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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胡说八道,倒像你都认识这些仙长似的。”明月一如既往地把我的这些话当作是胡说八道,不过好在,她也没有再提吕洞宾年老色衰这档子事了,转过话题道,“既然你喜欢,不妨吹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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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一条极谦虚的小龙,并不大喜欢在凡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不过既然是明月亲口相邀,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于是微笑道:“明月,你有所不知,如果是在青天白日或是杏花烟雨里,应于河边柳下,看流水滔滔而逝,持一支竹质短笛,慢悠悠地吹春日之好;如果是在塞外风沙里,应取羌笛为器,在玉门关前,吹一曲秦声而尽;又如果是两军对垒的阵上,则应用铜笛,铜质钝厚,吹之有金戈之声,烽火之气;而如今我手持玉笛,又是清风朗月,则宜幽,宜远,应选一空旷之处,花静,月明,仰则见天之杳远,俯而视地之寥阔,而后知星垂平野,月涌大江,有细草微风可闻,有危樯独舟助兴 咳、咳,这里地方窄小,施展不开,不如我们到 屋顶上去?”
明月应了声。
我正要转身去找平日上房用的梯子,忽然脚下
一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忽然就到了屋顶上。我摸摸头,再一次觉得,明月是那种大隐隐于市的杀手 一一个喜欢做木匠活的杀手,一个可以把卤味肉做得活色生香的杀手,该是怎样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人啊。
定定心,我从袖中抽出玉笛,深吸了一口气,平视远方,呼出第一个音
声音渐渐渺远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吹了多久,一曲尽时,发现屋顶上、院子里落了不少的鸟,也有老鼠和蟑螂之类的爬虫,四脚朝天,抽搐着,翻着白眼,或者干脆就再不动弹,也许是欢喜得昏迷了过去。
月亮也不见了,星星也不见了,夜很幽,很寂,风很轻很轻地吹过我们的肩头。
良久,方才听见明月抚掌道:“好曲!”
我大喜,笑问:“好在哪里?”
明月颇为为难,嗫嚅着道:“我倒不懂得音律,但是这一曲中,仿佛有沙鸥行于海上,飘飘然,醺醺然,天地虽然大,却并没有谁比它更欢喜更快活更自在。”
一语落,我惊得连玉笛都失手掉了下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知音啊!
我囚牛在天上地下海中陆地走了一遭,什么神仙没见过,什么妖怪没见过,什么禽兽没有过,无论是神仙也好,妖怪也好,飞禽也罢,走兽也罢,哪个听了我的笛声不是欢喜得昏过去,就是表示再也消受不起,从来就没有谁,能够道破我曲中真意。
我活了整整四千零八岁,竟是一个知音都没有,这天地间,好生寂寞。
原以为是被老爹和白帝陛下陷害,失足人间,到此方知,这哪是陷害,分明是成全!果然是我东海最英明神武最风流倜傥最 (词到用时方恨少)的父王啊。我一面感慨,一面手足并用,费劲地从屋顶上爬下去,虽然我不能够现出龙形,不能够使用神通,也失去了许多做纨绔的资本,可是 我竟然还觉得欢喜,欢喜得一不小心 就从梯子上滚了下去。
明月赶忙奔至我身边,问我如何,我还在张着嘴傻笑,说了一句:“高山流水啊 高山流水。”
俞伯牙要到钟子期不幸挂掉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摔琴以悼之,自此终身不再言琴,而我囚牛何幸,竟然能有知音朝夕相伴,美中不足的是,她竟然不懂音律 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
摇头晃脑想了一通,正在措辞如何才能劝服明月跟我学曲,却听明月道:“我原本以为,既然你喜欢吹笛,就想让你去大街上卖唱来着,如今看来 阿牛大哥,你应该去梨园啊。”边说边欢快地低头去拾那一地傻鸟,“明天咱们店里可以加餐了 ”
我心里琢磨着,七丫头下凡还能被皇帝看上,混个美人妃子什么的当当,我作为东海长子下到凡间来,只能一路沿街卖唱,端个破碗,向过路的大爷大婶点头哈腰:“各位听了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让老爹看到了,会不会吐血三升,或者直接买块豆腐撞死?
好在明月最终没这么干。
我拍拍胸口,暗道一声“好险!”又拉住明月的袖子问:“什么是梨园?”
【四】梨园(1) “梨园是给皇帝种梨子的地方。”
“啊?!”我惊而失色:难道明月的意思是叫我去帮皇帝吃梨子?这头明月慢悠悠又添上三个字:“起初是。”
“那后来呢?”
“后来变成皇帝训练一帮子人吹拉弹唱舞的地方。”
“啊?”我再变了一次脸色 难道我是一条变色龙。
据明月的说法,当今天子不是笨蛋,何止不是笨蛋,简直就和我一样聪明绝顶。
这得从皇帝的祖母说起,那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和 我娘一样厉害,可能比我娘还要厉害那么三五倍,因为她当了皇帝。按顺序说,她是先当了皇后,再当了太后,然后变成皇帝,然后又变回成太后 啊,是不是很乱?小龙我也这么觉得。
简单地说,那是一个从平常人到不平常人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她亲手杀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至于其他死在她手上的皇子皇孙,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据,这里咱们就不一一罗列了。但是后来她老了,皇位仍是传给了她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三伯,这位的皇位坐得不太久,就被皇后联合公主给毒死了 这一家子怎么这么乱呀,你叫我家小妹去毒我爹看看,那丫头片子包准一听这主意就开哭,直哭得天地变色、河海决堤,连玉皇大帝都只能求爷爷告奶奶让她悠着点。
然后当今天子就联合他的姑姑把皇后给杀了,扶自己的父亲登上君位,当然他爹是一个相当识相的家伙,屁股还没坐热,又把位置给腾了出来。说起来他本来行三,但是他的大哥明显和他爹一样明智,直接就闪了,把位置让给了他,直至今日,为君近三十年,天下太平,百姓富庶,四夷臣服。
厉害呀。我感叹一声:“他祖父是皇帝,祖母是皇帝,他爹是皇帝,他是皇帝 这一家子,到底还有没当过皇帝的没有?”
“他儿子还没有。”明月非常淡定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这就和我爹健在,我就只能屈尊为龙太子这个位置一个道理。
“他孙子也没有。”明月经过一番思考,又添了一句。
我的脸色有点难看。
“但是皇帝的本事还不止于此。”明月继续道,“他爱音乐,少年时候就在府中自蓄散乐自娱,又精通多种乐器,比如琵琶,比如胡琴,再比如羯鼓 ”
羯鼓传自塞外羯族,在龟兹、高昌、天竺这些国家常见,前朝时候传入中原,这些年大为盛行,估计其中有天子之功。羯鼓声音急促、激烈、响亮,如战鼓,宜于风清日朗时候,登高临远,双手搏击,便如万马奔腾,暴雨如注,让人壮怀激烈,恨不得仰天长啸,喊几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之类的诗 当然楼兰人听了会比较郁闷。
皇帝很喜欢这种乐器。
据说有个擅长打羯鼓的乐工,因为打得太好,连皇帝也有所耳闻,特意将他召进宫里去击鼓为戏,一曲毕,皇帝默不作声地瞧着他,那乐工心里发毛,又不好直言相问,只听皇帝问道:“你干这个营生,有多少年啦?”
“三年。”
皇帝又问:“你打坏过多少鼓槌?”
那乐工此前一直云里雾里,听到这句问话,想来是皇帝嘉奖自己勤勉有功,不免精神一振,自豪地答:“回皇上的话,小人手勤,三年来用坏的鼓槌虽然不多,也有两柜了。”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又摇头,对边上一个太监说:“你带他去朕的鼓室看看。”乐工跟到鼓室一看就傻了眼,两柜,两柜算什么?嘿,人家这里整整四柜用废了的鼓槌还没吹呢。
皇帝倒也不为难他,还亲自给他表演了一次,算是切磋技艺,那乐工出宫之后,再不敢夸自己技艺横强。
皇帝这样酷爱羯鼓,不仅勤于练习,他还亲自作了一首曲子,叫《春光好》 他春光倒是好了,估计那些打羯鼓为生的乐工春光就不大好。
这个故事说明,其实皇帝是一种很喜欢抢别人饭碗的生物。据说前朝有过喜欢看风水的,喜欢装小贩沿街叫卖的,喜欢徒手和熊搏斗的 皇帝,林林总总。这一个看起来虽然不靠谱,也不过就是千百个喜欢抢别人饭碗的皇帝之一,不足为奇。
皇帝热爱音乐,又基于“独乐乐不如众
乐乐”的道理,索性自己创立了一个演奏班子,有敲锣的,打鼓的,鼓瑟的,吹笙的,使胡笳的,拨琵琶的,还有弹奏秦筝、箜篌、胡琴等乐器的,又有写曲子的,唱曲子的,训舞的,编舞的,跳舞的,还有舞剑的,凡所应有,无不尽有。因为这些人都住在梨园之中,又由皇帝亲自训导,拨发费用,所以统称为“梨园弟子”。
梨园出过很多大师,当今天下,能歌善舞者,无不心向往之,希望能进入到梨园,一显身手。一方面谋个生计,一方面也能得到天子青睐。
我听得悠然神往之:这样的地方,难道不是为我囚牛量身打造的吗?枉小龙我到人间这许多时日,竟不知还有这样好的去处!
明月微笑道:“我也这么想。”又蹙眉,“可是梨园,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起先皇帝是从宫中太常寺中选拔,设立左右教坊,左教坊多善歌者,右教坊多善舞者,后来又有闻风之官,从民间寻找大有名气之人引渡进宫,阿牛大哥你虽然技艺非凡,但是 谁知道呢?名气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那倒是
我挠挠头皮,总不能让我沿街卖唱个十余年再进去吧 估计到时候皇帝早挂了,要是换了个讨厌音乐的皇帝,那就完蛋了。
却听明月喃喃道:“要怎样才能让皇帝或者闻风而奏的官员知道你呢?”
我也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明显要让皇帝知道我比找闻风之官要方便很多,起码人人都知道他住在皇宫里,但是 要怎样才能让皇帝看到我呢?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是让皇帝到这里来买卤肉吃,然后刚好碰见我吹笛子 就是可行性差了点;如果我神通未失,倒是可以试着下一场雨,皇帝到哪我跟到哪,非把他逼来见我不可,这招虽然损了点,效果应该不差,可惜眼下我连飞都飞不起来,更别说行雨了。还是龙身时候,一个喷嚏打出去,方圆十里都是湿的,现在 唾沫星子能让对面的人跳起来揍我一顿。
不妥不妥。
再想,我仰起头原地转圈,不时碰到桌子和墙壁,要不就踩到明月的脚,明月有点苦恼地打了个呵欠:“天色不早,先歇下吧,好好睡一觉,说不定 ”“定”字未了,明月忽然张大嘴,呆呆地看着我,半晌,又叹了口气,把嘴给闭上了。
“怎么啦?”我揪住她的袖子问。
“我在想,如果你能让皇帝梦见你就好了。这样的事儿,太宗时候有过。皇帝梦见自己危急之时有白袍小将挺身相救,特意下旨去找,结果成全了应梦贤臣薛仁贵薛大将军,如果皇帝能像梦见薛将军一样梦见你 ”她一面说,一面叹气摇头,又连打几个呵欠,道,“不说了,说也没用!”
那确实
如果我还有半分神通 我开始怀念那些我平时看来甚为俗气的神通了,比如飞天,比如行雨,比如遁地,比如点石成金,再比如
都不成。
我十分哀伤地爬到床上去了,一夜里总在做梦,梦见自己进了一座很漂亮的园子,园子有很多的树,都开了素白纤细的花,树下有人弹琴,有人鼓筝,有人唱曲儿;而我,正横笛而吹,曲子也好,歌舞也好,后来他们就围住我猛夸,说我的笛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闻。
后来就闻到卤味的香,睁看看到明月繁忙的背影,想起虚无一梦,我万分惆怅地问她要了一碟子卤肉,多放了胡椒,又加一坛子好酒,千古浇此一块垒。
但是我囚牛又怎么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呢?
经过我仔细分析,得到结论如下:第一,我要进梨园看看;第二,我一定要进梨园看看;第三,我非进梨园看看不可。
基于这三个结论,又因为进梨园必须有高超的技艺,而我都有段时间没有吹笛子了,所以我决定作一条勤奋的龙,让大家都知道我笛子吹得好,但是明月不许我在店中练习,她说,这不是吹笛子的地方,会辱没我的技艺,而且在这里吹笛,保不准有什么不长眼睛也不长耳朵的,往我的面前丢铜子儿,那不就跟乞讨一个样了吗?
当然不行。
我认可她这种说法,于是常常去附近的乐游原上练习吹曲子。白日里闲杂
人等太多,我又不是卖唱的,所以常常晚上过去,夜深人静,曲高和寡。
乐游原名字不错,据说千年前有个叫刘病已的皇帝曾携他的皇后许平君至此游览,因风光绝佳,乐不思归,于是建了一座庙,叫乐游庙,又选址建了禁苑,作游玩之用。后来过了很多年,那个皇后死了,皇帝就将她葬在这里,这里开满了一种叫苜蓿的小花,是浅紫色的,春日的夜里月色铺陈,荧荧若有光。
当然当然,跟我的东海比起来,这地方就是一小土坡。
土坡也好,莽原也罢,反正这些夜里我都留连在乐游原上,横笛而吹,风萧萧过去的时候,衣白胜雪,更显得我卓然于世外。
大概吹到第五天晚上,我才踏上乐游原,忽然地上钻出一个鼹鼠一样的小家伙,口称“龙君”对着我纳头拜倒,我是许久没听人这样称呼过我了,不由心中欢喜,双手将他扶起,道:“敢问先生是?”
“在下土地公。”
哦,原来是土地公,怪不得长这么矮,还生这么长的胡子,雪白得跟得了白化病似的,一根杂色也没有。
土地公是散仙,仙阶比较低,职务呢 也比较低,要做的事情既多又烦琐,我一直认为玉帝设这么个仙位,意在钓鱼。
你想想嘛,这职位低好处少事儿还多的活,天上那些精得跟鬼似的神仙谁肯干啊?自然只能由凡人来干,于是玉帝丢下长生这个诱饵,果然有无数的凡人朝着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前仆后继地努力,直到成仙才知道自己被骗。被骗了又能怎么着呢?大好青春全都浪费了,不做土地公,难道还想做探花郎?就只有玉帝和一堆心怀鬼胎的神仙在上头捻着胡子邪恶地笑。
我费了这么多劲,吹了这许多天,不过引来这么小小一个土地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还和蔼地问他:“土地公找本君何事?”
土地公瞧了一眼我手中的玉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堆下满面笑容,说道:“久闻龙君擅长吹笛,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俗套!
我闷闷地瞧着这个马屁都拍不好的小神仙,诚然他是个实诚人,不过自古以来,实诚人就没几个讨人喜欢的
又听土地公道:“ 却不知龙君什么缘故在此徘徊?”
这个话题,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火大 还不是因为白帝那个老恶棍?说来白帝司农,管理天下土地与花木庄稼,土地公也算是他的属下。我一念及此,不由恶向胆边生,龇牙看住脚边上瑟瑟发抖的小老头,看了半晌,又觉得他颇为可怜,于是只长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一句带过:“白帝陛下让我下凡来视探民情。”
土地公听到白帝的名头,又抖了抖,背弯得更加厉害了,却没有想到问我,白帝住在西方长留山,与我东海算得上水天相隔,各在一方,怎么能差遣于我。他只顾说道:“原来是白帝陛下的使者 恕小老儿不恭了,我这乐游原千百年来都是文人骚客、公侯将相赏景之处,龙君来此,清音雅奏,却是不宜。”
“怎么个不宜法?”眼看这土地公身子都弯成了虾子,却还有胆量说出“不宜”两个字来,我生出兴趣,问道。
“龙君应该去梨园一试身手。”土地公笃定地说。
又是梨园!
我心头震惊,面上却只不露声色,一本正经地道:“原来土地公也知道梨园,只是我这次下凡来,白帝陛下有言在先,不得随意使用神通打扰凡人,土地公这一番好意,小龙我却是生受不起。”
土地公闻言,恍然大悟,连连道:“小老儿知道了。”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傻子。我得意地想。
土地公告诉我,皇帝住在城东兴庆宫,御林军可不是吃素的,就算他们吃素,秦琼和尉迟两尊门神也不爱吃素,所以咱们得找个好日子才能混进去,他让我安心等候,我也只好安心等候了。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没眨眼又过去三天,土地公终于来找我,虽然他对于白帝的使者竟然屈尊住在柴房里,不免慨叹几声,却还佩服我能够与民同苦,然后就引领我骑在梦马上,进了兴庆宫。
我顺口问他,为什么三天前不行,今天却可以呢?
土地公回答我说,因为今天是清明。
我明白了。
清明是四月初五,人们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