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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早年一直不怎么待见李泰,固然是因李泰平日里行事过于跋扈之故,可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家之野心,才会选择扶持李治,奈何李治已死,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长孙无忌也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李泰的身上,正因为此,长孙无忌自不会坐视刘洎这么个李泰一党重要骨干之**,表态起来么,自也就旗帜鲜明得很。
“那便好,那便好,有舅父主持大局,甥儿也就能安心了。”
李泰这几年卧薪尝胆之下,早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自是清楚长孙无忌之所以力挺自己的缘由之所在,不过么,他却是并不在意,一者是眼下离不开长孙无忌的支持,二来么,只要能登了帝位,自有跟长孙无忌清算旧账的机会,当然了,这等心思,李泰却是隐藏得极深,表现出来的依旧是早年那等颇见肤浅的一惊一乍。
“此事,老朽虽是能斡旋一二,然,真要成事,还须得着落在殿下的身上。”
长孙无忌虽非才智过人之辈,可也不是等闲人可比的,经过了一个下午的反思,自是已想到了一个翻盘的办法,只不过他却并未直接道出,而是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道。
“舅父有甚吩咐还请直言,但消甥儿能办得到的,自不敢辞焉。”
于李泰来说,刘洎才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臂膀,但消能救出其,李泰自是不会介意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会儿听得长孙无忌这般说法,表态起来自也就干脆利落得很。
“嗯,不急,此事还须得从头说起,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话,思道之所以会身陷麻烦之中,必是因陈曦那厮暗算之结果,故,欲破此局,还须得从根子上着手,若不然,思道怕是难逃一劫矣。”
长孙无忌显然对李泰的态度很是满意,但却依旧不曾说出解决之道,而是先行分析了下案情,言语间隐约透着股暗示之意味。
“从根子上着手?舅父大人是说拿下陈曦么?若真能成,甥儿便是拼死,也当一搏!”
一听长孙无忌这般说法,李泰的眼神当即便是一亮,紧着便亮明了态度。
“好,既如此,那老朽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此事当得……,如此,或可见奇效焉!”
见得李泰如此表态,长孙无忌也就没再多绕弯子,絮絮叨叨地便将所谋之策道了出来,直听得李泰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个不停。
“就依舅父所言,事不宜迟,甥儿这就去准备一二,告辞了。”
在李泰看来,长孙无忌的办法可行性是有,可要付出的代价也自不小,万一弄巧成拙的话,还有着伤及自身根基之可能,自是由不得李泰不犹豫再三的,奈何到了如今之时局,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已是少的可怜,纵使明知眼前可能会是个大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跳了的,但见其牙关紧咬地思索了良久之后,终于长长地出了口大气,就此下定了最后的决断。
“父亲。”
李泰要走,长孙无忌自是不会强行挽留,客气了几句之后,便即亲自将其送出了帐篷,目视着李泰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走远了,方才施施然地转回了大帐之中,这才刚落了座,就见其子长孙冲已是疾步从帐后转了出来,朝着长孙无忌便是恭谨万分地行了个礼。
“嗯。”
送走了李泰之后,长孙无忌的精神一松,乏意也就此涌了上来,明显不愿多言,面对着其子的行礼,也就只是随意地摆了下手了事。
“父亲,若是濮王殿下真依父亲您的方略行了去,万一不成,那……”
尽管瞅见了长孙无忌脸上的倦意,然则事关重大,长孙冲还是忍不住出言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成固然大佳,不成也自无妨,终归能在陛下心中栽下根刺,指不定何时便能开花结果,至于李泰么,没了顶梁柱,也就再离不开我长孙一系之帮衬,其余诸般事宜且就将来再说也不迟。”
长孙无忌一向将长孙冲当接班人培养,正因为此,哪怕人已是倦得很了,却还是强打起精神,为其指点了一番。
“父亲英明。”
长孙无忌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长孙冲本就不笨,自不会听不明白,心下里对其父的老谋深算自是大为的钦佩,称颂起来,自也就虔诚得很……
“噗!去,给朕拿坛酒来!”
太宗背痈严重,白日里晕晕欲睡,可到了晚上,却是夜不成寐,先是嚷着叫口渴,可待得在旁服侍的武才人取来了水,太宗只喝了一口,便猛喷了出去,不耐至极地一把将武才人推到了一旁,扬着手便呼喝了一嗓子。
“陛下,太医有嘱咐,您不能饮酒,若是真渴了,妾身给您上碗茶可好?”
太宗虽在病中,可力气却是不小,这猛然一推之下,没防备的武才人顿时便打了个趔趄,一碗水倒有半碗倒在了裙子上,只是值此太宗焦躁之际,武才人也自顾不得去擦拭上一下,紧着便温言进谏了一句道。
“朕不要茶,朕要酒,还愣着作甚,去,给朕取酒来,快去,快去!”
太宗的牛脾气一起,又哪是区区武才人能劝止得住的,咆哮声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戾气,吓得一众随侍在侧的宦官宫女们全都为之哆嗦不已。
“父皇,您且消消气,儿臣给您熬了碗菊花甘草茶,太医说了,这茶既能解渴,又于您龙体有益处,孩儿特意多加了勺糖,请您用上一些可好?”
就在随侍人等皆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却见李泰手捧着只玉碗,缓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满脸恭谦之色地行到了龙榻边,将捧着的玉碗送到了嘴边,小饮了一口,以示无毒,而后方才递到了太宗的面前,细声细气地进谏了一句道。
“嗯……,泰儿有心了,朕用便是了。”
太宗背虽疼,可见得李泰如此有孝心,老怀自是为之大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便即伸手接过了玉碗,小口小口地饮着。
“好,这茶熬得……,嗯,泰儿这是怎地了?”
菊花甘草茶算不得甚稀罕物,太宗这几日可是没少饮,经太医炮制出来的茶水比之李泰端来的其实要可口上不少,然则太宗喝的显然不是茶,的是爱子的孝心,老怀大慰之余,叫好也就属题中应有之意了的,只是叫好声刚起了个头,却冷不丁见李泰双目通红地垂着泪,一派的委屈伤心状,疑心顿时便就此大起了。
“孩儿不孝啊,孩儿一想起往昔常惹您生气,孩儿心里头难受啊,孩儿悔不该听信小人谗言,以致于做出挤兑兄长之恶行,孩儿好生后悔啊,父皇……”
太宗不问还好,这么一问之下,李泰当即便趴在了地上,悲痛欲绝地便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痛心疾首地忏悔着,浑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假,演技赫然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地步。
“痴儿,说这些作甚,都过去了,朕不怪尔便是了,起来罢。”
太宗一向最**的便是李泰,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顶着群臣们的激烈反对,屡次三番地要将李泰接回身边,而今见得李泰如此之虔诚忏悔,心中顿时大起爱怜之心,眼圈也自微微泛了红,语调哽咽地便叫了起。
“儿臣能的父皇宽谅,纵死也心安了,然,儿臣心中有愧啊,儿臣不忍见父皇始终被奸佞所蒙蔽,儿臣今日定要向父皇坦白,断不能叫那奸佞再如此猖獗霸道!”
太宗虽已是叫了起,可李泰却并未就此起身,而是兀自跪在地上,面容扭曲地便扯了一大通。
“嗯?”
一听李泰这般说法,太宗的眼神陡然便是一厉,虽不曾开口追问,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里却已满是不加掩饰的煞气。
“父皇明鉴,儿臣别有下情禀报!”
为了能救出刘洎,李泰已然是豁出去了的,哪怕太宗此际的煞气再大,他也不改初衷,梗着脖子便进谏了一句道。
“尔等全都退下!”
太宗冷厉地死盯着李泰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挥手,声色俱厉地下了令。
“诺!”
听得太宗有令,随侍的诸般人等自是不敢稍有违逆,齐齐应了诺,便即就此退了出去,唯有武才人明显留了个心眼,人虽也是随大流向外走着,可到了屏风处,却是停下来不动了……
第372章 自污污人(二)
“讲清楚了!”
太宗到底是明君,**爱李泰归**爱,在朝政大事上,却是不会有甚含糊,待得众人皆退下之后,这便声线冷厉地喝问了一嗓子。
“好叫父皇得知,儿臣所言的奸佞就是陈曦!”
李泰生就的狠戾性子,遭受了重挫之后,这等性子不单没有更易,反倒是更冷戾了几分,在自忖已无退路的情况下,竟是强扛住了太宗的偌大煞气,咬字清晰地铿锵作出了回答。
“什么?尔可知自己都在说些甚么,嗯?”
一听李泰指控的是陈子明,太宗当即便怒了,没旁的,概因太宗对陈子明可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不止是因着陈子明是其女婿,也不完全因着陈子明的屡立大功,更多的则是太宗已多方考验过陈子明的忠心,早已认定陈子明乃是社稷干臣,若非如此,太宗也不会将陈子明提拔到了右仆射的高位上,更不会撇开房玄龄,而将主持国政的大权交给陈子明,就是要为接任者培养出一辅国之栋梁,又岂能容得他人随意诋毁了去,哪怕这人是李泰,也一样不行。
“父皇息怒,且容孩儿从头说起,孩儿是有些顽劣,早年行事也确是孟浪了些,与大哥每每争锋不止,然,也就是想多得些父皇之**爱罢了,却断无逼迫兄长之心,是陈曦那厮百般引诱,孩儿方才会作出不智之事来,在那厮担任大理寺卿时,孩儿……”
李泰虽是准备得极为仓促,可告刁状的本事却是不小,絮絮叨叨的一番话下来,从夏州贪墨案一直说到了联手打击褚遂良一事,就连合谋算计张亮之事也不曾隐瞒,当然了,少不得狠狠地丑化陈子明一番,将所有的脏水全都倒在了陈子明的身上,至于李泰自己么,却曾了被奸佞迷惑了去的小羔羊,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
“够了,尔之所言可有甚实证么,嗯?”
李泰所言的那几桩案子,太宗都有印象,除了夏州刺史葛铭不熟悉之外,似褚遂良、张亮的案子,太宗当初都是有过疑虑的,只是审讯的结果摆在那儿,太宗最终还是全都按着朝廷规矩处置了去,却万万没想到这么些案子里居然还有着如此多的隐情,心中的震惊自是不小,可要说全信么,倒也不至于,无他,只因陈子明一向以来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出色了些,太宗不愿也不敢相信陈子明会是那等野心勃勃之徒。
“父皇明鉴,孩儿所言句句是实啊,那厮奸诈过人,行事从来不留痕迹,孩儿上当受骗事小,社稷有危事大,此番刘侍中遭小人构陷,也必是出自此獠之谋算,父皇若是不信,且将那乔良拿下,一审便可知根底!”
李泰是跟陈子明有过一段蜜月期,也确实联手做了些事,然则联手时日本就不长,加之陈子明有心算无心,又怎可能给其留下甚证据来着,值此太宗追问之际,李泰又哪有甚实据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能是一口咬死刘洎一案也是陈子明之手笔。
“荒谬!朝堂大事岂是尔可以如此任意胡为的,还不退下!”
太宗虽在病中,可此际却并不糊涂,一听李泰提到了刘洎一案,立马便知晓李泰诸般说辞不过是在为刘洎翻案罢了,心中的火气顿时便大起了,也没给李泰留甚情面,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其一番。
“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告退。”
李泰显然没料到自己都已将事情坦白出来了,却还是没能取得太宗的信任,心下里自是不甘得很,张嘴便要再进言一番,可一见太宗的眼神陡然一厉,心头当即便是一个哆嗦,自不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无奈地行了个礼,悻悻然地退出了寝宫。
“嗯……”
太宗眼神凌厉地看着李泰的背影,脸色愈发阴沉了起来,沉默了良久之后,最终还是不曾有甚言语,仅仅只是长长地出了口大气,显见内心里的波澜当真小不到哪去……
“父皇可是醒了么?”
身为皇子,晨昏定省乃是必须之礼仪,在这一点上,李恪自是从来不敢稍有怠慢,哪怕每日里政务缠身,累得人都快塌架了,可却断不曾在此事上有过疏失的,这不,一大早地,李恪便赶到了太宗的寝宫门口,也没敢直接便进去,而是先将侍候在门口处的一名小宦官叫了过来,低声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陛下先前才刚睡下,您看……”
见得李恪有问,那名小宦官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低声地给出了答复。
“嗯,小王知道了。”
这些日子以来,太宗都是白日睡觉,晚上失眠,对此,李恪早已是习惯了的,听得那名小宦官如此说法,也自不会去惊扰太宗的休息,点头回应了一句之后,便即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屏风处,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跪了下来,冲着龙榻的方位,一丝不苟地行着三叩九拜的大礼。
“殿下来了。”
李恪行礼方毕,人还未起身,就见屏风处人影一闪,一身宫装的武才人已是缓步行了出来,很是客气地招呼了李恪一声。
“见过武娘娘。”
李恪往年甚少在宫中走动,对武媚娘自是并不相熟,也就是这些日子因着武媚娘专程照顾太宗之故,这才打过了些交道,然则因着彼此身份所限,其实也无甚太多的交往,此际见得武媚娘突然跑来打招呼,心下里自不免有些犯嘀咕,可也不甚在意,也就只是照着朝规行礼问了安。
“殿下不必多礼了,昨夜太医开了张方子,媚娘顺手搁在了旁处,若是殿下得闲,且与媚娘一道去取了来可好?”
武才人很是面带微笑地福了福,很是和煦地提议了一句道。
“这……,也好,武娘娘,请。”
以李恪之智商,自是不会听不出武才人所言不过是托词罢了,心中的疑惑立马便更盛了几分,只是一想到武才人如今日夜伴驾,却是不好轻易得罪了去,尽管颇为的犹豫,却还是迟疑地应承了下来。
“那好,殿下请随媚娘来好了。”
听得李恪同意了自己的邀请,武才人嘴角边的笑意立马更甜美了几分,也没再在寝宫门口多啰唣,笑着摆了下手,便即自顾自地往左边行了去,一见及此,李恪尽自满心的疑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地跟在了其身后。
“尔等全都退下。”
待得到了一间偏殿,武才人并未急着去取甚药方,而是冲着随侍的几名宫女宦官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诺!”
侍候在侧的诸般人等都是平日里侍奉武才人的奴婢,值此武才人有令之际,自是无人敢有甚异议的,齐齐躬身应了诺,便即鱼贯着退出了房去。
“殿下心中应是在猜疑媚娘相邀之用心罢?”
待得众人退下之后,武才人并未给李恪让座,而是缓步行到了一张几子后头,一撩裙摆,就此端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打量了下颇有些局促不安的李恪,语带调侃地便发问道。
“让娘娘见笑了,不知那药方……”
后宫之地实在不是个好所在,纵使身为皇子,也自不好多呆,这一听武才人如此明显的调侃之言,李恪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并未回答其之问题,而是试探出了半截子的话来,显见是打算拿了所谓的药方便要紧着走人了事了的。
“药方有,然不急,殿下与其担心那药方,还不如紧着担心你那妹夫之安危来得好。”
李恪这等试探之言一出,武才人脸上的笑容立马便是一收,意有所指地便提点了一句道。
“子明?”
一听武才人这等说法,李恪微皱着的眉头当即便更皱紧了几分,疑惑地看了武才人一眼,满眼里皆是不信之意味,没旁的,陈子明如今正自如日中天,又无甚过错,哪来的危险可言,再说了,李恪对陈子明之能有着绝对的信任,自是不相信陈子明会出身差池。
“然!”
武才人并未急着解说个中之缘由,仅仅只是红唇一动,吐出了个硬邦邦的字来。
“小王愚钝,还请娘娘指点迷津则个。”
这一见武才人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李恪的心神立马便是一紧,自不敢稍有大意,这便朝着武媚娘一躬身,很是谦逊地出言求教道。
“昨日晚间戌时三刻前后,濮王殿下曾到了陛下之寝宫,造膝密陈了些事,媚娘正好在侧,听到了些蹊跷,据其所言,夏州盐场舞弊案、褚遂良忤逆案、张亮谋逆案等等,皆是你那妹夫唆使濮王殿下出的手,再有便是眼下这么桩刘洎不臣案,据濮王殿下声称,也是你那妹夫之手笔,央求圣上下诏彻查,以正朝纲。”
见得李恪如此谦虚求教,武才人倒是没再甚关子,语调淡然地便将昨夜李泰去见太宗的经过简单地述说了一番,顿时便听得李恪额头见了汗,无他,这么些事,李恪本人虽是不曾参与,可却是听陈子明说过,自是清楚个中的机窍之所在,倘若太宗真采信了李泰之言,那后果须不是他李恪能承受得起的,一念及此,李恪的心顿时便乱成了一团的麻……
第373章 自污污人(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四弟自身不学好,却将污水泼向国之栋梁,实荒谬绝伦之事也,以父皇之圣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