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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戏唐-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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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微臣也以为此等处置过重,还请陛下三思啊。”

新任中书令岑文本一向支持李泰,此番顶替了杨师道之后,本以为太宗立李泰已成了定局,为此,可是没少在晋王一案上紧跟长孙无忌之步调,与陈子明、萧瑀争辩连连,铁了心要拼死力保李泰,却没想到太宗最终的决定会是这般,心自不免便慌了,再一看长孙无忌与高士廉都已是先后奋起抗争,他自也不甘落后,跟着便高声疾呼了一嗓子。

果然奏效了!

满殿人等都在讶异太宗的决断,哪怕是一向淡定从容的房玄龄,此际也同样有些乱了分寸,唯独陈子明却是老神在在地跪着不动,概因他早已料到会是这等结果——但消李承乾的本章一上,太宗必然会对李泰图谋东宫之事痛恨不已,再加上陈子明早先对太宗所说的那些体己话,太宗自然不可能再硬立李泰为储君,不追究其暗杀李治之罪,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的。

第31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

“朕意已决,尔等无须再谏!”

这一见长孙无忌等人疾呼不已,太宗显然是有些不耐了,面色阴沉地一挥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最后的决断。

“陛下,老臣恳请您三思啊。”

太宗这等坚决的态度一出,高士廉与岑文本可就不敢再吭气了,唯独只有长孙无忌自忖与太宗关系不一般,兀自强项地进谏了一句道。

“辅机坚持要朕立李泰,莫非就因其是尔之外甥么,嗯?”

太宗往日里对长孙无忌一向倚重,但有所请,少有不允之时,然则今日受李承乾临去上本之影响,对长孙无忌这等持宠而娇的态度却已是有些忍不下去了,不单不曾给其一个解释与说明,反倒是冷厉地瞥了其一言,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森无比的诛心话来。

“陛下,老臣实无此心啊,陛下,我朝律制向是立嫡,今李承乾既废,自是该轮到李泰为继,此社稷根基大事也,老臣岂敢因一己之私而废公心哉。”

正如陈子明没有退路一般,长孙无忌也同样如此,道理么,很简单,长孙一家能有眼下的荣华富贵,靠的不光是太宗的恩遇,更多的则是长孙皇后的荫蔽,倘若后续之帝王与他长孙家没有血脉关系,又怎可能会再对长孙一系如此礼遇,就算不下杀手,雪藏冷遇也属必然之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这么个道理,若非如此,长孙无忌也不会明知李泰是杀害李治的凶手,还死活要保其,而今,被太宗这么一当庭揭破了心底里的隐秘,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便已是煞白如纸一般,可却依旧不肯认栽,兀自强辩个不休。

“公心?朕看你是私心满满才对,哼,泰儿自幼聪慧过人,朕何尝不爱之,屡屡关爱,厚遇之多,比之乾儿还多,可其究竟都做了些甚?窥视东宫,屡屡逼兄,后又害弟,如此权谋者,岂可为朕之储君,前隋之所以二世而亡,岂不正因立储不当之故么,似此蠢事,朕岂肯为之,尔如此逼迫朕立泰儿,究竟是何道理?”

太宗就一性情中人,爱一人时,总觉得他啥都好,可真要是对谁起了疑心,那就看其左也不是右也有问题,这不,呵责之言当真一句比一句诛心,浑然没念及往日里的郎舅之情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实是不敢自外陛下,陛下息怒。”

这一听太宗喝问连连,长孙无忌自是清楚大势已去,也自不敢再强顶到底,赶忙便磕头连连地告罪不已。

“罢了,朕也懒得罪尔,此事就这么定了,赵如海,尔即刻去魏王府传朕旨意,令其三日内离京,不得迁延!”

眼瞅着长孙无忌狼狈若此,太宗不忍之心不由地便又起了,倒也不曾再呵斥于其,而是一挥手,声色俱厉地便下了令。

“诺!”

听得太宗有令,随侍在侧的赵如海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紧赶着躬身应了诺,领着数名小宦官便退出了大殿,自去魏王府传旨不提。

“储君乃是社稷之根本,实不宜久旷,众爱卿对此可都有甚要说的么?”

处置了魏王李泰之后,太宗显然是不打算让东宫在这么空悬下去了,这便面色阴沉地环视了一下惊魂未定的众宰辅们,声线暗哑地发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尽管大家伙对东宫的人选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可在不明圣意之前,又有谁敢在此际胡乱开口言事的,于是乎,任凭太宗如何凝视,众宰辅们全都跪伏着不动,偌大的殿堂里自也就安静得有若鬼蜮一般。

“子明。”

太宗等了片刻,见众宰辅们全都低着头,登时又是一阵老大的不耐,偏偏又不好再呵斥众宰辅们的不识抬举,目光冷厉地在众人身上来回逡巡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落在了陈子明的身上。

“微臣在。”

陈子明其实早就料到太宗会点自己的名,无他,按朝规而论,李泰既是也被贬了,那东宫人选就该着落在李恪的身上,而他陈子明又与李恪有着郎舅之亲,若是顺势举荐的话,似乎正相适宜,不过么,那只是表象罢了,真若是他陈子明胆敢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保举李恪的话,先不说李恪能不能入主东宫,只怕他陈子明就要没个下场了——陈子明可是坚决反对李泰入主东宫的,这会儿要是提名李恪,明显就有着谋私之嫌疑,身为臣子,而介入天家废立大事,从来都是大忌,半点都轻忽不得的。

“卿一向甚有远见,且就帮朕看看,那些小子们中,何人可入得东宫?”

太宗大有深意地看了陈子明一眼,一派随意状地便出言询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与诸位皇子皆不甚熟稔,实不敢妄言,一切自当简在帝心。”

既是猜到了太宗的心思,陈子明自然不会去干自投罗网的蠢事,耍了招太极推手,便将决定权交回到了太宗的手中。

“嗯,玄龄,尔又有甚人要荐的么?”

这一见陈子明没有当庭推荐李恪,太宗的眼神里立马有道释然的精芒一闪而过,也没再往下追问个不休,而是将问题又丢给了房玄龄。

“一切听凭陛下做主,老臣别无异议。”

房玄龄可是个精明人,又怎会不知此际尚不到表态之时,他自是不会去推荐人选,毫不含糊地便表明了一切听从太宗指示之态度。

“陛下,老臣以为我朝律制乃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今,诸嫡子若是都不立,自当以立长为宜!”

萧瑀就是个直性子,等了好一阵子,见众人要么三缄其口,要么在装糊涂,登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也不等太宗开口相问,便已是高声提议了一句道。

“嗯,时文(萧瑀的字)这提议倒是有理,众爱卿以为如何啊?”

太宗这一生最疼爱的便是三位嫡子,可惜那三位不是死便是被废,剩下的还有十子之多,只不过论到宠爱么,却是都差不离,太宗倒是没啥偏爱不偏爱之说,不过么,说到底,太宗本人对立谁为储君也尚未拿定主意,这会儿见萧瑀有意保荐吴王李恪,倒也不甚反对,可也没就此拍板,而是将问题丢给了众宰辅们。

“陛下,老臣以为立长虽是有规可寻,可真要保得我大唐基业千秋,还须得立贤为妥!”

一听太宗这等问话,长孙无忌可就稳不住了,没旁的,概因他跟陈子明之间已是难有调和之可能,而陈子明与李恪又有着郎舅之亲,若是李恪将来登了基,断难没他长孙无忌的好果子吃,故而,哪怕先前刚被太宗发落得狼狈不堪,这会儿他也不得不强行出头建议了一句道。

“陛下,老臣以为长孙大人此言甚是,古来便有立贤之说,今仿古礼为之,当是大佳!”

高士廉的顾忌与长孙无忌一般无二,他自然也不愿见到李恪得了势,这便紧着也出言附和了一把。

“嗯,二位爱卿所言也是有理,只是这贤与不贤又当如何考评才好,卿等就说个章程来与朕听听好了。”

立长立贤之说,陈子明早在前几日便跟太宗分析过了,对此,太宗也自思量过几番,终归觉得程序上难以操作,也自头疼得很,此际见长孙无忌与高士廉如此提议,还真就来了兴致,紧着便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臣以为当得由群臣举荐,呼声高者必贤无疑。”

长孙无忌自忖在朝中势力并不比陈子明稍差,若是再将李泰的支持者收编为用,必可阻击得住李恪崛起之势,也自没去细想,应答的话语当即便脱口而出了。

“此法应是可行,老臣附议。”

高士廉的想法与长孙无忌并无甚区别,这会儿站出来为其摇旗呐喊也就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了的,倒是岑文本却是保持了沉默,显然并不认同此所谓的良策,只不过他身份尴尬,却是不好在此际有甚言语罢了。

“前几日,子明曾有一诗赠朕,朕觉得颇有深意,也请众爱卿都听听好了,诗曰: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所谓群臣举荐之法,太宗不是没想过,可却觉得不是个好法子,无他,若是真成了惯例,那后世之皇子怕是都会玩拉帮结派之把戏,朝纲大乱乃必然之事,断然不可取,故而,这一听长孙无忌这等言语,太宗虽不曾出言驳斥于其,却将陈子明的诗给弄了出来。

……

一听太宗这般说法,众宰辅们顿时便哑然了,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接茬才好,即便是始作俑者的陈子明也不吭气了,不是他没办法,而是火候不到,此际多说只会多错,不单不能成事,反倒会惹来长孙无忌等人疯狗般的撕咬,既如此,还不如先藏拙好了……

第314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

朝堂之事除非是君臣单独奏对,否则的话,根本无法做到保密,这不,午前陈子明等宰辅之臣方才从两仪殿里出来,到了午后,李泰被贬,太宗打算另立太子的事儿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地,不止官场中人在热议个不休,就连酒楼茶肆里的百姓们也在传说着此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野间暗流滚滚,又怎个纷乱了得。

李泰既已被贬,那就意味着晋王遇害一案就此草草收了场,尽管太宗不说,众宰辅们也都能明白这么个意思,于是乎,聚集在尚书省大半个月的专案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宣告了解散,众主审官们各归各衙,陈子明也自不例外,终于有时间跟门下省的诸多官员们见上一面,找了几名重要手下略略交谈了一番,也就到了该下班之时,陈子明也没打算加班,到了点便径直乘马车回了府中。

“夫君。”

陪着妻妾们用过了晚膳,又考校了番一子一女的功课,陈子明便照着惯例准备去内院书房一行,却不曾想他才刚站将起来,就见汝南公主脸现犹豫之色地轻唤了一声。

“嗯……,尔等全都退下!”

只一看汝南公主那等欲言又止的模样,陈子明便知其要问的是甚,心中虽略有些不快,却也并未给汝南公主脸色看,而是冲着随侍在侧的丫鬟老妈子们一挥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诺!”

陈子明在家中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他既已下了令,诸般人等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齐齐应了诺,便即鱼贯着退出了厅堂。

“夫君莫怨妾身多嘴,实是母妃她问得急,加之事关三哥,妾身虽明知不妥,可也只能来烦劳夫君了。”

夫妻如此多年了,汝南公主又怎会不清楚陈子明的性子,素来是最烦在家谈公事的,哪怕此际陈子明脸色平静依旧,可汝南公主却是能察觉到其眉宇间的那一丝不快,心中也自无奈得很,只能是委婉地先行解释了一番。

“馨儿不必如此,你我夫妻乃是一体的,又有甚不可商量之说,为夫之所以不愿在家言公事,只是不想让家中老少都跟着担心受怕罢了,至于母妃要问的事,馨儿不说,为夫也能猜到,对此,为夫只有一言相告:值此微妙时分,一动不如一静,闹腾得愈欢者,倒下愈快,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甜的。”

这一见汝南公主那等小心翼翼的样子,陈子明心中那一丝的不快立马便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之爱怜,这便一伸手,将其揽进了怀中,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一番。

“嗯。”

感受到了陈子明那浓浓的爱意,汝南公主的眼神当即便不免有些迷离了,再一想到自家夫君素来算无遗策,也就没再刨根问底个不休,而是双眼微闭地紧靠在了陈子明的胸膛上,静静地享受着这等近年来已是少有的温馨……

“老爷。”

温柔乡自古是英雄冢,这话说得当真不假,即便是陈子明这等素来冷静之人,也难免有失常的时候,这不,跟汝南公主这么恩爱了一番下来,到内院书房的时间已是比平常足足晚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刚从书房门口的屏风处转将出来,早已等得有些心急的墨雨赶忙便迎了上去,紧着招呼了一声。

“嗯,小六那头可都送来了甚新消息了么?”

陈子明每日里都要到内院书房一行,可不是为了读书来的,而是要处理柳如涛那头汇总而来的各种消息,今日到得迟了些,也就不想多有迁延,一边走向文案,一边随口便问起了正事。

“回老爷的话,重要的就两条,其一是梁先生等已进了川中,一路顺遂;其二么,便是李恒等诸位大人纷纷着人问讯,看是否要联名保荐吴王殿下,柳爷不敢擅自做主,还请老爷示下章程。”

听得陈子明有问,墨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紧着便将最重要的两条消息报了出来。

“去给小六传个话,就说如今大局未定,不必急着动本,何时需要,某自会有吩咐。”

动本是必须的,不过么,眼下火候未到,此际动本那纯属自找麻烦,这等蠢事,陈子明自是不会去干。

“诺!老爷,这些是柳爷送来的汇总资料,请您过目。”

陈子明既是有了决断,墨雨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紧赶着应了一声之后,又拿起了消息简报,紧着便递到了陈子明的面前。

“嗯。”

陈子明没再多言,拿过那叠消息汇总,就着灯光便细细地翻阅了起来……

“父亲。”

就在陈某于书房里忙碌不已之际,长孙无忌也正端坐在书房中,所不同的是他甚事都没做,仅仅只是木讷讷地端坐在文案的后头,眉头紧锁成了个大大的“川”字,脸色阴沉得宛若能滴出水来一般,这等阴霾密布的样子,自不免便令奉召而来的长孙冲心头发沉不已,见礼之声里自也就满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嗯,坐罢。”

见得长孙冲已到,长孙无忌也无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微微一颔首,声线暗哑地吩咐了一声。

“父亲可是还在为魏王殿下之事烦心么?”

长孙冲谢了一声之后,便即在一旁的几子后头落了座,而后朝着其父便是一拱手,恭谦地发问了一句道。

“嗯……”

烦心乃是必然之事,不管往日里有多反感李泰的刚愎与跋扈,可毕竟是自家亲外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是?就算再不成器,那也不能说放弃便放弃的,问题是面对着铁了心要废掉李泰的太宗,长孙无忌还真没辙了,办法倒是想了一个又一个,偏偏却都毫无把握性可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长孙冲叫了来,就是想看看长孙冲能否有力挽狂澜之妙策。

“父亲,请恕孩儿直言,陛下心意既决,魏王殿下怕是保不住了,纵使想要东山再起,怕也不是短时间里能办得到之事,与其在其身上平白浪费时间,倒不如另谋它途。”

自打午后得知两仪殿中议事的详情之后,长孙冲便已是将目下之时局反复分析过多回了的,心下里也已是有了决断,只不过他并未急着道出根底,而是先行试探着给出了个判断。

“它途?甚的它途?说清楚了!”

长孙无忌何尝不知道李泰已是玩毬了去了,只是心中不甘在作祟,不愿就这么放弃了希望,还想着再做最后一搏罢了,而今,听得长孙冲点破,原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便更阴沉了几分。

“父亲明鉴,孩儿以为魏王殿下被贬去外地固然是无可避免之事,可也不见得一准是坏事,个中之关键便在这个立长还是立贤之争上,若是立长成立,那吴王殿下入主东宫怕是挡无可挡,于我长孙一系来说,无疑是不堪承受之重,可若是立贤么,那我长孙一系便可待价而沽,既可择一可靠之人扶持,也可令朝局大乱不已,待得乱到不可收拾之际,父亲只要上本言称魏王殿下已洗心革面,当可效伊尹放太甲之典故,重新将魏王殿下迎回京师,是时,大局必可一举而定焉。”

长孙冲并未在意其父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一欠身,便已是将所谋之策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立贤?嗯……,此策倒是可行,为父也曾在圣上面前提过此说,奈何陛下只一句便令为父难以应答,无他,概因立贤究竟该是如何个评价法,人殊其言,实难有个准绳焉,冲儿莫非已有良策乎?”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地将其子所献之策细细地咀嚼了一番,倒是颇有些意动,奈何考评章程这等核心问题不能解决的话,强自要提立贤的说法,实在是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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