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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晓迟疑了半晌，犹犹豫豫地说：“大概不会吧。”这段婚姻，她是最有话语权的见证者，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冯莉一直遭受来自顾自立的冷暴力。无论冯莉如何努力，想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顾自立从未满意过，反而觉得冯莉的付出是应该的。正如冯莉想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一样，她也想要扮演好母亲的角色，所以在看到顾自立冷待冯晓晓的情况，她将更多的爱放在了冯晓晓的身上。如果当初黄觉先的选择只是将顾自立出轨的这件事情告诉了冯莉的话，冯莉知道冯晓晓有多么渴望父爱，即便是为了冯晓晓，大抵会忍下来，不会直接离婚。
李明钧的目光一闪，又问：“那你觉得冯姨与你爸爸生活在一起快乐吗？”
这次，冯晓晓回答得很快也很干脆：“不快乐。”
李明钧一摊手：“你看，是虚名重要，还是幸福重要？再说，自始至终，做错的，不是冯家。”
的确说得有道理，冯晓晓低头不语。片刻后，她抬起头说：“但这件事上，黄叔叔这么做，还是有些过分。他太不顾及我妈的感受了。”
李明钧摇头：“他就是太顾及你妈妈的感受了，所以才会隐忍二十多年。晓晓，我很理解黄叔叔的做法。身为一个男人，明明自己能够给予自己所在意的那个人更多的幸福，却要看着她与另一个不爱她并冷酷对待她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这点，别说是他，连我也做不到。”就像冯晓晓与刘康健，一开始两个人幸福甜蜜地过生活，李明钧只当没看到。可是后来刘康健的劈腿行为，却触及到了李明钧的底线，要不是因为冯晓晓断得及时，兴许他便出手了。
冯晓晓被李明钧说得心底稍稍松动了一些，可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心理一时接受不了：“我觉得黄叔叔不够尊重我妈妈的选择。方法有很多种，何必要用这样强硬的手段呢？”
傲娇起来的冯晓晓格外可爱，一双水灿灿的眸子瞪得溜圆。李明钧手心痒痒，忍不住捏了捏冯晓晓的脸颊，说：“因为邢辰怀孕了。黄叔叔没有动作的话，邢辰生下这个孩子，你爸爸便多了个私生子。届时，你爸爸再与你妈妈离婚，财产都要算上他那个私生子一份。当然，冯家未必稀罕这点钱，但你妈妈在得知这样的结果后只会更加窝火。”
冯晓晓扭头，视线在还在愣神的冯莉身上转了一圈，问身旁的李明钧：“难道没有将伤害减小的方法吗？”
“晓晓，只要是离婚，伤害难免都会存在。”李明钧颇为耐心地同冯晓晓解释道，“只是，黄叔叔也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想必他也始料未及。”秉承不能妄议长辈这点家教，李明钧最终没有将真实的想法宣诸于口。
事实上，在他眼里，实在是顾自立太过无耻，凭借一时意气丢掉冯家，在发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后，竟无耻地想要再次抱上冯家这条腿，才会有眼前的情况发生。
道理被李明钧说开以后，冯晓晓也想明白了。但毕竟整桩事情都涉及到了顾自立。哪怕顾自立再如何地不堪，可出于血缘和情感来说，冯晓晓还要需要再消化一阵子，才能彻底放下心结。
她是如此，更何况身处于愧疚之中的冯莉呢。
很多伤痛，只能靠自身去遗忘。很多心结，只能靠时间来抚平。
第二天清晨，休婚假的黄觉先赶来医院时，李明钧正巧要回家洗漱一番赶去上班。冯莉双眼浮肿，神情颇为憔悴，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没有再像前一天晚上那样歇斯底里，但她开始漠视黄觉先的存在。
这点比起之前的大吵大闹更让黄觉先感到难受。
冯晓晓买了几杯豆浆，将其中一杯放入黄觉先的手中：“黄叔叔，慢慢来吧。”
黄觉先扬起被岁月浸润得分外黑沉清透的眉目，露出了自出事以来第一个微笑：“晓晓，谢谢你。”
几天后，冯常柏的病情有所稳定。冯晓晓看出冯莉的心情日益平复，便缠着她，要她去同黄觉先说说，过几日她想去上班。
冯莉知道冯晓晓这是在为她与黄觉先制造机会。其实，冯莉活了那么些年，尤其身处在冯家这样的高干家庭，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由以前的鼎盛到后来的萧条，很多事情看得多了，自然比冯晓晓明白得多。这几天，她想通一些事情。毕竟，她不是小女生，没有那么矫情和任性。人到了中年，看问题自然更加豁达和明晰，既然冯晓晓给她搭了架梯子，她便要往下下。
但是，首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黄觉先必须向她道歉。整件事情黄觉先用了怎样的手段，她可以不追究，然而因为黄觉先的行为带给冯家的一些不良影响，她却不能不去计较。
想到这里，她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又没有上榜，我到底是人品有多么地差……Orz~~【红色警报，红色警报，此人已丧心病狂，近期有可能做出报复社会之行为，请大家有多远躲多远~~~~
第60章 第六十章
冯晓晓目送冯莉离开医院，转身回到病房。
“你妈走了？”冯常柏斜靠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地吃着李明钧喂到他嘴边的水果。
冯晓晓点点头：“走了。”
冯常柏对李明钧摆摆手，在冯晓晓的搀扶下，又躺回到病床上。他微微仰起头，靠在枕头上，目光迎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光，飘向远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冯晓晓说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该看开一些咯。”
冯晓晓帮冯常柏掖好被子，笑着说：“外公，您早该看开些。您可是家里的中流砥柱，没有您，我们这些人都没了主心骨呢。快些将身子养好。”
这时，站在病床另一侧的李明钧刚要搭话，手机倏然响起，在寂静空荡的病房里显得尤为刺耳。
冯晓晓责怪地朝李明钧瞪了一下眼。李明钧歉意地朝她笑笑，走到病房外接电话。
“明钧，我回来了。”女人低柔的嗓音从手机的听筒中传了出来。
在接电话前，李明钧看过手机的显示屏，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没有在意地直接接起手机，在听到女人的声音后，眼睛立即眯起，乌黑清冷的瞳仁急遽收缩了一下，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叶蔓。”
“怎么，我回来你不开心吗？”叶蔓轻笑出声，“追到你心爱的小姑娘了吗？”语态熟稔地好似多年不见的旧友，没有半分当初与李明钧分手时的狂躁和愤懑。
李明钧默然几秒钟后，坦然地承认：“是的。现在我们在一起。”
叶蔓语气不变，声音依旧温和地说：“是嘛，明钧，那真是恭喜你得偿所愿了。”话语的背后却隐隐有一些冷嘲热讽的意味在其中。
李明钧的表情轻微变换数次，最终淡淡地说：“谢谢。”
叶蔓玩笑般地提议道：“什么时候我们聚聚吧。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还真有点想念呢。”
李明钧没有丝毫迟疑地拒绝了她：“我看还是不必了吧。晓晓不愿见生人。”
叶蔓的气息仿佛一凝，低喟：“是吗……”这两个字像是在舌尖上绕了整整一圈才被吐出来，很是耐人寻味。
李明钧再想说什么，通话已被叶蔓切断了。他想不出叶蔓打这通电话的用意，是在询问他的近况吗？也好，这样兴许她便能够彻底死心吧。他与叶蔓纠缠了这么多年，要说没有一点感情，似乎是不可能的。说得难听些，就算是养只宠物久一点，也会生出感情来。但他要对冯晓晓负责，对他们的这段感情负责，所以他不想再与叶蔓有任何的瓜葛和牵连。
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叶蔓结束通话后，‘哐’地一下将手机扔到桌上，抱臂站在窗边看楼下的街景。下午暖金的阳光洒进窗户，照在叶蔓的身上，可她感觉不到一点的暖意，由内而外地发冷，冷得渗骨。
她知道李明钧不愿意见到她回D市，她却偏偏回来了。说她贱也好，说她不要脸也罢，她在美国度过的日日夜夜，没有一天不觉得孤单寂寞，没有一天不觉得思念汹涌如潮。她放下全部的骄傲和自尊回到D市来，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便知道，她爱李明钧，远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门外传来不识相的敲门声，叶蔓不用看也知道这种轻柔而又有规律地敲门法肯定是来自于她那年轻的助理小艾的手笔。她勾了勾唇角，冷意从眼底一直蔓延至唇角，谁与她作对，她便与谁为敌。失去李明钧之后，她早已身处炼狱中，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她舍不下的？
“进来。”叶蔓走回办公桌旁坐下。
小艾推门走了进来：“叶总监，这是歌舞团在圣诞节排演歌舞剧的企划案。”
“拿来。”叶蔓修长干净的手指轻叩办公桌的桌面。
小艾走过去，将企划案放到叶蔓的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下。
上次，她代表歌舞团的领导邀请叶蔓参加为她特别安排的接风宴。哪知，叶蔓当面就让她下不来台，事后又打电话给歌舞团领导说是小艾不懂尊重上司，事前并没有与她取得沟通和商量，擅自僭越她，替她做出决策。歌舞团的领导只好重新安排接风宴，并狠狠地申饬了小艾一通。在叶蔓的下马威之下，小艾每次见到她都会头皮发麻。
“这是谁写的企划案？”叶蔓随便翻翻手边的企划案，往椅子后背靠去，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是企宣部。”小艾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因为是歌舞团，节流开源，企划和宣传并在一个部门，所有员工加起来只有那么五六个人。
“谁说我下周一有空，可以到场观看演练的？”叶蔓指着企划案上的一句话，问小艾。
“我，我之前查了叶总监的Schedule。上面写的那天您是有空的。”小艾战战兢兢地回话，“并且，我也询问过您，您说那天有空。”
“那真是不巧了，我的小助理。”叶蔓兀自笑了，声音极慢，每个字都带有不容辩驳的气势，“就在你进来前几分钟，那天被我安排出去了。”
小艾‘啊’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绞着双手说：“我会通知企宣部的，将那天的安排顺延到后面。”
叶蔓挑起眉：“顺延？”她的语调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不紧不慢地好似在逗一只猫咪，“我好像忘记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看到不严谨的企划案。这份连我的Schedule都搞不清楚的企划案，我有权质疑它的严谨性。让企宣部那边重新做一份企划过来。”
小艾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整张脸垮了下来：“可是排练下周开始。今天是周六，员工们在休息啊。” 周五临下班前，企宣部才将企划案发到她的邮箱，她当时赶着去约会，也没放在心上。当天晚上她接到叶蔓的电话，提出她想周末加班，还要她作陪，整个歌舞团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人，连扫地大妈都没有。刚刚她在整理邮箱，看到企宣部的企划案，打印出来拿给叶蔓审核，哪知道出了状况。现在要她去哪里找人重写企划案？！
叶蔓站起身，走到小艾身边，好心地为她整了整歪掉的衣领：“既然我的小助理这样好心，那你就帮他们重新做一份好了。”说着，将手中的企划案拍到小艾的怀里，语气却极为轻柔，“放心，无论你做到多晚，我都会陪着你的。”
看到小艾抱着企划案一步一步走出办公室，叶蔓唇边的笑慢慢敛起，目光一变，像是钉子一样狠狠地钉在那个充满沮丧的背影上，以为年轻是资本，会有很多人包容吗？那便让这些以年轻为资本的人尝尝个中的滋味。在这个充斥着竞争的社会到处弱肉强食，尤其职场之上，无法站到食物链的最顶层，便只能任人鱼肉。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喜欢叶蔓的妹子们，恭喜你们，叶蔓再次登场，‘当、当、当~~~’
老规矩，附上萌图一张~~各种卡哇伊来袭鸟~~
第61章 番外之和好
冯莉坐在黄觉先的车中一言不发。
开着车的黄觉先本想寻个话题挑起话头，但又实在害怕她会冷眼相向，。
两个人到家时，天已近黄昏。天际的重重流云都被染上了胭脂，淡淡的薄媚美好得如二八女子妆成的容颜。那轮硕大的夕阳，盘踞西方，仿若有无数的金线银针同时在动作，将它最灿烂的轮廓勾勒而出，更有万缕绛彩霞光无声地在夕阳与云霭之间翻滚游动。
在这漾满洒金霓虹的天光下，冯莉走下停好的车子。她微微垂下头，一缕发丝从发髻中散开，搭在颊边：“我回家了。”
黄觉先哪里还顾得上车子锁没锁？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冯莉皓白的手腕上，仿佛他的手化成一把再牢固不过的铁链，将冯莉禁锢在他的身边。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此时的情感，只怕这一松手，就失去了冯莉，也失去了这份他用心良苦的情感。
明明只是在意她啊，却为何要如此地狼狈。
“你去哪里？” 黄觉先全身发寒，问出话后双唇不自觉地颤抖。他到底有多怕，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冯莉再也不理他，他该怎么办。
是啊，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连朋友都做不得，多年的信念一旦破灭，他该怎么办呢？
不，他连想都不能去想。
这种念头刚刚破土发芽，他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好像迅速地被什么东西给绞碎了。
是绞碎了。
连同他对她的眷恋与爱慕一起被生生地绞碎，血肉模糊，再也拼不成一个完整的黄觉先。
冯莉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黄觉先，没有漏掉他面部的任何表情，乃至眼底的波澜。
他是真的在意她吧……她想，一个人最终求的是什么？这人生太寂寥太漫长，小部分的人圆满地守护着属于自己的精神沃土。而更多的人每一日每一日都在孤独地行走，或许他们享受孤独，但总有疲惫的时候，总有停下来，希望别人听一听他们经历过人与事，听一听他们行走了这么久所明白的一些感悟。在若干年后，他们老的时候，会需要有个人互相搀扶，一起追忆那些珍藏在脑海里的美丽记忆，一起欣慰地想，还好有他（她）陪在我的身边。
冯莉已然年过四十。她所在意的不是年轻男女眼中的小情小爱，也不是相守一生的承诺。她只是朴实地想要有那么一个人在她最累的时候能够让她靠一靠就好。黄觉先是怎样的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再了解不过。别的不敢说，她遇到困难了，第一时间伸手拉她的那个人一定是黄觉先。
她相信他！
这也是她在受伤那么深之后，愿意再次把自己嫁出去的原因。
天空中那些鲜艳的颜色迤逦地开放在她的身上，这天与地都是暖色调的，安静平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她语气充满无奈和执拗，还有隐藏在话语背后的妥协。她的表情则因周遭明亮的色彩而显得略微地黯淡，唯独一双的眼睛凝望着黄觉先，如同少女时候那般又亮又纯，一望就能望见她的心底。
黄觉先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霓金的色彩从四周汇聚而来，就融在她的眼睛里，清澈得一如往昔。是的，四季更迭，岁月如梭，人与事都在变，可是这双眼睛，这双直通心灵最深处的窗户从未改变过。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完全不受控制了，上前几步，拉住冯莉的手，说出来的话，温柔而坚定：“冯莉，尽管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同你说过，我并不后悔，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去做，但是，我还是想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的本意并不是想为你或是冯家带来任何的困扰，只是不想让你被别人继续欺负下去。”说到这里，他抿紧双唇，眉心以缓慢的速度蹙起，最终化成长长地叹息，“我得承认，是我无能，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尽在掌握，然而这世上‘万无一失’这四个字想要做到，真的很难。”
冯莉疲惫地笑了笑，声音里亦带着叹息的痕迹：“觉先，我不是没有心的人，这么多年，你对我怎样，我心里有数。说句夸张点的话，就是块冰也能被你捂化掉。这件事，你确实有错，可既然已经做了，再追究也没有用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语气带上几分黄觉先琢磨不透的意味，“下次，下次做事一定要先知会我一声。毕竟，如今我们是一个整体。”
夕阳渐渐西下，艳丽的光线与色泽被拉成冗长的影子。这些影子投下来，留下一片深暮与苍茫，并在地上抹出了浓重的黑色。
黄觉先站在冯莉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弥漫着浓浓的感动，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随之涌上心头——他所在意的人果然值得他为她付出。再多的话语都已苍白单薄，他情不自禁地拉紧冯莉的手，手腕微一使力，将她纳入怀中。似乎唯有这样，他才能够表达出自己内心对她的那份绵厚的情感。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黄昏时分，无人的市委家属大院里，色彩斑斓的光与影覆盖着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体，显得周遭格外的祥和静谧。仿佛仅仅是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