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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之前还是帝国‘丞相’,百官之长的史弥远,以及随着他‘同生共死’的副相钱象祖、李壁,国舅杨次山,临安知府张嵫,礼部尚书许任等差不多除了逃亡倭国的夏震外所有的同党全部都关在天牢之中的‘高级间’,也就是关押重刑犯的牢房内。
作为重刑犯,史弥远等人受到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单人单间或者是两个人的标准间,有床铺,有桌椅,油灯长燃,顿顿酒肉不断,总之,比起外面寻常百姓家那都是好了十几倍的。
不过这些待遇,这些可以区分出来他们是不同于寻常人的待遇,在今天,将全部结束。
牢头掏出钥匙,将重刑犯牢房和外面寻常牢房的第一道铁门打开,然后对着里面的牢头,亮出狱监们带来的新任刑部尚书宋巩(宋慈之父)以及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开出来的判决书,言明来意,然后重刑犯牢区的牢头就用另外一把钥匙,将里面的第二道监门打开,只这样,奉命押送史弥远等人前往御街广场赴死的狱监们才进到里面。
狱监头子横扫了一眼牢房中的‘公侯将相’,暗暗点了点头,然后就对着身后的其他狱监说道:“验身。”
听到上司的命令,小狱监们从袖子里面拿出刑部给这些死刑犯们画的画像,然后就在牢头们的帮助下,进到牢房之中,对着画像把人对一下,每对一个,就唱喝一声,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后,所有牢犯就被验明了正身。
狱监头子冷冷的将手中的文书一亮,冲着史弥远等人吼道:“奉圣命,奸臣史弥远、钱象祖、李壁等人,为一己私利,槌杀当朝宰相,不顾民意圣心,通敌卖国,其罪不可饶恕‘‘‘‘‘”
讲完话,狱监头子道了声带走,身后的小狱监们就像是虎狼一样,将牢房内的史弥远等人从牢舍内带了出来,然后狱监头子开路,一行人就往御街广场上准备好的断头台上行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昔日的国舅爷,穿着刑衣,凌乱着头发,大声喊叫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怜悯他,就连和他一道赴死的史弥远等人,见其这副模样,都有些嫌弃。
登上准备好的刑车,自有车夫赶车,然后狱监们就把押送的任务交给特来押送的神武军,领队的哲别看了眼刑车之内,人数不差,然后就上马扬鞭,带着这些****,往御街广场缓缓行去。
一出刑部大门,车队立刻就陷入了人民的海洋之中。
不用招呼,面对这些卖国贼,老百姓们自发的就加入到了谴责和声讨之中,无尽的叫骂声,充斥在整个临安城的上空。这是百姓的愤怒,亦是面对外族欺凌了百年的民族呼声。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国家是破碎的,没有谁希望自己的江山有外族践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质朴的百姓们,用他们的喊骂声,对任何的卖国投降行为进行着批判和谴责。
似乎是觉得只这样骂着不过瘾,当车队行进到御街上的时候,那些准备好了‘暗器’的百姓们,就将手中的烂菜叶、臭鸡蛋往刑车招呼了过去。
不过片刻,刑车就像是被涂鸦了一样,五颜六色,布满了垃圾。行车之中的史弥远等人,更是被一颗颗臭鸡蛋打的头破血流,浑身腥臭味满满的都是。
押车的神武军将士,没有经验,有几个人愣呼呼的也被打中,不过身为军人,又不好和老百姓计较,只好将心中的恶气忍下。
十里御街,看着不长,可是往常快马一刻就可以跑完的路,今天却生生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要是在拖拉一些,只怕是要错了午时三刻的砍头时间呢。
刑场之中,判决台上,从长安城日夜赶到临安,已经被顾同任命为参知政事、枢密使的陈季常,作为主刑官看到刑车终于到达,心中也不由得长松了口气。
等到将士们把史弥远等一干死刑犯带到断头台上,作为陪刑官的刑部尚书宋巩向陈季常请命道:“陈大人,刑犯押到,业已验明正身,还请大人判决。”
“好说。”
微笑着示意宋巩坐下,陈季常这才将目光转向断头台上的史弥远等人,看着昔日的一众政治对手,现在都要赴死了,陈季常的心中,自是感慨无数,不过想到他还有顾同等人和史弥远等人永远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他心中的那些许对于生命的怜悯很快就收了起来。
看着等待处决命令的刽子手,陈季常按着行刑的步骤,对观刑的大小官员,将史弥远等人的罪名当众宣读了一遍,然后又对史弥远等人问了句:“尔等罪名累累,可还有什么异议否?”
除了依旧大吵大叫着不想死的杨次山,史弥远等人没有一个搭话,作为政客,在失败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料到了今时今日的场面,好在顾同并没有赶尽杀绝,诛他们九族,所以将死之时,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奉酒!”
陈季常命令将士把准备好的断头酒送到史弥远等人面前,这一次,史弥远等人没有抵抗,捧过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就仰首喝了下去。
见到史弥远等人已经喝完了断头酒,陈季常目光一凝,右手抬了抬,将案子上的令牌一捏,然后顺手往出一扔,就朗声道:“行刑!”
早就等着砍头的几个刽子手,一溜儿站开,然后手起刀动,只听“咔嚓”几声响,几颗圆滚滚的脑袋就随刀掉落了下来。
鲜血,碰洒的到处都是,不一会儿,就从刑台之上似河水一样的流淌到了御街之上。
“好。”
“杀的好。”
“奸贼,该杀!”
‘‘‘‘‘‘‘
看着卖国贼枭首服刑,老百姓们快慰的击掌相庆,直到行刑的将士们将刑场处理完毕,百姓们这才三五成群,结伴离去。
远处的一座酒楼之上,换了一身士子装扮的顾同,看着史弥远等人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历史的判决,心中自然畅快。一个旧的时代,就在刚才,彻底的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就将在他的手中开启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庆贺的。
同桌而坐的楼念慈,也是一副男儿装,笑看着沉浸在喜悦之中的顾同,然后微微打趣道:“顾大人,旧敌铲除,大喜之时,是不是应该喝几杯啊?”
说着,楼念慈就给顾同杯中添满酒,笑吟吟的看着顾同。闻言,顾同二话不说,就举杯将酒饮下,然后快慰的对楼念慈说道:“你好歹也算是个临安人,今日无事,索性就陪我到处走一走,转一转吧!”
第448章深情
正月的江南,披着层清寒的外衣,尽管没有白皑皑的大雪覆盖,可是清冷中的一草一木,给人的寒意,并不比银装素裹的北国少。
这是顾同第一次放眼打量江南,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江南给他的映象大多是记载在诗文之中的,纵然前生有几次出差到南方,可也只是匆匆来、匆匆去,且诗文中的江南,也尽多是在春风和煦中的那个江南,是以看着寒烟笼罩、蓑草处处的冬日江南,他还是觉得有一些新奇。
从临安城的御街,到城中的寻常巷陌,从绿意不减的凤凰山到宁静的西子湖,几处炊烟,几个行人,几行大雁,江南,果真像是画卷之中的写意一般,让人着迷。
站在西子湖畔的苏堤之上,打量着湖面上偶尔划过的飞鸟,以及迎着清风翩翩起舞的枯叶在落水的刹那带起来的一片涟漪,顾同的心情,不由得一阵舒畅。
连日来的权力争斗和血雨腥风,让他一直都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即使方才看着史弥远等人被斩,他的灵魂深处,还是有一些阴霾,可是现在,在这片宁静之中,在西湖湖水的洗礼之下,他的内心,又归于宁静了。
楼念慈默默的站在顾同的身侧,看着湖水中顾同的倒影,娇美的脸庞之上,不由得浮现出几丝笑意。她是厚着脸皮和陈季常从长安赶过来的,尽管当时给芸娘等人是说在临安城可以帮助顾同,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是为了什么而来。
顾同回身,看着楼念慈痴痴的对着湖中他的倒影笑着,也不禁被这笑靥如画看的出神了。
“真美!”
顾同忍不住,暗自呢喃了一声。
“你说什么?”
楼念慈回过神的时候,见到顾同正在盯着她肆意的打量,脸上不由得就多了几许羞意。
顾同倒也大大方方不加掩饰的说道:“我说,你真美!”
楼念慈听着顾同的赞许,双脸红的好似熟透了的柿子一样,眼神迷离着,低下了臻首,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看着楼念慈的小女子姿态,顾同不由得笑了笑,两人的情意,其实都彼此明了,只是一个太忙,另一个碍着情面不敢说透,是以就一直拖延着,这些,都让顾同隐约的觉得愧疚。
“走吧,陪我去夕照山走走。”
说罢,顾同循着路,往矗立着雷峰塔的夕照山随意走去。楼念慈紧紧跟随,生怕走丢了路一样,其实,这条路她是要比顾同更加熟悉呢。
一个敞开心扉,接受着这大自然的美好;一个心神都在身前的男子身上,心儿小鹿一样‘突突突’的乱撞着。
登上夕照山,站在净慈寺外,居高临下,将西湖美景尽收眼底,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感受。
看着雷峰塔在湖中的倒影,顾同不由得想起了后世家喻户晓的那个白娘子,想着白娘子的故事这个时候还没有传开,顾同就笑着对还在害羞中的楼念慈说道:“让你做向导,你却一句话也不说了,嘿嘿,我这里有个故事,你听不听?”
楼念慈正为顾同之前的话害羞着呢,这个时候又听到他来打趣自己,当即羞恼着瞪了顾同一眼,意思是你惹得人家这个样子,却还要说风凉话,真的是没良心。
自讨没趣的顾大人,自然不会和小女子一般见识,然后循着记忆,就将《白蛇传》的故事对楼念慈讲了出来。
“话说宋高宗南渡,绍兴年间,杭州临安府过军桥黑珠巷内,有一个宦家,姓李,名仁。见做南廊阁子库募事官,又与邵太尉管钱粮。家中妻子有一个兄弟许宣,排行小乙‘‘‘‘‘‘看那白娘子时,也复了原形,变了三尺长一条白蛇,兀自昂头看着许宣。禅师将二物置于钵盂之内,扯下褊衫一幅,封了钵盂口,拿到雷峰寺前,将钵盂放在地下,令人搬砖运石,砌成一塔。后来许宣化缘,砌成了七层宝塔‘‘‘‘‘‘”
听到白娘子让法海压在了雷峰塔下,早就让这段旷世奇缘感动的泪流不止的楼念慈当即恼怒道:“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这老和尚真是不解风情,拆散了一对好姻缘不说,还要害的人家夫妻不能相见,哼,我这就进寺里把白娘娘放出来。”
顾同哭笑不得看着楼念慈径直往净慈寺里面走,连忙呼道:“故事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啊!”
“还有后文?”
楼念慈止住脚步,狐疑的看着顾同,说道:“那你快点讲,不然我就要去庙里找那法海老和尚理会理会。”
顾同自然不能说这法海是假的,白娘子也是虚撰的,他要是这么说了,估计楼念慈要拆的就是他了。
不敢让美人动怒,顾同只好将冯梦龙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的故事,照着后人加的结局往下说道:“白娘子进了雷峰塔后,许宣心灰意冷,就在雷峰塔下出家修行,护塔侍子。十八年后,许宣之子许仕林高中状元,回乡祭祖拜塔,救出母亲,一家团圆。”
终于听到了一个美好结局,楼念慈这个时候才笑吟吟的说道:“你就瞎编,我在临安城长大的,就没听过白娘子和许宣,要是这故事给城里面听书人听到,只怕又有了一个新的说头了。”
“啊?那你还要进庙里去找法海?”看着一脸窃喜的楼念慈,顾同这才发觉自己上了这个小妮子的当了。
“哼,谁让你把故事讲的那么好,要是不激激你,白娘子又怎么能从塔里面走出来呢!”楼念慈像是偷吃到蜂蜜的小狐狸一样,脸上堆满了胜利的笑容,看来能够捉弄顾同一次,她的心情也是相当的好呢。
顾同瘪了瘪嘴,心想着原文里面白娘子确实没有出塔,这你也不能怪我啊?可是又一想,冯梦龙现在连个影儿都不见呢,故事是他讲的,自然是他的责任。
就在顾同为了自己这次‘文贼’的行为暗笑不已的时候,楼念慈突然靠了过来,向他问道:“三郎,要是白娘子被关在塔里面该多么痛苦啊,见不到心爱的人,和心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这才是人生真正的煎熬啊!”
说完,楼念慈又不禁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和顾同这么久了,可是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却始终没有破,她就觉得,自己也是个白娘子,尽管没有那座塔,可是两个人之间的隔膜,比之雷峰塔更加的不可逾越。
有塔,不见,或许心也就没有那么苦;无塔,朝朝暮暮的相见,却难以在一起,这才是煎熬。
楼念慈话里面的意思,顾同岂能读不出来?
其实讲白蛇的故事的时候,他就想着自己的这几段感情,和芸娘等人倒还好,毕竟已经修成正果,可是楼念慈还有他时时思念着的李嵬儿,这两份感情,还没有一个尽头,想到这些,他就有些惭愧。
李嵬儿等着他,楼念慈又何尝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义无反顾的爱着他?
“顾同啊顾同,你何德何能,让这么多女孩子为你伤心啊!”
心间,谴责了自己几句,顾同也觉得,是时候将两个人的感情说透了。
凝视着楼念慈,顾同温声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你要是想要反悔,还来得及呢!”
“不。”楼念慈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然后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的扑进顾同的怀中,忘情的哭道:“不后悔,这辈子能够和你在一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藏了那么久的话,终于大胆的讲了出来,瞬间,楼念慈的心中就舒畅了很多,可是,她却又害怕了起来,怕顾同不能接受。毕竟她只是韩侂胄当年手下的一个杀手,身份卑微不说,还曾经委身在青楼之中,而顾同,现在却已经是执掌这片江山的大权臣‘‘‘‘‘
楼念慈的思虑,顾同心中大抵也明白一些,其实他也知道,随着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感情的事情,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随意了。可是,面对楼念慈的这片真情,顾同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愿意辜负美人之心。
“回到长安城,就把婚事办了吧。”
紧紧的将楼念慈揽进自己的怀抱之中,右手轻轻的为她抹去眼泪,顾同说出了楼念慈做梦也想要听到的那句话。
也许,让人瞩目的爱情中的激烈,可是,对于两个生命来说,长久的陪伴,才是爱情的真正意义。
楼念慈心满意足的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心中慢慢的浓情蜜意,踮起脚尖,轻轻的在顾同的嘴唇上碰了下,然后就低声道:“都听你的。”
为了顾同,楼念慈愿意放弃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只做一个温柔甜美的小女子。
摸了摸楼念慈的秀发,顾同恶作剧的说道:“就这么抱着,你就不怕寺里面真的走出来一个法海和尚吗?”
“不怕,有你呢。”楼念慈甜甜的一笑,脸颊之上,尽多娇美。
顾同倒是没有说错,寺里面的和尚看着寺庙之前两个‘男子’,簇拥在一起,一个个的念着‘阿弥陀佛’,心中谴责这二人的‘有伤风化’。
第449章治乱
顾同和楼念慈的感情,好似水到渠成,尽管没有坎坷起伏,可是却也是平平淡淡的一路发展过来了,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于二人而言,都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所有事情,并不都是这样的顺利,执政整个朝廷之后,顾同遭遇到的困难,其实更多。
江淮战场,混战依旧,仆散揆靠着手下的三十几万军队,活生生的将陈平、符虎、贺胡子还有邓友龙、毕再遇的兵马拖着进入到了一个泥潭之中,要不是红袄军改编过来的十万军队及时的扑入到战场中,只怕是仆散揆带着精兵已经突围而出了。
山东战场,尽管红袄军余部和山东京东经略使郭倪指挥宋军双双作战,可是金将术虎高琪却凭借着城池节节防御,愣是将十几万军队,挡在了济南城以南。
江西地震、雷州遭遇寒潮‘‘‘‘‘一件件民生大事,更是将他拉入到了无尽的奏折公文处理之中。
要不是陈季常、张复亨、张嘉贞、路伯达、胥鼎、叶适几人及时赶了过来,只怕他一个人早就被这些国家大事拖垮了。
楼念慈将顾同的辛苦看在眼中,心中更是疼惜,但国之重事,她一介女流,自是不好参与,只好尽心尽力的在生活上照顾顾同,让他吃好喝好,慢不要真的累垮了身体。
元月十五才过了,顾同就将几个心腹聚集到了丞相府中,一同商议几件军国大事。
年前的时候,陈季常上任枢密院枢密使、张复亨、张嘉贞也都成了参知政事,后者更是担任了户部尚书,路伯达一跃成了转运司转运使,相当于国家财相,胥鼎年纪轻轻,但是经历非凡,也当了一个临安知府,投靠的最晚的叶适,官拜吏部尚书,掌管天下百官,总而言之,此时坐在丞相府中的几人,是顾同的心腹,也是此时帝国的决策层。
楼念慈带着几个侍女,为众人添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