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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之中年龄最长的汝南周家周梅璞却关心的是何人劫持的大狗:“褚将军,刚才听闻崔世兄所言,你是知道实情的,可否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人下的手吗?若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也就不用去上心,可是若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们而来的话,那可一定要提前着手布置了,要知道,这一次为了南归,我们这几家可是将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搭在了上面,一点点的闪失都不敢有啊!”
周梅璞将话头指向褚青,褚青便只好接过,实言相告道:“今日早晨,我在院落的墙边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劫持大狗的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先不说其他,就只说他能轻而易举的透过我在暗中布置下的那些人手,偷偷的潜入院落中,并将人劫持去,一丝的动静都没有,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本事相当的了得!”
带着几分佩服的语气,褚青毫不避讳的将昨夜出手的暗卫夸奖一番,又继续说道:“至于是敌是友,现在也不好下结论,若说是敌人,专门针对我们这次行动而来的话,那么已经过了整整一宿的时间,这会他们早该带着官兵将这里包围起来,可是,到了现在,满城却一点的动静也没有,怕是,劫持者不是金国朝廷的人!”
听完褚青的揣测,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是金兵就好。
人群之中,只有李泰、季明德和沈复没有说话,尤其是沈复,不仅没有觉得情形乐观,相反,不明不白的有人将自己人劫了去,做了几年的金夷室密探,沈复觉得这其中的牵扯定然不会简单。
李泰开口了,看了眼褚青,又将身边众人的表情环顾一圈之后,李泰才说道:“不管是敌是友,咱们都得防备着,要知道咱们做的是举关中而叛金的大事,这等事情一旦败露出去,定然会引来轩然大波,关中金兵北上减丁不假,可是关中留存下来的金兵依旧不是咱们能够小觑的,褚将军,现在我李泰代表在座的几家世家力量,拜托给你一件事情。”
“公子请讲!”对于李泰,褚青还是有些好感的,所以说起话来,也礼遇了很多。
李泰也不客气,直言道:“这次世家是定了心的想要归附官家,我们力量薄弱,可是从年前就开始准备力量了,现在我们这几家本家调出来的死士还有家奴有一千人,去年利用河北大旱的时候,从河北暗中买了两千少壮奴隶,现在这三千人全部被我们藏在周至县南的秦岭大山之中,加上这次我们从河北、山东雇来的四五百绿林匪徒,我们可以掌握的力量就有三千多人,如果再加上你从蜀地带来的几百老兵的话,人数就高达四千左右了,现在长安城中,除了城南的金兵大营之中留下的一千多人的守兵,就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这四千人,我们现在都交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支人马的统帅,怎么去管这些人,我们不管,需要铠甲武器,我可以从长安城的府库之中帮你们偷偷运上一批,但是,我这里给你一个时间,七天之内,你就要给我把这支人马带出来,七天之后,你们潜入长安城,等到七天后的子夜时分,我们就共举大事,吴帅那里,还请褚将军早早通知到,七天之后,请他发兵大散关,将凤翔路的兵马吸引住,一旦咱们在长安城得手,就请他速速发大兵前来接应!”
“这么做是不是着急了些?”沈复谨慎的说道。
褚青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人了,这个时候见沈复要打退堂鼓,就没好气的揶揄道:“沈大官人,您在金夷室难道就只记得怎么赚钱了吗?莫不是我宋人的血性都已经忘记了吗?现在是非常时期,自然要行非常事,昨夜咱们的人被身份莫名者劫了去,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消息透露出来,我看,这必定不是什么好的征兆,所以越是如此,咱们就越的当机立断,还是李泰公子讲得对,这事,的尽快做,七天之后,我看是个好日子,众位觉得呢?”
褚青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像裴玉这等没主见的自然只好听之任之,至于崔仁,他现在已经不管何时起事,而是眼神怨愤的看着抢了本事他应该拍板发言的李泰。
场中众人神情各一之中,七日之后,长安起事这等大事情就被草草的定了下来,一场阴谋,就此开始提前涌动。
第136章沈复心思
回到自己的居所,沈复神情之中的落寞和无奈更加的明显。
元宝看着往日里甚是风流仪态的沈大官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心中自是更加震撼。
替沈复添上茶水,元宝侍立在满腹心事的沈复身边,好几次想要张口,最后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没有开口。
“元宝,有话就说吧,你跟着我也不是一两天的时间了,怎么也变的吞吞吐吐起来了?”沈复喝着茶水,瞥了眼元宝。
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话的元宝,听到沈复的话语,当即说道:“少爷,元宝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从不曾见过什么时候您会有这样的神情,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元宝无能,亦愿帮着少爷吩咐一二!”
元宝的话,让愁绪之中的沈复心中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目光注视着元宝,沈复平缓的说道:“都是生意上的事情,不碍事的,倒是元宝你,从小就跟着我,现在想来也有快二十几年的时间了,转眼我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少年了,你也不再是那个胖乎乎任我欺负的小童啦,这么多年,父亲走了、母亲走了,诺大的沈家,到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还留在我的身边,元宝啊,等过段日子,你去成都府,那里有几间铺子,你去之后,全部接手起来,就在那里娶一房媳妇,守着铺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去吧!”
“少爷,可是元宝做错了什么?您为何……”
元宝跪在地上,头磕的一下一个声响儿,整个人,也是泣不成声。
看着元宝如此,沈复却没有阻止,自顾自的继续讲道:“现在家里的情形越加的不如从前,我不孝,父亲留给我的家业从来没有正经心思去打理过,一脑门子的心思都是在想着建功立业,封官拜爵,呵,现在快三十的人了,也是孑然一生,一事无成,我已经耽搁了自己,就不能让你也陪着我荒废了这美好的一生,去吧,过一会儿吃完饭就打点行李,拿上路条,往南边去吧,到了成都,逢年过节的记着给老爷子的坟上替我上上香,祭拜祭拜,他也是个可怜人,一辈子要强,最后还不是落叶不能归根?”
沈复像是诉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淡然,平静,就连语调,也没有丝毫的波澜和起伏。
沈复的为人元宝是晓得的,别看待人和善,可是说话做事,向来独断,说一不二,凡是沈复决定的事情,就从不会轻易的改变。
元宝的额头上面已经血青一片的时候,才停止了磕头。
起身看着沈复,元宝伤感的说道:“少爷,虽然您做的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对元宝说过,可是元宝知道你心里面苦,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不肯流露出来自己的心思,因为你要强,可能您不知道,老爷临去之前,曾经把小的叫过去,他给我说,若是有一天,你的少爷要把你从身边赶走,那么你就听他的,他是一个高傲的人,自小就傲,到最后,你应该让他保持着着这份傲气,如此,她才是你的少爷。老爷的话,元宝不敢忘记,可是,少爷,元宝这里还有句话,我知道您不愿意听,可是我还要说。”
“明知道我不愿意听,也听不进去,又何必再说?”沈复亲和的将元宝拉到身边坐下,谈心似的说道:“这些年,虽然一直让你在伺候我,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却从来都是将你当我的兄弟看待,我沈家血脉单薄,我这一辈,更是只剩下了我一人,所以,在我的心中,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兄弟看待,今天你动身之前,你我索性就结拜了,你没有姓,日后就跟着我姓沈,你是我沈复的兄弟,沈元宝,呵呵,你看在名字多喜庆,日后啊,你就守着咱爹咱娘的坟庐好好留在成都,等哥哥在这边建下了丰功业绩,再把你接到我身边,咱们兄弟一起享享福!”
沈复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在他看来,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决定,可能只有这一次才是真的充满意义,才是真的为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充满了人情味。
元宝想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沈复的这一番诀别致辞。
沈复让他随着沈姓,让他守着父母的坟茔,那是因为,沈复已经知道自己这次要做的事情,该是多么危险,杀头掉脑袋丧命,在元宝看来,少爷让自己离开,无非就是不愿意自己陪着他丧命。
沈复看他如同兄弟,元宝二十几年之中,侍奉沈复又何尝不是如同兄弟一般的追随他?
可是,终要离去,终要离别,元宝的心中是不舍,更是放心不下。
就像小时候两人玩耍时一般,元宝眼角噙着泪水,傻傻的笑道:“少爷,元宝听你的,元宝这就动身去成都,去守在老爷、老夫人的坟前,可是少爷,您也要答应元宝一件事情,您一定要好好的,今年冬天寒冷,元宝不在您身边伺候,您记得多加几件衣服,开春的时候,等天气暖和了,少爷您要是还不南下,那个时候元宝就来长安接你回去,回去了,我们就在成都,好好的做生意,好不好少爷?”
“好,都听元宝的,春天的时候,你就来长安接我,过了年,就哪里都不用去咯!”沈复落寞的笑了笑。
“或许,或许明年春上,我就该是一副枯骨了吧!”他的心中,如此的想到。
……
元宝最终还是走了,带着一丝期望,带着慢慢的祈祷,在沈复的目送之中,出了长安,过了灞桥,就此南去。
施施然的回身进长安的时候,看着城墙之上的刀剑痕迹,沈复心想着,七日之后,这座几朝古都,怕是又要再添上些许的伤痕呢。
沈复不后悔,不管是送走元宝还是准备做这件一点都没有把握的壮举,他都不后悔,该走的人走了,虽说心中有不舍,但那又如何?沈家死他一个人就够了,再死一个元宝,那可就真的是断后了。
这一刻,他又为自己临时起意,将元宝收到自己沈家跟着自己姓而感到庆幸。
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沈复回想着早晨李泰匆匆之间拍桌子做决断的那一幕,更是料定了,这次举事,结果定然是失败。
其实,这种直觉自打他春上在兴州见到现在大宋西北军的掌门人吴曦的时候就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吴曦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是像表面上那样的动心。
可惜,沈复只是大宋枢密院辖下的金夷室的一个小头领,朝堂上的事情,他看不通透,更加不清楚,吴曦回到蜀地执掌西北军的一番争斗。
他只知道,凭着几千业余的壮汉劳力,就想拿下整个关中,那绝对是无疑于痴人说梦。
可是这个时候,作为联络人,沈复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没了任何的话语权。
自打吴曦将自己的心腹之将褚青派到长安的时候,他的作用就已经完了。
所以,沈复觉得自己活的可悲,明明自己花了近十年的心血,谋划的一件大事,到了最后关头,自己却成了一个局外人,只能看,不能说,说了也不起作用,也不会有人听,因为现在那群人已经快要陷入疯狂了,褚青想着建立功绩,这样吴曦在蜀地就更加的有威信了,有了威信,吴曦可以自然而然的将整个西北军掌控在自己手里,而这些世家,他们只看到了举事成功之后的巨大好处,却忘了,往往娇艳的花朵,常常带着剧毒。
沈复迷茫的看着朱雀大街的行人,他开始迷茫了。
“或许自己不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将这些世家骗到局中来,过不了几日,整个长安陷入战火的时候,死难的百姓,定然也会怨恨我吧?”
沈复想着,可是也知道,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再也不能退缩了。就算是死,他也没了退路。
走到大唐酒庄的时候,沈复停下了脚步,他忽然想了起来,原来沈家除了自己还有一个血亲,虽然,她已经不再承认和沈家有什么瓜葛。
沈复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说是求见沈默娘,可是让他惊诧的是,伙计告诉他:“沈默娘不在!”
“默娘不在?”
沈复有些迷惑,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这个生性聪颖、性子要强的姑姑,这个时候,能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没在也正好,没在长安,去了别处,正好可以避开这场兵祸,我沈家,就算没了我,可还有你,这血脉,终究断不了、断不了啊!”
沈复随意走着,随意的想着,这一刻,他的心里真正的不再有牵挂了。
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管到最后是生还是死,他都不再有牵挂了,元宝走了,默娘也没在长安,这个古老的城池之中,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的羁绊了。
“既然整件事情是由我沈复而起,那么不管怎样,我沈复也要亲眼看着它落幕!”
沈复仰天长笑,笑的很是凄惨。
第137章世家疯狂
沈复的心思无人知晓,因为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对别人述说,更不会让别人去探知。
很早之前,沈复从一个高人那里听到过一句话:人若是没了羁绊,那么不成圣,定疯狂。
沈复觉得自己现在可以疯狂了,因为自己这一生唯一两个能让自己有牵挂、放不下的两个人,都不在长安了,所以长安七天之后的这把火会烧得有多大,这把火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结果是好是坏,对他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
可是让沈复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世家公子,居然比自己还决绝,比自己还疯狂,比自己还不顾一切。
沈复不明白。
他不明白这些人如此的火急火燎,心中只算计着成功,压根没有想到失败,也没有想到失败之后会给他们的家族带来多么大的困境,或者是灭族之灾,可是这些人怎么就会不值一顾呢?
难道他们的父母的生命、家人的生命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在封官拜爵这件事情面前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沈复以为会有人害怕,在事情将要爆发的前夕,会有人退缩,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生性最怯弱的王子冲这个时候都在褚青的指派下,开始为七日之后的举事开始筹备,居然一丝的怨言也没有,揽了最苦累的后勤工作,王子冲的脸上自始至终,也没有浮现出来沈复想要见到的神情。
王子冲如此,比他更加要强、更加有头脑、更加懂得审时度势的崔仁、李泰这个时候的状态,在沈复看来,甚至可以用“痴狂”这两个字词来形容。
崔仁在不断的把自己家的储蓄从余庆堂票号往出取,虽然崔仁很是想不通,为何兑到自己手上的不是银子而是铜钱,但这种疑惑,也就只是一瞬间,下个瞬间,他将铜钱悉数的交到管家手中,吩咐管家在这日,用钱再收买一些武士,这一次,崔仁已经不管什么族别了,甚至开始吩咐管家,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哪怕是草原上抓来的奴隶,只要能拿得起武器的,他都需要。
管家抬着银钱走了,崔仁手中余庆堂开出来的取款单子还依旧分明。
“等大事成了,公子我就命人拆了你这票号,哈哈,你银库里面的银子到最终还不都是我的?”
崔仁笑得很灿烂,因为打余庆堂票号的主意他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包括之前的挤兑,也是他放了风出去的。
崔仁想要在归宋之后封官拜爵,但是更想在长安城****的时候,拿到足够的利益,在他看来,余庆堂票号无疑就是最好的战利品。
比起崔仁,李泰就要显得专一许多,他一心只是想重振李氏家族的威望,因为在女真人的统治下,他看不到希望,所以才会舍弃了大金国京兆府尹的高官,答应当初沈复的计划,举关中之地而降宋,当然,现在他的合作者已经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沈复了,而是握有十数万军队的吴曦,大宋西北边军的大将军,大宋朝廷的真正实权派人物!
李泰专注的看着长安城的布防图,他是京兆府尹,所以能够得到这份绝密的地图并不难。
真是因为得来的容易,所以才会觉得顺利,因为顺利,才难以意识到一份城池的地图是多么的重要。
褚青是知道能够得到一所金国城防图的重要性的,所以在得到城防图之后,就双眼通红的把自己关进了屋子,看情形,若是把这张图不背在心里,他是不会出来的。
就是一心觉得起事仓促,极有可能会失败的沈复,这个时候心里面也燃起了一丝成功的希望。
作为金夷室的人,沈复很清楚能够得到这些地图对于大宋朝廷而言会是多么艰难。
想几十年前,辛弃疾辛少监当初借着画师的身份,走街串巷,辛辛苦苦好几年的时间,才绘制出了大金河北之地的地图,回归南宋的时候,辛弃疾更是一路的艰辛,穿过金兵无数的关卡,风餐露宿,这才将地图送到临安。
“李公子,我这几日清闲,能否让我跟你到京兆府去几趟?我想在府库看一看关中这几路的地理图志,说不得等吴帅的大军开到长安的时候,还能用的到!”
憋了一天的沈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