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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完全失去了热情，那为什么你又要留着这些报纸和杂志？为什么你又要留着这些信件？还特意把它们带在身边？还有，如果你真的不想展露自己的才华，又怎么会把自己创作的歌曲交给校长？”天晴手语道。
舒宸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没有出声，没有反驳或认同，因为天晴全都说对了。他只是摇头，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舞台已经早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他最佳的学习时间是在舞厅里度过的，而他最佳的展现时间，是在施音附小和附中里度过的。小提琴界新人辈出，舒宸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重新抢回本来属于自己的那一席之地。
天晴能够明白舒宸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摇头。她抓住舒宸的双臂，用力地摇晃他，似乎是想借这样的举动让他清醒过来。
“打台风的那晚，你问我，既然我有勇气逃出自己的梦想，为什么没有勇气逃出自己的阴影。这句话，为什么你就只会问别人，却不会问一下自己呢？”天晴手语道，“你骂我忘了给自己心里的伤口止血，为什么就不骂骂你自己呢！”
给心里的伤口止血……阴影……梦想……
是的，我是有梦想的……我的梦想是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做最出色的小提琴家……
原来在自己的阴影里，困得最深的人，就是我……
舒宸。
☆、死灰复燃
又是一个星期六。
天晴都不敢问关于舒宸和杜娜的事，但她又很想知道。
舒宸有没有再见过杜娜？舒宸有没有找杜娜谈过？
这些，天晴都不敢问。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又不想再次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伤害到别人，而且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完课，舒宸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天晴走过去拉拉他的衣服，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我想去王木沙的店，有些事情想请教他。你今天下午有空吗？一起去吧。”天晴手语道。
王木沙在施音附中附近经营音木琴行，之前舒宸和天晴在那里曾经偶遇过。不过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有点微妙，天晴的刻意疏离让舒宸很在意。现在天晴却主动邀请舒宸一起去，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可能用“女人”这个词去形容天晴并不恰当，不过她的心一样是海底针啊……
“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你在跟他学制琴弓的吧？不过今天不行……我跟我妈说好了今天会去医院看她的……如果你不急着找王木沙的话，不如一起来？”好不容易天晴才没再刻意疏离他，舒宸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但母亲那里是一定要去的，他只好这样提议了。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跟你去见你母亲，会不会不太好？”如果是以前，天晴肯定立即答应。不过现在的她更懂得什么叫做“矜持”，虽然心里面确实恨不得马上就答应……
“没事，反而是她一直都说很想见见我那个超有天赋的学生，而且我答应了会做饭给她带过去，跟她一起吃顿饭的……不过我一个男人肯定会笨手笨脚的……再说了，我还想借你的厨房呢……”舒宸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点语无伦次。
天晴对他笑笑然后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笑他的语无伦次，还是纯粹因为自己心里高兴得要命。
***
菜市场里，可能他们是最不搭调的一对。
圣诞节那天的不搭调，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沉默；而现在的不搭调，是因为俊男美女的组合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菜市场里头。
“很少有老公和老婆一起来买菜的哦，你们真登对！”鱼档生意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卖鱼阿姨的嘴巴特别“甜”。
“不，”舒宸摆摆手，“我们不是……”
“我说你啊！”卖鱼大叔走过来，打断了舒宸的话。“你看他们那么年轻，你以为他们是我跟你啊？人家这叫男女朋友！什么老公老婆的……”
舒宸和天晴无奈地相视一笑，还是觉得“不解释”比较好。
回到家里，进入了厨房以后才发现，舒宸绝对不是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
天晴经常做家务，下厨也是必须的。很多时候如果天明妈妈不在的话，她跟天明的晚餐就必须由她来做了。不过跟天晴相比，舒宸的厨艺可能更胜一筹。
“你经常下厨的吗？”天晴问。
“恩，以前从美国回来后，母亲就病倒了。她吃不惯医院的饭，很多时候都是我亲自煮给她吃的。后来自己一个人住，也要煮给自己吃……”这样说来的话，舒宸的厨房经验可能比天晴还要多。
舒宸知道一般女孩子都很喜欢自己做料理，但却不喜欢做准备功夫，于是他就把一切琐碎的准备工作都包揽在自己身上，只让天晴做她喜欢做的部分。洗菜、切葱、切瓜……所有吃力不讨好、烦人又无聊的工作，他都做了。这样的一次下厨，只能说是给了天晴一个尽情享受的机会。
***
做好饭、熬好汤，来到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
这是天晴第四次和舒宸一起进入医院，却是来探望他母亲的。
舒宸告诉天晴，其实现在他的母亲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前两天跌倒过，腿受伤了，所以才会留院观察的。
刚来到舒宸母亲的病房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女子好像挺激动地在向舒宸母亲说些什么。
是杜娜！舒宸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急忙打开门，带着天晴走进病房。
“我就不信你没钱！你儿子不负责任，原来就是你教的啊！”杜娜对着舒宸母亲大吼。
“杜娜！”舒宸走过去抓住杜娜挥舞的手，把她甩开到远离母亲的地方。杜娜看到舒宸的出现，明显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看着他们两母子。
“好啊你们！一起欺负我是不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舒宸真的动怒了。
“干什么？哼，你好意思问？你不负责任，我只能让你妈帮你负责任了！”杜娜依然理直气壮。
“妈，究竟发生了什么？”舒宸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说你逼她堕胎……来问我拿十万块……”舒宸母亲似乎被吓得不轻，紧紧地拉住儿子的手。“阿宸，你真的……真的逼了她？”
“不，妈，你放心，我没有。”舒宸拍拍母亲的肩膀，安慰她道。
“杜娜。”舒宸抬起头对杜娜说，“我从来没说过我会不负责任，你自己把孩子打掉后，我也说过会娶你，不过你自己不肯，那是你的事。你要结婚可以，不过钱肯定没有，你也别再来吓我妈！”
“呵，是我把孩子打掉的又怎样！凭什么我要帮一个从来都没有爱过我的男人生孩子！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放弃我的事业！”说着，杜娜竟然举起手袋，冲过去就想打舒宸。
没想到却被一直站在一旁的天晴推开了！
“你他妈的小□！竟然敢撞我？！”杜娜怒骂道，“哦……我就说谁那么大胆呢，原来是小三啊……对啊，你连别人男朋友都敢抢，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啪！
舒宸一个巴掌，打在了杜娜的脸上。
无论是天晴，还是舒宸的母亲，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甚至连杜娜都不敢相信，舒宸竟然会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女人。
“杜娜，我想我欠你一句话，分手吧。”
杜娜捂住脸颊，狠狠地盯着他们三个人。
“这句话是我对你说的才对！”杜娜嚷道，“你这个人，有钱又不会赚！当个中学老师就觉得知足了！胸无大志！还不懂浪漫，圣诞节了，连个礼物都不会送！如果当初我不是以为你会重新去美国发展，以为你会一举成名，我根本就不会跟你拍拖！”
杜娜捡起掉在地上的手袋，气冲冲地走出病房。走到门口处时，她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笑得诡异。
“对了，我想既然我什么都拿不到，还是让你知道一件事情比较好。”杜娜对舒宸说，“孩子不是你的，很抱歉这些日子以来我让你戴了很多顶绿帽子。”
说着杜娜又转头望向舒宸的母亲，对她道：“你知道吗？你生了个性冷淡的儿子哦。”然后又转头看向天晴，看着她暧昧一笑：“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他比较好，他那方面冷淡得不行，跟他就跟守寡没什么两样的，恐怕满足不了你，哈哈。”
说着她就被人推了出去。是天晴把她赶走的。
一时之间，病房里一阵沉默，气氛尴尬。
“阿宸……孩子……孩子真的不是你的？”舒宸母亲问。
“恩……”舒宸点点头，“本来我都不想揭穿她的，谁知她自己说出来了……”
“你知道？”舒宸母亲问。
“恩……我已经很久没跟她……”接着舒宸就没再说下去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本来也是不确定……不过我觉得每个人都是要自尊的，所以就没有去质问她……”
天晴有点生气，明知孩子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还要对她负责？那难道她说要跟你结婚，你也就真的把她给娶了吗？
“算了，妈，别想了。我们做了饭过来陪你一起吃呢，别为了那些事心烦。”舒宸对母亲笑笑，希望母亲能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来。
“对了……这位是……”
“哦，我都忘了……她就是我的学生，宋天晴。”舒宸向母亲介绍道，天晴也走到舒宸母亲身边，握握她的手。
“原来你就是阿宸经常提起的天晴啊，真是漂亮的孩子。”舒宸母亲也拍拍她的手，“以后多点跟着阿宸来看我吧，多跟年轻人在一起，我也可以变得年轻呢。”
天晴笑着点点头，舒宸也在旁边笑出了声。本来天晴还很介意，不过看来舒宸母亲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是个哑巴，反而跟自己挺聊得来的。
这是三个人的一顿晚餐，温馨的气氛没有因为杜娜的事情而受到影响。
“天晴你陪我妈妈先坐坐吧，我出去找医生谈谈出院的事。”
天晴点点头，笑着目送他出去。
“我们真像是一家人，不是吗？”舒宸的母亲对天晴笑笑，“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那个孩子生气……很久没有看到过他像今晚这样的笑容了……”
舒宸的笑容她不是没看过，不过舒宸的动怒……她确实是第一次见。
舒宸跟城密楠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脾气很好，平时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他发火的样子。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杜娜的不好……阿宸之所以会跟杜娜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他是为了孝顺我，才会耽误了自己的幸福的……”
天晴听不明白，舒宸母亲是那种很慈祥的人，不像是会逼着自己儿子跟某个女人在一起的那种人。再说，如果舒宸母亲早就知道杜娜不好的话，又怎么还会强迫自己的儿子跟她在一起？
“唉……其实杜娜是我发小的女儿，她丈夫很早就抛下她们母女了……后来她也染病死了。她死之前拖我要好好照顾杜娜，不能让她学坏的……可是……可是后来我老公也落下了一身病，我自己身体也不好，根本就□乏术，没有功夫去照顾杜娜了……她会那么拜金，会被社会污染得那么厉害……我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吧……
“从此，杜娜就成了我的一个心结……”天晴继续认真地听舒宸母亲讲，“阿宸知道了这些，他为了让我放心，就跟杜娜交往了……
“虽然他骗我说他是真心爱杜娜的，但母亲怎么可能不了解儿子的心？是我太自私了吧……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一点，我居然没有阻止……是我耽误了他的幸福……”舒宸母亲的表情里满是后悔，天晴看到一位老人心里充满自责，顿时也觉得心疼。“阿宸他一直都是这样……他只会为别人着想，却从来不问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你知道吗？我作为一个母亲，看到他这样子反而觉得心疼。我宁愿他坏一点，也不希望他只会为了别人的开心而活啊……他背负的太多了，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自己扛，把笑脸留给别人……人人都说我生了个不会让母亲操心的儿子，但我反而是希望他能让我操操心啊……”说着说着，舒宸母亲竟然掉下了眼泪。天晴连忙过去握紧她的手，拍拍她的背脊。
“天晴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看得出来，你对阿宸来说是特别的。你有空就多点陪陪他好吗？别让他总是一个人……”
看到老太太落泪，天晴也不好犹豫下来思考些什么了。她连忙点点头答应，不停地安慰舒宸的母亲。
***
“今天在医院你跟我妈好像聊了很多？都聊了些什么？”舒宸和天晴两个人离开了病房，在医院的通道里走着。老实说医院的环境真的很不错，而且在这里看不到病人，只有星空，两个人在这里漫步，颇有浪漫的气氛。
“这是女人间的秘密。”天晴手语道，还向舒宸吐吐舌头做鬼脸。“不过真没想到你会打女人。”接着天晴跑到舒宸面前做了一个拳击的动作，引起了舒宸的大笑。
“不，我不是打女人。”舒宸说，“我只是打了欺负你的人而已。”
只是打了……欺负我的人而已……
幸好现在是夜晚，天晴不想被舒宸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又是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现在的天晴很明确，自己对舒宸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
但不是以前的那种感觉。不再是一个小女生暗恋自己才华横溢的老师……这次的感觉是不同的。
“对了……”舒宸再度开口，但却又似乎有点欲言又止。“那个……杜娜说的话……你别信……”
什么？天晴侧着头表示自己的疑惑。
“算了……呃……没什么……”
☆、邀舞
新学期来了。
高二的第二个学期，这也就意味着，天晴和舒宸能够朝夕相对的日子就只剩下三个学期了。
未来这种事，真的是很悬的，天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毕业后的路要怎么走。施音附中对她的录取是破格的，但她能再次把好运气延续到大学去吗？她的文化科跟普通高中生比根本就无法比的，能够勉强考上本B已经很幸运了吧。不过本B的学费那么贵，她自然是不会去读的。那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哪间音乐学院愿意破格录取她的话，她就只能去读专科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高二的天晴要去想的，甚至连天明都不会思考到。这些问题，到目前为止都只是舒宸的问题而已。
“那位美国教授和他的学生要结束中国之旅了。”舒宸对天晴说，并递给她一封邀请函。“明天晚上在施音附中的礼堂会为他们举办一个送别会，因为他们是西方人，所以校长就建议办个舞会了。”
天晴把手里的邀请函看了又看，却又把邀请函放在舒宸的桌面上，退了回去。
“怎么了？”
“我不会跳舞。”天晴手语道，“而且我也没有适合出席舞会的裙子。”
“没关系的，还有很多学生都会去，他们也不一定就会跳舞。”舒宸说。不过天晴知道那只是他在安慰她而已。施音附中里的学生的家长要么家财万贯要么位高权重，他们的孩子不会跳舞的可能性很小。
“还有，裙子的问题，我今晚带你去买吧，就当作是补送给你的成年礼物。”舒宸笑笑说。他一提到“成年礼物”，天晴就想到了她跟城密楠分手的那个晚上，不过现在的她也就只是“想到了”而已，不会再为那件事而伤什么心了。
“但是，”天晴仍有顾虑，“我没有舞伴。”刚才一听到“舞会”这个词时，她就想到了哈利波特在《火焰杯》里的困境——为找舞伴而发愁。
没想到看到天晴用手语表达出这句时，舒宸却忍不住发笑：“好吧，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不然就有两张邀请函要退回到校长那里了。”
***
宁汇新天地，本市最大的奢侈品牌集聚地。
如果舒宸没有这样的相貌，而是一个普普通通而且有啤酒肚的地中海中年大叔，那穿着校服的天晴肯定会觉得很尴尬。现在，在没有任何亲密举动的情况下，他们看起来只像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带着他的妹妹出来买衣服。
舒宸对这里似乎还是挺熟悉的，直接就带着天晴进入到女装区。天晴看着看些名店的名字，根本就见都没见过。对于名牌，她只知道Nike、Adidas、Bossini这些经常在电视上卖广告的。
舒宸带天晴走进一家专卖晚礼服的店，里面琳琅满目的漂亮裙子让天晴惊讶——特别是那上面的标价。平常和天明一起逛百货商场，她都已经觉得那些店的衣服卖得太贵了，而这里的裙子则完全超出了她的可想象范围。
“欢迎光临。”名店之所以是名店，是有它的道理的。只见一个长得十分漂亮又有气质的小姐已经端来了茶水，放在试衣间旁边的休息区的桌子上，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看看自己喜欢哪条裙子，就让她们拿给你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