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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怎会如此!”
此番为了发动舆论攻势,李泰可是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精心筹谋了多日,为的便是能借此浪潮将陈子明赶下台去,而今,攻势方才刚刚开始就遭此重挫,当即便令李泰急红了眼,但见其面色一白,已是惊怒交加地拍案而起了。
“殿下息怒,小的听闻是吴王殿下去面见了陛下,蔑称此番流言乃是刘洎不忿被贬而狂言大发所致,陛下震怒,这才会有如此之祸端”
见得李泰发怒,那名前来禀事的长孙府下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着便将所得知之消息解说上一番。
“哼,该死的狗贼!舅父,您看这……”
一听又是李恪在捣鬼,李泰当即便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心中满是不甘之怒火,奈何事已至此,他也自没辙了,只能是指望着长孙无忌能拿出个妙招来了。
“嗯……,事不可为也,且先暂停罢。”
到了如今这般田地,长孙无忌也同样没招了,无他,舆论攻势只能是辅助,最终还须得靠此来影响太宗的决断,而今,太宗显然是打算死保陈子明了,那再接着捣鼓舆论已然失去了意义,不单不能奈何得了陈子明,反倒有着惹来圣忌之危险,这等蠢事,以长孙无忌之城府,自然是不会去干的。
“可……”
长孙无忌这等言语一出,李泰的心顿时便凉了半截,然则不甘之意却是狂涌了起来,只是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啥才是了的。
“殿下莫急,此事虽是不成,然也不是毫无益处,经此一事,陈曦小人之名已是坐实了去,陛下如今龙体欠安,不得不用之耳,将来未必没有跟其算总账的那一日,姑且容之也罢,一切留待将来好了。”
长孙无忌此番也是下了大力气的,心中同样是不甘得很,可那又如何,值此太宗有意要包容陈子明之际,他也自不敢再乱动,否则的话,便是自己找死,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温言细语地安抚了李泰一番了事。
“唉……”
听得长孙无忌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李泰纵使再不甘,也自没了旁的法子好想,只能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内里不知几多酸楚、几多的愤懑与无助。
“殿下何须急于一时,今,陛下龙体已渐有复苏之迹象,大好已是不远,某还有一策,或可一举定乾坤,当得……”
长孙无忌沉吟了片刻之后,眼神突然一厉,贴在李泰的耳边,絮絮叨叨地便说了起来,顿时便听得李泰眼珠子狂转个不休……
第381章 杀局(一)
随着太宗赐死刘洎以及晋升陈子明的两道诏书一下,原本正传的个哄闹不已的流言顿时便戛然而止了,乱相毕露的朝局也就此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很快,贞观二十年的新春已过,太宗的背痈也已是渐渐大好,虽不曾出宫游玩,可却是没少接见朝臣们,只是并未就此取消李恪的监国之权,不仅如此,反倒连在病中都始终坚持的复核奏本之事也没再继续了,朝中诸般事宜全都交给了李恪去主理,太宗自己竟是就此当起了甩手大掌柜。
“子明,昨日晚间,小王再次向父皇进言,提请归政,父皇依旧不允,只说让小王为其分忧,小王也自无可奈何,今当何如之?”
二月已过,天已暖,太宗的身体也早已痊愈,只是惰政依旧,每日里不是召大臣宴饮,便是传唤棋侍召前来下棋,丝毫没半点打算收拢权力之迹象,如此一来,李恪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几次上本请求卸掉监国之权,可惜太宗都未允,自不免便令李恪有些个患得患失了起来,这不,一大早地便将陈子明请到了办公室中,屏退了左右之后,便即忧心忡忡地问策道。
“不妨事,姑且再等等看也好。”
在陈子明看来,归政乃是必须之事,所差的只是如何归以及何时归罢了,无他,越是明君,就越是恋权,纵使是有着千古一帝之称的太宗,也自不例外,早先让李恪监国,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随着太宗身体的大好,收回权柄乃题中应有之意,与其让太宗找岔子收回权柄,还不如李恪主动交权,正因为此,陈子明才会让李恪主动上本归权,问题是太宗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收回权柄,这就意味着李恪必遭遇一场磨难,对此,陈子明虽是已有所预见,可也自无奈得很,甚至不好直接跟李恪说明了去,也就只能是给出了句无甚营养的安慰话语。
“也罢,小王且寻机犯上些小错,顺天应人也就是了。”
见得陈子明似乎也无甚太好的主张,李恪原本就烦的心思顿时便更躁上了几分,下意识地便嘀咕了一句道。
嗯?
李恪这等似乎抱怨般的话语一出,陈子明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没旁的,概因这么个自污的主意明显不是李恪的风格,倒是与武媚娘的阴狠手法相吻合,很显然,李恪与武媚娘之间的关系或许已发展到了相当亲近之地步,而这,无疑是陈子明所不愿见之结果,值此时分,陈子明自不免分外地想念柳如涛——“新欣商号”虽说规模庞大,可基本盘却是集中在了长安,至于各地分舵么,力量明显就不是那么强了,太原这头同样如此,于市井间,或许还能严密监控,可对于行宫内部,却是无能为力了的。
“启禀殿下,赵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口谕给您与陈大人。”
就在陈子明刚琢磨着该如何进谏李恪一番之际,却见一名吴王府亲卫匆匆从屏风处闪了出来,几个大步抢到了李恪面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知道了,本王这就去迎。”
李恪来上班前,方才刚去太宗处问过了早安,是时,太宗并无甚特别的指示,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来了口谕,还真令李恪心里头不免有些犯嘀咕的,不过么,倒也没表露到脸上来,仅仅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即与陈子明一道向室外行了去。
“陛下口谕,宣,吴王李恪、右仆射陈曦、中书令马周、侍中崔仁师即刻到紫宸殿觐见,钦此!”
待得陈子明与李恪联袂到了院子中之际,这才发现马周与崔仁师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唯独不见长孙无忌这个大司徒,众人各自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即由赵如海一板一眼地宣了太宗的口谕。
“陛下圣明,臣等领旨谢恩。”
这么段日子以来,太宗虽是没少接见诸般宰辅们,可大多都是分别召唤,还真就不曾有过一同宣召之先例,这冷不丁来上这么一手,自不免便令群臣们心中犯猜疑不已,只是这当口上,却也无人敢乱说乱动的,只能是齐齐称颂上一句了事。
“殿下,诸位大人,陛下正等着呢,且都请罢。”
赵如海并未给众人留下甚思索的余地,待得众人谢恩一毕,紧着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有劳赵公公了。”
见得赵如海这般急赶状,李恪心中的疑虑自是不免更浓了几分,可又不好在此际问个究竟,也就只能是客气了一句,而后领着诸般宰辅们就此进了宫,一路往紫宸殿赶了去……
“儿臣(臣等)叩见陛下!”
紫宸殿,晋阳行宫的主殿,虽远不及太极宫太极殿那般雄伟壮阔,可规模也自不小,足可容纳百官于此议事,只是眼下么,除了高坐在龙床上的太宗之外,就只有濮王李泰与长孙无忌二人肩并肩站在大殿的左侧,毫无疑问,在众人到来前,这两位必然是跟太宗有过沟通的,对此,李恪等人自不免都有些个疑惑在心,只是帝驾当前,却是谁都不敢在礼数上有所闪失的,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猜疑,纷纷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众爱卿平身。”
太宗的心情似乎相当之不错,叫起的声音也自和煦得很。
“谢陛下隆恩。”
甭管心中有甚想法,值此太宗叫起之际,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朕叫众爱卿前来,只为一事,今,薛延陀虽灭,然,草原各部却尚未完全归心,朕打算巡猎朔州,大会各部,以彰显我大唐之强盛,诸公以为如何啊?”
待得几名宰辅各自分两旁站定,太宗也自无甚寒暄之虚言,开宗明义地便道出了召集众人前来商议之主题。
嗯?有问题!
太宗此言一出,陈子明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没旁的,概因布局草原的事情一直是陈子明在主抓的,大都护府以及各中下都护府的构建乃至官员的选派,都是陈子明亲力亲为,对于草原上的局势,在朝中自是无人比陈子明更清楚,值此草原各部动荡未消之际,要的不是炫耀武力,而是平稳过度,但消再有年余的时间,已足可将草原各部牢牢掌控在手,在此期间,自是不宜再行刺激草原各部之神经,从此意义来说,太宗巡猎朔州一事不单无益于草原局势之稳定,反倒会有着引发草原各部恐慌之心思,一旦闹出事端,那后果之严重可就真要不堪了去了。
“陛下,老臣以为值得农忙时分,实不宜行猎,且草原各部归附未久,心尤未定,一旦别有心思,恐于大局不利,故,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陈子明虽是认定太宗这么道旨意大有不妥,可身为首辅大臣,他却是不好头一个站出来高唱反调,只能是在心中急谋着对策,然则崔仁师显然没这等顾虑,第一个站出来表明了反对的态度。
“陛下,微臣以为崔侍中所言甚是,恳请陛下三思。”
马周同样也不赞成在此际行猎朔州,紧着也站了出来,明确表达了反对之意见。
“崔大人此言差矣,依某看来,正是因草原各部尚未归心,方才须得以雷霆之势震慑之,但消能稳住西北局势,我大唐再度对高句丽用兵也就少了后顾之忧,至于说到惊扰农耕么,姑且免并州一年之钱粮,并偿付各州百姓之实际损失也就是了,如此,既可体现朝廷抚恤百姓之心,又可扬威于草原,震慑宵小之辈,此一举两得之好事也,实无须担忧过甚。”
马周话音方才刚落,也不等旁人再有所表示,就见长孙无忌已是从旁站了出来,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大通。
“辅机所言甚合朕意,去岁灭薛延陀之际,并州付出颇多,朕本就属意要有所表示,今,借行猎一事,施惠并州百姓,也算是两便罢,卿等无须过虑太甚。”
太宗性好行猎,这都已在宫中猫了大半年了,静极思动之下,自是不怎么愿听群臣们之进谏,紧着便旗帜鲜明地亮出了势在必行之态度。
“陛下圣明。”
见得太宗主意已定,马周等人自是不敢再强行进谏,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声了事,至于李恪么,虽是不赞成此举,可他身为监国皇子,却又不好在此际强行反对,只能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陈子明,指望着陈子明能站出来有所表示。
反对?陈子明自然是想反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此必要,无他,概因太宗明显主意已定,这是要借着此番行猎之机来行收权之实,强行反对的话,势必要惹来圣忌,既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来得强,但消暗中做好准备,到时候也不致于出太大的岔子,正因为此,哪怕是瞅见了李恪投过来的求助之目光,陈子明也不为所动,依旧是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
第382章 杀局(二)
随着马周与崔仁师的退缩,而陈子明又始终保持着沉默,太宗巡猎朔州一事也就此定了下来,心情大好之下,太宗的旨意自是下得很快,着李恪与陈子明调停诸般事宜,将定于三月初七离开并州前往朔州,四月初九大会草原各部头人于鱼渠岭猎场。
“子明,父皇行猎朔州一事明显大有不妥,你为何……”
事情是成了定局,然则李恪心中的不安不单不曾消减,反倒是更盛了几分,这才一回到自家办公室,连口大气都顾不上喘,紧着便将左右全都屏退了开去,满面愁容地看着陈子明,语带不悦地便埋汰了起来,只是话说到半截子处,又觉得有些不甚恰当,当即便住了口,可抱怨之意却已是表达得一清二楚了的。
“依殿下看,圣上为何执意要行猎朔州?”
身为主持草原大局的首辅大臣,陈子明自是能理解得了李恪的忧心之所在,没旁的,行猎一事必然扰民,所费颇巨,加之草原各部正自人心纷乱之际,一旦大举前来会猎,保不定要出甚大乱子,如此一来,负责调停事宜的李恪势必要首当其冲,显然于李恪总揽朝局有着大不利之处,然则在陈子明看来,这么些忧心虽是可以理解,却不能拿出来作为反对的理由,个中的缘由么,自然是帝王心思有异,对此,陈子明虽是心知肚明得很,却并不打算急着说破,而是淡然一笑,意有所指地反问了一句道。
“哼,无外乎是四弟与长孙无忌那老儿之主张,此乱政之祸根也!”
李恪此际显然是有些钻进牛角尖了,光顾着从朝局稳定方面考虑,浑然忘了他所要的稳定未必便符合太宗之心意。
“殿下说得不错,此确是乱政之策也,计虽是长孙无忌之所献,然,却也是陛下之所需焉。”
陈子明并未在意李恪的焦躁之态度,笑着便给出了个判断。
“嗯?子明何出此言?”
一听陈子明此言蹊跷,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只是固有思维一时间明显转不过弯来,眉头微皱地想了片刻,还是不解其要,不得不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道理很简单,自去岁殿下监国至今,诸事皆打理得顺遂无比,并无甚瑕疵可挑,朝臣归心,百姓拥戴,在此等情形下,陛下就算有心要归政,恐也不好轻易下手,既如此,借行猎之名,以揽权归政也就属理所当然之事了的。”
这一见李恪兀自懵懂,陈子明也自无可奈何,只能是将话挑明了来说。
“唔……,原来如此,看来小王此番怕是难逃一番责难了的。”
李恪到底是聪慧之辈,只略一琢磨,便已明了了陈子明所言之大意,面色当即便是一苦,无奈地便感慨了起来。
“殿下只管尽心尽力安排了去便好,至于些许委屈么,受了也就受了,万不可有丝毫懈怠之心,陛下乃圣明之君也,心中自会有所权衡。”
在陈子明看来,太宗借此收权固是当然,借此打压一下李恪以及他陈子明,也都属题中应有之意,此无他,从去岁二月至今,李恪监国已一年余,尽管不曾借此机会大肆拉拢朝臣,可勤政廉明的明君形象却已是深入人心了的,太宗要重掌大权,出手打压李恪乃是必然之选择,就连他陈子明同样也难逃此劫,对此,陈子明早有预计,也并不甚担忧,道理么,说穿了也简单——别看太宗如今身体看似大好了,实际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最多也不过就此两、三年的寿命而已,倘若太宗还有十年寿数,那李恪这等功高震主的皇子必然没个好下场,问题是太宗明显寿数不永,但消其亲政上一段时日,回光返照之勇一去,必然要准备培养接班人,如此一来,李恪虽会暂时受些委屈,可从长远来看,却无疑是值得的,当然了,此等心思牵涉过巨,陈子明虽心中有数,却是断然不会明着说与李恪知晓的,也就只能是含糊地一带而过了事。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也自无用,既是父皇心意已决,我等且就行猎朔州一事拿出个章程来好了。”
李恪隐约察觉到了陈子明此番言语中似乎别有寓意,只是一时间也难看得分明,有心要问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踌躇了片刻之后,也就没再说甚抱怨之言,转而将议事的话题引到了行猎之章程上。
“殿下英明,说到行猎之章程,要诀有三,一曰:草原诸部头人之召集;二曰:行程安排;其三方是行猎现场之绸缪;其一者,可即刻发文漠北大都护府,着田仁会照章办理此事,以其之能,想必不致有贻误之虞也;其二,陛下既是定于三月初七启程,那便须得紧着下文沿途各州、县,以备迎驾事宜,另,下文宿卫军,报备关防纪要;其三,行猎现场也须得紧着下文朔州方面加紧清理,以确保无闲杂人等混入其中,再有便是行猎时之安保问题也须得调宿卫军诸将前来商议行止,若能确保此三条顺遂,大节即可无差矣。”
陈子明年纪虽不算大,可却是老于政务之辈,对于该如何安排行猎事宜,自是有着周全之见解,一番畅畅而谈下来,当即便令李恪听得个连连颔首不已……
“嗯……”
戌时一刻,夜已是有些深了,然则李恪却并未去就寝,而是着着身单衣,在寝宫里心事重重地来回踱着步,尽管不至于到长吁短叹之地步,可偶尔长出的大气里也透着股焦躁之意味,很显然,哪怕是有了陈子明的指点,李恪依旧对太宗借行猎一事收权心有顾虑,无他,没尝过权力滋味者,便不会知晓权势的重要性,而今,一年余的监国生涯下来,李恪早已习惯了大权在握,一旦手中的权力要被收走,他心里头若是能好受才真是咄咄怪事了的。
“殿下如此晚了还没休息,莫非是在等妾身么?”
就在李恪心神不宁之际,屏风处人影一动,一名宫装女子已是缓步从外头行了进来,笑靥如花地打趣了李恪一句道。
“你……,小王见过武娘娘。”
听得响动不对,李恪猛然便转回了身来,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