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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退下后，他松开环着我的手，小心地撩起我的裙子，把我血肉模糊的双脚捧到他的怀里。
“安，别……会脏了你的衣服。”
想阻止他，他却严厉地瞪了我一眼。
“心舫，如果不是怨咒的阻挠，你我早就是夫妻，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他从银盒中挑起药膏，轻轻地抹在我的脚面上。触动伤口，我忍不住呻吟一声，他忙缩回手。
“心舫？”
“我……没事。”垂下眼睑，紧紧地咬住唇。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细细地把乳白色的药膏抹匀。清凉的药膏迅速渗入肌肤，原本的剧痛减轻不少。他告诉我刑具是特制的，对肌肤的伤害极大，需要一段时间伤势才能完全愈合。在双脚上涂完药膏，他又除去我腕部被金属丝勒起的伤痕。
做这些事时，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思考着些什么，是明天的审讯还是……无法猜知，只觉得他原本晶亮透澈的双眸蒙着一层灰色的雾霭。当他的手指落在我脖子上的囚徒标志时，抿紧的双唇中流露出一抹坚定。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臂镯上的一个紫色宝石中，不知道传出了什么信息，我脖子上原本散发着淡淡莹光的金属圈很快黯淡下来，随即他抽出神杖。
“安，你想做什么？”我不安地注视着他，难道……他想劫狱？
“心舫，五分钟内你脖子上的监控器处于失效状态，把它取下后，我会把你带到禁狱顶楼。我的侍从奈代驾飞行器接你去一架悬停在禁狱附近上空的旅行飞船，琏里早已等在飞船中，他会把你送回地球。”
“回地球？”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禁狱（4）
曾经的我多次祈盼着能够回到地球，但这一次当他亲手把机会交给我时，一瞬间却茫然失措。
“你……要放弃我了？”明知道他是为了我的安危，不忍我再受到身体上的折磨，但心却莫名地痛起来。
“你觉得我会放弃你吗？”他注视着我含泪的双眼，带着深深的不舍。“只是……明日的审讯对你不利的因素太多，原本我想压后审讯，以便找出真凶，但林提一方面暗中指示狱官加紧对你刑讯逼供，另一方面以被害人家属的身份提出尽早公审，这在紫艾司法中是赋于被害人家属的一个权利，我无法拒绝。虽然说我已安排我所信任的儒内侯爵任审判官，但你恐怕仍逃不了有罪的判决，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要是我从禁狱脱身，你如何面对你的臣民？关在如此森严的监狱里，惟一能把我解救出去的，除了王还会有谁呢？”隐隐感觉到他这样做，会对他以后的执政造成极大的困扰。“你不愿意看到我被判有罪，但是……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身为紫艾的王却公然破坏需要你去维持的司法公正……”
“在紫艾，司法原本就是王的意志体现，就算你被判有罪，我也可以对你特赦，只是不想你背负曾经杀人的污点，去忍受别人对你的指指点点。”
如果安阗可以对我特赦，林提终还是不能让眉内登上后位，但这和他私下放走我一样，结果将致使他在道义上有负于门奈斯家族，可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林提频频地接见所谓的“贵宾”，而且和异星的王公贵族交往甚密，难道在策划着什么巨大的阴谋吗？
“心舫，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他的手掌轻拂过我的脸颊，另一只手已举起神杖。
“不――”我伸手护住脖子上的金属圈。“我不要你特赦，也不要你把我私下放走。你想过没有，就算我逃回地球，林提肯就此罢休吗？我不想再兜兜转转一圈，终还是回到原路。安，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这……是我的命运，不是吗？”
他并不说话，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从脖子上拉离。
情急中，我惊叫道：
“要是你强行把我送回地球，我会自杀，我宁愿死也不要连累我在地球上的亲人。”
他的手似乎在微微地颤栗，我看到他眼中的痛，是不是我这样做把他的心伤得好重，可是……我真的不想他未来面临以往从未有过的执政危机，这是我此刻惟一、或许是……最后能为他做的。轻轻地勾住他的颈，手指滑过他的脸颊、他的唇、他的颈……我听到他自咽喉底处发出的一声低嚎，如此地嘶哑，如此地痛楚……随后他用双手把我牢牢地圈住。
“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一条路？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审讯、被诬蔑、被……处于刑罚？你把你一生的幸福交给我，我却……”他的声音哽住了。
“安，别为我难过。”我仰起脸努力地给他一个微笑，“你……好像很少尊重过我的意愿，就这一次，尊重我的选择好吗？就算是有罪，就算是极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已很满足。今晚，能陪着我吗？我只想……睡在你的怀里，喜欢那种安心……”
我闭上眼睛，把脸贴在他的胸前……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审讯（1）
明知道天亮后将又一次面临生与死的考验，但躺在心爱人怀里的我竟能够安宁平静地入睡，而且还做了一个甜甜美美的梦――梦中的我和安阗好像在逛北京的后海，我的手中拿着数串羊肉串，他佯装来跟我抢，直到从身后把我抱住……
迷迷糊糊中听到金属牢门升起发出的响声，随后是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但很快又踅了回去。
“安，天亮了么？”
揉了揉双眼，他的一只手臂探过来把我环住，柔声说：
“你想睡，还可以再睡片刻。”
“不――”我睁开双眼，冲着他甜甜一笑，“再睡下去，我的羊肉串被你抢光了。”
“嗯？”他正对着我的星眸中带着不解。
“我做梦了，梦到你抢我的羊肉串！安，将来要是还能和你一起回地球，我要你给我买羊肉串、冰糖葫芦、煎饺、蟹黄包、鱼丸汤……唔……还有奥尔良鸡翅，我……是不是好能吃？”
羞涩的笑带给他的却是痛……我转过脸，不忍再去面对他被我的坚持满溢着阴郁浓雾的双眸，只是捧住他的手掌，放在脸颊边轻轻地摩挲……
脚步声又复走近。
“陛下……”是一个侍从的声音。
安阗做了个手势，看来已到他需要离开的时间，但他另一只手却依然圈着我不肯放手。
“安，不是稍后还能见到吗？”我松开手，打量着他白色衣服上沾染的血迹，说：“你该换衣服去的，是不是要穿正式礼服？要戴面具的么？嗯――戴面具好一些，否则……我会很紧张的……”
“心舫……”他把我压紧在胸前，把脸埋在我的长发中，久久地，直到禁狱的守卫带着两个侍女站在门口。
当他终于和我分开时，我隐隐看到他眼角闪动的一片晶莹……
安阗离开后，服侍我梳洗的两个侍女走进牢房。我坐在铁床上，垂着头，默默地回味着安阗拥紧我时的温暖和幸福，只希望能够牢牢地记在心里……当注意到其中一个侍女匍匐在我的脚下，我吃惊地抬起眼睑，才发现竟然是梵织。
“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怔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我曾经极其信任的女孩。
“对不起，心舫姐姐，是我的错……”她泣声道，“是我害了姐姐……请姐姐责罚……”
我吸了口气，说：
“梵织，你是为了鹇织才不得不听命于门奈斯家，所以……我不会怪你……”
“可是……我明知道自己的做###把姐姐推到绝境……我不该把这件事向陛下和琏里哥哥隐瞒，如果我早告诉他们，他们……也会想出解决的方法……”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审讯（2）
“如果我处在你的境地，也许我也会彷徨地不知道该怎么做好。梵织，你起来……”
见她跪在地上不动，我把脚从床上艰难地移到地面，咬着牙想起身，却是一阵刺痛，身旁的侍女连忙扶住我。
梵织抬起头，精致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双眼红肿，很显然哭过一晚上。
“心舫姐姐，您……难道被用刑了？”她的目光扫过我的双脚，难以置信地说。
我淡然一笑，说：
“因为我不是夜邪人。”
“都是我的错……琏里哥哥和鹇织都不肯原谅我，陛下也……一定为此很恨我。”她流着泪说。
“是陛下告诉我你是被逼无奈，如果他为此恨你，决不会许可你来见我。对了，鹇织他回家了吗？”在得到梵织肯定的回答后，我向她伸出手：“梵织，可不可以帮我梳洗？”
少女点了点头，把手放在我的手心，站起来和另一个侍女一起细心地服侍我梳洗。可未曾开始用早餐，带我去接受公开审讯的禁狱守卫已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推着一把银白色的轮椅走入。
尽管没人催我，但没有食欲的我只喝了一杯果汁，在梵织她们的帮助下坐上轮椅。
在守卫把我推走之前，梵织帮我把长发又梳整了一遍，见我头上没有任何饰物，取下她额前垂着的一串雪珠。
“这是许久以前我父母结婚时，蒙嘉里王太后赐给我母亲的礼物。雪珠是夜邪人最吉祥的珠宝，但愿能给姐姐带来好运。心舫姐姐，别拒绝好吗？这是梵织的一片心意。”
在她手中的银白色珠子色泽温润透着绮丽雪光，小心地用链子一头的小挂钩固定在我头顶的发上，珠子顺着头发中线下垂到我的额前。
我亲了亲梵织的额头，随后被守卫推出牢房。
…
灰黑色的地面、黑色的审讯官、陪审官坐席、两边高悬的看台，穹顶中金银双色的眼睛中闪动着让人压抑的蓝灰色电光，整个大厅肃穆庄严，惟一的亮点是主审官员坐席后金碧辉煌的王座。
目光带着一点惊怯、一点紧张扫过四周，除了王座，其余的坐席早已坐满。在看台上，门奈斯家族的林提、轼筝坐在最靠近主审官员的坐席，也许还有其他成员――在林提身边就坐着一个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身着华服，不时和林提窃窃私语。在临近一扇边门的角落处我竟然发现啻风和费茹侯爵夫人坐在一起。
啻风依旧是一身黑衣，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当我的目光落向费茹侯爵夫人，她那晶亮的眼睛闪了闪，嘴唇微微地向啻风一努，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就在这时，王专用过道大门打开，候在门口的两个小侍从口中发出一声悠长轻脆的高叫声。除了坐在轮椅上的我，所有在座的人们齐齐地起立，或躬身或屈膝向王行礼。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审讯（3）
安阗身穿白色绣有银色边饰的正装，头戴星光璀璨的冠冕，脸罩银白色面具，手中持着代表王权的神杖，在王室侍从的簇拥下缓步进入。站在王位前，银色面具后的一双眼睛轻拂过黑压压站立的人们，落在被两个守卫押着、坐在轮椅中的我。
――王和囚徒，这就是他和我此时完全不同的身份。尽管明知道会有这样的见面，但一瞬间，我的脸上还是失去了血色。
默默地坐在王座上，向他的臣民做了一个手势，站立的人们纷纷落座。
儒内侯爵没有多余的话，打开光幕，开始审理案件。
“夜邪历12952年风月5日，审理门奈斯蕾内小姐被杀一案，”儒内侯爵声音洪亮地说，“审讯官：儒内侯爵安德申吉；陪审官：玫兰伯爵珀辛斯恩西；兰奥公爵辛迪琏里……”
在儒内侯爵宣布名单之时，我的目光又偷偷地落向王座上的安阗，高高在座的他威严高贵，仿佛我曾经在神庙中见到的玛魔尼神，在银色的光影中如梦似幻，惟一真实的却是他那仿佛从未离开过我的目光……
“……原告方证人：方威蓓丽小姐。现在开始……”
“慢――”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转过脸，却见身穿银灰色长衣的总管快步走来。
“我是被告方证人：普西洛公爵瑞南束理。”
我吸了口气，两侧看台中的人们交头接耳响起嗡嗡的说话声。总管并不理会，走上看台，随便找了个空着的座位坐下，附近在座的贵族纷纷向总管点头致意。林提阴沉着脸，斜睨了眼总管，和身旁的中年男人低低地说了句话。
开始审讯后，最先发言的是蕾内被杀当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奉命追查此事的凶案调查官。他详细地叙述了经过他各方面调查得到的案件经过，儒内侯爵不时地插上几句问话，凶器也被当庭呈上，据蕾内的侍女蓓丽当时留下的证言，她竟然说亲眼看到我从蕾内后背把短剑拔出。
四周又响起一片议论声，儒内侯爵做了个手势，开始转而问我当时的情况。
用舌尖微微湿了湿唇，想起安阗昨晚教我说的话，只是表示我和蕾内在长廊中并没有较大的冲突，有部分证人看到我要似乎要打蕾内，只是因为她出言侮辱艾柳，并且当众打了艾柳一巴掌，可是当时我抬起的手掌并没有落下，所以说这场冲突已基本结束，对此总管大人可以证实。
在儒内侯爵的许可下，总管下来走到我的身旁，证实当时他就在附近，了解所有的经过。在他看来我和蕾内之间只是一个小冲突，根本就不会导致后来的报复凶杀，宫廷中每天这样的冲突无数次地发生，如果说这算得上是谋杀动机，那具有这样动机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蕾内在宫廷中得罪的人甚至已不能用十来计算。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审讯（4）
旁听席上门奈斯家族的成员不满地发出嚷嚷声，但亦有不少旁听者鄙夷地努努嘴，门奈斯家的几个儿女蛮横霸道的所作所为恐怕许多人也早已耳闻。
儒内侯爵用权杖敲了敲桌，喧哗的旁听席上渐趋安静。由林提指派的检控官提出根据蓓丽小姐当时的证词，蕾内和我更大的冲突是蕾内曾经把录有我和诺蔚男人私会的银匣交给王，而至使我被王惩罚，所以这足以导致我为了泄愤杀死蕾内。
“门奈斯小姐同时也对我说银匣是她捡到的，说我在宫廷中有不少敌人。请想一想，当时我最关注的是什么？应该是银匣的来例而不是去针对门奈斯小姐。”我忍不住说。
儒内侯爵向我做了个手势，说稍后会向本案最重要的证人讯问。总管把接着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说蕾内离开后，是他把我叫到他的书房，并且要求我不要向陛下提起和蕾内的一些小冲突，在他看来对此我完全没有异议。
处事一向公正严谨的总管的证言具有相当的分量，赢得不少旁听席上贵族的点头认可。林提不动声色地用权杖杖头敲打着椅子扶手，想必在他看来就算杀人动机这方面我不是很明显，但有凶器上的指纹和蓓丽的证词，这已足够致我死地。
对于此后的问讯，我照实叙述了在离开总管套房后的一系列经历，检控官咄咄逼人，用凶器上的指纹来威逼我认罪，几乎让我无法应付。而又在这紧要关头，临近啻风和费茹侯爵夫人的一扇边门打了，蕾内的侍女蓓丽在两个北部武士打扮的男人陪同下顺着台阶走下来。
检控官为了一鼓作气把我击溃，向儒内侯爵提出要求重要证人蓓丽作证。
细汗自我的额头沁出，知道从艾蒙出来陪蕾内入宫的蓓丽绝对不会说出对我有利的证词，她只会狠狠地把我撂倒在地，并且踩上一脚。我该如何为自己辩护？抬头无助地向安阗望去，却发现他的目光以一种很不经意的扫视，落在角落中的费茹侯爵夫人……
蓓丽走到审讯官坐席前，屈膝向王向审讯官行礼。
儒内侯爵先问起案发前我和蕾内之间的冲突，蓓丽倒也没有添油加醋，老老实实地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
“方威小姐，根据您在调查官调查案发经过时留下的证言，您说您亲眼看到是周小姐把插入门奈斯小姐身上的短剑拔出。”儒内侯爵看了眼光幕，“请再叙述一遍当时的情况。”
蓓丽垂着头，我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只看到她的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审讯（5）
“当晚门奈斯小姐说她不想参加陛下举行的欢宴，在回住所的半途她让我去问莫涅师傅要些……香料。因为有新产品，所以我在莫涅师傅那耽搁得久了些……回到住处，发现外间没人，而小客厅的门半开着，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蓓丽抬起头，神情中带着一丝惊惶和犹豫。此时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的回答原本就可以预料到。
“……我推开门，发现内奈斯小姐后背上插着短剑，同时我……我看到一个人影跳出窗外……”
“跳出窗外的人是谁？您可以在这里指出来吗？”检控官问。
“我……没看清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