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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朦朦亮,牛月娥就起来了。她洗漱干净,在观音菩萨面前焚上一柱香,默默地念了些什么,然后去看宝宝。宝宝一直由她带着。现在她正睡在自己的小床里,香甜香甜的。
等宝宝醒来,牛月娥给宝宝穿上漂亮的秋装,带着宝宝到外面吃早餐去了。牛月娥怀里抱着宝宝,手肘里跨着一只棉布提包,走到大门厅,差点与叶七海撞个满怀。
叶七海心里有急事,去找老爷,大清早的在门厅与一个下人差点相撞,心里骂了一声,“晦气”,就急着去老爷那里。突然,他又转了回来,走到牛月娥面前,左看右看,仔细打量,脸上掠过一丝阴鸷,他嘿嘿讪笑几声,转头走开了。
刚才牛月娥想躲开,可已经来不及了,差点撞上。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几声笑声像从极阴的山洞里传来,让她毛骨耸然。这个天煞的东西,牛月娥心里忿忿的,她担心被这畜生给认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牛月娥抱着宝宝心里忐忑地走出了史公馆。在一家早餐店里给宝宝买了小笼饱子吃,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但牛月娥想见儿子很久了,沉不住气,觉得先去公园里早早的等着心里踏实。
☆、五十三章 不能没良心
外滩黄浦公园里的银杏树长得就像森林似的,满地黄叶铺满小径,踩在上面吱吱作响。牛月娥在小径边一把长条椅子里坐了下来,一边逗着宝宝,一边等着夏正林。这孩子,出去这些年也不给我来封信,赁我这个娘丢下也不管了,真有这孩子的。
等到太阳出得老高,公园里来散步的人多了起来,还不见夏正林出现。牛月娥心里估莫着时间也该到了,怎么还不来?她向路过的人打探时间,确实还不到,她心里放宽心些,继续等。
大约不到一刻钟,一个挺高个子的身影在银杏树林的小径上出现,多么熟悉的身影,“正林”牛月娥轻声念道,母子血脉相连的亲情霎时在小径两头连接起来。
牛月娥怀里抱着宝宝站了起来,等着儿子走过来。二年没见着了,她每天想着儿子,怕他有个意外,她有点激动,眼里湿润了。
“妈。”夏正林跑了过来。他急切地想见着母亲,想念母亲,也更急切地想见着宝宝,自己还未谋面的女儿。
“嗳。”牛月娥答应着,拉着儿子的手,左看右看,“长结实了。”随后又慎怪道:“你小子去哪里,不要你妈了?”
“哪能呀!你是我妈,我能不管吗?”夏正林呵呵地笑道。
他见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心想,这就是宝宝吗?我女儿?
“妈,这宝宝……”
“爱熙跟你说过了吗?”牛月娥左右看看,见没人,“你抱抱她。”
“嗯,好可爱。”夏正林接过母亲怀里的宝宝,轻轻抱着,心里好是喜爱。
宝宝见陌生人抱她,也不啼哭,反而伸出稚嫩的小手,抚摸着夏正林的脸,偶后咯咯地笑着,吐出清晰的一个发音“爸爸”。其实,宝宝也就会发几个音,也许是凑巧了,也许真的是父女连心。
夏正林听了泪水都快流下来了,他太感动了。过后,且又突然自责起来,宝宝都长这么大了,自己却还是第一次抱她,第一次看她,也不能把她带在身边,没有尽点滴的责任。
“妈,谢谢你,把宝宝带大。”
“谢谢什么,我喜欢着宝宝呢。”牛月娥停了下,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正林,你结婚了?有老婆了?”
“这……妈!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那,你是不是你老婆了?”牛月娥瞪着眼睛,眼里有点怒气。
“不是……也算是吧。”
“什么个不是,也是。你不能这样没良心,抛下老娘、抛下爱熙、也不管宝宝。”
“妈,爱熙能理解的。我不会抛下你们仨的,你和爱熙,还有宝宝都是我的亲人,相信我。妈,我是你儿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的。”
牛月娥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儿子,心痛不已,“你在外面做事要小心点,娘也老了,只是盼着我们一家能早日团圆。”
“知道,妈。”
秋日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在银杏林中,金黄色的叶片在枝头摇曳,随风撒落,在地面铺成一道金黄色的地毯。踩着落叶沙沙作响,夏正林无限依恋地离开了外滩黄浦公园。
一道秋风吹来,卷起落叶,似翩飞的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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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六月的一天,天气睛朗,和煦的风带着清香吹佛着牛月娥略有余韵的脸庞。她坐在窗台边,举目望着后花园里那盛开的花朵,繁花似锦的花园,今天却有点孤寂的味道,没有一个人到花园里来赏花。
这若大的花园洋楼变得寥无人迹。一只云雀掠过花园上空,清脆而尖利的鸣声刺透这静谧的氛围。
牛月娥叹息一声,这初夏的静冷令她的心里滋生出无限的愁怅,她想到了她的丈夫夏鹤亭,这些年不知道是否还在上海?过得怎样?如果能让他们父子二人团圆就好了。想到这里,牛月娥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儿子,他现在是个成年人了。牛月娥想把真相告诉儿子,事情不是先前告诉他的那样,他的父亲并没有去逝,还活生生地在这个世上。可是儿子总也不来看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牛月娥把目光移到桌子上,那里有一只竹制的针线箩。她拿过来开始掏拾里面的东西。一双做了一半的可爱小布鞋,那是给宝宝做的。小鞋子的鞋底已经契好,一针一针缝得十分的平整与严密,这每针里都包含了牛月娥的心思。那是一位祖母对孙儿的关爱之情,虽说不能相认,但那份情却是凝重的。
红色缎子面的鞋帮已初具成型,只稍做合缝。牛月娥从针线箩里取出针,穿好红色的棉线,又把针尖在头发撩拨一下,让针头锐利些,她低头开始了做针线活。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一种消磨时间的爱好。
☆、五十四章 徐娘
今天一大早,史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忙活开了,但不到一个小时的光景,整幢花园洋楼霎里变得鸦雀无声,门口罗雀。现在史公馆里除了看门人就只牛月娥一人了。
牛月娥不想出去看热闹,只是专心地给宝宝做着那双快要完工的布鞋。
今天是杜家祠堂落成的大吉日,上海滩大亨杜月笙是黑道白道的人物都想巴结的,更何况是史家呢。
大清早的,上海滩那些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及租界里的各路显贵都跑杜公馆去祝贺了。
落成仪式的整个场面堪称史无前例的隆重与热闹。法租界的几条街道都放置了沿街店铺赠送的彩牌楼,仪仗队的旌旗高高飘扬,高头大马的骑行队亦列队在其中,马上那些印度人,头裹着红色头巾,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对于这种近似于壮烈的场面,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史家那些丫环、嬷嬷和男仆们也忍不住了,只隔了几条街,那边如潮水般的声响传了过来,他们各自打理好家务事,几乎是倾巢出动,到大街上看热闹去了,只剩得几个管大门的急得心里痒痒的,却不敢擅离岗位。
史家老爷带领着全家,去杜家庆贺去了,像这样的场面能够被邀去的,那是莫大的荣耀。这连平时不怎出门,罕有应酬的史元宜,今天也例外去庆贺了。
吸引他去的原因是因为有京剧名角都去捧场了,演出的京剧都是名段。那名角、名段、名伶荟萃,对于他的吸引足够大的。他本来想让爱熙一块去了,可爱熙对于这种闹轰轰的场面不喜欢,推脱店铺里的事没有忙完,史元宜本来有点扫兴,不过想想也没什么,爱熙也是为了生意,于是让小菊扶着他去。宝宝他得带上,有宝宝在他足够满足了。
小菊可高兴了,她借机可去开开眼见了,兴许能见到几位自己喜欢的名角,那会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
阿兰抱着宝宝跟在史家大爷身后。能跟着大爷去看这种热闹,阿兰也是欣喜若狂的,她问奶娘去不去,牛月娥说,只想待在家中做些针线活,让她抱着宝宝小心点便是了。
人都出去了,房间里清静起来,牛月娥拿出针线篓,开始做针线活,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变了一种爱好。
牛月娥正专心致志地做着针线活,耳旁听得房间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叶七海进来了。他今天没什事可做,船都被杜家借走了,码头上的那些货运不走,仓库里的那些货更甭想动了,大街上的热闹也不去瞧,他来史家看看。进得史公馆,见整幢大洋房几乎没有人影,有几分冷清,他心里想,那个瞎子表弟不至于也去凑热闹吧,想着去聊几句。一楼东面,史元宜的住处,门都虚掩着,他探头探脑,进了房间。
大白天的,人影全无一个。正想折回去,却见一个小房间里有个身影坐在窗台边,叶七海又折了回来。那人是奶娘,他认了出来。自从那天与奶娘差点撞个满怀之以,叶七海觉得那女人眼熟,哪里见过?东想西想,后来想了起来,正是许多年前被自己得手的外乡女人。
一个外乡女人,叶七海鄙夷地啐了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虽为外乡女人,却长得标致,一点也不输上海女人。想到她的标致,叶七海的心中邪念又翻腾起来了,心里说,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呀!
牛月娥听到脚步声之后,回转身子,向门口看去,见是叶七海走了进来,她的心紧张起来,浑身冷飕飕的,像是刮起了十二月的寒风。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人紧张得肌肉僵硬,她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叶七海。
“你进来作什么?”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叶七海嘻嘻地笑着,厚颜无耻地张望着。
“请你出去。”牛月娥警惕地说着。
“你坐,做你的事,我不打搅你。”叶七海邪笑着,伸手按住牛月娥的肩膀,把她按到在椅子上。
牛月娥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唾涎无耻的嘴脸,一种令她嫌恶之情涌上心头,多年之前,正是自己轻信了眼前这个人,被侮辱,让自己吃尽了背井离乡之苦,让父子不得相见,夫妻分离。牛月娥想逃离这个房间,她心里害怕,她不想见到眼前这个魔鬼一样的人。
☆、五十五章 血色
她起身走向门边。叶七海见牛月娥要走,忙上前来拉扯。牛月娥一甩胳膊,甩掉叶七海搭上来的手。叶七海见牛月娥要逃走,那心是更急,上前胡乱拉扯,把牛月娥的衣服拉破了。
“你要干什么?”牛月娥心忙气急,大声呵斥起来。
“你叫什么,今天你喊破了喉咙,喊破了天都不会有人来理你。”叶七海心里发狠,心里想,索性一不休,二不做……
邪恶的念头再次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浑身的血像狂奔的烈马,咆哮着、嘶喊着,血要冲破他的脑门,他的脸扭曲了,脑门的血脉乱跳,狂暴得如同非洲草原上为争夺雌性生物的兽类。
他上前,一把把牛月娥倒过来,横着抱了起来。牛月娥心里惊恐,知道他想做什么了,“畜生。”她大声骂道。整个身子被横在半空中,脸朝地面,背朝上,想找个着地的地方都没有,但她还是试图从叶七海的手臂中逃脱,手脚乱舞着。
徒劳。叶七海的手臂似铁砸,勒得牛月娥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叶七海紧紧地抱着牛月娥,走向床边。经过桌子之一时,慌乱中的牛月娥从桌子上的针线箩里抓到了一把剪刀,一把“张小泉”的钢剪刀。
牛月娥被摔在床上,叶七海看着她,那狰狞的面目犹如从水中刚刚捞起的腐烂的死猪头,他出手麻利地撕开了牛月娥单薄的衣衫。
雪一样的胸如盛开的白玉兰花,哗地裸露出来,在这明亮的室内颤动着诱人明艳的光泽。牛月娥的眼里噙满了仇恨的泪水,那压抑多年的恨与屈辱,攒积成了一股莫名的能量。
叶七海逼不急待地压了下去,沉沉地把牛月娥压在身子底下,令她再次沉浸到了地狱里。那仇恨的能量化作无限的力量,牛月娥举起手中的剪刀,倾尽全身的力气,戳进了叶七海的后背。再举起,再落下。闪着寒光的剪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渗人毛骨的弧。
一下。一下。牛月娥的恨被一丝一丝的剥落。最后整个房间都沉寂了,毛骨悚然的血色沉寂。
不知过了过久,牛月娥推开身上的叶七海,她并不感到惊慌而是好像完成了一件一直渴望完成的事。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她从柜子找出一件干净衣裳换上,然后对着梳装台把头发梳理了下,最后非常冷静地给爱熙打话,让她快点回来。
今天的店铺里没什么生意,凡是有点头脸的人都聚向杜公馆了,爱熙正和赵宏生聊服装款式的事,接到奶娘的电话,爱熙心里有点奇怪,奶娘会有什么事,也不在电话里说,她从来不会这样让差使自己的,会有什么事?
爱熙坐在福特汽车上,心里有点不安。一阵弄堂风阴飕飕地吹进车子里,让爱熙打个了寒战,这大热天的,爱熙心里嘀咕着把车窗玻璃给摇上。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笼上来。
走进史公馆,过道上没有碰上一个人,爱熙直奔自己的住处。
小客厅里,奶娘牛月娥坐在沙发上,见爱熙进来了,站了起来。她走到爱熙身边,拉起她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奶娘,让我回来有事吗?”
“孩子,不要害怕。跟我来。”牛月娥很平静。这出乎异常的平静倒引起了爱熙的不安,她揣度不出奶娘的心思。
走进奶娘的房间,给了爱熙当头一棒,眼前血淋淋的景象让她浑身颤抖不已,她几乎站立不住。爱熙的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她抱住奶娘,哆嗦地问:“为什么?”
牛月娥复又爱熙拉到小客厅里坐下,伸出手抚摸着爱熙神色恐慌的脸颊,“孩子,奶娘一直盼着报仇的这一天,今天就是。”两行泪水从牛月娥的脸上滚落下来。
“这是为了什么?”爱熙疑惑不解地看着牛月娥。
“他对于我来说那是深仇大恨……”奶娘任脸上的泪水流淌,她缓缓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吐露出来,凄惨的声音把整个史公馆都快埋葬了。
爱熙的眼泪也没有停过,她听着奶娘所经历的事,感受着奶娘的苦痛,眼神从惊鄂、吃惊到平缓乃到镇静。首先占据她念头是奶娘必须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她不想奶娘出事。
爱熙果断地站了起来,从窗口向外望去,史公馆依旧是死寂的。
“奶娘,你逃走吧,这里的一切我会打点好的,你放心。”一丝焦虑笼上爱熙心头。
“不行的。我这一走,把大家都祸害了。”奶娘的神色平静,她继续说:“我自己的孽,自己来背,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幸好,你们都长大了,不需我了,我安心了。”
“不行,奶娘!你一定要走。要不你到正林那里去躲几天。”爱熙拉着牛月娥的手往外走,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不行!我不能走。”牛月娥的语气非常的坚定,带着不可违拗的神色。
两个人在小客厅里争执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五十六章 被带走
爱熙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里,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眼里噙满泪水。她知道,奶娘如果不逃走,那将会没有命,就会永远地失去她。虽说名义上是奶娘,实则在心里跟亲娘一样的亲,那是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奶娘啊!我怎么就这样失去了她。爱熙痛苦万分。
“打电话吧,叫巡捕房里的人叫过来。”
“不能,奶娘,我不能这样。”
“爱熙,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还是打电话吧。”
爱熙站了起来,拖起牛月娥就向外走,她很用力,差点把牛月娥带倒在地。牛月娥只是一味地想挣脱爱熙的手。
砰──
突然,牛月娥的房间里有响动,两人同时吓了一大跳,向着里面望了进去,见叶七海整个人从床上掉了下来。
他没有死,而只是晕了过去。牛月娥那把做针线活的剪刀并没有把叶七海给杀死。晕迷中,叶七海听到了爱熙的声音,他想求救,可喉咙喊不出声,
“还活着。”爱熙看了一眼奶娘,眼底里闪过一丝亮光。她的心里并不希望叶七海就此死掉,虽然他罪孽深重,这样至少奶娘还有活命的机会。还有希望,爱熙心里想。
“奶娘,快把老吕去叫来。”
奶娘见叶七海还活着,顿时乱了手脚,慌了神,“这怎么办?”她只顾自的念道。
“奶娘,快把老吕去叫来。”爱熙又说了一遍。
“好。”
奶娘转身找司机老吕去了。此时的史公馆被一种阴森森的渗人氛围笼罩住,走廊里很安静,即使是一片落叶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奶娘牛月娥听得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心里甚是恐怖,刚才与叶七海搏斗时,大脑充血,全力奋起,而后又冷静面对,没想到现在事情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