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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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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3)

    第二天早早起来,照着镜子一看,自己的腮帮子竟被疼肿了。红润肥厚的一片,像刚蒸出锅的熟透了的猪肘子一般。他连早饭也吃不下去了,急急地出门去了国庆家。叫他赶快给打消炎针,拿消炎药吃。

    振书让国庆打了两支消炎针,以为怯怯火,也就行了。谁知,这股火顽强得很,依旧把他折腾得没完没了。常言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振书不敢再拖延了,也实在挺不住了。他不再指望国庆能治好他的牙疼病,也信不着国庆的本事。他便呲牙咧嘴一溜小跑地去了镇医院。

    到了镇医院,他找到了叶儿,让她帮着联系位手段高明的医生。叶儿不敢怠慢,就专门找到了一位老大夫给他看病。其实,俩人都是多此一举。振书的牙疼,不过是心火太盛的缘故。建庙时疲劳过度,心神疲惫,内火郁结上升,又被四方的事一闹腾,火气便全冲着糟烂的牙槽子来了。镇医院的大夫也没有啥好法,只给打了一剂消炎针,又给开了一些消炎药。

    或许是心理作用,振书就觉得,牙疼减轻了许多。他如释重负地出了医院,心里还嘀咕道,毕竟是大医院里坐堂的大夫,本事就是比半路出家的国庆强了百倍。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信步到了镇中学,去看望上学的孙子冬至、斌斌和孙女文文。

    刚走到学校门口,就有一些学生崽子背着铺盖卷拎着书包,如溃败的散兵游勇一般朝学校大门外涌来。人群里,夹杂着杏仔、棒娃和冬至仨人,也都是散兵游勇般的一副邋遢相儿。

    振书热热地问道,咋啦,不上学了。停儿和斌斌他们呢,咋没一起走哦。

    杏仔快言快语地回道,俺们毕业哩。他们几个还要复习,参加高中考试呢,得过些日子才能回家。

    振书疑惑地问道,你们仨儿咋不考高中呀。

    杏仔羞红着脸回道,俺们学习不好,考也白搭。老师就让俺们提前离校了。

    棒娃则一脸的轻松相儿。他连蹦带跳地叫道,啥儿提前离校,是被老师提前撵回家了。怕俺们拖了学校的后腿,影响了升学率呗。

    振书笑骂道,你几个崽子平日里就不肯用功,净想着专门撒野贪玩。这回可倒好,放着清闲安逸的学堂不坐,偏要跑回家去拾土坷垃挣命去,找罪受呢。

    几个崽子没话接对,都耷拉着小脑壳儿,不吱声了。

    振书说,你几个也不用急着回去。等我看过了那几个娃儿,咱搭帮一块走。

    杏仔把铺盖卷往地上一撂,说,爷,你快去快回呀。俺们就在这儿候着,不进去了。

    棒娃揭他的老底道,杏仔和冬至怕羞,不敢见老师呢。爷,我不怕老师笑我,就跟你一起去。说罢,他把手里的家什胡乱地往门外墙根里一扔,颠颠地又随振书进了学校院子。

    果如杏仔讲的那样,那几个娃崽儿都挺老实地在教室里用功复习。或许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上课时间不再如往常那么死板。学生们有在教室里复习的,也有夹着课本书籍跑到操场边墙旮旯里埋头用功的。振书只见到了紫燕、停儿和文文。钟儿和斌斌俩人不知跑到哪儿去看书了,最终没能见上面。

    出了学校大门,振书带着三个崽子,踏上了回村的大路。

第九章 一地杏黄4)

    此时,正是麦苗灌浆的时节。沟岭川洼里,散布着东一块西一畔的麦地。绿油油的麦苗正在拔节杀浆,散发出一股股的清香气息。有成群的山雀在麦田里飞来掠去。时而盘旋于麦苗上空,如鹰儿翱翔鱼儿潜游;时而一个俯冲没入田里,悄没声息地隐藏了影踪;时而成群结队轰然而起,直奔另一块麦田疾驰而去;又时而散落在田地四周的野草树枝间,吵嚷着,嬉闹着,追打着。“啾啾”的鸟语随意丢落在山坡田野间,混入了山风鼓起的天籁之声里。

    大路两边林木茂密,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肥枝绿叶,把一座座山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密不透风。只见苍翠,不见苍凉。

    棒娃时不时地撇了众人,抬腿钻进厚实的树林里。不一会儿,他又从远远的拐角处现出身来,跟后面的几个**声喊叫吆喝着。

    振书边走边问冬至道,没学上哩,你想回家干些啥儿呀。

    冬至闷头回道,我要去当兵,跟秋分和劳动那样,扛枪穿军装吃军粮呗。

    振书又扭头问杏仔,你呐。

    杏仔想了想,不情愿地回道,我还能干啥儿呢,就跟我爷下田种地呗。我爷没有帮手,需要我呢。

    振书有意问道,你不去帮你爹种地么。他的人手也紧呢。

    杏仔没有回声。

    振书也不再追问他,就朝远处的棒娃高声问道,棒娃,你打算回家干啥儿吔。

    棒娃正用脚尖踢着路面上的一颗颗小石子。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干啥儿,跟我爹一起干呗。我爹讲哩,一旦下了学,就叫我跟他到山外面去搞收购鲜果的营生。我也愿意去呢。

    正这么瞎聊着,身后传来了汽车马达声。转身望去,就见远处的密林间卷起一股尘灰,同时伴着响亮的喇叭声。眨眼的工夫,洋行的大货车携风带尘地驶将过来。路过几个人身旁,又戛然停住了。驾驶室里探出洋行的脑袋,招呼几个人上车。洋行的货车厢里装满了鲜果,是从山外收购点上拉来,准备送到果脯加工厂里。

    几个人笑逐颜开地往车上攀爬。振书爬进了驾驶室里。几个崽子则猴子般攀爬上了后面的车厢里。洋行还嘱咐道,别乱摸乱吃哦。这些都是整斤整两的,缺失不得呢。

    待车子一发动,棒娃就迫不及待地从筐子里摸出一把杏果来,擦也不擦地就往嘴里塞。抽空儿,他还往书包里塞进了几大把。杏仔和冬至见棒娃先动了手,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大吃大嚼了起来。没等进到村子里,棒娃和冬至的牙齿就开始向外泛凉气了。今晚,他俩肯定要吃不好饭了。长得结结实实的狗牙一定被酸倒了,沾不得一丁点儿硬东西。

    在村口卸下振书几人后,洋行径直把果子拉进了厂区,并帮着装卸工卸完了车。他悠闲没事,就钻进了厂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只有王工和茂响。因为鲜果还没有大面积地熟透,也就没有到采摘的大忙季节。俩人清闲无事,就头对着头地在下军棋。

第九章 一地杏黄5)

    自打厂子开业后,王工就搬进了厂区内的宿舍里。茂响还积极提议,在厂子里开设了一个小伙房,叫茂青帮着做饭给王工吃。顺便也让那些遇急事加班加点的职工吃上顿热菜热饭,省得空瘪了肚皮干活。开始,木琴有些犹豫,觉得这样做花销太大了些。毕竟厂子还没有见效益,如此铺排不太合适。茂响就尽力把王工面临的饮食困难摆说了一大通儿,终是说转了木琴。木琴就临时安排茂青兼做伙夫,主要是解决王工吃饭的问题。至于其他职工加班需要就餐,得经过她写条子批准才行。尽管木琴考虑得很谨慎,但也不能天天蹲在厂子里。期间,便时常会出个小岔头儿什么的。出小岔头儿的不是别人,就是整天跟屁虫般跟在王工屁股后头的茂响。

    茂响整日早来晚走,简直把厂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自家地里的活计,只靠着满月一人舞弄。有时,柱儿也抽空儿搭把手。他却成了个甩手掌柜的,以厂为家,还经常在伙房里赖上一肚子油水。明着是陪王工吃饭,实则饱自家的肚皮。有时,他还到柱儿的店铺里,偷偷地拎瓶白酒,以王工的名义记账,拿来跟王工对饮几盅。王工平时又不大爱喝酒。于是,这酒便基本上全灌进了茂响的肚子里。王工对此等些许小事也不在意。木琴碍于王工的面子,也不好讲说啥儿。茂响便暗地沾沾自喜,心胆也逐渐大了起来,每天都要厮混着王工喝上几两小酒。

    茂响见洋行进到办公室,就说道,洋行,你快来帮帮我吧。王工的棋艺太强,我都输了一下午哩。一盘也没能赢。

    洋行凑上去两边观看。没几眼,就瞅出了其中的门道儿。他不得不叹服茂响的圆滑和哄弄王工的手段来。其实,茂响的排兵布阵很是高明。营长以下的官儿后面,都跟着军长司令的干活儿,后面有炸弹伺候着。地雷和军棋周围,又有师一级的重兵猛将看护着。工兵则跃跃欲试地潜伏在进退自如的通道旁。若是凭着实本事厮杀,王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茂响偏偏就能装傻充愣地让王工赢棋,还不会露出丝毫有意让棋的破绽来。哄得心无芜杂的知识分子王工喜笑颜开,自鸣得意。

    洋行也不点破茂响的拙劣伎俩,由着他糊弄着王工玩耍。看了一阵子,洋行觉得甚是没趣。他把车锁在了厂区内的停车场上,赶回家去吃晚饭了。

    豁牙子和香草正忙着在锅屋里炒菜做饭。浓浓的蒸气从屋子里冒出来,渐渐消散在院内有些清凉的空气里。堂屋里,银行回来了,正与振富坐在地八仙桌旁,边喝茶,边拉呱。俩人的交谈似乎不太顺利。银行委屈着脸,不停地用手指擦抹着茶碗边沿上的茶垢。振富则拉长了老脸,眼盯着银行,似在教训他。

    见洋行从外面回来了,振富总结性地说道,这有啥儿吔。你一个人承包,不是更好么。有钱自个儿赚,有福自家享。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嫌脑壳儿被砸疼咧,犯病了不是。再说,你也不用愁哦。我多往你那儿跑几趟,帮衬着你,还有啥儿犯难的。

第九章 一地杏黄6)

    洋行问道,咋啦,哥叫人打了么。

    振富忙说,没啥儿,谁敢打你哥呀。他现今儿叫承包饭店的事喜昏了头,还惦记着四方没份儿呢。人家镇领导就是看中了你哥,才叫他一个人挑头儿承包的。你哥得了便宜,还不知买好儿,非要再把四方拉进来。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菩萨什么官儿呀,想咋样就咋样么。

    洋行道,这是好事吔。自己干事,比跟人合伙强。挣仨花仨,挣俩花俩,省得日后起急慌。

    振富忙接茬儿道,你听听,你弟都这样讲。你还有啥儿不安心的。

    银行不再吱声。从表情上来看,似乎仍然没有了却心中的别扭心思。

    这时,豁牙子端着碗盘进到屋里来,边摆放碗筷边对洋行道,今上午挂儿回家来,想跟你提门亲事,是胡家村的。家境好,人也长得好。没见着你,我没敢应承。你是咋想的。

    洋行笑道,我还没想过要成家呢。等把买车的贷款还上了,再寻思这事吧。

    豁牙子回道,还等呀,都二十四、五的年纪咧。赶往常,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啦。比你小的京儿和人民都要抱娃崽儿哩,你还不撒急么。

    振富也随和道,是哦,是哦,早该到了说亲成家的时辰哩。村里的女娃儿们,你都看不上眼。你到底想要找个啥样的呀。

    洋行回道,我的事,你们就甭管了。管好自己的事体就行哦。

    见洋行又是此话,振富老两口子跟往常一样,不敢再数落纠缠他。他俩都知道,就洋行的火烈脾性,再讲说多了,肯定没有个好结局。这样的事,他俩已经领教过多次了。

    对于洋行的亲事,振富老两口子没少操心上急。早在几年前,特别是看到比洋行小好几岁的娃崽儿都开始娶妻生子了,俩人就日夜焦心得要命。四处托人给他说媒定实脚,都让洋行一嘴掘了。洋行似乎对此事不太上紧,整日只忙着算计如何找挣钱的门路,反而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急不燥的。越是这样,振富老两口子越是暗自焦急上火,却又干撒急没有法子。香草虽是生了个娃儿,却是个女娃儿,不很随俩人的心意。再要想生个孙子,还得等上几年,才够计划生育的政策杠杠儿。老两口子就着急,一门心思地想给洋行娶进门媳妇,尽快给老李家生个孙子抱上。而且,洋行的确也到了娶亲生子的年龄了。再不赶紧娶亲,不仅孙子没有指望,恐怕连媳妇都难找了。但是,洋行的脑壳儿里就是少了这根弦。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急也没用。每到老两口子说急了,洋行便摔筷子撞碗地不愿意听。情急处,他还大发雷霆,嫌他俩只知道娶儿媳抱孙子,就不想想日后咋样养活。俩人心下委屈地道,咋养活,俺们当年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不也照样养活了这一大家子人么。想归想,却又不敢说到洋行的当面上,怕惹毛了这个愣小子。

    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吃过了晚饭。香草抱着娃崽儿回了自家院落。银行勉强磨蹭了一会儿,也急急地回家去了。

第九章 一地杏黄7)

    洋行回到自己屋子里,琢磨着饭前爹和哥说话的情景,老是安不下心来。他径直到了银行家,问银行道,今晚都跟爹讲了些啥儿呢,好像有事哦。

    银行闷坐了半晌儿,才说道,这次饭店承包,光有我的份儿,独独没有四方哥的事。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就是觉得对不住四方哥。

    洋行问道,是不是爹从中使了啥点子,有意把四方给甩了。

    银行瓮声瓮气地回道,我不知哩。是爹暗中使了手脚么,我不信呢。真要是这样的话,今后,我还咋有脸面去见四方哥吔,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么。

    洋行也是半晌儿没吱声。

    闷闷地坐了一阵子。哥俩先前都很少说贴己话,现时也没有啥话可讲。洋行起身回了自己屋子,琢磨着明天自己身上的一摊子事体。

    此时,天已大黑了。香草见洋行走了,忙不迭地关上了大门,又哄着娃崽儿尽快睡着了。她轻声宽慰银行道,你也不用焦心不安哦。等瞅个空儿,偷偷跟四方哥讲说开了。这承包的事,也不怪你,是镇领导的意思呀。要是他还想加入进来,咱就叫他加入呗。还跟以往那样合伙经营。想来,他也不会见怪你呀。

    香草的话,似乎给银行开了心窍。他说道,你讲得对哩,咱就这么办。赶明儿一大早,我就去找他。把话讲明了,也好叫他放心。

    香草见银行心事放下了,很是高兴。她道,看你今晚儿也没吃好饭,我再生火给你制个小菜,喝杯酒去去乏儿吧。

    银行点头道,好哩,好哩。你也陪我喝杯呀。

    香草进到锅屋里,生起了火。她把银行从饭店里捎回来预备给自己吃的菜温热了,又切了盘猪头肉,端进堂屋里。银行打开了一瓶酒,倒进两个碗里,就让香草坐下来陪自己喝酒。香草吓道,我哪儿喝过酒吔,闻到酒味儿就上头呢。

    银行不依,非要让她喝,说,你一个人在家里太劳累了。又要带娃儿,又要收拾地里的活计。就喝碗酒,去去乏劳嘛。

    香草搁不住银行劝让,就坐下抿嘴喝了一小口。银行见此,喜上眉梢。他便喝自己的酒,又监督着香草再喝,喝得有滋有味儿。谁知,香草虽是没有喝过酒,却有着些酒量。整整一碗酒喝了下去,竟然没有醉意。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说自己从没碰过酒,咋就会喝酒了呢。反倒是银行喝下了两碗酒后,就有些醉眼朦胧起来。

    银行抬眼看到香草一碗酒下肚后,脸颊上飞上了一抹红晕。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像刚刚**待放的杏花。润泽如露滴,艳亮似霞彩,秋波流转,风姿绰约。银行心下蠢蠢欲动,越看越爱看,越看越看不够。他忍不住把香草揽进怀里,把自己粗粗拉拉的脸面贴靠在香草细腻滑润的面颊上,反复厮磨着。他还悄声问道,你想我了么。

    香草已不再是早些年的香草了。丢失了许多的羞涩和怯弱,增添了更多的风韵和成熟。她喘着忽重忽轻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回道,想哩,昨夜还梦见你,在村前的池塘子里洗澡呢。

第九章 一地杏黄8)

    其实,她只讲出了半截子梦。这梦的前半截是这样。在后半截里,银行竟然变成了公爹振富,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在水中游。游着,游着,一下子沉到了水底,不见了一丝儿踪影。香草想喊,却怎么使劲儿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焦急之时,她又是跺脚,又是寻人。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只黑狗站立在池塘的对面,瞪着血红的眼睛,呲着白森森的犬牙,伸着长长的舌头,盯看着振富沉下去的地方,拉开了一副随时扑咬的架势。那狗舌头竟然像极了振富胯下那根硬挺了的男根,并往地上滴着ru白色粘液。香草猛然醒来,浑身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想不明白,自己咋会做这样的梦,还梦见了公爹。

    自打自己与振富断绝了那层羞死人的关系后,她就从不去想他了。初时,一个人夜里睡不着觉,还偶尔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到与他厮磨的那段情景。仅仅是一闪的工夫,她就赶紧斩断这种可怕地联想,去想一些别的琐杂事,来转移自己的心思。有时,实在转移不了,她就拼命地去想银行,想与银行俩人在一起时的情景。有时,连这样都转移不了自己的念头,她就有意混淆地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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