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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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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得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不以为功,反以为过。这个韩信,齐国明明已被郦生说降,还要率兵伐齐,这不明明是逼田广杀死郦生吗?明知我被项羽大军围困,为什么不率兵南下,解我目前之危?你韩信究竟是何居心?

一天,刘邦正召张良和陈平议事,忽然闻报韩信派遣使者前来晋见。

刘邦问道:“韩信大将军现在驻军何处?”

使者回答:“驻军城阳。”

“韩信派你来干什么?”

“韩大将军要我来向汉王禀报,齐国的田氏家族诡诈多变,反复无常,曾经把项羽也弄得十分头痛。再加上它南边又连结着楚国,项羽又时时觊觎着它。如果不设一个假王去镇着它,难以控制,随时都有可能反叛。请汉王封韩大将军为假王,才能使他有力的控制和治理这个地方。”

来使只顾低着头诚惶诚恐地禀报,没有注意到刘邦的脸色变青,火冒三丈!你看,这不是开始得意忘形,伸手要王了么?再立一点战功,恐怕就要爬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了!

“砰!”刘邦猛然拍案,使者抬头大惊,见汉王震怒,如芒刺在背,冷汗直流,立刻住口,噤若寒蝉,浑身微微战栗,生怕汉王降罪于他。

刘邦喊道:“我被项羽困在中原,日日夜夜望他来解围,他倒想立为王了!”

汉王拍案时把面前的酒樽震倒了,陈平连忙伸手收拾。这时,刘邦感觉到他的左脚和右脚同时被张良、陈平踩了一下。他顿时领会了这两位谋臣的意思,再没有往下讲了。

张良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汉王息怒。你这样对自己不利,目前你能阻止他称王吗?不如顺着他,对他好一点,否则会发生意外的,请汉王深思!”

刘邦感到自己意气用事,刚才有些失态。

冷静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目前单从势力来看,他刘邦、项羽和韩信已形成三足鼎立。而韩信的倾向和选择,是决定楚汉之间谁胜谁负的关键。张良平日不是多次告诫过他,不可和韩信弄僵吗?自己怎么就如此不理智,怒形于色,因小失大呢?这也许是他自己近日来,对韩信的强烈不满和嫉恨的流露与发泻。

的确,在目前,你有力量阻止他自立为王吗?他正大获全胜,所向无敌,心骄意狂,羽翼丰满,若稍有不慎,就等于逼他去投靠项羽,或者干脆自立为王,这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突然大笑起来:“哎,我刚才怎么了?昨夜失眠,心情烦躁。来人啦,摆酒赐座!”

汉王喜怒无常,弄得来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化险为夷。感到受宠若惊,连忙拜谢入座:

“禀汉王,刚才这番话,决非韩将军的意思,是小臣觉得如此办对汉王有利,信口雌簧而已,望汉王海涵!”

张良接过话来:“刚才来使的献策极有眼光,不失为一个良策,请汉王赏赐。”

刘邦高兴地说:“好,好!来人啦,赏赐来使!”

下人立刻捧上黄金和美玉,来使拜谢。

刘邦继续说道:“刚才我正召张良陈平商议,新下的齐地若无王镇守,久必生乱,为楚所图,封王又非韩信莫属。韩信真算得上一个大丈夫,他既然平定诸侯立有大功,要封王就应该是真王,何必封假王呢?”

张良和陈平都点头称是,来使更是喜出望外,回城阳复命时,又可以炫耀自己的功劳。

刘邦说:“就命成信侯为使,前去城阳为韩信授印封王。”

张良领受了使命之后便对来使说:“请先到馆驿歇息两日,待金印刻好准备停当就立刻起程。”

这一场险些激起变故的风波,才这般平息下去。

韩信息兵城阳,其实这位功高的名将一点也骄傲不起来。的确,下魏破代、灭赵降齐,杀龙且败楚兵,纵横驰骋,所向无敌,青史兵家能有几人?

但是他知道,刘邦对他并不放心。那次在小修武,刘邦一大清早悄悄来到他的大帐,从被窝里夺走他的军权就是证明。日前他派使者到汉王那里,请准予封他为假齐王。使者上路以后他就坐卧不宁,日夜难安。他相信刘邦是不会答应的,不但不会答应,而且还会引起对他深深的猜忌,甚至引来杀身之祸,因此他又有些反悔了,怨自己不该急匆匆地遣使去求封假齐王。

封假齐王尚且如此之难,要封真王可能难于上青天。

但是他确有自己的难处,齐国诸侯田氏家族的确不好对付,他们不是多次打垮又多次崛起吗?若没有“王”的头衔,确实难以镇住这一方土地。更何况他击杀龙且后,项羽正日夜窥视着他,随时都可能乘隙而入。

可是他的如此苦心汉王理解吗?

然而,出乎韩信意料之外的是,西楚霸王不是兵临城下,而是派遣了一位密使,悄悄来到了城阳。

这位密使姓武名涉,盱眙人氏。

武涉求见韩信,坐定之后,韩信对这位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问道:

“先生来自何处?有何见教?”

“请将军摒退左右,有忠言相告。”

等到只剩下他俩人之后,这位神秘使者终于开口说话了:

“普天下的百姓因为苦于秦国的苛政,揭杆而起举兵共同反秦。如今秦国已被灭亡。于是依据功劳大小割地分封,让诸侯们回到各自的封地,罢兵休战。但是,汉王刘邦原本是分封巴蜀和汉中,却占领了关中,并且引兵出关,把其他诸侯分封的地方侵占了不说,还领兵攻击楚王,看来他是不吞并天下诸侯绝不会罢休,他是如此的贪婪而不知足啊!”

韩信听出了其中的端倪。

“先生是从彭城来的吗?”

“不错。”

“有话就请直说吧!”

“好,恕我直言!不知有多少次了,汉王都成为项王的瓮中之鳖,在项王的掌握之中,要消灭他易如反掌,但是每次项王都未曾把事做绝,让他死里逃生,给了他一条活路。然而,他不但不知报答,每次只要逃脱又翻脸无情,立刻背约,又带兵来攻打项王,这种不讲信义到如此程度的人,还值得信赖吗?”

“那么,先生以为我应该怎么样呢?”

“不错,将军受到汉王的重用,并且拼命地为他攻城掠地,但是你想过自己的结局吗?恐怕最终还是逃不脱汉王之手吧!”

“先生以为我要怎么才能幸免呢?”

“恕我说一句真话,将军之所以能保留性命至今天,有一个重要原因……”

韩信俯身问道:“什么重要原因?”

“这就是因为有项王在,汉王还不敢杀你!”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今天,将军占着一个举足轻重的地位,你对刘项之间谁亲谁疏的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里。不可小视!”

“何以见得?”

“将军像站在刘项中间,只要你向右投向汉王,则汉王必胜项王,你向左投向项王,则项王必胜汉王。”

“如果我哪一边都不投呢?”

“那么,如果今天项王被汉王消灭,或者汉王被项王消灭,那么明天就必然会轮到你!”

“既然如此,先生认为我投向谁好呢?”

“将军与项王过去还有过交往,算是故人了。何不弃汉王与项王和好呢?这样就左右都奈何你不得,岂不就可以与楚汉三分天下了吗?如果将军放弃了这样一个良机,而自以为应该属于汉而去攻打楚国,一个明智的人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吗?”

韩信十分沉静,一点也不激动,他说:“我深谢先生的指点,先生的说法不无道理,见解也十分深刻。我思前想后地比较了一番,是这样认为的……”

武涉认为他的游说已经打动了韩信,十分高兴地说:“愿听将军的明断。”

“好,那我就直说了吧!我过去曾在项王下边做过一个小臣,当时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我对他说的话他根本不听,为他出的主意,他也不会采用,所以我毅然离开了项王,投奔了汉王。我归汉以后又怎么样呢?汉王筑坛拜将,授我以上将军印,让我统帅数万大军。他脱下他的衣裳给我穿,将他吃的饭食让我吃,对我言听计从,因此才有了我韩信的今天。对于如此深深信赖我的人,背叛他就太不仁不义了。因此哪怕丢脑袋我也是决不会改变的,请先生代我向项王致以深深的谢意!”

买卖不成仁义在,韩信有礼节地送走了武涉。

蒯通见武涉未能说动韩信,他知道韩信的内心存在着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但蒯通觉得对于韩信来说,目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时机,可以说天下局势系于韩信一身,失却它就太可惜了。

因此他下决心要以一种奇特方式说动他。

他与韩信闲聊时故意对他说道:“我曾经遇到一位奇士,传授给我相人之法。”

韩信前程未卜,心情抑郁,便颇感兴趣地问道:“先生是怎么样相人的呢?”

蒯通便乘机而入:“相人有三句话:贵与贱看骨法,喜与忧看脸色,成与败看决断,用这三点去推究一个人,往往万无一失。”

韩信高兴地说:“不错,那么请先生为我看看如何?”

蒯通欣然从命:“请排除左右的干扰!”

左右去后,韩信迫不及待地问:“我的面相如何?先生快请讲!”

蒯通说:“说实话,如果看将军之面,不过封侯而已,而且还多难。但是如果看将军之背……”

他欲擒故纵,不肯往下说。

韩信急切地问:“看背又怎么样?”

“将军之背,则贵不可言!”

蒯通故意把“背”字说得特别重,似乎另有深意。

韩信想弄个明白,何为贵不可言?

蒯通答曰,天机不可泄漏,一笑了之。

他又故弄玄虚地审视良久之后,才继续说道:“在天下刚开始举义反秦时,所有的英雄豪杰都互相联络、齐声响应。那时,天下各路英雄风云际会,如鱼鳞杂沓、火星飞溅,那个时候大家考虑的只是怎样才能推翻秦朝。”

韩信不解地问道:“先生替我面相,怎么又扯到灭秦的事上去了呢?”

“将军请耐心地听下去,”蒯通又继续说下去:“如今楚汉相争,使天下数不清的人肝脑涂地,尸横遍野。楚军从彭城南北转战、乘胜扫荡,威震天下!然而却长期困于京、索之间毫无进展。”

韩信以一位杰出统帅的犀利目光赞同地说:“说实话,项王想要短期内取得绝对优势,是不可能的!”

蒯通说:“那么,汉王又怎么样呢?他统率着数十万人马,依仗山河的险要,拒守巩、洛,一日数战却无尺寸之功,败荥阳、溃成皋、走宛、叶,他真正算得上是一个乏智少勇的人。目前,他的锐气为险塞所挫,而粮食又一天天匮乏,百姓怨声载道,真不知道依靠谁好!”

韩信似乎已忘却相面之事,问道:“那么,先生以为这种局面将怎么收拾呢?”

蒯通说:“我以为只有出一位圣贤,才能收拾这种局面。当今天下一个明摆着的事实,刘项二人的命运都系于将军,将军站在汉,那么汉就胜,站在楚就楚胜。今天,我愿披肝沥胆,诚心诚意地为将军献策,但恐怕将军不会采纳,还是不讲罢了!”

“先生但讲无妨!”

“如果将军能够采纳我的计策,就不如脱身楚汉之外,既不像武涉所言依附项王,也不像目前受制于汉王,干脆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在这种情势下,楚汉谁也不敢先来攻打你。将军你赋有圣贤之才,又拥有众多甲兵,占据着富熟的齐地,再加上燕赵,从刘项难以控制的地方后发制人,顺从百姓渴望安宁的愿望,打为民请命的旗号西征,天下必然闻风而动响应将军,谁敢不听从你的号令?到时候将军可抑强扶弱以立诸侯,诸侯重新立起来以后,天下都会听从将军的指挥,都会感激将军的盛德。对于齐国来说,拥有胶、泗之地,而又有着各诸侯共同尊崇的盛德踞诸侯之上,而又对各诸侯安抚谦让,这样天下的君王们都会一到齐国朝拜。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天给你你不取得,就会反受其害;碰上了机遇你不行动,就反而给自己带来灾祸。’愿将军深思!”

韩信仍然用前日对武涉说过的话对蒯通说:“汉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他让我乘坐他坐的车,乘坐过别人的车就应该与他共患难;他让我穿他穿的衣裳,穿过别人的衣就应该分担他的忧愁;他让我吃他吃的饭食,吃过别人的饭食就应该为他的事效命,我怎能见利而忘义呢?”

蒯通仍不死心,继续向韩信进言:“将军自是忠心耿耿帮助汉王,想为他建立起万世基业,但我以为你打错了主意。将军最清楚陈余和张耳,他们原是最好的朋友,结为生死之交。他俩同在赵国,张耳做右丞相,陈余做大将军。后来秦兵围赵,张耳派部将张黡与陈泽去催促在外的陈余,却为秦兵所杀。从此二人之间产生猜疑而终于决裂。后来陈余攻张耳,张耳投奔汉王,终于借将军之兵灭杀陈余,叫他身首异处为天下笑。二人由朋友变为敌人,互相残杀,是因为灾难生于多欲,人心难测。如果将军认为汉王不会加害于你,这是一种误解。就像大夫种和范蠡,他们在越亡国之时,帮助勾践成为霸主,当立功成名之后结局如何呢?野兽灭尽就要烹杀猎狗了。我听说,一个人的勇胆和胆略超过了他的君王,性命就危险了;他的功劳超过了天下的人,就难以得到奖赏。如今将军的征战所向披靡,将军的谋略世上少有,拥有威胁君主的力量,赢得功盖天下的奇勋。你若归楚,楚人不会相信你;归汉,汉王害怕你,那么何处是你的归宿呢?我真是暗自为将军捏一把汗啊!”

韩信仍不但不为他所动,还制止他说:“先生请不要再讲了,让我再好好想一想吧!”

这个蒯通,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等了几天,他又去见韩信,继续劝说他道:

“一个人只有听从别人的劝告,才能预先看到事变的征兆;善于谋划,才能抓住良好的时机。如果不采纳别人的意见,谋划有误而又能长久不发生灾祸的人,真是太少了!能够采纳别人意见的人,考虑问题就能不为流言所扰乱。一个人只安心做贱微的工作,必然会失掉进取心,安心微小官职的人,必然会失去高位。坚决果断是明智之举,犹疑不决往往会坏事的。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放不开,肯定会贻误事关天下的大计。心里明白应该这么干,而又不敢付诸于行动,这是很多事情干不成的原因。有这样一种说法,迟疑的猛虎,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蜜蜂;裹足不前的千里马,还不如慢步的弩马;像孟贲这样的大力士犹豫不决,还不如办事认真的庸夫;尧舜虽然有超人之智,如果缄口不语,还不如打手势的哑巴聋子。这些话都说明贵在行动。建功立业,难于成功,容易失败。机会缘份,难于得到,更容易失去。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会再来,还是请将军仔细思考一下吧!”

韩信这几日来都睡不好觉,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始终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他既觉得自己毕竟靠了汉王才有今天,还是不忍心背汉;又感到自己为汉立下了这么大的战功,总不至于加害于我吧!

最后,他还是婉言谢绝了蒯通的意见。

一个统帅可以在强敌鏖兵中所向披靡,却难于在纵横捭阖中得心应手。

张良和韩信的特使,在何肩的护送下,往韩信的驻地城阳匆匆赶去。

一天,他们在途中突然与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遭遇。这只护送张良的队伍进入一个山谷之中,突然发现前后的山上旌旗恍动,喊声四起,他们已经陷入了重围之中。何肩虽然领着一只千把人的精兵,但若陷入万军重围,还是难以应敌的。

何肩首先派出几个人前后去侦察,再把张良等人引入山岩的一处凹陷的地方,躲避山上飞射的矢石。

张良侧耳倾听了一阵,对何肩说;“山上的敌军显然知道我们是谁,什么时候经过这里,基本可以肯定是楚军,但是这只队伍的人数不会很多,因此不必惊慌,看看再说。”

何肩命士卒分成几路,监视前后敌军,严阵以待。

突然山上敌军向山谷中被围困的队伍喊话:“山下的人听着,你们已被我们包围了!我们是齐王韩信的队伍,赶快出来投降,不然就没有活命了!”

山下有人大声回应道:“误会了!我们是汉王派来的,要到城阳去见韩大将军,赶快让路!”

山上回答说:“齐王韩信有令,不论是汉军还是楚军,都必须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何肩一听顿时气上心头,他骂道:“狗娘养的,难道韩信反了不成?”

他转身突然抓住那位使节的领口,厉声问道:“分明是韩信已自立为王,派你来把成信侯诓骗至此,你实话招来!”

“何肩,不得无礼!”张良厉声喝住了他。

那位使者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令人迷惑不解的事,满脸惊恐地解释说:“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我来见汉王之前,韩信决没有称王,所以才派我去见汉王,请封他为假齐王的!”

正在这时,一位被派出去侦察的人回来报告说,山上的队伍人数不多,十分散漫,完全是楚兵装束,而且指挥这支队伍的竟是一位文官。

这就奇怪了!

又有两位回来报告,山谷右侧沿着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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