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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醉翁
总算到了龙舟诗会那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千翡，让她亲近的人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不再是纯净素雅的浅淡色衣裙，一袭鲜嫩的胭脂红色长裙，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透明，愈加眉眼如画、精致可人。
头上戴的饰品也皆不是凡品，熠熠生辉，同她的容色相得益彰，华美却不浮夸，如同静静绽放的一朵名花，兀自美丽着。
“阿翡今日……，甚是好看。”
夏夫人忍不住将千翡拉到身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才无比欣慰地说到。
千翡低着头，任由娘亲满意地上下打量。
她能够明白娘的心思，精心娇养出来的女儿，本该如花绽放，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偏偏要将自身的美丽藏着掖着，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高兴是正常的。
“四妹妹真真是随了母亲呢，稍稍打扮一下，便是大嫂都迷花了眼，今儿四妹妹怕是最最招眼的一个了。”
静姝笑着上前搭话，眼里的惊艳也是不做假的。
真是没想到，千翡一改先前稍显僵硬的优雅高洁的形象，居然变化会这么大！
从前就知道夏家四姑娘生得漂亮，自己见了也觉得如此，只是原来，之前的漂亮并非千翡的本色，她分明能够更加倾城的。
……
出了夏府，千翡和静姝乘了同一辆车。
两人如今的感情已是到了什么话都会说的地步，至少，静姝是什么都肯同千翡说了。
“四妹妹，这龙舟诗会大嫂虽然去的不多，可也是听人说过，似乎，是晋西人人心知肚明的相看盛会，妹妹今日盛装华彩，兴许，同一些名流清贵人家的喜好不太相合呢。”
千翡笑了笑，“大嫂莫不是认为我也是去让人相看的？”
“那倒不是，单凭妹妹的容色和夏家，晋西，还不任凭妹妹挑选？”
静姝打趣儿一般的说法，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静姝才继续开口，“大嫂知道妹妹想明白了，只是，爹娘瞧着也不并不反对妹妹曾经的坚持，况且……，书香门第确实也是有他们矜持的傲骨，若是妹妹喜欢，好好儿挑挑也不是挑不到的……”
千翡但笑不语，微微摇了摇头。
或许吧，可惜，她害怕了。
地位低微的商家尚且还会在夏家倒台的时候同情地出出力，而那些所谓文人才子倨傲的面容，已是让她对这些完全没了兴趣。
说起来，她究竟曾经是因为什么对才子如此倾慕？是他们学问好显得博学高贵吗？
可人江家大少爷虽然是个经商的，那谱儿摆得可不比文人差，诗学经书也是信手拈来，自己为何一根筋魔怔了那么些年？
“大嫂，咱们今日可是来为三哥哥鼓劲儿的，至于诗会……，也不知怎的，我突然就没兴趣了，那些有学问的人家规矩本就多，况且，我是夏家的女儿，若是要嫁入书香门第，怕也是不简单呢，我可舍不得让爹娘操心。”
千翡想了想，又笑着侧了侧脑袋，“好不容易同大嫂亲近了，我可是打算在夏家再赖上几年呢，若是将来嫁了人，可就找不到大嫂这般可以说贴心话的人了。”
静姝一直知道千翡喜欢同人撒娇，不然夏家的众人也不会对她疼若至宝，个个宠得不行，可这会儿还是头一次，见到千翡在同自己撒娇。
明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嘴角边笑容俏皮可爱，脸上满满的娇憨，顿时，静姝便明白了夫君为何事事总想着千翡。
有这样一个会笑着跟自己软软说话的妹妹，眼睛里尽是信任和淘气，换做是谁也会疼进骨子里的。
静姝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千翡的头，“妹妹放心，将来，妹妹定然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妹妹这样好的女子，老天都是会偏疼一些的。”
千翡浅笑着没说话，她前一世就是这样想的，结果，被自己自负和任性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人还是清醒些得好，这是千翡经历过刻骨的伤痛后，得出的结论。
……
清溪河边早已人声鼎沸，还未到跟前，马车便不能再前行了。
千翡和静姝相继下了马车，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只觉得比过年还要热闹。
“三哥哥已是给咱们预留了最好的位置，慢慢儿走过去便是。”
千翡想要弥补一下前一世龙舟诗会上心不在焉的遗憾，同静姝两人慢悠悠地一边儿看一边儿往龙舟赛的看台位置走。
清溪河向来是踏青游戏的好去处，河面宽阔，两边儿树木成荫，景色宜人。
只是往日的宁静却看不见了，到处衣香鬓影、笑语嫣然，而另一边的树下，则墨香四溢，诗书阵阵，不时还有叫好的声音隐隐传来，引得女眷们频频侧目，又不愿明目张胆地去看。
千翡心知肚明，这里来的许多女子，都如同前一世的自己一般，对诗会的兴致明显胜于龙舟，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就是如此。
“四妹妹，在那儿呢！”
静姝忽然指着一处搭着棚子的坐席，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棚子顶上挂着各色的丝缎，又用帷幔隔成了一间一间的雅座。
夏家的位置当真是十分得好，视野开阔又不闷热，里头夏家的侍从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千翡和静姝，立刻恭敬地迎上来伺候。
“看样子，三哥哥此次是势在必得呢。”
千翡忍不住笑起来，一会儿下彩头的时候，她定然要多多地下，尽管……，三哥的赢面儿不大，可自家哥哥，支持起来是绝对不能手软的。
“那可不是？夫君说了，这次夏家的龙舟，三弟也是卯足了劲儿，妹妹放心，咱们这次可带了不少银子呢，保准给三弟挣足面子。”
千翡看着静姝同她眨了眨眼睛，心里无比舒坦，不愧同样是经商世家出来的，同自己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回事？这位置我们何家不是已经定了吗？为何给换到了旁边？”
一旁的小隔间里，忽然有女子不满的声音传过来，千翡本没在意，可随即，便有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到她们这里来，皱着眉头。
“原来是夏家，方大人，这做事儿可是要讲究先来后到的，分明是我们家先定下的位置，为何这会儿变成了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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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龙舟
千翡同静姝对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夏千亦可说是特意给她们留的位置，怎么着，还有别的说法不成？
那黄衣女子并未看向她们，而是看着一旁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
“何二姑娘，这间亭子是一早就被夏家三少爷给包下的，何来换了一说？”
“这不可能！我二哥分明说是已经定好了的，莫非，夏家比我何家财大气粗些就能不讲究先来后到了？还是说他们出了更高的价钱你们便看不上我何家？！”
女子咄咄逼人的气焰招了不少周围的目光，静姝有些坐不住，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说，她恨不得起身好好儿同此人理论理论。
不过，静姝的手腕被千翡拽住，看到千翡微不可见地朝着她摇了摇头，静姝才勉强按捺下火气。
“何二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何家二公子是想定这里的，可他后来又觉得价格不合适才换了别处，莫不是何家二公子同姑娘说错了？”
“方大人言之有理，小女子的兄长偶尔也会为了面子同小女子说笑呢，这位何二姑娘许是同何家的二少爷感情甚好吧。”
千翡的声音低柔温婉地开口，却是与此事没什么关系，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焦躁的气氛都有所缓解。
可惜，只有一人的焦躁越发强盛了。
“你一派胡言！你等着，我要让我二哥哥来同你们理论！一个仗势欺人，一个狗眼看人低！”
千翡轻笑，果然是个经不得激的小姑娘。
但凡懂些事，都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同这个方大人大呼小叫地要求个说法，人好歹是“大人”，再怎么说，面子都是要给的。
千翡早明白了不管多小的官都是不好得罪的道理，于是只要静静地看着何家二姑娘作死便成，何必让大嫂出面？
这会儿轻飘飘地一句笑言，就让何二姑娘说出“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话来，那方大人的脸色都已经绿了。
“何家姑娘，不若这样吧，左右这亭子也空，多坐些人也是坐得下的，咱们都是女子，在一块儿也能说说话，不如一起凑个趣儿如何？也别让方大人为难了。”
千翡的语气依然温柔，听了她的话，方大人的脸色才稍缓，看向千翡的眼神明显带着感谢。
只是，千翡送过去的台阶，何家二小姐却不大有想下来的意思，仍旧眼神里透着鄙视，下巴尖儿昂着，一副非要讨一个公道的模样。
“要不这么着吧，方大人，可能劳烦你将这两间的纱幔拆了？何家姑娘怕是觉得拥挤，并在一块儿的话，许是就无妨了。”
“还是夏四小姐考虑周详，我这就让人去办。”
方大人早不想待在这里了，恭恭敬敬地朝着千翡做了个揖，连看都没有看何二小姐一眼，转身便走。
“哎！你别走啊！这事儿还没说完呢！”
何二小姐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方大人的步子连个停顿都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儿已是多了不少看热闹的眼光。
“你们，将我坐的椅子搬过来，放到中间去。”
何二小姐一看没了法子，又不愿失了气势，便强撑着指挥着下人开始挪椅子。
要说夏家的这处亭子视野确实是最好的，处在最前面儿，一点儿都不会影响到观看，若是龙舟从水面经过，上面的人稍稍侧个头，这里也是最显眼的。
亭子里的位置也很宽敞，千翡说得不夸张，便是再多些人也是无碍。
何家的下人听了吩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中间的地方，夏家的女眷正坐着呢……
“没听到我说的吗？笨手笨脚的。”
何二小姐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意下人的动作，眼神却是往一旁端坐的千翡和静姝身上飘过去。
她刚刚不是都不敢同何家争执吗？还想息事宁人，自己都给她们面子了，她们怎么不让一让呢？
夏家服侍的下人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站在千翡和静姝的身后，仿佛旁边的何家并不存在一样，看的何二小姐心里越发恼火。
这个夏家，真真是同爹爹说的一般无二，粗俗！卑贱！就靠着一些小机灵和运气发家致富，骨子里仍旧庸俗不堪！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可是……
爹爹也告诫过她，不要轻易同夏家正面冲突上，夏家的下人护主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左右夏家有钱，便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会用银子摆平的。
“椅子放好！没有眼色的东西！”
何二小姐将怨气发泄到下人的身上，用力地推开了椅子旁伺候的下人，绷着脸坐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当真有人过来拆纱幔，结果其他亭子的女眷也不知道为什么，纷纷让都给拆了。
“好好儿的龙舟赛，就是要热热闹闹儿的才有趣呢，姐们们说说话逗逗趣，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不是？”
既然如此，这些纱幔干脆都给摘了，一时间前后左右坐了哪些人都瞧得见，也觉得不气闷了。
“四妹妹你瞧，那个宝蓝色的龙舟便是咱们家的呢。”
静姝忽然见到一旁的河岸上一阵喧闹，不少年轻男子身穿整齐的短衫，肩上扛着一艘艘龙舟过来，口中的号子引得所有人都注意了过去。
千翡瞧着，站在宝蓝色龙舟正前方的，可不就是她意气风发的三哥哥夏千亦嘛。
“看！那个最亮眼的橘色龙舟是我们何家的！”
千翡吓了一跳，转眼才看到何家二姑娘兴奋地险些跳起来的表情。
不少女眷也是在小声议论着自家的龙舟，而另一些纯粹观看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一溜色彩鲜艳的龙舟一字排开，十分引人注目。
“快看！那艘朱红色的龙舟！那个……是不是、是不是江家的？！”
千翡耳朵一动，眼睛不由自主地去找红色的龙舟在哪儿。
龙舟赛队正中间，一艘红色的龙舟前，千翡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挺拔地站在那里。
离得有些远，千翡并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她居然在脑海里描绘出来了，定然是那副悠闲笃定，又云淡风轻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下注
“天哪，你们瞧见了没？那江家的少爷果真如同传闻中的一样，真真是美人如玉、公子无双，天哪天哪天哪。”
亭子这里出现了不小的骚动，居然都是江离然引起的。
千翡垂下眼喝了口茶，还传闻中一样？离得这样远，最多只能瞧出一个轮廓，怎么就美人如玉了？
不过，前世的江离然似乎真的挺招桃花儿，府里妻妻妾妾的不在少数，可是他居然十分镇得住，从没有听说过关于他后院起火的传闻，也算是个厉害的。
方才特别得意地强调自家橘色龙舟的何二姑娘这会儿也没了声响，眼睛跟大家都盯着同一个地方。
国朝就是这点儿好，女子对男子的倾慕可以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男未婚女未嫁，心思萌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千翡将茶盏放下，她左右是歇下了同江离然搭上做生意的这个想法，毕竟，她如今还是夏家最受宠的四姑娘，并非曾经那个走投无路，为了宋家不惜豁出去一切的夏千翡了。
……
晋西的龙舟赛，赛前都会象征性地押一些彩头，一是看看能不能沾些运气，二是也能够鼓舞龙舟上的勇士们。
龙舟下水之前，千翡见着不少人提着个篮子一走过来，篮子上挂着块儿小木牌，上面写了是哪家的。
“请众位小姐们随意下注。”
领头的女子和蔼地让提着篮子的侍女站成一排，一旁的小桌子那儿还有人专门做记录。
很快，千翡瞧见不少下人拿着银子上去，为主子选中她们想下注的龙舟，并将银子放在相应的篮子里。
“卞家，二十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一旁穿着杏色衣裙的侍女清脆地声音让众人哗然，这样的押注此前也不是没有过，三两五两的随意玩玩罢了，十两银子都不多见，怎的一下子出来个二十两？
“呵呵呵，妹妹也就瞧着那红色的龙舟吉利罢了。”
卞家的姑娘眯着眼睛笑了笑，只是脸颊却微微泛着红晕。
不少人眼中都出现了恍然大悟，她们在这儿下注讨了乐子，可这些，到底还是会让赛龙舟的知晓的。
这么鹤立鸡群的数目，那江家少爷怕是想不记住都不成吧？
“齐家，二十五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胡家，二十八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
忽然这风气就不对劲了，千翡看都目瞪口呆，怎么她们是疯了吗？都不用支持自家的龙舟的？到时候自家篮子里光溜溜的，她们不觉得难受？
千翡歪着头有点想不明白，突然她记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然后迅速猛摇了几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些令人费解匪夷所思的事情，那都是前世自己做过的的蠢事儿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不过，似乎女子为了心里喜欢的人，也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何家，五十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千翡转头去看昂着下巴的何家二小姐，很想忍不住问她一句，那只橘色的龙舟，她就不管了？
眼瞅着这彩头是越下越大，静姝的嘴都不自觉地微张，虽然说在座的家里都有些家底，可不过是下注押个龙舟而已，用不用这样？
“小姐？”
百灵过去之前又看了千翡一眼，见千翡点了点头，才迈着步子走过去，将手里的银子放进篮子里。
“夏家，……一百两银子，押夏家龙舟胜。”
“一百两……？”
“乖乖，真是财大气粗，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
“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千翡坐在那里，任由打量的眼神将她包围住，一百两相较于其他人是稍微多一些，可给三哥哥挣脸面是义不容辞的，三哥哥若是知道，说不定当真被感动到，夺了那个第一也未尝不知呢。
在夏家的下注之后，其余人也没翻腾出水花来。
夏家押的可是她们自己家的龙舟，押多少都不为过，可若是想要押旁人的，太高，可就说不过去的。
虽说民风开放，可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不能忘的。
侍女们提着小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