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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突围,我要让你们再看一看,我项羽的雄风仍在。你们看,我仍要杀得他们落花流水。我要证明,不是我不能战,而是天要亡我!”
刘邦说:“的确如此,他总以为自己所向无敌就不应该失败。最后陷入绝境时,仍然想表现自己是不可战胜的。”
张良说:“我听说有这么三次,一次就是还剩二十八骑身陷重围时,他说‘让我为你们去轻取一将’,说完纵马而上,斩了一员汉将。二次是突围会合后又被围困,他又纵马斩一都尉,杀死百十人,并且得意地问他的随行,‘你们看我如何?’。三次是最后舍马步行短兵相接,又有百十人被他杀死。这时他已是浑身是伤,知道不可逆转了,才自刎而死。项王自以为英勇无双,而最终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不能取胜,这不正是他可悲之处吗?”
刘邦说:“项王作为一员战将,确实古今少见,但他缺少了也容不得一位能为他运筹帷幄的人,怎么能不失败呢?”
人似乎有一种同情失败者的天性,刘邦似乎忘却了他同情的这位末路英雄,正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死敌。
大军和群臣已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这里也许因为远离要冲,非兵家必争之地,八年战争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尽管是寒冷的冬天,这里松林苍翠,寒水清冽,宁静平和,好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
刘邦留连忘返,喟然长叹:“能在这里小憩些日子,倒是人生一大乐趣!”
张良笑道:“陛下还未曾开国登基,就在思退隐了么?”
刘邦坦率地承认:“我真是身心都困乏极了!”
突然,他发现远远的林中有一牧羊老者,便说:“我们前去看看!”说罢二人纵马奔去,老牧羊人转身赶着羊群向松林深处奔去。
刘邦停马大声喊道:“老丈,请等一等,我们有话问你!”
老牧羊人不得已侧转身来,只见他花白的乱蓬蓬的须发,把面颊遮掩大半,一顶破斗笠戴得低低的。他挥舞着两只手在向他们比划着。
“称在比划什么?”刘邦说。
“他说他又聋又哑。”张良在一旁解释说。
“那就算了吧,我们回去!”
二人刚回身走去,刘邦突然说:“此人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张良说:“我也有遇故人的感觉。”
刘邦似有所悟:“啊,侯成是哪里人?”
张良恍然大悟:“谷城人!是鲁国儒生!”
“快转去!”
二人催马驰进松林绕过荆棘来到湖畔,只有几只羊在啃着枯草。二人向密密的林丛高声呼唤:
“候成——!爱卿——!”
“伯盛——!出来吧——!汉王找你来了——!”
除了回声在松林中震响,只传来阵阵松涛。张良突然高声叫道:“汉王你快来看!”
刘邦来到张良身旁,只见湖畔的泥土上留下两双破履,一行脚印。
刘邦猛地跪下,向湖水叩拜,痛哭道:“侯成!伯盛!朕有负于你,你不该就这般去了!”
一湾寒水,泛着微波,这里是东平湖的末梢。
张良劝住了刘邦,扶他上马,刚要回去,只见一队骑士飞奔而来。他们发现汉王和张良不见了。慌忙四处巡觅,找到这里来的。
“派人将他打捞起来,给他筑一座墓吧!”
“陛下,不要惊扰伯盛,还是让他在这片宁静清悠的天地中安眠吧,让他与天地化为一体,比什么厚葬都更为高洁。”
刘邦似懂非懂,没有说一句话,他感到自己欠侯公太多、太多……
马蹄声远去了,消失了,松林连松涛也平息了。此刻这里,天空沉寂,林丛静穆,寒水无波,山野无言,连只只羊也一动不动地伏在草丛中。
牧羊老叟从松林深处复出,来到湖边拾起破履穿在脚上,赶着羊群缓缓走去,渐渐地消失在东平湖畔深深的山野中
第五部 安邦
第22章 奔向谷城山
当刘邦以胜利者的姿态,在谷城安葬项羽残碎的尸体时,张良猛然记起了恩师临别的吩咐,急忙策马奔向谷城山,去寻找那块梦中的黄石。
张良陪同刘邦离开东平湖畔的松林,骑马向谷城缓缓走去。一路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但在心中都浮现着湖岸边那双破履和两行脚印。
快近城门时,刘邦突然抬头望见东南天际,有一座苍翠蓊郁,气象峥嵘的青山拔地而起。
“啊,好一座青山,不知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刘邦驻马感叹说,他没有在北方打过仗,对这一带的山川地貌十分陌生。
正在这时,有一位白发老叟从他们身边走过。
张良下马恭敬地打听:“老人家,请问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老人回过身来,手搭凉棚向东南方望了望回答说:“那座山就叫谷城山!”
啊,谷城山!
张良一听大为震惊,顿时想起了什么,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刘邦见张良神情异常,大惑不解,惊愕地问道:“子房,你怎么了?”
张良在沉思中回过神来,忙吩咐随行的卫兵:“你们好生护送汉王回谷城。汉王,我有一件急事要到谷城山去一下!”
等刘邦问他究竟什么急事时,张良已经飞马向谷城山驰去。
很快谷城被甩在身后,人烟越来越稀少,张良骑着马在幽深的峡谷中急驰。山谷中林壑青幽,飞瀑争喧,寒气逼人。
他刚转过一个山弯,就看见一道瀑布从山顶飞落下来,如散珠碎玉撒向深谷,水声喧嚣,在山谷中激起震耳的回音。
张良抬头一望,就看见飞瀑脚下的河谷边,倚着那澄澈的山泉水,一块黄石象一个背手仰望瀑布的高士,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知站立了多少年、多少代……
啊,已经过去了十三年了!
不正是十三年么?那屺桥的黎明,他凝神屏息,在石桥边等待着。忘记了晨风中的寒冷,忘记已经麻木了的双脚。
他忘不了他那沙哑奇特的声音,那灼人的睿智的目光,那仙人般飘飞的银白的须发。
他忘不了老人授给他那卷《太公兵法》时对他说的话:“你认真读懂了这卷书,就可以成为那些能夺取天下的帝者师了,十年之后,必有王者兴。你好生记住,十三年后你小子路过济北谷城山下,见到的那块黄石便是我!”
张良下马来,向黄石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恩师,张良拜见你来了!恩师,你在哪里?恩师,遵照你的教诲,我如今已经成为帝者之师,辅佐汉王夺得了天下,可是你如今又在哪里?
张良上前抚着那块黄石,感慨万千,不禁潸然泪下,久久不愿离去。
深谷静极了,只有山间瀑布的喧嚣。他慢慢抬起头来四下眺望,只见重峦叠嶂,浓荫覆盖,云遮雾绕,幽深莫测。
突然,从山林间隐隐传来一阵苍老的歌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沧浪之水……
可以浊……
张良竖起耳朵凝听了一阵,是他吗?真是他吗?屺桥黎明的暗夜中,当老人远远离去,唱的不正是这首歌么?
他将马在河边系好,便沿着那些狩猎者和野兽踏出的崎岖山路,向山上走去。
他边走边想起当年上乌鹫岭,为田仲老母送药的事来,那座山也和谷城山差不多。快爬到山顶时,又听到了那缥缈的歌声,他赶紧停步四望,看见对面的山崖边,有一位采药的老叟,远远望去,他那满头银白的须发,格外引人注目。
莫非是他?
他望了望山下,两山之间的深谷中,云雾茫茫。他将两手合在嘴边,向对山呼唤:
喂喂……
喂喂……
可是采药老人根本听不见,少顷风起云涌,一片云雾从山谷间升腾起来,迅速将老叟吞没。
等了一会儿,又从云雾中传来歌声。
张良无可奈何地在密林中奔走,他相信这林中定然有猎人和采药者,可以找个地方借宿,再打听恩师的下落。
找了许久,他已经开始绝望了。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正准备下山时,突然迎面碰见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猎人。
“田兄!”张良大吃一惊,此要酷似田仲,竟然失声叫了出来,叫出来才知道后悔,田仲不是早死了么?哪里会是田仲?!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猎人竟然朗声答了出来,吃惊地瞪着大眼望着他,问道:
“你我素不相识,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你太象我一位姓田的朋友了,所以脱口叫出!请问壮士高姓大名?”张良说。
“我叫田石,打猎为生,请问先生只身上山干什么?”
“我是来寻人的。”
“找着了么?”
“还没有!”
“我正要下山送货,我们就一路走吧!你人生地不熟,权当我送送你。”
这时张良才注意到,田石挑着一挑山珍飞禽准备下山。
“你把这些送到哪里去?”
“前日下山,谷城县尉说汉王近日要到这里来为鲁公祭墓,吩咐我打些山珍送去。”
田石说完就邀他同行。
张良说他明日还要找一找,今夜就不下去了,能否在他的屋子里借宿一夜?
田石二话没说,慷慨应允,放下山珍为他带路,转过这片林子就是一间木屋。他开门进去,为张良点亮松明子,添旺炉火,并告诉他吃喝的东西放在哪里,一一交待停当,才告别张良下山去了。在这深山野岭,留宿一位过客,习以为常,毫不介意,特别是深山猎人,一个人常年累月孤寂的生活,偶尔能遇见上一个说话的人,真有如他乡逢故知。
临别时,张良告诉他,到谷城的汉军营内,找一个叫何肩的人,请他去向汉王禀报,说我要耽搁几日才下山。汉王若要离开谷城,就不用等他了。
“有什么凭据让姓何的相信我呢?”田石问。
张良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珮交给猎人说:“他一见到这东西,就知道我是何人了。”
猎人又问:“先生能否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以便告诉何肩。”
张良说:“你就说让你去找他的人,姓张名良字子房就行了。”
猎人一听,惊骇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不相信面前这个文弱如女子的人,竟是天下闻名的传说神奇的张良!
“先生是张良?!不会吧!”他象识破一个骗子一般冷笑着。
张良百般不解地问道:“你又凭什么敢说我不是张良?”
猎人极端自信的生气的说:“算了,我不给你带信了!你这种人不诚实,竟然冒充起张良来了!”
张良笑着诚恳地说:“实不相瞒,我真的就是张良。”
猎人说:“我懂了,你是和张良同名同姓罢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张良?”
“张良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博浪沙刺秦王,鸿门宴救刘邦,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哪象你这般貌不惊人?你要冒充为什么不冒充别人,何必一定要冒充张良?张良是可以随便冒充的么!哈哈哈哈……”
张良也大笑起来:“父母生就我这付俗骨凡胎有什么办法呢?你到汉营一问就知道了。快去吧!”
猎人又为他生火造饭,端上美味山禽,拿出珍藏的好酒来,忙个不停。平日随便来了个陌生人,他都要热情接待,更何况今天是张良驾到。
“你快下去吧,不然天快黑了。”
“不妨事,天黑了我也能摸下山,先生放心!”
猎人走出木屋,张良追出来对他说:“田石,你知道山下瀑布旁的那块黄石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样?”
“我的马就挂在附近,你骑上快去快回吧!”
“先生好生歇息!”
田石说完,挑上山珍大步流星地下山去了。
张良回到田石的木屋,又好象当年住在乌鹫岭田仲那间小木屋里,使他感到分外亲切。他换上松明,添旺炉火,炉上的饭和美味的山禽、干蘑菇,喷出一股股白色的蒸气,发散出扑鼻的诱人的香气来。大半天没有吃饭了,再加上他又爬了这么高的山路,他饥肠辘辘饿极了。等了一会儿,饭菜都熟了,他尝了尝汤,鲜美极了!没有盐,他找了找,也不知主人放在哪里了,没有关系、刚才品尝白味,不是一样的鲜美么?他盛了一碗汤,倒了半碗酒,独饮独酌,慢慢品味。
这些年来,征战奔波,虽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但多数却是玉盘珍馐,在别人的侍候下生活。今夜自己动手,在这远离尘世的猎人木屋里,喝着这种无盐的白味山鸡蘑菇汤,却别有一番滋味。它有一种甘甜淳香的味道,只有在这高山密林中,才品味得出这种天地间至纯、至美的味道来,这也许就是先人所说的“大羹”吧!这种汤喝下肚里,肺腑顿时清新如洗,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才开始有所感悟,为什么那些炙手可热的在朝者,难以领略到隐逸的甘美?
他吃饱喝足之后,带着一种好奇和神秘感,想去夜间的林中走走。出门前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取下壁上田石的刀来,以防不测。一个丝毫也不惧怕秦始皇和西楚霸王的人,毕竟还是对暗黑林中眼睛闪着绿光的猛兽有些害怕。
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成了野兽的人。
张良拉开门走出屋外,沉重的木门嘎吱作响,他惊喜得倒吸了一口气,好大的月亮!
暗黑的林中与明亮的天空,形成极大的反差,几束银亮的月光从树丛的空隙间透射进来,立刻使森林变得格外神秘和迷人。
走出林子来到山岩边,他抬头一望,云翳全然褪尽,穹庐般澄碧的天庭罩在他的头顶,呈现出令人迷幻的深邃高远的梦一般的景象。站在这高高的山顶,似乎可以扪星抚月了。
月光抹去了时间的痕迹,深谷幽暗的林丛神秘莫测,风中传来鬼泣狼嚎般的呜呜声,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好象人世间没有发生过春秋五霸与战国七雄,他虽然沉醉过这种超尘避世的淡泊感,但他还怀着强烈的建功立业的宏图大志,还不甘心就那般远离尘世,老死山林。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一场轰轰烈烈、足以炫耀青史的灭秦之战和楚汉相争,已随着今天上午奠祭那黄土覆盖的鲁公墓而结束了。他已经经历过人世的大起大落,经历过威武壮丽的大较量和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搏斗。未来的日子,还有什么能与这七八年的金戈铁马的戎马生涯相比的呢?
登上了人生的峰颠,就应当准备下山了;激起了冲天巨浪,就必须急流勇退。猛然间,他又想起了侯伯盛,他的眼前又浮现湖畔那一双破履、两行脚印。他不相信侯公死了,只不过太伤他的心了,他也把一切看得太透了。如今他已是心如死灰,如介之推不想再见重耳罢了。所以刘邦要打捞他的遗体并为他筑墓,他只好将他岔开了。
汉王立即就会登上皇帝的宝座,那时他拥有帝王之尊,君臣森严的等级,就决不可能如现今这般推心置腹。他对刘邦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还是早点离开他的好,走得远远的,别在有一天由“帝者师”沦为“阶下囚”,历史上如此的教训还少么?不如归去!
此刻,他才豁然开朗!为什么恩师要他在十三年后来到这里?不是在让我成为“帝者师”之后,功成身退,迷途知返么?他,真是料事如神啊!
他的那双令人永远难忘的目光如炬的眯缝的眼睛,洞穿一切历史风云。
他感到倦了,那八年来的戎马倥偬,八年的铁血征战,八年来的生死较量!这种倦,即也是厌倦,那人间的荣华富贵,有如这月空里的片片浮云,淡了,远了,消逝了……
啊,这里令人肺腑清新的空气,令倦眼明亮的青山,令双耳聪慧的鸟鸣。特别是这里将从此远离了流言、忌妒、阴谋、纷争,与世无争,与天地合一,象乘云驾鹤、饮泉餐华的仙人,是何等心旷神怡啊!
现在,他体弱多病,何不借口告病归隐于这青山林泉之中呢?
他深深感谢教诲他为“帝者师”,又提醒他功成归隐的恩师。
恩师,你究竟还在不在人间?如果你已驾鹤西去,你的坟茔肯定在这座青山里,我一定要找到,找到之后就在你墓旁结庐相守,与天地长伴,与日月同终。
张良决心已定,他转身回到木屋,安然躺在用兽皮铺成的床上,他从来没有在这般安静的环境中睡过。他往日爱失眠,然而今夜却很快地睡着了。
深夜,睡梦中,他突然被急促地敲门声惊醒。
张良以为是田石回来了,忙下床开门。然而门开以后,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都得住了!
张良一见不是田石,在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木屋,这深夜的不速之客又是谁?
敲门者见开门者竟然不是田石,而是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他素知田石无亲无故,那么今夜这里又有何变故?
一束月光照在木屋门前,他俩默默相视许久。
“田石不在家吗?”深夜来访者警惕地询问。
“田石天黑前下山到谷城为汉王送山珍去了,我是路过这里借宿的,请问你是谁?”
“我是后山采药者,时常与田石往来。前次田石采到一种治伤神药,我有一位故友受伤住在我那里,今夜病危,只好深夜前来求药。”
“田石要明天才能回来,性命攸关,该怎么办?”
采药人举起松明,在挂满草药的墙壁上寻找,终于喜出望外地说:
“就是这种!我与田石交谊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