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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了感染……他们没有办法，为了保住你的命，只能切除了你的子宫……”
天晴怔怔地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话。她已经要疯掉了，但却没有力气发疯。她只能呆坐着，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泪都不知道该怎么流了。
她不仅没有了孩子……她连子宫都没有了……
“天晴，你振作一点，你以后的路还很长！”
别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决心
“你想干什么！”城密楠的母亲抢走城韵妍手上的电话。
“I’m going to tell him！”城韵妍跟母亲起了争执，伸手就过去抢电话。
“你疯了吗？难道你想让他一辈子呆在你哥哥身边？”城密楠的母亲说，“她根本就配不起我儿子！到时候告诉她，我们已经通知阿楠了，但阿楠说他工作忙不回来，让她彻底死心！别再缠着我儿子！”
“没错，我也不喜欢她！但你不能向哥哥隐瞒，这对她不公平！”城韵妍向母亲发难。
“什么公不公平的！她本来就没有跟阿楠结婚，本来就不是夫妻关系！现在孩子也没了，她也不能再生了，还怎么能让她继续呆在我儿子身边！”
城韵妍也气炸了，“这你怎么能怪她！她会怀孕，难道哥哥就不用负责任吗？”
“哼，她那种女人我可见过不少，不就是以为怀个孩子就可以拴住阿楠吗？想得美！再说了，是不是阿楠的孩子还不清楚呢！”
城韵妍推开了母亲，独自一人跑上楼收拾东西。
“你个死丫头！你干什么！”
“我没有你这样恶毒的母亲！”城韵妍背起背包，跑着离开家门。
“都是那个扫把星！缠着我儿子，现在连我女儿都弄走了！”
天晴在楼上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城密楠的母亲可谓是用心良苦了……特意这么大声地用中文说话，特意保证她一定要听见……只是苦了韵妍那孩子，竟然因为受不了母亲的行为而离家出走。
她说这些，目的就是想让天晴知难而退吧。只是她不知道，天晴才是真正想退出的人。
她真不明白，医院为什么要把她抢救过来……让她跟孩子一起死去不是挺好的吗？
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友人，她现在连自己唯一的支柱都已经失去了。
扔碎了一只玻璃杯，捡起一块碎片。
她看着自己上次割脉的地方，那里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她真的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她的生命里，只有痛苦。
她用玻璃碎片在自己的手腕处比划。在这个家里，自杀成功的机会应该很大吧，毕竟没有人会在乎她，没有人会特意上来看她。
原来人会自杀，不一定是因为脆弱，也有可能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一切，失去支撑住生命的一切。
她把玻璃碎片慢慢地向自己的肌肤里刺下，突然，手机铃声就响起——
是舒宸新作的小提琴曲。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听着那段旋律，并没有去接听。
她想起了舒宸的脸，舒宸的笑，舒宸的音乐，舒宸的一切……她放下了手上的玻璃。
为什么……自己就总会逃避呢？为什么一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只会想到自杀呢？
她用舒宸的小提琴曲作为铃声，没想到却在这时救了她的命。
是舒宸，是不再她身边的舒宸，又一次给了她力量……重新面对生活的力量。
她扫起地上的所有玻璃碎片，扔进了自己的垃圾桶里，然后走到抽屉旁，拿出创可贴，贴在刚刚自己弄伤了的地方。
这次，不是医院救了她，是舒宸救了她。
她坐到书桌前，拿出信纸。她想给舒宸写一封信……写一封匿名的信……只要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I’m a Japanese，30 year old now。I’m not good at English……”天晴为了不让舒宸认出自己的字，特意用英文书写，而为了不让舒宸发现自己的身份，她伪装了自己。
“I was an unmarried mother，but I had an abortion……and also lost my child…bearing ability。”她为自己塑造了另外一个身份，用英文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只是想要对舒宸诉说自己遇到的种种烦恼。她的英语水平不高，很多时候都要在电脑上翻查辞典，还有很多语法错误。
她写了整整一版。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写英语作文是她最痛苦的事，可现在却写了整整的一版。
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有太多委屈，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有太多话想跟舒宸说了……
写完信，已经是凌晨一点。她将信装入信封，却又犹豫了。
真的……应该让舒宸重新走进自己的生活吗？虽然她不确定舒宸是否会回信，但她还是很害怕，很害怕自己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犹豫过后，她还是将信装好。这是一个落魄的日本女人写给舒宸的信，不是她天晴。
***
三天后，她就收到了舒宸的回信。
其实她并不对他的回信抱有希望，毕竟他已经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小提琴家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写信给他的女孩究竟是谁。
她拿着信封，看了又看，满心欣喜，恨不得马上拆开来看看舒宸都回了些什么。但是同时她又很担心拆开信封后会失望，她担心信封里面根本就没有舒宸的回信，而是一些官方的回复而已。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果然是舒宸的亲笔信！
天晴贪婪地阅读，虽然有些单词她看不懂，但她还是舍不得把目光离开那封信，不肯上网去查。她知道舒宸的英语说得很好，但他都尽量地用浅显的语言表达，天晴知道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她这个“not good at English”的“日本女人”看得明白些。
他依然是那个温柔、体贴的舒宸。
在信里面，舒宸鼓励她要勇敢地面对生活，并告诉她，自己过去也曾有过很不如意的生活，也曾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未来，但他的一位女学生，鼓励他拿出勇气来，重新回到舞台上。现在他果然成功了。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绝望”这种东西，这个词只是用来欺骗那些没有勇气的人……
他说的女学生，是自己吗？
她紧紧抱着信，闭上眼睛，感受着舒宸的存在。
这就是她的支柱。
天晴倍受鼓舞，她决定重新去接受治疗，失去了孩子以后，她就没再去过了。
是的，生活还要继续，路还要走，她不能原地踏步。不要命的事，她再也不会做了。
她又兴奋地拿出信纸和笔，给舒宸写信。
“Is that girl means a great deal to you？……”
***
天晴没有再闲逛。
她走了很多的地方，希望可以找到一份拉小提琴的工作。
从现在开始，她不要再用城密楠的钱了，她要自己挣钱，自己养活自己。
不过，很多地方都并不需要招人，再说了，她是个哑巴，英语又不好，根本就很难与他人沟通。
找工作的过程，她出处碰壁。但她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舒宸的信，只要一稍微想泄气，就会打开信来看，鼓励自己。
她来到一家中式茶馆门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你们这里需要招人拉小提琴吗？”天晴准备了两种短信，一种是英文的，一种是中文的。她见老板娘是个东方人，又开中国茶馆，就大胆地打开草稿箱中用中文写的那条短信。
大概是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东方面孔吧，老板娘还是对天晴表现出兴趣。
“我们这里是中国风的茶馆呢，就是要招的话也应该招二胡琵琶之类的。”老板娘说。
“我会拉很多中国风的曲子。”天晴写道。
“哦？是吗？那么我们可要听听呢。”老板娘没有首先问天晴为什么不说话而要写信息，而是让她现场演奏一曲，看来是个喜欢用实力说话的人。
“需要钢琴伴奏吗？”一把声音从天晴身后传来。天晴转过身，看到一个对他微微笑的年轻人。他穿着侍应的服装，手上还拖着茶盘。
钢琴？这里怎么会有钢琴呢？
天晴环顾四周，才发现茶馆的一个角落里真的有一架钢琴。只是它的外形跟普通钢琴很不一样，似乎是有很多枯老的树干树枝扭曲组成的，完完全全就是一部中国风的钢琴，跟周围的环境十分协调。这样的钢琴肯定是特别订造的，已经不单单是钢琴那么简单了，简直就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钢琴要多少钱。
“那是我儿子俊维，需要的话可以让他来帮你伴奏哦。”老板娘说。
天晴笑着点点头。俊维把茶盘交给旁边另一位女侍应，拿毛巾来擦擦手，坐到钢琴旁。
“你要拉什么？”俊维问。
“《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可以吗？”天晴写道。那是舒宸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等我看看有没有这个谱子，我记得我也跟别人合奏过的。”俊维拿出放在旁边的谱夹子，果然就找到了这首曲子的谱。
两人开始合奏，这首颇具中国西域风味的曲子。他们都表现得很好，丝毫不觉得是第一次合奏。
一曲终了，茶馆里爆发出罕见的掌声。在场的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纷纷赞叹天晴的演奏。
她听着这些掌声，想起了舒宸陪她去问城密楠拿签名的那天晚上。当时她也跟舒宸在咖啡馆里合奏，也都获得了掌声……
看着旁边的俊维，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侵袭了她。
“你拉得这么好，肯定是音乐学院的吧？”俊维夸奖道。天晴苦笑，她确实是来自一间音乐学院，但已经退学了，回不去了。
“我就雇你了！”老板娘过来握握她的手，“这部钢琴总算可以派上用途了。”
“啊？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不再做侍应了啊？”俊维笑道。
“是，不过工资不变！”老板娘说道，俊维立刻对她做了个鬼脸。
天晴也笑笑，她打开另外一条准备好的信息。
“I’m dumb。”
“呵呵，那又有什么问题。我们是请你拉小提琴的，不是唱歌啊。”老板娘笑道。
☆、表白
今晚的音乐会，舒宸又创造了一个成功。现场观众的反应很热烈，他不得不又回去加演了两首。
“辛苦了。”Amanda帮舒宸接过琴，又给他递上水。事实上她整晚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其实舒宸并不习惯有个人在旁边这样帮自己做这做那的，但看着Amanda那一脸幸福的表情，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别再这样了。
事实上他是有讲过的，不过Amanda都以“这是公事”来反驳舒宸。
舒宸无话可说，现在的她简直就像自己的助理一样。而公司里一些知道她是谁的职员则都在乱传，说她跟舒宸正在交往。
舒宸不是那种会去解释些什么的人，而Amanda也似乎很乐意被人认为是舒宸的女朋友，如此一来，他们的“绯闻”就越传越开了，被那些人说得跟真的似的。
这事可能要怪明妮一份，因为无论谁来向她打探真实，她都回答得很暧昧，导致本来半信半疑的人都变得全信了。
音乐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舒宸不可能让Amanda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坐在舒宸的车里，Amanda显得很兴奋。她作梦都想着有一天舒宸会亲自送她回家。不过不是用车子送的，而是两个人一起浪漫地步行回去。
“我还不想回家呢。”Amanda对舒宸说。
“可是很晚了，你还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舒宸说。
“不会的，我很小就很自立，跟你们中国的女孩子不一样。”Amanda似乎还有点得意。
“好吧，”舒宸笑笑，“但我是个中国男人，我不能让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随便跑。”
“你是在担心我吗？”Amanda问，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呃……是啊。”舒宸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才好，“事实上我对每个这么晚还不想回家的女孩都很担心。”
“那你跟我在一起就不用担心了啊。”
舒宸有点无语，“那好吧，你想去哪里？”
“你让我来开车吧，我带你去！”
***
Amanda想去的，是一个公园，确切来说，是一个湖。
他们围着湖边慢悠悠地走着。因为已经入夜，公园里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有的，也都是一些情侣。
“中国的女孩子是怎样的？”Amanda问。
“怎么说呢，很乖，很用功，很有礼貌，很会替别人着想，经常害羞，但又爱吃醋……”
“你喜欢这样的女孩？”
“恩……”
Amanda看着舒宸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他很可能是因为在脑子里想着某位女生，然后才有了这样的答案，她顿时有点失落。一下子就能数出四个优点，看来那个女孩子在舒宸心里面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那美国的女孩子呢？”
“也很好啊。”
Amanda越来越失望，甚至有点生气。说到中国女孩就那么多话，可说到美国女孩却只有笼统的、敷衍的四个字。
“其实……这个湖对我来说是有特别意义的。”Amanda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是由我父亲养大的，我妈妈后来改嫁到欧洲，就很少回来看我了。”
舒宸静静地听着，这是属于Amanda的故事。
“小时候妈妈经常带我来这里玩，教我画画……听说当年父亲就是在这里向妈妈求婚的。妈妈走了以后，我就在这里立过誓，将来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来这里……”
舒宸愣了一愣，自己不就是跟她来这里的那个人吗？
“舒宸，”Amanda停住脚步，“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从第一次看到你拉小提琴的录像的时候，我就已经疯狂地喜欢上你了！我等了你七年，七年后终于见到你了……你知道吗？在跟你接触的这些天里，我对你的爱有增无减，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虽然嫂子让我不要那么冲动就跟你表白，但我忍不住……我真的好喜欢你！”
突然，Amanda就扑过去将舒宸紧紧地抱住，着实吓了他一跳。
舒宸不知所措，但他还是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他把手搭在Amanda的肩膀上，轻轻将她推开。
“对不起……我……”
Amanda知道自己被拒绝了，神情失落。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甚至安慰舒宸。
“没关系，我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Amanda说，“其实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你不要说对不起。”
一时之间，舒宸也不知道回她什么话好，气氛十分尴尬。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舒宸犹豫了一点，点点头，不敢看Amanda。
“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不把她带到美国来？”
“因为已经有别的人带走她了……”舒宸低下头，一想到过去的事，他就很后悔。
原来是三角恋吗……Amanda看到舒宸这个样子，也感到一阵心疼。她心疼，是因为舒宸的伤心；她心疼，更是因为自己看出了舒宸究竟有多么爱那个女子。
“那她爱你吗？”Amanda问。
舒宸想到了天明对他说的话，想到了他跟天晴的种种回忆，但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很爱她的话，为什么不把她抢回来呢？”
舒宸叹了口气，“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抢来抢去的……”
“那又怎么？你有问清过她的心意吗？或许她其实就是在等你呢？”
舒宸痛苦地闭上眼睛，摇摇头。“她现在都已经怀孕了，我能做什么？抢别人的老婆孩子吗？”
当时明妮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简直就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是他当初的懦弱，导致了今天这样的结果。是他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是他首先离开了自己心爱的人的……
最要命的就是，即使自己已经心如刀割，却还要装作镇定，送上祝福。
“你是介意她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吗？”
“不，我不是介意那种东西……我只是……”舒宸皱着眉头，“我有权去介意吗？”
是的，他连介意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于天晴而言，他已经谁都不是了。
“你不介意的话，就去追回来啊！就像我现在，明知道你心里面有另外一个人，但我不会介意的，我一定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
面对这样的“安慰”，舒宸哭笑不得。这两件事性质根本就不同，怎么可以用来类比呢？
见舒宸的心情稍微恢复，Amanda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我还能不能经常找你聊天，帮你做事？”Amanda小心翼翼地问。她害怕因为自己突然的告白，会使舒宸怕了她。
舒宸勉强一笑，对她点点头。
“那……我能不能申请做你的助理？”
助理……吗？
如果让Amanda当了自己的助理，那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好多了吧……
其实这样……也好。舒宸觉得自己跟Amanda或许有发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