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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声细软,款款而近。他将身向后一靠,冷笑道:“云霓,我倒不知你也能胆大妄为到这等地步!”
蔻丹鲜妍,十指纤巧,挑起水精珠帘。他心里恨到极致,面上却反倒平静了下来,借着灯光一看,不觉一呆。眼前人赫然戴着九翚八宝金冠,身披蹙金绣云霞翟纹,百花裥裙迤逦垂地,大红弓鞋在裙角若隐若现,云堆翠髻,榴齿含香,走进房中,满室留辉。他素来也知道这个丫头生得比较好,但以前也仅觉得过得去而已,今晚在灯下,望着这张本来熟悉的容颜,才发现自己原来对她漠视得彻底。但见得蛾眉颦笑,丰姿玉润,举手投足,都是藏不住的风情。原来不经意间,一直依着自己的小女孩,已慢慢绽放成如此浓艳的一枝。她从来最知自己性情,此刻焉能不懂自己正在盛怒中,但她似乎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不卑不亢,走到自己面前,迎着自己的怒容,绽放开一朵明媚的笑容。引得他心底,无端地便是一荡。
今晚有些古怪,自己也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身,丹田中更仿佛虚无一物,身体绵软软的,似乎比当日替涵真输完气时还要疲软。然则单君逸是何许人也,立即醒觉过来,手指狠狠嵌入手中,果然一阵刺痛,脑中便更清晰了几分。他心中电转,面上立即换上了一个笑意,道:“果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小云今晚真是艳光照人,简直叫我移不开眼睛。这到底是在哪里,我却有点糊涂了。小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云霓满头金翠,都在那里微微颤动,低声道:“少主,你已经有三年没有这样唤过奴婢了。”
单君逸怔了怔,不由亦低声道:“有三年了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云霓垂下眼,望着自己的垂地红裙,低低道:“忘了也没什么…………………少主,不错是奴婢有所隐瞒,但奴婢绝不会做任何对少主不利之事。少主且放心在此…………………在此……………………”咬着红艳的唇角,却再也说不下去。用眼角瞟了瞟他,见他并无半点表情,不由有些紧张,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云鬓,又拉了拉自己的大衫。唐衣宽博,绫罗轻薄,不拉犹可,这一轻扯,露出一大块雪白的肌肤,甚至看得到丰腴的胸线,因着不均匀的呼吸,在锦衣下微微起伏。一团灼热从身体某个地方猛地蹿出来,怎么压都压不住,只觉得闷热难耐,恨不能将这累赘的衣衫尽除,才觉快意。他呼吸不觉急促起来,紧紧盯着那片凝肤,只想伸出手去,将那碍事的外袄一把扯开。
她立即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异样,面上不觉一红,犹带几分羞涩,但立即昂起头来,挑逗般看了他一眼,忽然轻盈地转了转身体,罗衫如被风吹一般,倏地从右向左滑脱开来,露出圆润丰腴的酥肩。
喉咙口犹如久旱的旅人一般,干渴得像要燃烧起来。她就在他一步之遥,只要一把扯过,便可以………………那犹如菱角的红唇丰艳醉人,若是吻将下去,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此念一动,全身不觉冒出冷汗来。怎么会,怎么可能,竟然会这么容易对别的女子,动这般的心思……………………身体紧绷得难受,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他狠命掐了把自己,再也装不出风清云淡的架势,怒道:“云霓,你到底替何人卖命,竟要这般将我葬送?总算是主仆一场,念在一番恩情,你便给我留个清白之身,也不成吗?”将案猛力一推,琉璃架跌得粉碎,在云霓惊呼声中,他状如疯狂般扑到地上,捡起一块碎片,便欲向喉中戳去。
云霓嘶声惊呼,抢步扑了上来,一头撞进单君逸怀里,将那碎片撞出去老远。后者还待再拣,双手已被她死死抓住,娇躯剧颤,珠泪滚滚,颤声道:“少主,云霓即便是死,也是少主的人,就算是卖了自己,也决不会害少主。少主不要再如此了,云霓心里好痛!”
触手绵软的肌肤,引得他体内的火猛窜高了一尺。他已经可以感觉手心里的刺痛,分明已经被指甲划开了道深深的口子。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得住自己,用残存的力气将她大力一推,手抖个不停,指了她道:“云霓,单家虽然待你不薄,终究给你的有限,良禽择枝而栖,原也怨不得你。念在多年的情谊,你且跟我说句实话。究竟是谁设了这个局,你又在帮谁?不给我说个明白,我死难瞑目!”
但听扑通一声,分明是她双膝着地,重重跪在了自己面前。他低头不敢多看,握紧了自己的手,沉声道:“你也是单家人,自然知道单家执掌,死的方法还有很多种。我若是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父亲说过世上原无可信之人,我却一直都那么信任你,如今看来竟是可笑………………………你若对我说句实话,也算对我有个安慰………………”
面前人低低抽噎起来,开始只是呜咽,后来变成嚎啕大哭。只听她泣道:“不,不是的,少主,云霓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不错,接舆国是子虚乌有,姑获城也不过是断墙残垣。宝藏早被人捷足先登,那个人,便是昔日天绝宫的勾魂使,亦是漂沙国的容国公。”
单君逸蓦地抬起头来,星目中满是阴冷的寒光。后者匍匐在地,鬓发俱乱,用暗哑的语气继续诉说:“云霓不敌,被她所擒。然则,少主,云霓纵然是拼了性命不要,也没有想过要背叛少主。她曾经用银针,刺奴婢指甲与肉相连之处,又用钉床,令奴婢在其上翻滚…………………少主可以看看云霓身上,新旧伤痕,纵横交错。三天三夜,奴婢都未曾吐一个字。”
单君逸手不觉颤动了一下,望着脚下颤栗的云鬓,不忍地摇了摇头。那人面上却带着安然的笑意,定定望着空中某处,笑得惬意,用梦呓般的语气道:“她拿我怎么都没有办法…………………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我来此必有深意,又畏惧少主权势,没有再紧逼于我。两相权衡,她便提出,要与我们合作。”
单君逸怒斥道:“你以为过家家呢,我能跟这种声名狼藉的女人合作?你简直是不知轻重,铸成大祸,就说眼下,我又有如何面目再回将军府?”
云霓猛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少主,你回将军府,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少主,我们将你奉若神明,你却自甘屈居在将军府做一个侍夫,难道不知道外面,将你传成什么样子…………………你为了那个慕容楚楚,将什么都丢弃得彻底。然则,你可知道,你与她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根本是天上来的,就如寒霜王朝的战神一般,她不是人。”
啪的一声,面上中了一记。若非他此刻力弱,这一掌必然能将自己扇了开去。单君逸咬牙切齿,几乎是吼道:“我让你再胡说八道…………………是我错了,居然听信你的蛊惑,真正咎由自取……………………”
云霓面上被打得隐隐肿起,使得她的笑容都有些扭曲,凄然望着单君逸,淡淡道:“少主,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怀疑过?为何她能死而复生,为何你们都对付不了的妖魔,她每次都有办法?”
单君逸噎了一下,怒道:“这关你什么事?我偏偏就喜欢她,管她是人是妖还是仙…………………”
云霓凄笑一声,道:“果然…………………连她不会生育,你也不在乎?”
单君逸呆了一呆,怔道:“你不要再编了…………………楚楚自然是能生的,我们还准备生他十个八个。连这样的谎言都编出来,你烦不烦?你喜欢跟那个勾魂使,你就跟去。就当单家没你这个人。哼,一般的女人就是麻烦,我真不该要你这种女人做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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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冷笑道:“看来少主也知道,单家若是没有后嗣,这后果有多严重。实话告诉少主,这便是那寒霜王朝的战神说的,他说夫人和他,都不过是万古以前的一块陨石所化,就算托得人体,也决不会生育。夫人有六房夫郎,房事不断,却未见有孕。少主不妨想想,夫人可否有过葵水?”
单君逸如被雷击,身体剧烈颤动了下。云霓凄笑道:“果然………………云霓是否诓骗少主,少主心知肚明,就不用云霓再说了。我知道少主是一条路走到底的人,但少主且想,若少主不能传承后代,单家将会掀开怎样的血雨腥风?少主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单家依附的数十万人口想想…………………”
她缓缓站起身来,凝望着单君逸,柔声道:“勾魂使所有的话中,打动我的仅有一句。她说,只有在此时此地,我才能完完整整,得到少主一次。就当是云霓痴心妄想,数载青春,只不过在佛前求得这一晚。云霓不敢奢望少主能将对夫人的感情分一丝一毫,只求能有少主的一点骨肉,将来宁可隐姓埋名,远远看着少主过日子。若少主不放心,也大可将云霓杀了。但今晚,少主,成全云霓罢。”
她面上带着决然的神情,越走越近。她身上的馥郁浓香,撩拨着他的感官,更让他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面上不觉起了一阵潮红,勉力向后退去,哑声道:“你滚!不是楚楚的孩子,我哪里稀罕!”
云霓面色黯然了下,绽开一个绝望的笑来,道:“少主,你虽然不稀罕,但云霓可是日思夜想了多少年。”款款逼近,徐徐解开腰间宝带。浮凸有致的躯体,在灯下花一般绽放开来,□裸地唤起了男人对女人的原始欲念。
单君逸猛然别过头去,嘶声道:“你滚!滚得越远越好!”身体已经燥热得难受,他本待再去掐紧自己的手掌,突然一个柔若无骨的身体,紧紧搂住了他。粉嫩雪白的两团柔软,弹跳在他眼前,挺拔微翘,顶端犹如降桃。腰肢不堪盈握,身体绵软如蛇般缠绕着他,用她的全身,挑战他自制力的极限,恰到好处,适可而止。她一次次抚上他推开她的手,灵巧的手指往他衣襟间探去,不住地触摸着他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低声道:“少主,你中了情虫之毒,如果不………………会害死人的………………就让云霓………………让我…………………”
面上已成滚烫,头顶上沁出汗来。他毕竟不是圣人,眼中早已射出□的火焰来。身体如饥渴般苦求着可以尽情放纵的时机,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面孔一再幻化,渐渐似乎浮现出楚楚的面容来,眼角含媚,体态生春,朱唇微启,邀请着他。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抚摸上了起伏的丘壑。怀中人一声樱咛,甜腻至极,听在他耳中,却犹如雷鸣。不,不是她!若是她,哪里会是这般刺鼻的异香?他悚然一惊,见得怀中扭着犹如雪白羊羔般的陌生躯体,那张粉面上满是动情后的潮红,低低喘息着,眼帘紧闭,还在不住颤栗,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陌生的宫室,空旷得只听到两个人不稳的呼吸,大概是不想有人打扰,似乎并未留人把守。他不露声色,用指尖将伤口划得更开,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另一只手却托起了那张莹润的面孔,将自己的脸贴过去。心里嫌恶异常,声音却极为甜腻,低低道:“旁边不会有人………………”
她欣喜若狂地含住他的唇角,含混不清道:“不会………………我们约好的,这里没有她的机关,都是我们的人………………”
星目蓦地睁开,射出冷酷的光来。脖颈上突然一紧,分明有个大拇指对准喉节一压而下,准确有力,一瞬间便将她送进永恒的黑暗中。她身体抽搐了几下,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手脚慢慢垂软下来,宛如一朵开到荼靡的花朵,瓣瓣在风中委落下来。
他毫无眷恋,一把将她尚有余温的身体重重推开,厌恶地横了一眼,喘息了许久,才勉强站定了身体,面无表情,拿起案上的一片碎片,往自己掌心重重划了几道,踉踉跄跄,向宫门奔了出去。
芳菲尽(七)
欧阳霏和萧宁远脚下不停,几乎是竭尽了全身之力狂奔,终于在洞口合拢之前,蹿出了这地下宫城。足下连点,将破败的沙城与如魔鬼般的呜咽抛在脑后,不知道跑了多久,欧阳霏的脚步慢了下来,喘息道:“我不成了……………………不能再跟着你。是哪里中了药,我实在不明白。”
萧宁远头也不回,瓮声瓮气道:“一般的药物,只怕瞒不过咱们。眼下我倒是想起来了,这腰带上鲜艳的七彩饰物有些古怪,竟像是一种古老的情虫。也是我见识得少了,总以为这种东西业已绝种,想不到会再现于世上。能知道这种毒虫,地下必然是勾魂使无疑,但眼下却也无法,只能先用功力压住,待跑到安全处,再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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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霏倒吸了口冷气,道:“你说的是这个…………………什么情虫,根本就是淫媒。此虫外壳精美绝伦,乃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但据说在五月五日采集与蚯蚓媾合后的此虫,便可制成天下第一淫药,性猛无比,无药可解。本姑娘走了什么霉运了,竟然撞上这个。……………………喂喂,你别跑那么快,我就算是脑子烧坏了,也绝不敢对你下嘴。如你萧宁远,外表看着完美无缺,实则五毒俱全,谁吃了豹子胆,敢沾染你半点?!只有我那妹妹,糊里糊涂便上了你的贼船…………………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世上若你还有知己,便是姑娘我了。可怜我这妹妹,要后悔也没有机会了……………………你真的别跑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她一面发力狂奔,一面还要运功压制药力,当真累得不轻,缓下步来,眼看萧宁远的身形飞出老远,嚷道:“我是实在不行了,天塌下来,也得容我喘口气。”正在大呼小叫的当儿,萧宁远的身形蓦地飞纵回来,落在离她几丈开外,沉声道:“前面似乎有大队人马赶来,噤声!”
欧阳霏喃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果真是寒霜王朝的军队赶来,要将咱们一网打尽?”想了想,突然面带喜色,道:“说不定是楚楚来了。”便欲起身迎上。萧宁远瞪了她一眼,道:“我们都遇到不测,楚楚自然亦身陷险境。你要做美梦,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欧阳霏点头道:“也不是没有道理。”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响起,懒懒道:“忘机长老,你带我们绕来绕去,是打算将我们绕到哪里去?我等忧心如焚,可没心思跟你兜圈子。”
欧阳霏从地上一弹而起,喜道:“辟邪!”已听一个声音怒道:“若非师伯,你们此刻只怕还正跟漂沙国的军队鏖战不休,哪还有力气在这里不识好歹?”
便听一个淡淡的声音道:“清源你莫非也当自己是孩子不成?若什么都要计较,就不必行这趟了。”刚才那个声音应了一声,随即便响起了辟邪不甘的一声冷哼。
欧阳霏啧啧道:“忘机长老真非常人也,连辟邪到他面前,都开不了第二次口。”突听一个焦灼的声音道:“石康,你再拖拖拉拉,扯我们的后腿,休怪我拿鞭子抽断你的腿!”
欧阳霏喜道:“碧落!这丫头既在,楚楚自然…………………”正要去招呼萧宁远,却见后者如飞般跃了出去,步履都有些凌乱,声音有些含糊,颤声道:“楚楚你来了么,快些过来扶我!”
欧阳霏腹中暗笑道:这情虫对她这种处子,效用难免要打点折扣,如萧宁远能忍到那么久,可已经是极限了,也难怪他情急成这个样子。突听红娘的声音响起,结结巴巴地,似乎是吓得不轻,哎呀道:“六姑爷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出了什么事?小姐不在,据说漂沙国要改朝换代,成乌戈国了,她陷落宫中,暂时还未音讯。但乌戈的新君主说了,他会将小姐送到这里来,所以我们才会来此等候。…………………你们都窃笑什么,六姑爷心忧我们小姐,难免举止失措。六姑爷平日里自然是老成持重,但他也是人么,自然有七情六欲。……………………六姑爷,您歇歇,别理这些人。小姐必然没有事,那乌戈的新君主提起她的眼神,我看得最熟悉不过了,他绝不可能伤害于她。………………嗯,碧落,你拉我干嘛?”
欧阳霏噗嗤一笑,却听辟邪急道:“萧盟主,怎么不见我们少族长?”她喜道:“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刚要站起,已见沙丘上连滚带爬过来一人,容貌清奇,浓眉大眼,不是辟邪,又是哪个?看到她后,明显松了口气,扑将上来,连连道:“怎么只有你一人,烈火呢?”
欧阳霏自幼跟他耍玩惯的,假哭道:“辟邪你总算来了,我好难受…………………”便要将头靠到他肩上去。后者吓了一大跳,抓着她的双手,下意识向后猛退了一步,上下打量她,奇道:“萧盟主,我们少族长莫非脑子敲坏了,她一个男人婆,什么时候学会扭捏作态了?”
欧阳霏啐了他一记,骤见熟人,心情放松,药力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