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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的一声大响,两个人影乍分。二人相隔两丈有余,劲力不灭不衰,无形无质却又缠斗不休。卓若水意气风发,布天雷神采飞扬。
卓若水心念一动,突然将剑抛向布天雷,布天雷一挥手,刀也飞向卓若水。二人一个伸左手,一个伸右手,各接刀剑,蓦然间又是同声长啸,斗在一起。
二人再度交手,却是放慢了节奏。布天雷左手执剑,一招一式,凝重古拙,用的却是卓若水的春秋剑法,而卓若水右手持刀,大开大阖,霸气冲天,用的也是布天雷的修罗刀法。开始稍显生涩,随着二人互相接引,渐渐融会贯通,越使越快。卓、布二人领会到彼此刀剑的精义,均觉心中有说不出的狂喜和痛快。刀光剑影中裹着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如混沌太极中忽生两仪,互争互抱,相克相生。二人自此一战,武学都登堂入室,进入了一个登峰造极的新境界。
卓、布龙争虎斗地正酣,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长笑,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大惊之下,双双向后跳开,各挺刀剑,护在身前。抬眼看时,只见高耸入云的树顶上,坐着一个灰衣人,他的衣袂在风中飞扬,像是一个秃鹫蹲在树梢。
那灰衣人继而又仰头发出一串喑哑的笑声,俄顷又化为哭声,时哭时笑,显得诡异无比。布天雷像是看到地狱中的恶魔一般,失声喊出:“是你!”
这人赫然正是抱阳山上那个刀法诡异、出手狠毒的神秘老者。
“天愁!你看到了么?三十年了,刀与剑又相会啦!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么?老天!报应!”那老者望空嘶喊,声音凄厉。
卓若水一个跨步,左手握住布天雷的右手,二人并肩而立。他暗自思忖,此人神不知鬼不觉跃到几丈高的树颠,自己没有半点察觉,显然武功甚高。如若是敌非友,就要和布天雷联袂对敌了。只是二人适才全力对攻,功力已耗了大半,后果委实难以预料。
刷的一声如灰鹰一般飞落,那老者跳到地上。他一瘸一拐走了两步,恶狠狠地盯了卓若水半晌,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冷冰冰说道:“你是上官清远?”
卓若水摇头:“他是在下的师兄。”
那老者咦了一声,显然颇为惊诧,喃喃道:“师弟已如此厉害,何况师兄?”
他转向布天雷,脸色又骤然变得和善:“好孩儿,数日不见,你的刀法竟有如此长进,不错。那本刀谱看来你已尽得其妙。门主在天有灵,保佑我门,修罗刀法终于后继有人啦。”
他眼睛一翻,露出凶横的神态,指了指卓若水,对布天雷道:“好孩儿,此人与我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这就杀了他吧。”
布天雷摇了摇头,心中对这老者很是厌恶。第一次见面,他要自己砍掉花奴儿的双脚,这一次,他又要自己杀掉卓大哥,真是蛮横无礼,不可理喻。
那老者道:“你不信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布天雷摇头,不明所以。
那老者突然念了四句诗:“武当一鹤卓一鹏,天愁地残两魔星,鹤鹏冲天双魔死,以正压邪自分明。哼,好个以正压邪自分明!如今武当老鹤和卓一鹏都死啦,我天愁地残两兄弟却活得好好的。天地循环,报应不爽。哈哈,老天有眼。”
那老者脸色时喜时怒,变幻无方,牙齿咬得咯吱响,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心情激动。他眼睛望着远处,似是沉浸于往事,半晌才对布天雷续道:“你师父没有提过你还有个师叔么?哦,我跌下崖去,又隐匿在鬼蜮三十年,他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我也何尝不以为他早死了?难怪。好孩子,你的师父叫做天愁,我便叫做地残。”
布天雷道:“我师父不叫天愁,叫做玄祢道人。”
那老者仰天大笑:“玄祢道人!哈哈哈,隐姓埋名倒也罢了,偏偏叫这么难听的名字,扮什么不好,偏偏扮杂毛老道!”
笑声骤然断绝,那老者又面现凶狠之色:“好孩子,三十年前,你师父被剑神逼得跳下黑鹰崖。你现在知道了,这就动手吧。师叔在一旁给你掠阵,管教这个小贼死个椎心泣血,鬼哭尸僵。”
布天雷再次摇头道:“即便你是我的师叔,我也不能从命。他是我最敬重的大哥,我是决计不会伤他的。”
那老者皱起眉头:“臭小子,你怎地敌友不分?不杀他也就罢了,如何还将师门密传的刀法传了给他,日后岂不成为心腹大患?好,你不肯也罢,我老人家便亲自出手。今日趁他尚未龙虎相济,须得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说罢,全身劲力鼓荡,灰袍像充气一般膨胀起来。
布天雷知道这老者武功深不可测,这一发难必是杀手。当下一耸身挡在卓若水面前,叫道:“且慢!”
那老者右手化掌为刀,甫伸到胸前,见布天雷阻挡,极为震怒,白眉倒竖起来,双眸精光电射,胡子乱颤:“天愁眼高于顶,如何收了这么一个又硬又倔的傻徒弟?”
布天雷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是我的师叔,我便尊称你为老人家吧。老人家,他虽然学了我的刀法,但我也学了他的剑法,并没有吃亏。我不知道你们上一辈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大哥,不是外人。你若真是我的师叔,就看在我的面上,放他走吧。”
他转头对卓若水道:“卓大哥,咱们就此别过,日后再见。”
那老者突然大喝一声:“你叫他卓大哥,他可是姓卓?卓一鹏是他什么人?”
卓若水朗声答道:“在下卓若水,卓公一鹏便是先父!你与先父有何恩怨,便着落到在下身上便是。”
那老者大喝一声,横掌削在一棵碗口粗的松干之上,只听咔嚓一声,松干竟然从中断折,茂密的树冠轰然栽下,重重砸落到地上,噼啪声中压折了无数枝条,激起了满地尘烟。这一掌,用的是修罗刀法中的“含沙射影”,比利刃还威猛十分,声势极为骇人。
那老者面如寒冰,目光如刀锋一般上下不断打量卓若水,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见他始终凛然不惧,点了点头:“好!后生可畏。卓一鹏有子如此,死而无憾了。我虽与你父有仇,但在你面前总算是个长辈,今日不来难为于你。看你的剑法,似已胜过你爹爹当年,你的师兄号称剑神,想必更是高出一筹。这样吧,既然我徒弟不愿和你交手,你回去传信给师兄,不出三月,天愁地残的徒弟上门讨教。”
他挥了挥袖子:“现下我要指点徒弟刀法,你走吧。”
布天雷紧握了握卓若水的手,低声说:“大哥,你放心走吧。小弟决计不会与大哥为敌。”
卓若水见此人出手路数和布天雷如出一辙,果然是布天雷的师门长辈,心想自己的父亲生前与此人一定有重大过节,再呆下去必定言语不和,难免动起手来,倒叫布天雷在中间为难。当下主意已定,对布天雷拱了拱手,道:“贤弟,愚兄先行南下,咱们在洛阳相见。卧虎帮一行也在寻找你,你要多加小心,谨慎从事。”
布天雷与卓若水拱手告别,数日来二人相互扶持,肝胆相照,情谊又深了许多。这一分手,心中都有不舍之意。
卓若水挥袖昂然离去。那老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嘴角颤动,似乎是在喃喃诅咒。好半天,老者才转过头来,问道:“你师父现在哪里?”
布天雷已隐隐相信此人确与师门有极深的渊源,收刀入鞘,恭恭敬敬垂手侍立,答道:“在仙台山。”
那老者道:“他好不好?”
布天雷道:“他老人家很好,就是一遇阴雨天就胸口烦闷,疼痛难忍。”
那老者叹了口气,脸上又现出愤恨之色:“他的任脉终究无法复原,我的右腿也废了,这都是拜武当老鹤和卓一鹏两个老鬼所赐。好孩儿,你一定要取了上官清远的人头,为你的师父师叔报了这血海深仇。”
布天雷脸上一红:“弟子和上官清远交过手。”
那老者怪眼一翻,急道:“胜负如何?”
布天雷低下头去:“弟子输了。”
那老者声音陡然提高:“输在哪一招上?”
布天雷更觉羞愧无地:“弟子一招未出。”
啪的一声,布天雷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眼前金星直冒。那老者暴喝道:“你,你怎么会一招未出?他是剑神的徒弟,你却是刀神的徒弟啊!当年你师父一刀在手,横扫江湖,那是何等的威风?罢了,天愁地残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啦!”说完吹胡子瞪眼,双臂颤抖,显得不胜其怒。
布天雷捂着脸颊,不敢作声。
那老者甩开袖子,大踏步转了两个圈。蓦然间闪电般一伸手,将布天雷背上的单刀抽出鞘来,退开五步,叫道:“小子,看好了!”刀影纷飞,修罗刀法逐式一一展开。
他这一出手,和布天雷适才的演练又有不同。只见满地松树簌簌抖动,松针零落如雨,太阳也似变得惨白,晦而无光。那老者身法快如鬼魅,出刀大开大阖,决断霸道,鬼出电入,龙兴鸾集。布天雷的刀法经师父改进,已变得光华内敛,道法自然,至此重又恢复狠辣绝毒、惊鬼泣神的本来面目。刀尖过处,宛若一道匹练凝结成一片死寂,虽是朗朗白昼,但分明已翻作修罗道场。
布天雷凝神观看,直觉冷气森森,扑面而来,不觉打了个寒战,急忙又退后两步。他看到这套刀法竟有如此威力,不禁欣喜至极,双手舞之蹈之,深深领会刀法中的无穷奥秘。
那老者将二十七式刀法堪堪使完,又将每式加了无数变化,只见怪招迭出,如剥茧抽丝,永无断绝。使到兴处,他突然大叫一声:“夜鬼投叉!”
锐光一闪,那刀如飞蛇电射,迅疾无伦,竟向布天雷的双目之间飞来。
布天雷急欲躲避,却哪里能及?不禁失声惊叫:“啊!”
第七章相见争如不见
刀尖甫至布天雷的眉心,戛然而止,刀柄又被老者稳稳握在手中。
那老者收势而立,气定神闲,道:“好孩儿,你的刀法被你师父改得不成样子,原是不足与卓一鹏的春秋剑法一较高低。你记下了,本门这套刀法,虽有鬼神不测之机,千变万化之妙,但宗旨却只有一个:一刀抓在手,化作修罗身。胸中霸气冲天,出手才能狠绝无情。无论对敌是谁,一定不能手软,对敌手软,是自身的大忌。这是我门灭门绝户、血流漂杵的生死教训,你要切记,切记。”
布天雷问:“你老人家一直提到我门,师父从未提过,弟子一无所知,还请您示下。”
那老者幽幽叹了口气,道:“这原是我门的大恨事,你师父不对你言及,怕是不忍重提。今日师叔与你相会此处,也是有缘,便将旧事统统告诉了你吧。”
二人在那株断松树干上坐下来,那老者娓娓开言。
“我和你师父自小就加入了巫刀门,拜门主伏沛弦为师,专心习练修罗刀法。巫刀门虽是下五门,一向为少林、武当、峨眉、青城等大派所不齿,但我巫刀门又何尝愿意与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狗贼为伍?我和你师父练刀十年,决意要光大本门,于是遍访用刀名家挑战。逐一试来,才发现这些名著江湖的大人物,几乎尽是不堪一击的沽名钓誉之徒。三年之后,天愁地残逐渐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这是我下五门的荣耀,却被自诩名门正派的狗贼们视为莫大的耻辱。”
“那年七月,江湖第一届单刀会在洛阳栖霞谷召开。我和你师父听闻,以为是开阔眼界、提高技艺的良机,兴冲冲前往。不料主持大会的少林寺惠远老和尚却将我二人拦在会场之外,说下五门无资格参加武林盛会。你师父与之理论,说门派有大小之别,刀法岂有尊贱之分?”
布天雷不禁应道:“对啊。”
那老者露出赞许的眼神:“你这娃娃倒是明白事理,不错。叵耐那惠远老秃驴白白活了一把年纪,居然胡说什么刀法没有尊贱之分,用刀的人却有善恶之分。”
布天雷又不禁应道:“不错。”
那老者皱一皱眉:“什么不错?这分明是说他们名门大派都是善人,我们下五门都是恶人。任我兄弟说了半晌,他还是不放我二人进谷,最后竟闭起双眼,双掌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他奶奶的,那老秃驴的讨厌样子我直到今日还记得清清楚楚。”
布天雷道:“那怎么办?”
那老者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当下我擒住一个少林寺的小沙弥,以刀架喉,要挟老和尚。那老和尚口口声声慈悲为怀,一见拿住了他的徒子徒孙,投鼠忌器,只得放我二人进谷。但提出条件,说什么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要我二人只许看,不许出手。”
布天雷忽然想起自己下山前师父也这样叮嘱自己,而自己早已破了禁令,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究竟如何不安却又难以明了。
那老者续道:“我二人当场应允,解下佩刀,空手入谷。前后看了十余场比试,看得热血如沸。我终于技痒难耐,不顾师兄的拦阻,夺了八卦门掌门谭怀仁的金背刀,跃上台去。那时台上龙虎帮和太极门的两个好手正斗得火热,我一招鬼哭尸僵使出,那两人一断左臂,一断右臂,同时跌下台去。”
那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两抹殷红,眼神中也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的栖霞谷。
“这一下,全场大乱。少林派的空智、华山派的权菩提、鬼王刀卧残雪先后上场和我争竞,全都折臂断腿,整个台上鲜血飞溅,惨呼声不绝。你师叔震慑当场,一时无人敢攫其锋。后来,武当派两仪刀邓佩贤、邓佩志两兄弟上台夹攻,武当派的刀法确实有些门道,师叔以一敌二,一不留神,左胁被邓佩贤伤了一刀,你师父终于看不过眼,夺了把刀也上了台。”
“我二人这一联手,威力大增,不出三个回合,邓佩志被你师父一脚踢下高台,口吐鲜血,那邓佩贤见势不妙,抽身欲退。他奶奶的,伤了我老人家,还想全身而退么?我扑上前去,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布天雷险些叫出声来。他虽见过那老者杀人的惨状,但此刻听到他傲然自得地讲述单刀会上的血腥场面,还是吃惊不小。
那老者续道:“师兄见我闯下大祸,急忙拉我跳下高台,冲开人丛,翻上山坡。我二人在前面跑,那帮狗贼在后面狂追不舍,我又杀了几人,终于来到黑鹰崖。那崖很是险峻,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上去,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与你师父扼守险道要冲,阻击那帮狗贼。那帮狗贼丢下十余条性命,再也不敢近前。”
“双方对峙了一天,那些使刀的英雄好汉们被吓得魂飞魄散,无人敢站出来向我二人挑战。那惠远和尚放我二人入谷,铸成大错,但又自知无法抵挡我兄弟联手一击,一气之下,竟震断了自己的胳膊。嘿嘿,真是个傻秃。”
“后来,这帮用刀的家伙无计可施,竟然不顾脸面,请出两个使剑的高手和我二人过招。你猜这二人是谁?”
布天雷想到那几句诗,登时脱口而出:“是武当一鹤和卓一鹏。”
那老者道:“正是。一鹤道人号称剑圣,卓一鹏号称剑神,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的确厉害。武当剑法法度严谨,春秋剑法沉稳古朴,剑圣剑神施展开来,竟无丝毫破绽。我和你师父与此二人战了三天三夜,最终逊了半筹,被迫跳下黑鹰崖。我落下崖去,被一棵松树拦了一拦,没有送了老命,却废了一条腿。醒过来后,我挣扎爬着想找到你师父的尸首,但崖底树林茂密,无处寻觅。我以为他已粉身碎骨,不料老天有眼,我弟兄双双脱险生还。”
“我在崖底养了一月有余,才爬出山谷,乔装改扮回四川本门总坛。到了总坛,才发现那些心狠手辣的恶贼们已先行到来,将我巫刀圣门的兄弟屠戮灭门,尸横遍谷,血污满地。恩师伏沛弦被乱刃分尸,总坛也被付之一炬,成为焦土。我天愁地残总共不过杀伤了他们十余人,可是,可是,这些名门正派的狗贼竟将我巫刀门八十四名兄弟悉数杀死,连八岁的孩童也不放过。”事情虽然已过去三十年,但那老者说到此处,泪光毕现,眼珠涨满了血丝,嘴唇紧抿,脸上肌肉不住抽搐,似是看到昔日的惨相,心情激愤,难以抑制。
布天雷虽对地残的行事颇不认同,但觉得此事招致灭门惨案,报应过于惨烈,心中不禁对地残有些同情,问道:“这些年,您老人家在哪里过活?”
地残嘿嘿冷笑:“天下之大,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那些名门正派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生怕我门有人走脱,遗下后患,因此在江湖上一直搜罗。我无处容身,只好跑到抱阳山的鬼蜮与鸟兽为伍,忍辱偷生了三十年。本欲终老鬼蜮,不料天佑我巫刀门不绝,那日让咱爷俩会了面。我知道师兄尚在人世,豪气大发,因此特意下山,看看今日的江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