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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先生，您觉得羊毛加工厂的库房管理员韦德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奇怪地说：“你问他干吗？”
“噢，没什么，我听人说他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算是个老工人了吧？”
“那当然。他进厂的时间和我差不多，是老爱德华兹男爵安排他到库房工作的，一干就是二十几年，从没换过工作。”
“这人还老实吗？”
“应该是吧。不然老男爵和现在的男爵怎么会那样信任他！”
“那么加登先生这人又怎么样呢？”
“他……他才当了一年多的管事，我不了解这个人。”从霍尔有些犹豫的生硬语气中，我隐约感到他似乎也不喜欢加登，“好了，格蕾西，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就下去吃午饭了。”
“好吧，谢谢您，霍尔先生。”
霍尔走后，我还在想：羊毛厂的问题说不定全在这个加登身上。但究竟问题出在哪儿呢？我怎样才能拆穿他的假面具，并让他离开这个工厂呢？
第十四章 采访机
这天上午，我把自己一天的工作全干完了，便回到玫瑰庄园吃午饭。不料乔西也在家里，只威廉一个人去了办事处。
吃过午饭，乔西走过来悄悄对我说：“格蕾西，想去快乐岛吗？”
“好哇！”我也压低声音高兴地说。
“那我们现在就走，怎么样？”
“等等，乔西，我先上楼去一下。”我忽然想起一件东西，急忙跑了上去。
我到卧室找出了我的黑色休闲包，取出里面的采访机。这是我当记者时用的。我看着这个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小机器，金属外壳又新又亮，里面还装着一盘空白磁带，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把采访机放进一个盒子里。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乔西好奇地问。
“是一些糕点，我想带到那儿去吃。”我随意搪塞道。
“噢，你真是个馋嘴猫。”他讥笑说。
出了庄园，我跟着乔西向快乐岛方向走去。这是我第二次去快乐岛。因上次是被乔西蒙着双眼领去的，返回时又没把路线记清楚，所以这次我特别留意，以便今后我可以独自溜到那儿去玩。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早上的阳光那样温柔。当我们又走到了两条溪水交汇的岸边，我发现快乐岛的景色变得更加成熟，愈显青翠繁茂。上次来时，这里的柳枝和小草都是浅绿色的，现在全变成了深绿色。溪水依旧闪着晶亮的光，还是那样透明清浅，欢快地流淌着。
我们仍像上次那样，由乔西牵着我的手涉过溪流，登上小岛。虽然我走得摇摇晃晃的，还是死死地包住手中的盒子，生怕里面的采访机掉出来。乔西看我这模样，忍不住笑道：“我真没见过这么贪吃的人，自己都快掉水里了，还一个劲儿地抓住那糕点。”
最后，我们终于到达柳树下，并肩坐了下来。
“乔西，你为什么今天又想到这里来？”我问。
“因为我想它了。这儿总是美得让人忘不了，看不够！”
“我看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吧？”我继续问道。
“你以为我会对你说什么呢？”他歪着脑袋神情狡黠地反问我。
“你说出来我不就知道了嘛！”我也狡猾地回答，“不过，我倒是有话要对你说。”
他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英俊的笑脸上带有几分惊诧。
“送给你，乔西。”我突然郑重地把盒子递给他，“你的生日礼物，我提前送给你的。”
“生日礼物？”他先是很吃惊，接着立即露出他那惯常的神态笑嘻嘻地说：“谢谢！你真让我受宠若惊——没想到会把你心爱的糕点让我独享。”
我不说话，继续微笑地看着他。他这才一边摇头嬉笑，一边打开盒子。
“这是什么？格蕾西。”他拨弄着眼前的采访机。
“这叫采访机，一件来自未来世界的小机器。”
“干什么用的？”他反复观看后，仍莫名其妙。
“先别急，让我使用一下你看看。”我从他手里接过采访机，“我们来唱支歌吧。”
“唱歌？”乔西迷惑地望着我。
“对，就唱那支你教我的英格兰民谣。一、二、唱——”我不由分说地按下了录音键。
清晨，美丽的清晨，窗外射进明媚的阳光。
我睁开双眼迎接黎明，阳光给了我新的希望。
……
我开始唱起那支民谣，他也很快合了进来。优美动人的歌声，又一次在快乐岛上空飘荡。
唱完后，我把磁带倒了一遍，再打开，刚才的歌声又重新响起。乔西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像孩子般欣喜若狂。他不停地对我说：“噢，格蕾西，太美妙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过了一会儿，乔西忽然问我：“格蕾西，你会跳舞吗？”
“不会。”
“如果我生日那天请你跳舞，你愿意吗”
“我非常愿意，但是你得先教会我。”我笑了起来。
“那不成问题，我一定为你效劳。”乔西高兴地说。
“只是……”我故意面有难色地说。
“有什么问题吗？”他奇怪地看着我。
“乔西，你想想，我和你跳舞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人家一定会说，‘快看哪，两个男人在一起跳舞！’”
他一听也忍不住笑起来：“是呀，你那身衣服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不过……”他忽然显出一丝犹豫。
“说呀！”我催促道。
“格蕾西，我想请求你，在我生日那天，你能不能穿一次女人的衣服？”
“你让我穿女人的衣服？”我对此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心理。
“你不敢穿吗？”他故意激我。
“有什么不敢穿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糟糕，这正中了乔西的“激将法”圈套。于是赶紧改口说：“只是……”
乔西立即打断说：“别‘只是’、‘只是’的了，只要你那天敢穿，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得让裁缝照我自己要求的式样做。否则……”
“行啊，一切都依你。只要那天你别穿着男人的衣服出现在舞池里就万事大吉。”说着说着，他一下抓住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干什么？乔西。”我想缩回我的手。
“教你跳舞啊，这儿可没人会注意两个男人跳舞的样子。”他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乔西随即搂着我的腰。“来，跟着我的步子，合着节奏，一、二、三——一、二、三……”
就这样，我和乔西沐浴着不算太强烈的阳光，在碧绿的草地上，在溪水的伴奏声中，用古老的华尔兹舞步旋转着、旋转着。此刻，我浑身都感到轻松、舒畅，看来这里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快乐之岛。
乔西生日舞会的筹备工作，是从七月二十日正式开始的。从那天起，威廉就很少来办事处了，改由他亲自操持舞会事宜。庄园里的人们也忙了起来。乔西的生日成了这里的头等大事，人们几乎忘了还有一位即将出嫁的小姐。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嘴里常常提到的也多半是舞会的事。
我和乔西则照样去办事处上班。不过我们都不乘坐马车了，来去都骑各自的马。镇上的人也习惯了，不再像几天前那样围观、议论。真不出威廉所料。然而我和乔西常常不是一道回庄园，而是每天忙完自己的事就独自回去。看来乔西已经对我独自骑马出行很放心了，就像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似的。加之这些日子我的工作量不大，多数时候回到庄园都还没有天黑。
我依然留心着羊毛加工厂的种种动静。如果中午有空我总会去那儿转转。当然，是选择加登不在的时候去。经过这些日子的私查暗访，我虽然没有找到加登在产品上搞鬼的蛛丝马迹，但我坚信他的狐狸尾巴总有被我抓住的一天。
裁缝是这天下午来的，我正巧回来得比较早。当我无意间见到这位女裁缝时，才想起我曾答应乔西要裁制女装的事。
女裁缝见了我忙说道：“格蕾西小姐，乔西少爷已经吩咐过了，要我照您的意愿做裙子。”
“噢，那太谢谢你了。”我高兴地答应着。
此时威廉和威尔玛正在我旁边，他们听说我要做裙子都很吃惊。这使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因为我觉得威廉好像正用一种审视女人的眼光看我，脸上表情怪怪的。他会不会是在想：“我这兄弟怎么可以穿女人的裙子！”
“格蕾西小姐，您想做什么样式的呢？”女裁缝继续问道。
“我……让我想一想，以后再告诉你吧。”我有点措手不及，只能这样应付道。
“可是乔西少爷说要赶在七月二十二日前做出所有的衣服，如果今天不给你量好剪裁出来，恐怕……”
“那好吧，请你先等一下，”我忽然有了主意，“我到房间里把我需要的样式画出来就给你。”
“好的，格蕾西小姐。”
我立即回到卧室，找了张白纸，开始冥思苦想地画起来。我到底该穿什么样的裙装呢？要既符合他们这个年代的欣赏习惯，又不使我穿起来感到别扭。想了半天，我终于画出个大概的样式——一件阔摆的长裙，就像电影《乱世佳人》里斯佳丽穿的那种；上衣既收了腰，又省去一切束缚捆扎的配件，显得轻松得体，而且是高领加长袖的。
我将图样拿给女裁缝，她看了很吃惊，然后点头说：“您放心，格蕾西小姐，我做出来以后保您一定满意。对了，你想选择什么颜色来做这套裙装呢？”
“白色。”我脱口而出。不知为什么，我眼前浮现出那天与威廉在白玫瑰树下相遇的情景。我的确喜欢这种纯洁得让人心动的色调。
“你一定要把这条裙子做漂亮些。”威尔玛对女裁缝叮嘱道。
“当然，威尔玛小姐，我一定努力做得让格蕾西小姐满意。”
威尔玛又对我说：“格蕾西，我真想看看你穿起裙子是什么模样？”
“说不定很难看。”我吐了吐舌头。“以我自己的心意，还是宁愿穿男装，可我已经答应了乔西。”这时威廉已经不在大厅，我说话也无所顾忌了。
威尔玛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格蕾西，我想你穿上裙子一定好看。”
“别取笑我了，威尔玛。你在那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呢？”
“我挑选的是绿色。”她想了想说。
我看着她那双水汪汪、深不见底的绿色双眸，不禁赞叹道：“威尔玛，你准是那天舞会上的焦点。”
乔西即将到来的生日，只有一个人好像不在意，那就是梅丽。这个快要离开玫瑰庄园的准新娘，常常心不在焉地东走走、西站站，就像是个闲极无聊的旁观者。这和她以前那种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有时还可以看到她坐在椅子上发呆。
有一天在大厅里，我和她挨着坐在一起。待到身边无人时，我问她：“梅丽，你怎么了？这一阵你不舒服吗？”
“不，没有。”她抬眼看着我，但眼里的神情又分明在想着其他事。
“是不是你不喜欢玫瑰庄园举行舞会？”我试着问她。
“怎么会呢！乔西是我的哥哥，他的生日大家都应该玩得开心。再说，我也挺喜欢舞会的。”
“可是，你好像一直闷闷不乐。”
“我……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很高兴，又很……害怕。”她茫然地说。
“是因为你的婚事？”
“嗯。”她点点头，“我现在心里很矛盾，感到很累。”
“依我看，你是得了婚前恐惧症吧。很多人在婚前都有这个毛病，但又算不上是真正的病。
如果你能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我有时真想镇定自己的情绪呀，可就是办不到。”她焦急地说。
“你愿意把你高兴的和害怕的都讲给我听听吗？也许我能帮你。”
“我高兴……当然是因为我很快就能和心爱的人结婚，就能和他生活在一起，这是我多年的愿望，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你不知道，只要我一想起迈克尔，就感到兴奋、甜蜜、渴望。”她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快乐的期盼。“但是，我又有点怕和迈克尔结婚。我就怕结婚以后，万一他有一天不爱我了，或者表面上爱我，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那我怎么办？”她的眼里又变得一片朦胧。
“梅丽，这就是你害怕的？”我几乎笑出声来，但我强抑制住自己。
“是呀！难道这还不可怕？”梅丽一脸天真地望着我。
“梅丽，我现在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你解决这个心理障碍才好。因为我并没有像你那样经历过真正的爱情，更别说谈婚论嫁了，所以我只能说说我自己想当然的一种分析。我认为婚姻是靠夫妻两人共同来维持和呵护的。在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你丈夫的爱是虚情假意时，你千万不要去胡思乱想、自寻烦恼，把本来是甜蜜无比的爱情也弄得索然无味了。但假如你的丈夫真的另有所爱，你也仍然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确切地说，就是想清楚出错的一方是你还是他。比如说，是不是你对他太蛮横、太任性，常对他发脾气，整天把他当佣人使来唤去？或者是不是你常常对他无端猜疑，限制他的正当社交应酬，甚至经常无事生非，醋劲大发？这是任何一个做丈夫的都难以忍受的。假如是因为这类问题和丈夫产生裂痕，别的女人乘虚而入也就不足为奇了。然而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做妻子的如果能及时反省自己，改变自己，求得丈夫的谅解，也仍然是不难办到的。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所选择的这个丈夫本来就是一个品质恶劣的人，在婚前用了一种假面孔来欺骗你，结婚以后立即原形毕露。这种情况，一是怪你自己在婚前过于轻率，应当自省；二是在婚后一旦发现，也不必惊惶失措，更不可逆来顺受，而须采取果断措施来保护自己。总之，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首先都要建立在你对自己和对所爱的人深刻了解的基础上来做出判断，来决定自己的行动。梅丽，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嫁过去，到底是进是退，一切都还来得及。关键就看你对迈克是不是真正了解，你对他的爱和他对你的爱是否真挚可靠？
“噢，格蕾西，我和迈克尔的爱情是真挚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梅丽肯定地说。我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很亲昵地称迈克为迈克尔。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完全没有必要一个人去想入非非，或者杞人忧天。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和迈克如此相爱。他的脾气又那么好，你现在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哦，我明白了。”梅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想来也是，迈克尔现在对我如此痴情，我完
全没有必要去胡思乱想。我现在只要多想一想，在和迈克尔结婚以后如何收敛我自己的坏脾气，做个体贴丈夫关心家庭的好妻子，不要动不动就无理取闹，也许就永远不会失去迈克尔对我的爱了吧。”她说话时就像个听话的乖孩子。
我此时忽然有点感慨：难道爱情的魔力真有那么大？这个被她母亲惯坏了的娇小姐，竟然也会为了爱情而下决心做贤妻良母？
“谢谢你，格蕾西。你刚才的话说得太好了！”她一把拉住我的手笑着说，“我今后一定牢记在心。”
“不用谢，梅丽。其实你知道，我对爱情毫无经验，只是在谈我想象中的一些看法罢了。”
“可它彻底打消了我心中的顾虑，让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她脸上又像以前那样明媚而欢快了。
“怎么，你这以前还失眠？”我笑着问她。她的脸一下子变红了。我接着说：“如果你以后再失眠，可以试着在睡觉之前喝一小杯果酒。这是一个很见效的验方。”
“真的吗？”
“反正对我来说非常见效。”我说出这话又后悔了。我是不是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果然，她瞪大眼睛问我：“怎么，你也失眠？”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上学读书的时候，每逢考试就要失眠。这个验方就是那时得来的。”
我撒了一个谎，把小时候一个同学的故事编在我身上。其实我以前从不失眠，而是不久前才有此症状。那原因正是为了威廉，还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