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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家的大门敞开着，听见降落之声，里面已走出一人。正是面容阴沉的阴九。
“怎么会是你，我的那些师兄弟呢？”
少年却没有回答，渐渐眯起的眼中，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老徐他们呢？”
“他们？你是说那几个凡人？”
阴九忽然阴测测地笑了笑，指着空地上的几块骨头说：
“他们都在这儿……”
第一百零九章 天魔八步
心莫名地收紧，空气忽然压抑的难受。
夕阳还未落山，依旧红的耀眼，远处的大槐树上，几只乌鸦嘎嘎了两声，似在期待着什么。一阵山风拂过，卷起枯黄落叶，飘过少年的眉间。
“你一定喂过很多活人了吧……”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缓缓取出了一把剑，一把飞剑，“静海剑”。
一字一顿地道：
“自己试过那滋味吗？”
看到静海剑的刹那，阴九的瞳孔骤然收缩。
“宋师兄的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个问题，你一会可以自己去问他……”
斜斜的阳光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很长，宛如一柄出鞘的剑。
阴九竟忽然感到了一丝恐惧，一丝莫可名状的恐惧，仿佛眼前站着的人，不再是一个凝气中期的外门弟子，不再是那个谦谦有礼的独行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生物，一个来自地底深处的嗜血修罗！
他的目光，是如此犀利，他的瞳内，似已血流成河……
默默地给自己加了个护盾术，同样祭出了他的那把“阴柔剑”。接着掏出一块“御兽牌”：
“老伙计，出来吧……吃完也该活动活动了。”
朱珏就那么静静看着，静静看着他召唤出了七尺余高的青猊兽。
虽然明显比宋殇的那只巨兽小了一号，该还是个幼体，可四阶妖兽的威严依旧凛然不可侵犯。环睛一扫，已是锁定了对面的少年：这就是主人送它的餐后甜点？
贪婪地舔了舔舌头，露出了锋利剔骨的牙齿。前爪不断刨着地面，低沉地嘶吼着，等待着主人的示意。
“虽然你手中有了静海剑，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仍不能掩盖你凝气中期的事实。以为光凭御物术就能发挥飞剑的威力吗……你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你以为我胜不了你？”
“不错！”
“半个时辰前，你的几个师弟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阴九不说话了，只是阴沉的面色，更加吓人。
少年的脸上，同样凝重。
自己凝气一层，便击落过筑基境的赵爽；就在方才，刚刚斩杀了筑基中期的宋殇。但是，全是取巧偷袭。说胜之不武也不为过。
和全力以赴的筑基高手正面交锋，这是第一次！
面前这人，是个毫无底线的人，却也是一个经验丰富、实实在在的筑基期高手！
他有相当于筑基初期实力、肉身却强比筑基中期的四阶灵兽，他有筑基境真元维持的强大护盾，他有和他心意相通、如臂使指的阴柔剑，他此刻已无比警惕和小心自己再难轻易捡到便宜，他还有各种筑基期的高端术法，自己甚至很多连见都没见过……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呢！
“很久没有自由发挥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全部实力。”
说完这话，少年反手剑垂及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就那么站立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阴九忽然发现，对面的人静止不动了，是真的完全静止不动了！
明明看得见对方，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和气息，似乎只剩下了那么一个影像。孤独地存在着，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完全与天地融成了一体！
少年站立的脚下，平静的地面深处，似正渐渐传来低沉的律动，仿佛是大地的叹息。叹息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隆隆声已在耳边，将要把自己的灵魂撕碎……
阴九胸中的压力越来越大，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明明站立不动，他却分明觉得，那是一种步法，一种来自远古、傲视天地的步法！
不能再等了，他在蓄势！
“青猊兽，上！”
“嗷嗷嗷！”
青猊兽似乎也感到了那摄人心魄的威压，早按耐不住，腾身飞出。
与此同时，阴九的“阴柔剑”青黑光芒忽然一闪，骤然加速，竟激起了音爆的声音，那是突破声速的极限，将空气压缩至爆炸的巨大能量！
半空中的飞剑无比迅捷，竟化为一道黑光，后发先至，与青猊兽一起，激射向一动不动的少年！
一动不动的少年终于睁眼，那双眼睛，如同深渊。
眼看飞剑已至，神色淡淡不变，右手轻轻一扬，“静海剑”便已脱手，撞向了半空中飞来的“阴柔剑”，“锵！”的一声，阴柔剑只阻了一阻，静海剑却已倒飞而出！
阴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竟然弃剑，！弃剑了！
不错，从头至尾，我就没想用这把不能心意相通的飞剑……
少年淡淡一笑。
左手却已抬起，“《太乙金剑术》之‘锐玄金锥’三连珠，射！”
第一道金光，炸碎了扑面而至的青猊兽的护体罡气。
第二道，射烂了青猊兽护在脑前的前掌。
第三道，射穿了青猊兽的左眼，直射入脑，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强大的速度和惯性依然驱使着那把“阴柔剑”一往无前，径直扎在了一道光幕之上，光幕破碎，飞剑的余力却也耗尽，终于落在了地上。
“护盾符！”
不错！
少年终于抬起头，抬起如山的左脚，向前一步，一脚踏在了“阴柔剑”的剑刃上！
阴九慌忙要御起飞剑，地上的飞剑却纹丝不动。
少年唇角微分，语气中竟有一丝苍凉：
“上古有魔，拿日月，踏千山。拔山裂谷，坏水为涧。一步一天坑，一脚一地震……”
说道这，眉目忽的一凝，右脚已向前迈出。
“临死前能见识到《天魔不灭体》的‘天魔八步’，你可以瞑目了！”
话音未落，右脚轰然落下。
同一时间，阴九感受到了脚下的隆隆震动，那是来自大地的颤栗！
不！
这不可能！
一个凝气中期的杂碎，怎么能踩出地震的感觉！
虽然被这种强大无匹的气势震慑，自己几乎动都动不了，可阴九还是咬了咬牙，勉励伸直了手指，“我就不信……！”
一个个术法使出来。
地刺术。
地陷术。
地龙术……
然而全部徒劳！
仿佛大地都静默了，在这种气势面前，永久地静默了。
“不错，你很顽强……但今日，你必须死！”
说着，少年抬起了腿，迈出了第三步……
第一百一十章 善恶终有报
“不”
感受到无比的危机，阴九似乎隐隐觉得，少年的第三步如果落下，自己就注定没有反抗的机会了。知道再也不能犹豫，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迸出，拼尽全力咬破了舌尖！
“噗”。
随着一口血雾喷出，他发觉自己终于又能动了，手指终于可以抬起。
小子，你很邪，也很强！但只要爷还能动，虽然地上的法术全免疫，难道你还能免疫天上的法术吗？看我最强的法术！
蓦然向天空伸出了两根手指，半空中某处，忽然云气翻涌。黑云咽呜汇聚的同时，嘴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
“先天气聚化，万圣同此真，我身一气合，引来云中音……看我神宵正法”
说着，双眼骤然圆睁。似要把肺都要喊出来一般，仰天大吼道：
“五蕴阴雷诀！”
言未毕，天空霎时一声惊天霹雳，巽风乌云间，一道巨蟒般的勾天洪雷陡然降了下来，正劈在了对面少年的头顶……
“中了！”
他惊喜地尖叫。
同一时刻，朱珏的发簪早已脱落，满头黑发都炸了起来……最后一张护盾符用了，自身的护体光幕也碎了，在浩瀚天威面前，如同一道道白纸般被轻松击破，那天威照亮了朱珏的骨骼，直贯向少年的全身！
恰此时，第三步终于踩实！
少年陡然喷出一篷血雾，血都被雷光映成了金色！天雷实打实地通过了他的身体，直到他第三步的迈出！
大地忽然寂静了，律动声消失了，甚至连雷音也消失了，就那么随着少年落下的脚步声，突兀地消失了。
仿佛所有能量都被吸收汇聚到了他刚刚落下的这第三脚！
“天魔三步，势足，起！”
长发飞扬间，少年一声朗朗断喝。脚尖一点，大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弹簧，身体骤然弹射而起，“嗖”的一声，直直射向对面的阴九。他和阴九之间的空气中，竟然依稀出现了一道漩涡，连空间都扭曲了！
仿佛不是少年向对手而去，而是那道漩涡吸扯着两人，汇聚到了一起，将要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不！”
电光火石间，阴九终于感到了一丝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金刚符碎了，护身光幕也消失了，少年冷峻的面孔急遽扩大，甚至，他还看到了那一纵即逝、那抹鬼魅般的微笑……
朱珏终于扬起了右手，一片暴涨至七尺长的黑色刀光已然成形，以绝对不可阻挡、无法抗拒之势，重重劈下
“大威天魔刀！斩！”
凛冽的刀锋下，阴九闭上了眼睛……
“扑通”。
结束了……
朱珏摇晃了一下，终于没有倒下。
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自己居然还活着！
好在他及时迈出了第三步，在蓄势已成的“天魔霸体”保护下，才没被威力无匹的天雷劈成齑粉。
“天魔八步”，如今他只悟通了前三步，即便如此，三步迈出之下，蓄势已成。无论威势、防御、速度还是“大威天魔刀”的威力，都得到了巨大的加强。
不过在迈出前两步的时候，为了镇压对方的身体和意志，自己同样透支了巨大的精神能量，对方毕竟是筑基境的高手，即便是《天魔不灭体》这种霸道无匹的稀世功法，想跨大境界威压对手，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
再加上被天雷劈下的重伤，此刻朱珏已是无比虚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随时都可能倒下。
自己这趟出来，一主一次两个目的，一个都没有达成。而符纸却几乎用尽，除了最后一张隐身符外。其它的稀有符纸，已全部用光。
刚搜刮了紫云阁和丹华派内部的坊市，短期内想再补充已不可能。除非再去南溟域其它的大坊市，但路途遥远，来回辗转周折，少年很快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看来以后的路，只能更加小心谨慎了。
略微打坐回复了一番，少年再次睁开了眼睛。
抬头望了望阴九，一抹冷酷之色闪过。
阴九依然活着。
只是，这种活着，却很勉强。
双手、双脚皆齐膝齐肘而断，离“人彘”也不远了，此刻他早已痛昏过去，双眼紧闭，还吊着一口气而已……
当阴九再次睁眼，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却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这是哪里？”
他想伸手支撑身体起来，可忽然发现很不协调，仿佛少了什么。
等他彻底看清，意识到了一切，疼痛和恐惧又再一次撞碎了他的意志，令他直欲昏迷。
“不！你这恶魔，你这魔鬼……”
“我说过，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所以，在那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旁边的少年淡淡道。
此时虽然已近傍晚，但这处荒芜的峰顶之上，依然能看见血红的夕阳。光线斜照下来，少年稀薄的影子，若有若无。
“一个时辰前，你的那些同伴，几乎杀光了它们。”
说着，少年一指天上遥遥盘旋着、却又不忍离去的三五只鹫鹰。
“猜猜它们会怎么对你？”
“不！”
阴九睚眦欲裂。
“饶了我吧，我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解气吗……饶了我、求求你……带我走，别丢我在这儿……”
少年却没再搭理他，反而将秃鹫的几根羽毛和一点鹫血抹在了他的脸上。
缓缓站起身来。
“我走了，感受这最后的夕阳，和空气吧……”
说着，腾身而起，很快消失在阴九的视线之外。
半柱香后。
随着第一只秃鹫大着胆子当先落了下来，其它几只也纷纷紧随其后，盘旋着降落，跳跃着，盯视着，围着他的躯体打量。
起先那目光中还满是贪婪，但是，待看清了阴九身上那熟悉的斑斓花衣，和他脸上的鹫羽鹫血之后，贪婪已变成了恨意，刻骨的、无边的仇恨！
阴九就那么看着，静静地看着，头不敢扭动，喘气都不敢大声。死亡的恐惧早令他动弹不得，他只能那么清醒地等待着，等待着被分解、蚕食。
终于有一只忍不住了，跳跃着上前，飞快地啄掉他大腿的一块肉，又飞快地跳开。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腹部、肩膀、脖子……鲜血翻飞。
这是进食，又不止是进食。怀着恨意的进食，叫做复仇！
见到猎物毫无反抗的能力，它们终于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彻底地放开了。
争先恐后地晃动着锋利的、弯钩般的鸟喙，啄向了阴九的双眼……
“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登猨翼山
重新回到之前的小村，降落到那处平地之上，已是傍晚。
若是往常，现在应是他们晚饭的时间吧，该是炊烟阵阵、冉冉入云、又满鼻扑香的美好景象。可如今……
树影稀疏，枯叶寥落。空地上，草地间，几许人骨、残血！
唏嘘短叹中，少年掏出自己的那把精钢剑，御物术运起，几下间便刨出一个大坑。用一块床单包好碎骨，轻轻扔了下去……
很快，一个土丘便已垒成。
不知道你们谁是谁了……人生就是这样，名字，在这时，都已毫无意义。
摇了摇头，少年正欲离去。
却忽然听到不远处，草丛中一阵响动。传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大、大哥哥，是你吗？”
小云！是蔡云的声音！
朱珏蓦然回头，满脸惊喜。
“小云……你没死！”
“呜呜呜，我没死……可他们都死了……”
看到朱珏拨开草丛，来到身前，小云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朱珏把他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没有阻拦。
有些时候，哭出来反而更好……
“我爹、徐大叔还有岗子哥哥，他们为了救我，死死缠着那人，我得到一丝机会，才从一条秘径跑了，但我也被那人的一道飞剑余威震伤……咳咳……后来我又忍着伤偷跑了回来，却只看到了几块骨头，呜呜……”
“别怕，那坏人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朱珏还能说什么，我能起死回生吗……只能这样了，是的，只能这样了……
掏出一包止血生肌散，敷在小云流血的腿上，又取出一颗疗伤丹，给小云服下。
很快，小云便已无大碍。毕竟是丹华正宗的丹药，虽然只是最普通最便宜的货色，可对于凡人，已算是圣药。
带着小云来到那土堆前，朱珏轻叹道：
“给他们磕个头吧。”
“咚咚咚……”
小云跪了下去，已不知磕了多少下。
“徐大叔、徐大婶、仙儿……呜呜……岗子哥……爹……”
朱珏将他搀了起来。
“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爹死了，我已无处可去。”
“那你知不知道，害死你爹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大哥哥，你一定知道！”
扬脸看着朱珏，小云的眼神满是笃定、和一丝莫名地信赖。
“不错，他们都是南溟域天兽宗的。这些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朱珏抬起头，望向寂静夜空。
冉冉新月刚刚爬上天际，却被一片流浪的乌云遮挡。
“我虽然为你报了仇……可是，那恶人还有很多师兄弟，他们这样的人、这样的畜生，还在人间某个角落，做着同样的事。依然会有无数个家、无数的少年，和你一样的遭遇。而你”
忽然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小云，一字一顿道：
“愿意这样吗？”
“不！”
小云一挥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眼光中，仿佛多了什么东西。
“我不愿意！”
“好！”
朱珏默默点点头，凝重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