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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章愈发装出一副穷酸相儿来。他谦卑地随道,是哩,是哩,是没你村子富呢。
老嬷嬷裹着没齿的空牙花子,“啧啧”了两声,利利整整地回道,那敢情儿。俺村的门口,就是镇大院呢。见天儿南来北往成百上千的人,谁人不是在俺村的地界上走过的。甭讲小老百姓了,就是再大的官,再有钱的主儿,路过俺村,也得看俺村人的脸色行事呢。
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2)
公章赶紧打住就要扯远了的话头。他忙说道,是呢,是呢,你村是个好村呀。我想打听一下,你村新建的厂子啥时开工哦,得要多少人手呀,要外乡人么。
老嬷嬷撅起了嘴巴道,啥时开工,就在这两天吧。听说市里的大官也来呢。县里的官也要全锅端来,更别讲镇子里那些个芝麻粒大的小头小脑啦。光预备开工那天用的烟花炮仗,就足足备下了三大牛车。红绸子也有几十丈长,把供销社门头里的库底子都拾掇净了呢。要说用多少人手,海了去哩,千把人不止呢。用不用外乡人,那得瞧瞧都是些啥人物,手脚干不干净,能吃得苦出得力吧。东边山套里有个杏花村,你晓得不。他村也有个厂子,也是弄鲜果的,都是小模小样的山里人瞎捣鼓出的蹩脚厂子。俺村人讲了,用不了一年,那个厂子就能被俺村的大厂吃掉呢。只要是那村的人,跟那村人沾点儿亲戚毛儿关系的人,俺村一概不用。就逼他们趁早儿乖乖地把厂子送给俺村呢。你俩要是跟他村没亲戚牵扯的话,还能考虑到底用还是不用呢。
这一席话,说得公章头皮直发痒,又恶心反胃。他强压住心里的不舒服,问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呀。门槛这样高,还这么挑三拣四的。
老嬷嬷把干巴嘴唇一撇,回道,咋是听说的呢,是俺村人都这么讲咕这么定下的呀。你寻思出门寻个活儿挣口饭,就这么容易呀。那是用谁看得上谁。看不上的,下跪也没用呢。
振富也是听不下去了。他拉扯着公章道,走吧,走吧,在这儿磨啥牙吔。说罢,率先离开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嬷嬷。俩人径直奔了新建厂子。
“天然”果汁厂就建在镇子西南方向靠近水库的地方。这座水库,正是当年全镇老少出伕义务修建起来的,也是酸枣因了出伕丢了头一个婆娘的伤心之地。厂子的规模的确很大,占地约有五十多亩,全是上好的水浇平川地。厂子被高高的围墙方方正正地圈起来,像个戒备森严又神秘诡异的场所。若是在围墙上再扯上几根铁丝的话,谁都会认定,这是个关押犯人的监狱。人站在外面,只能隔着围墙,看见几排高耸着的厂房屋脊。
院子里到处堆放着施工材料,东一堆西一摞的。因了占地宽敞,那几排厂房只占了全院不到三分之一的地面,就显得孤单而突兀。院内其他地面,则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时常有蛇鼠出没其间,鸟蝶起落于其上,显得荒凉而败落。
围墙里正在加紧施工,宽敞的大门口进出着忙碌的人影和车辆。振富俩人硬着头皮拱进去,幸亏没人在意盘问,便直奔了那几排厂房。
厂房里,十几个人正在加紧安装着机械设备。那大大小小的钢铁疙瘩,全是俩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家什。俩人直了眼,不知如何下手探听虚实。到底是振富老道些。他叫公章去仔细察看每台机器上的说明标签和名称,主要是察看标签上注明的功率和使用量。自己则含着旱烟袋凑上前去,佯装看新奇景儿,顺便偷空儿跟安装人员拉扯。
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3)
这么忙乎了大半天,振富就先自有些心虚了。这些安装人员都是从省城里来的,对身边的振富还算客气些。有些问题,也不避讳他。比如机器开足马力时,鲜果的吃进量和成品的输出量等,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说了一个大概。吓得振富心里直扑腾,心想,乖乖,了不得,了不得呢,沈玉花真是生就了颗吞天吃月的胆子啦。木琴与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俩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终是被北山一村管理工地的头儿发现了。他把俩人当作了歹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奔过来,瞪起眼珠子盘问个没完没了。末了,又像赶牲口似的,把俩人撵出了厂子。
俩人把各自探来的情况凑了一下,顿时傻了眼。
从安装人员的嘴里和机器标签上注明的数字来看,难怪北山一村的人这么嚣张。这回,沈玉花可真是要闹出天大的动静了。要是这个新建厂子的成套机器开足了马力干活的话,就算全县的鲜果都集中过来,恐怕也不够它吃的。若是鲜果资源供应充足的话,杏花村“天野”果脯厂一年的总产量,还不够它的三分之一。而且,大店欺小店,贵客欺卑客,这是任何赶集上店的人都知晓的道理。那么,一旦因了鲜果资源紧缺,“天然”果汁厂与“天野”果脯厂必然要有一番真刀真枪地较量。从目前实力和规模程度上来看,“天然”厂占足了上风,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还有令木琴们更加提心吊胆的,就是茂林与京儿一组从鲜果供应市场上带来的坏消息。
他俩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把大小的签约果园转了个遍,顺道又转了其他果品市场。转悠来的结果,越发让俩人心虚无数儿。
果如茂林和京儿所说的那样,市场形势之严俊,对杏花村而言,愈来愈不利。虽不像茂林讲得那样,连狗都开始追咬杏花村人。但是,果园主和收购点人的态度和念头,的确有了意想不到地变化。不仅县内供销收购点上的负责人说话语气变了,就连部分签约果园主的态度也变得含糊不清模棱两可了。他们的意思是,都是老主顾了,只要“天野”厂能够给出合理的价钱,当然要优先供应老主顾了,谁叫咱们有深交呐。言外之意,今年你“天野”厂可不能像往年似的了,独霸市场,金口御牙。想出啥价,就出啥价,爱卖不卖。不卖的话,只能统统烂掉,连点儿出力流汗的血汗钱也收不回来。现今儿,可是竞争市场。要想来收购我的果子,那得看看我乐意不乐意,看看价钱是高还是低。若是一个不情愿,对不起,有比你更好更强的厂子在求着我呐。
俩人先是好言好语地套近乎揽交情,再摆酒换盏捞实底儿,总算掏出了一些实情。
早在年前,沈玉花在厂子刚刚铺展开时,就已经派人手开始了暗地里的游说工作。因为他们尚不清楚市场的真实走向,便摆出大谱儿放出大话来,拉拢供应商们。这样做,还真收到了好效果。试想,谁人见了票子不心动不眼红啊。不想的,那都是傻子嘲巴。这些个供应商们个顶个地手疾,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发财机会,便一律投桃报李半遮半掩地应允了。
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4)
现实情况就这么硬扎扎地摆在那儿,让木琴们抓光了脑门儿想炸了脑仁儿琢磨去吧。而且,这琢磨的时间还不能太长。再有个月二十天的,先期杏果就要成熟采摘了。到时,还拿不出个主意来,“天野”厂可就真成了“田野”厂了。“天野”人再去当老行当,做自己真正的“田野”人去吧。
一连几天里,木琴和凤儿就跟魔怔了一般。俩人拘着相关人员,见天儿泡在村办公室里,一遍遍地催促人们想法子拿对策,就跟逼债催命的一般。逼得这些人也跟着魔怔起来。不发言不行,发言又没有新花样儿。于是,一些馊点子烂点子全端上了会议台面上,却无一用处。
有说,那些签约果园跟咱是有合同的。他要是敢不给咱厂供鲜果,咱就去告他奶奶的。官家还能不认这黑纸白字么。马上就有人反驳道,合同上写的,也是自觉自愿互利互惠,没讲这鲜果就非得供给咱呀。
有的发狠道,要是不供给咱果子,就叫京儿在管理时使上坏,叫他来年统统结不出果来。要死,大家就一块死。要活命,就得先活咱自己的命。
还有的干脆道,要是那些个签约果园敢把果子送到“天然”厂,咱就发动老少爷们去抢回来。先应下给咱的果子,就算是咱自己的。他们想反悔,就等于拿咱的东西送了人嘛。一个闺女许俩主儿的事,在咱这儿是行不通呢。他要是敢这么做,咱就敢把他的果树拔了。愿到哪儿去讲理,咱都认哩。
公章还天真地说道,我看北山一村进的机器设备都是旧的,有的还生了厚厚的锈,没几样是新的。要是他们的机子转不动圈了,咱就等着他们自动把果子送上门来吧。
洋行气道,都想啥儿呢。要是转不动圈,他们还费那个劲儿地开厂子呀。你就坐在这儿瞎想吧。就算想到天宫里去,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呢。
夜里九点多了,村办公室里的“扯淡会”终于散了。木琴们无精打采地各自回了家。
木琴进到堂屋里,刚坐到八仙桌前,茂生就麻利地端来了一大盆热水。他又拎来几暖壶开水和一桶凉水,还拿来了肥皂和毛巾,让木琴洗洗身子。
木琴诧异地道,洗啥儿洗吔,又没有出力流汗的。
茂生“嘿嘿”地笑道,不出汗,身上也有股子油腥气,熏死人哩。我也刚刚洗过了,浑身轻快着呢。
木琴警觉起来,问道,你到底是啥意思哦,不讲明了就不洗。
茂生愈发憨笑着,脸面上现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来。他低声说道,洗洗吧,就算求你了呢。咱都有个半月没碰过了,咋也不能老叫我当和尚呀。
木琴明白了他今晚献殷勤的意图,便不乐意地回道,这些日子,我都叫厂子里的麻缠事愁死哩。你还有这心思,我可没这份心情待你哦。等过了这个关口再说吧。
茂生就急,非要让木琴洗。他还凑上前来,动手动脚地替木琴解上衣纽扣。木琴偏不让他碰自己,就扭身躲闪。
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5)
俩人正这么撕扯的时候,院门上响了几下,是京儿在叫门。俩人赶紧住了手。茂生装着没事的样子,静了静心气,隔着院子问京儿,都要睡下哩,有啥事,明儿再讲嘛。
京儿说,我找娘说个事。刚刚想出一个法子,想跟娘商议商议。
木琴一听京儿有了新想法,就催茂生快去开门。茂生拉长了老脸,老大不情愿地去开了院门。
京儿进屋就说道,娘,事已至此,咱也不要先乱了自家阵脚,瞎着急上火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寻思着,虽说咱厂的规模小实力弱,也都是从表面上来看的,不见得一阵风就能给吹跑了呢。他“天然”厂是个新建厂子。虽有雄厚资金,可这又是搞基建又是进设备,折腾来折腾去的,想来也剩不下几个钱了。咱刚开始建厂子的时辰,就那么点儿资金,不也是护了胸口露了腚,遮了腚就敞了胸口的嘛。这几年,咱在市场上的信誉是叫得响的。都是按质论价,按价付钱,从没坑过谁人骗过谁家。咱做的,都是良心生意。现今儿,咱厂也有了一些资金积累,就按往年的法子做下去,依旧按质取价。付钱的办法可以改改。不要等成品送出去了再付款,拖了人家花钱的时间。咱可以现场拉货现场兑款,一手钱一手货。想来,那些货主们都是些看重实利的人。不把钱捏在自己手心里,是不安心的。他“天然”厂肯定不会像咱似的,有这么多现成的款子,一定会尽量往后拖一拖的。这一拖,这些个人还不知啥时能把货款攥进自家手里,心下就会没底儿。咱这么个法子,先叫他们安了心随了意。即便少赚点儿,恐怕他们也乐意呢。娘,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木琴的脑子也是豁然开朗。她暗自埋怨自己道,这么浅显的道理,这么赤白的心思,自己咋就会想不到了呢。真真是叫事情给急晕了,人脑袋都变成猪脑子了。
她说,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或许能走得通这道关卡呢。
随之,她又叫京儿快去喊茂林来,再仔细商议一下,这个法子到底能有多大胜算。茂林是厂子的供应部经理,又跟京儿一起,专门对资源市场摸过底。对供应商们的心思念想,也是了如指掌。叫他来商议,应该说是找对了人。除他和京儿以外,恐怕没人能够帮自己拿准主意了。
京儿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一溜烟儿地叫茂林去了。
茂生看着京儿匆忙消失在夜色里的影子,连声气道,啥事不能等到明儿再讲呀,非得今晚办完么。真是的,一个个的都跟上癫了一般。不会是都有病了吧。他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说着,一边叮叮当当地收拾着地上的盆子、水桶和暖壶等一堆家什。
木琴心里暗笑,也不接他的话茬儿。她就坐等着茂林的到来。
茂林是一路小跑着跟京儿跨进了院子。他也是刚刚洗完了手脚,正准备上床睡觉的。京儿一说木琴叫他,茂林连**的脚丫子也顾不上擦,蹬上鞋子就奔了过来。他知道,都这么晚了,又是刚刚碰过面的,没有急事,木琴不会这么急着喊他的。
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6)
在路上,茂林还一个劲儿地追问京儿,木琴叫自己过去,到底有啥急事,会不会又有了好对策了。
京儿也不回答,只是催着他快走。
仨人见了面,连起码的客套寒暄也免了。木琴就把京儿的分析讲了一遍,同时也加进了自己的一些看法。特别是把当前厂子内部的流转资金贮备情况和“天然”厂大规模高投入的建设情况,进行了详细分析对比。得出的结论是,可以一试。而且,只能就此一试,背水一战,别无他法了。
茂林闷头吸着旱烟袋。他静静地听着木琴滔滔不绝的话,也在仔细掂量着其中的轻重利害。
过了半晌儿,茂林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说道,我觉得,咱还有一条没顾上分析,都给急忘哩。按说,“天然”厂今年是大闺女上花轿头一遭儿运转,投资大,劲头儿急,来势猛。其实,风险也大得没了边,心里更是没了实底儿。他们为了撑足门面,巴不得地想叫全县人都来给他们捧。恨不得把响儿弄得惊天动地,也好对上对下都有个交代。这些日子,沈玉花专门找了几个经常赶集上店能说会道的人,统统派了出去。叫他们四处拉拢人气,聚拢人心。在外面,他们没了影儿地胡吹海侃,简直都把“天然”厂吹成了“月宫”一般地好。其实,咱也是叫他们弄出的动静给唬住哩。自家人先就乱了阵脚,何况那些个果园主和收购点的人呐。要是冷静地坐下来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呀。咱起初搞厂子的时辰,也是手忙脚乱的。既想一手捧起个西瓜,又怕把芝麻粒漏了。不是有一个词儿叫啥儿来着,好像是叫顾啥失啥的。
京儿接道,是叫顾此失彼。
茂林随道,是哩,就是这么个词儿。现今儿,“天然”厂也是犯了这么个毛病。他们四处叫嚷着,能生产所有的鲜果汁儿。就连玉米、地瓜、花生这些农作物,都能给榨出汁儿来。要是允许的话,好像连大活人也能榨出供人喝的饮料啦。他们偏偏就没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手下掌管着多大的家业。从银行里贷出款子,就不上交利息啦。建起了这么大个厂子后,手里究竟还能攥着几个活钱呀。一下子把摊子铺得这么大,谁替他们收拾摊子,怎能收拾得了哦。凭咱这几年攒下的家底儿,布控的网络,为下的人场,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输给他们吧。
京儿插话道,我在外面跑了这几天,听果园主和收购站人的话音,好像“天然”厂把主攻方向只对准了苹果和桃子。似乎对杏果、山楂等果子不太注重。想是他们还没有能力来应承这些,要么就是真正的实力还达不到。我看哩,咱先把苹果和桃子以外的果品市场牢牢攥住。同时,下力气花本钱,跟他们争夺苹果和桃子市场,想来不会有多大风险的。
俩人的这一番分析,摆明了双方虚实,挑明了市场争夺的突破口。也把下一步双方竞争的主攻方向,一堆儿讲说得明明白白。木琴终于捋清了刚刚还是一盆浆糊的思路。她对俩人深入浅出地分析完全认同,并准备立即动手实施。
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7)
木琴略感吃惊。没想到,困扰了自己这么些日子的难题,就在俩人好似闲谈中就迎刃而解了,而自己却着急上火无处下手。是自己原本好用的大脑开始慢慢退化了,还是自己的思路开始变得僵硬狭窄了,她一时还说不清。却分明有一种失落感泛了出来,令她吃惊中又带有少许的失落感。
她的吃惊,更多的是来自于京儿的变化。或许,京儿早就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早就出息成了一个胸有主见顶天立地的汉子了。自己一直看在身边,便觉不出来。就如同茂生觉不出来,杏仔有着超出同龄人一大截能力一样。在淡淡的失落中,木琴又有种喜滋滋儿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内心深处翻涌出来的,更觉宽慰和持久。应该说,今晚上所有对策的提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