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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戏唐-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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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风雨欲来烟满楼(三)

一代军神李靖去了,去得极为的安详,临终前,仅仅只留下了一句不要厚葬的遗言,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交待,享年七十有九,消息传到宫中,太宗为之大恸,册赠司徒、并州都督,给班剑、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谥曰景武,诏令筑坟如同卫青、霍去病旧例——筑坟形如同突厥内燕然山、吐谷浑内积石二山形状,以旌殊绩,并着吴王李恪主持葬礼事宜,停朝三日,百官同祭。

李靖的葬礼规格极高,甚至比去岁逝去的房玄龄等人还要高出一筹,热闹自是不消说之事,朝野间的注意力全都被李府的盛大丧事所吸引,却是无人关注到宫禁不知从何时起,已悄然加强了数倍,不仅如此,玄武门、两仪门全面戒严,内外隔绝,别说朝臣们了,便是李恪兄弟俩想要晨昏定省都不得其门而入,为此,在李家忙乎了三天的李恪回朝之后,也不得不将办公地点改到了尚书省中,与陈子明就此成了“邻居”。

“子明,这情形看来不对啊,父皇为何要封闭宫禁,莫非……”

又是两天过去了,宫禁依旧没有取消,内外隔绝依旧,便是向皇城里运送各种生活物资的皇商之马车也都只能停在玄武门外,经彻底检查之后,方才由宿卫军士兵赶进皇宫中,至于那些送货之人,根本无法越过警戒线一步,而宫中人等,上至嫔妃,下至小宦官宫女,全都不准出宫一步,如此一来,自是谁都不清楚内禁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谣言也自不免便大起了,朝野间人心惶惶,李恪明显是沉不住气了,着人将陈子明请到了办公室中,卜一屏退左右,便已是面色凝重无比地揣度了起来。

“应是不曾,不过也快了,差不多就在这几日内罢。”

对于太宗的殡天日期,陈子明记忆里虽有,也能确认太宗与李靖几乎是前后脚逝去的,问题是原本的历史已然被他改写得七零八落了去了,蝴蝶的翅膀早已扇起了大风,在这等情形下,陈子明自是不敢将话说的太死,可给李恪一个大体的判断却还是办得到的。

“哦?那……”

一听陈子明这等说法,李恪的眉头当即便是一扬,明显有着想要赶紧发动起来之冲动,然则话才刚起了个头,又觉得有所不妥,紧着便硬生生停顿了下来。

“一动不如一静,陛下既是将调兵符给了殿下,自不会没有安排,并不差这几日之光阴。”

以陈子明之睿智,自是能猜得到太宗封闭宫禁是在为政权交接做着准备,可对于具体之细节么,陈子明眼下也同样没个头绪,然则有一条他却是清楚的,那便是太宗诸般举措已然证明了一个事实——太宗已知自己将逝,以其之能,自不可能不作出妥善之安排,在这等情形下,自是不能自乱阵脚,以稳待变方才是上上之策。

“唔……,如此也罢,那就再等等看好了。”

李恪心中的冲动本就不算多,加之念及长孙无忌那头似乎也没甚大的动作,自也就息了妄动之念头……

戌时三刻,夜幕已然彻底降临,闷热了一整天的气温也已凉爽了下来,夜风从敞开着的窗棂间灌入,带着丝丝的凉意,令人有种舒爽到骨子里的畅然之感,然则长孙无忌却显然没心思去享受这等难得的舒爽,眉头紧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满脸的霜色,这也不奇怪,如今的形势诡异到了极点,这都已过了五天了,宫禁依旧不曾开放,内外彻底隔绝,太宗生死成谜,在这等情形下,长孙无忌也不知是该按着早已准备好的起事计划发动,还是等等看再说,左右为难之余,心绪自是怎么也平稳不下来。

“父亲,濮王殿下来了。”

就在长孙无忌纠结不已之际,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一身青色单袍的长孙冲已是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但见其几个大步抢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前,一躬身,已是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请罢。”

一听又是李泰跑了来,长孙无忌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没旁的,这几日李泰可是天天来此报到,扯淡不少,可真有用的消息却是半点全无,对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外甥,长孙无忌哪有甚好感可言,若不是须得用之为傀儡,长孙无忌根本就懒得跟其多啰唣的。

“诺!”

长孙无忌既是有所吩咐,长孙冲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见李泰满脸焦躁之色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舅父,有消息了!”

李泰就是一沉不住气的主儿,这才刚行进房,连见礼都没顾得上,便已是急吼吼地嚷嚷了一嗓子。

“坐下说。”

长孙无忌对李泰所谓的有消息当真没多大的兴致,不为别的,只因这几日李泰哪一回不是说有消息了,结果一证实,全是捕风捉影的传言而已,为此,长孙无忌光是花在证实消息来源的精力便不知有多少,而今,见这厮又来这么一套,长孙无忌当真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的。

“舅父,父皇要不行了……”

李泰正自心急着,根本没听从长孙无忌的吩咐,跺着脚便又嚷了一句道。

“什么?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李泰这等惊人之语一出,长孙无忌当即便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再摆甚舅老爷的架子了,也不等李泰将话说完整,便已是双眼圆睁地喝问了起来。

“好叫舅父得知,事情是这样的,甥儿这几日一直在设法绕过宫禁,奈何成效不大,不得不另行设法,好在张照那小子还算机灵,趁着换班的空档溜进了两仪门,总算是接应到了王太医,这才带出了条消息,据闻父皇这几日连续咳血,太医院那头会诊的结果是多则十日,少则五天,父皇的身体便会彻底崩溃无疑。”

见得长孙无忌吃惊若此,李泰的脸上立马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不过么,倒是不敢卖甚关子,紧着便将得到消息的经过简单地陈述了一番。

“原来如此,唔……”

张照,宿卫军郎将,与王太医都是李泰安插在要紧处的内线,此一条,长孙无忌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对李泰所言么,也自不疑有它,心下里立马便飞快地盘算了开来。

“舅父,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怕父皇便要宣遗诏了啊!”

李泰等了好一阵子,愣是没见长孙无忌有所表示,自不免便急了,紧着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五天?五天!嗯,是不能再拖了,再有两日便是卫国公的头七,照规矩,吴王殿下应会在那一天前去卫国公府主持祭奠,日子便定在那一天好了。”

长孙无忌心里头其实也自急着,只不过他城府深,并未表露出来罢了,言谈倒也算是平静一如往昔,可已然微微泛红的脸色却是将其心中的波澜尽显了出来。

“舅父英明,那甥儿这就去着手安排一二。”

李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盼到了长孙无忌的松口,心情自是激动得不行,这不,都没等长孙无忌说明行动方案呢,便已是摩拳擦掌地要跑去通知同党了。

“慢着。”

这一见李泰明显已是激动得忘乎所以了,长孙无忌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可又当真不能让其就这么胡乱安排去,这便紧着断喝了一嗓子。

“啊,哦,是甥儿失态了,还请舅父明示行止。”

听得长孙无忌叫停,李泰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醒过了神来,但见其伸手拍了下脑门,满脸愧色地便出言请示了一句道。

“殿下回去后,头一条便是告知薛万彻,就说我等决议于五月二十五日夜里子时三刻聚兵攻打玄武门,请其务必集结好部曲,亥时三刻到流芳里与房遗爱所部汇合,一道兵发玄武门!”

长孙无忌虽是不满地横了李泰一眼,但却并未呵斥其之冲动,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紧着便下了第一道命令。

“子时三刻?这……”

一听长孙无忌这般说法,李泰的眼睛立马便瞪得个浑圆,没旁的,先前长孙无忌可是说要在半道截杀前去卫国公府吊唁的李恪,可转过头来,居然又说起了夜袭玄武门之安排,前言后语明显衔接不上,自不免便令李泰为之茫然不知所措的。

“哼,到了此时,殿下莫非还以为薛万彻是自己人么?”

见得李泰这般傻愣愣的模样,长孙无忌立马便板起了脸来,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其一句道。

“啊,这,这……”

为了拉拢薛万彻,李泰这些年来可是没少投入,不说精力了,光是送给薛万彻的财货便不知有多少,早将薛万彻当成了最有利的臂助与心腹,这乍然一听长孙无忌如此说法,整个人当即有若被雷击了一般地僵直住了,口角不听使唤地抽搐不已,却愣是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第501章 风雨欲来烟满楼(四)

“舅父,这怕是不能罢?万彻素来忠耿,又岂会是那等背信小人哉?”

李泰楞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可对于长孙无忌的判断,却是怎么都不愿相信,这便满是疑惑地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哼,老朽看似虚言妄语之人么,嗯?”

长孙无忌敢断言薛万彻有问题,自是有着其依据的,然则这会儿他却并不打算跟李泰分说,而是板着脸,毫不客气地训斥了李泰一番。

“舅父息怒,甥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哪怕长孙无忌都已是动了怒,可李泰自忖与薛万彻交情甚厚,却还是不愿相信薛万彻当真会背叛了自己。

“只是个甚,薛万彻那厮不过是陈曦那奸诈小儿派来的奸细罢了,老朽早已侦知,之所以不揭破,为的便是要用在此番大举,今,能透过其传递假消息,我等便可一击见功,成败在此一举,还请殿下莫要自误才好。”

长孙无忌阴冷地一笑,道出了这一向来容忍薛万彻厮混在己方阵营中的意义之所在。

“呼……,也罢,就依舅父好了,只是房遗爱向与甥儿亲善,应不致于也是陈曦小儿派来之暗间罢?”

尽管心里头对长孙无忌的判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奈何长孙无忌主意既定,李泰也自不敢强辩,只能是无奈地应承了下来。

“嘿,房遗爱,莽夫而已,虽与殿下并无二心,然,其为人鲁莽,府中杂乱不堪,实不堪大用,有其为佐证,想必应是能瞒得过陈曦那厮,况我等此番发动要的便是个‘突然’之效果,人手多少并非关键,但消能击杀吴王殿下,其余诸事自可从容处置了去。”

长孙无忌的军略能力虽是平平,可对朝堂局势之判断却是极为的老辣,在他看来,只要能抢在太宗死前干掉毫无防备之心的李恪,便足可令“玄武门旧事”再度重演。

“舅父所言甚是,甥儿自当听从舅父之调遣。”

李泰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舍的便是帝位,此际听得长孙无忌如此安排似乎并无甚不妥之处,原本因遭薛万彻背叛而沮丧的心情顿时便大好了起来,紧着便表态了一句道。

“嗯,吾意已决,此事当得……,如此,定可教吴王殿下无路可逃!”

见得李泰心绪已稳,长孙无忌也就没再多啰唣,紧着便将行动计划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舅父英明,甥儿知道该如何做了,事不宜迟,甥儿这就去安排一二。”

眼瞅着多年的心愿即将得偿,李泰哪还稳得住神,恭谨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请辞而去了。

“父亲。”

长孙冲虽是全程参与了此番密议,可也就只是始终静静地听着罢了,但却并不意味着其就没有自己的思考,这不,送走了李泰之后,长孙冲紧着便赶回了书房,小心翼翼地凑到闭目沉思的长孙无忌身旁,低低地轻唤了一声。

“嗯。”

尽管听到了响动,然则长孙无忌却并未有甚表示,甚至双眼都不曾睁开,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轻吭了一声。

“父亲,孩儿以为濮王殿下鹰视狼顾,恐非知恩之人,今若是……”

长孙冲并不担心此番举事会出岔子,却担心成事之后李泰会作出过河拆桥之勾当,这便小心翼翼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李泰小人耳,可以共患难,却断难共富贵,此一条,为父又岂能不知,无妨,事成之后,行霍光之旧事也就是了。”

长孙无忌乃老于宦海之人,又怎会看不出李泰本性就是小人一个,根本不值得信任,也早就做好了换马之准备,这会儿说将起来,言语虽平淡,可内里的杀气却是浓烈得惊人。

“父亲英明。”

长孙无忌说的是霍光旧事,可长孙冲心中所想的却是曹阿瞒之旧例,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在此时说破,也就只是恭谨地称颂了一声了事……

“大人。”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三日,晴,无雨的天气已然持续了近二十天了,关中的旱情已是颇为严重了的,尽管陈子明早已提前做了许多针对性的安排,可要想将旱情控制住,明显不是人力所能为者,数日来,关中各州的告急文书不断涌来,再加上宫禁始终不曾解除,朝廷气氛陡然便紧张了不老少,身为实际上的首辅大臣,陈子明不得不将大量的精力全都花在了调停各处之上,这不,从一大早上班时起,一直忙到了末时将尽,别说午膳了,便是水都难得喝上一口的,正自挥笔速书间,却见陈重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便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轻唤了一声,却并未接着言事。

“嗯,尔等且先退下罢。”

陈重乃是陈子明的贴身卫士统领,然则却甚少出入陈子明的办公室,眼下其既至,那就说明一准有大事发生,对此,陈子明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这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朝着随侍人等一挥手,声线平和而又坚决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

听得陈子明有令,随侍在办公室中的几名文书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应诺之余,鱼贯着便全都退出了房去。

“ 禀大人,柳掌柜刚派人送来的急信。”

众人方才刚退下,就见陈重已是紧着从衣袖里取出了枚小铜管,恭谨地递到了陈子明的面前。

“哦?”

只一看那枚小铜管的式样,陈子明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不为别的,只因那枚小铜管上的暗标赫然是最高等级的紧急消息,陈子明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轻吭了一声之后,紧着便接过了小铜管,麻利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倒出了卷写满了密文的纸。

“此消息可已送到殿下处了么?”

陈子明飞快地将密文过了一遍,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但却并不曾有所指示,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大人的话,应尚不曾。”

陈重一接到柳如涛派人送来的信,紧着便送到了陈子明处,至于办公室就在隔壁的李恪么,陈重却是根本就没想起要去通禀上一声的。

“嗯。”

听得陈重这般说法,陈子明也就没再多问,轻吭了一声之后,便即起了身,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奴婢见过陈大人。”

李恪的办公室外,王府总管何欢正自与几名小宦官闲扯着,冷不丁见着陈子明走了来,哪敢有失礼数,紧着便迎上了前去,陪着笑脸地便行礼问了安。

“何公公客气了,殿下可在?”

尽管心中正自波澜汹涌,可以陈子明之城府,却是断然不会带到脸上来的,于回礼之际,谦和之态度一如往常。

“在,在,大人请稍等,老奴这就给您通禀去。”

听得陈子明要见李恪,何欢哪敢有丝毫的迁延,恭谦地应了一句之后,紧着便行进了办公室中,不多会,便见李恪施施然地从内里行了出来。

“下官见过殿下。”

见得李恪亲自出迎,陈子明自是不敢稍有轻忽,赶忙紧走数步,抢上了前去,照着朝规行礼问了安。

“子明来了,且内里坐了去。”

门口处人多眼杂,自然不是说话的好所在,李恪也自不会急着追问陈子明的来意,也就只是笑着一摆手,将陈子明让进了办公室中,与此同时,挥了下手,示意何欢等随侍人等尽皆在办公室外候着。

“禀殿下,这是柳如涛处刚送来的急信,请殿下过目。”

事态已是到了最为严峻的时刻,于独处之际,陈子明自是不会浪费唇舌去扯甚寒暄的废话,这才一行进了办公室,紧着便先将柳如涛送来的密信递到了李恪的面前。

“嘿,一群下作小人,果然要动手了,孤断饶其等不得!”

李恪飞快地将密信过了一遍,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但见其猛拍了下几子,便已是气怒不已地骂了一嗓子。

“殿下息怒,此乃题中应有之意也,并无甚出奇之处。”

李恪的恼火,陈子明可以理解,问题是气恼根本无法解决问题,值此危机关头,当真是一步都不能踏错,他自是不能任由李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便紧着出言劝谏了一句道。

“嗯……,子明,这上头为何有两套不同之计划,莫非其中别有蹊跷么?”

李恪虽是性情中人,却断不是热血愤青,自不会不清楚此际保持冷静方才是最佳的应对策略,但见其长出了口大气之后,铁青的脸色便已是就此和缓了下来。

“是有蹊跷,依下官之判断,从薛万彻以及房家传来的消息恐怕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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