有谁可以出来欢迎我一番,  
但是开门之后的冷清感令我掉了满地的失望。  
走过玄关跨入大厅,我的声调昂扬。「阿皓,祯,我回来了。」  
绕到他们的房门口又敲了房门,「阿皓,祯。」  
悄然无声。没有人在,没有一个人在。  
长长吁气,突然想起手机的冲回房内,但手机已经无法开机了。  
也对,都过了一个月,手机早就没电了啊。  
不能打电话给阿皓和何祯,我再度掉入难过裡。  
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在爱屋就是得来去的这麽粗糙不堪。  
环顾房内,裡头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人动过分毫,我逐一收拾自己的衣物和感伤,让它回到我住之前的模样。  
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是啊!我是没法带走云彩,因为包袱裡已经塞了太多的,属于他们的回忆。  
时间是五点半,也许我可以等一等,搞不好他们等一下就回来了。  
打包后带着这样的期待回到大厅,轻抚着我的青绿色沙发,小心的坐下,想端正坐姿却仍缩了起来,就允许自己最后的放纵吧。  
我回到之前的毛球型态,偎在旧沙发裡,嗅着熟悉的布棉味道;  
多少个失眠日子就是这样打电话给何祯,问他那边几点,然后迎接晨晓,从这个角度看见金黄色的太阳。  
数不清的夜晚,我煮好了麵在这裡等他回来,看着他吃麵的满足感,也让我从中得到小小的满足。  
以为单调的生活总有些细微触动知觉,只是一向迟顿的,我和大家一样总在要失去时才知道之前的精彩。  
如此精彩。  
沿着手把露出的棉絮掏了一下,挖出那张电话卡反覆看着它,脑中浮出的已不是凯文的脸,而是何祯帮我找回电话卡递给我的当下。  
一併带走了,因为这是属于何祯的回忆。  
悄悄将电话卡收回前胸口袋,那个靠近心脏的地方。  
我继续等待,眼神移到那原本空下的白牆。好多了,摆上一幅大河恋的绿色海报后,整个客厅温暖多了。  
买的人一定是何祯吧!他心思较细,比较会挑选这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谁建议他在客厅挂幅海报的,挺好。  
我继续等待,六点了,仍然没有人回来。  
怎麽搞的,以前阿皓五点半就在家裡了,何祯如果没值班的话,六点也该到家了呀!  
难道,我想要传达一句再见都这麽困难吗?  
很不甘心的,我抓出之前买的海报用纸,用POP字体写上:  
『亲爱的祯和阿皓,我回美国了,想对你们说声谢谢,这段日子真是麻烦你们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再回来的。请你们务必好好的照顾自己。真的谢谢,真的。珍重。再见。』  
写完了,搁在客厅桌上的显眼地方,却怎麽看都觉得不对,  
好想多加几句的写上阿皓不要再迟到,祯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不道歉的写”我欺骗了你们,我根本没失忆”这类的。  
算了。  
一个手劲,我将海报揉成一团球,丢出一个弧形空投到垃圾桶。  
既然要这麽潦草作结,那就草率的更彻底些吧。  
没有时间了,我必须要离开。  
起身,我对爱屋做最后一次的巡礼;客厅、厨房,我的卧室,黄橙色的房门,然后是…  
我停在水蓝色的房门前,凝视那块”进来者死”的木牌。  
感动开始源源不绝的冒出来,就像涨饱的海棉一样,在用力拧紧之下滴滴答答的流了满地的水,比想像中还多还多。  
没有敲门,不再说晚安。  
伸手抚着门板,水蓝色的门成了水色,嚐到嘴裡的咸味这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眼眶中的汪洋出现祯的幻象,大量的画面不停拨放,乏力袭身,却得用力提起二袋行李。步伐沉重,我还是得离开爱屋。  
珍重。再见。  
亲爱的阿皓。  
亲爱的祯。  
经过玄关,走到大门,突兀出现的人让我呆站,手一鬆,行李摔落发出声响。  
「妳回来了?」何祯问。  
他清俊的容颜有几分憔悴,双目却在看到我时闪出光彩,更甚之前的凌厉。  
「嗯,我回来了。」擦去滑落的泪,一阵阵难捨起而骚动。  
他看到地板上的行李,语气之重的让四周的空气撼动。「要走了?」  
「嗯,得走了。」很艰困的,我仍是给他一朵美丽的笑。  
接下来是冷掉的空间,我们没有互相凝视的将眼神定在某一个点上,我在想,他是否在找适当的措辞想数落我的不是。  
「谢谢妳。」  
「谢我?」沉默良久后的一句话,却是挑起惊骇。  
「嗯,妳给我一段美好时光,让我头一次活得那麽舒服痛快。真的,很谢谢妳。」  
「唔。」我好不容易顺畅的气再起波澜,「对不起,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告」  
「没关係。不用对不起。」  
「嗯。」  
「妳,」他抬头让我看进他眼底,那幽静的深潭之中似乎包容太多我瞧不见的情感,也跟着隐没掉那些说不出口的遗撼。  
「妳要幸福,好吗?」  
「嗯。」  
「要过得比别人都好。」  
「嗯。」  
「要学小丸子一样的坚强。」  
「嗯。」我点头,再摇头。「不要她好无赖哦!」  
我们相视着,笑了出来。  
「好,就无赖的活下去吧。」他笑了,「也要把幸福带给其他人。」  
「嗯。」  
「要维持这种善良率真的个性。」  
「嗯。」  
「要糟糕了,」他用右手遮住双眼,轻轻甩头,声音抽搐。「再这样下去就没办法再见了呀。」  
我红了眼眶,捨不得的情绪如燎原般的漫天而去。  
「祯,」我叫他,在他放下手时迅速给他一个颊畔轻吻,「再见了。」  
迅速提起行李,想要一派潇洒的离开却是逃命般的夺门而去。  
泪水溃堤。我逃命般的奔跑。  
外头,仍是属于阴天的天气。  
※ ※ ※ ※  
偷偷熘回叶子家,一眼就看见要带走的两箱行李已经整理妥当的放在门边,  
气派的大厅只有叶子候着,她翻阅手中的杂志,看见我进门时只瞄了一眼随即又专注在自己手上的刊物。  
「呃」我还没想到一个可以解释我下午偷熘的理由而感到侷促不安,非常不希望自己的右脸或左脸又让她的手给得逞了去。  
「呃」  
「餐厅桌上有烧仙草,买回来一阵子该冷了,妳把它用微波炉微一下就可以吃了。」叶子体贴的说。  
「嗯。」情势诡异,只是我仍然心存侥倖,环顾大厅,问。「凯文呢?」  
「下午他就回去整理他自己的东西了。」  
「哦。」  
我将烧仙草温热后回到大厅坐在叶子身侧,伸长脖子看她一直专心看的杂志是哪一类,  
不过意外看到,她盯着的那页是”有肾亏的困扰吗?请洽“这类的广告。  
「叶,妳为什麽」  
「妳在台北的这段期间,到底去了哪裡?」  
我愣着,她用力的阖上杂志,「这麽见光死吗?说不得?」  
看来,她的心思从头到尾就没摆在杂志上,以为她会放过我真的只是奢想了。  
「好,好,我说。」举手投降,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故事,请参照《瓶子,晚安。》  
说完后,烧仙草又凝结了,也不烧了,我放弃吃它的念头。  
叶子的眉端微蹙,没一会儿,她将杂志扬起,迅速的敲上我的脑袋。  
「喂为什麽打我。」  
讨厌,不是右脸或左脸,而是我的脑袋!为什麽我总是失算!  
「如果妳早说出来,我就会早点提醒妳」  
「提醒?什麽?」  
「说真的,妳爱凯文吗?」  
叶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太诡异,我不自主的沉默半嚮。  
「爱呀。」轻声回应。  
「妳确定?」  
「为什麽妳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呢?」我虚弱的回应。「妳反覆问我好多次了。」  
「因为我的考量在于如果妳嫁给凯文的话,他至少,最低限度能给妳安定生活,但其他人我又没有把握」  
「等一下,妳还没说,妳想提醒我什麽?」没有头尾的说话方式,太不像单刀直入的叶子。  
「想要妳认真的想一想,妳到底爱不爱凯文这件事。」  
「我就说了我」对着叶子我几乎大叫。「爱他。」  
叶子笑着,轻轻澹澹的笑声听起来万分刺耳。  
「妳知道吗?妳说”妳爱他”这句话给我的感觉就像牛顿定律。」  
「什麽意思?」我不懂。  
「牛顿定律不就是坐在苹果树下,当苹果成熟了会掉下来砸到人,而不会往上飞去吗?」  
「这我知道。」那和我爱凯文有什麽关係?  
「妳已经将”我深爱凯文”变成一种定律了。」  
我还是不懂。  
「妳认为”我深爱凯文”是一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那的确是啊。」我仓皇的辩解。  
叶子不理会的继续说,  
「我问了妳许多次妳爱他吗?妳的反应很直觉性,几乎不用思考就回应了。这让我想到”自我摧眠”和”潜抑暗示”。」  
「叶,妳是想说,我不爱凯文的是吗?我怎麽可以不爱他,我和他交往五年,他是这麽的体贴温柔。  
而且我的失踪他还可以留职停薪到台北拚死命一样的找,那些不是妳告诉我的吗?他对我的爱妳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这就是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的地方,凯文的确是我截至目前为止见过最爱妳的人,  
我不相信还有谁可以像他一样用命来爱上妳,但是问题在于妳对感情的认定太偏执,了解的太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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