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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来,当地银行为了促进经济发展上项目,采取了近乎极端的措施,大胆地开展放贷业务。总行甚至给各个银行点下达贷款任务额度,完不成的就扣罚工资奖金。各银行点为了完成上面下达的任务,便纷纷施展开浑身解数,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他们只要是瞧准了有前景的客户,便蜂拥而上。甚至采取拉感情做工作的办法,让其大胆地贷款。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大笔的贷款放出去了,回收却是异常艰难。有些贷款,不仅利息回收不了,甚至连老本儿也没了指望。一些所谓的经济项目,债权人抱着侥幸撞大运的想法,匆匆上马。又因了种种原因,被赔得水裆尿裤,仅剩了一具空壳。更有的项目,连具空壳儿都被折腾没了。债权人见势不妙,只能抽身外逃,远避江湖去了。把欲哭无泪的残局,统统扔给了那些个银行点。于是,被愚弄了的银行终于惊醒了。他们紧急调整措施,一改过去只想放贷不问回报的做法,个个儿捏紧了自家钱袋子,开始分步骤有计划地实施收贷策略。不仅轻易地不再放贷,还加紧了回收贷款的步伐。回收贷款的额度,又跟银行员工的工资和奖金挂上了钩。银行的业务员们便疯了一般地四处收贷。他们还扬言道,要是再赖着不还贷的话,就要采取法律手段,该逮的逮,该法办的就法办,绝不留情面。越是这么张扬,那些赔掉了鞋底的人们越是胆颤如惊弓之鸟,反而溜得越快,逃得越远。这种混乱局面,又进一步促使银行死死地勒紧了自己的钱袋子,愈发地不敢轻易放贷了。如此的恶性循环圈,也把“天野”厂最后的贷款出路给活活堵死了。
木琴看到俩人焦躁不堪的模样,知道单靠王工出主意想仙招儿的意图已经破灭了。她便把自己在“天然”厂身上打转儿的想法,跟王工们提了出来。
提说的时候,正是茂生给王工一行人接风洗尘的家宴上。
木琴曾提说过,王工喜欢吃茂生炖的兔子肉。茂生便紧记在了心上。他把宴请王工当作了头等大事来对待,还为此手忙脚乱地筹备了两天。
因是到了杏黄时节,自然难以弄到野兔之类的山野美味儿。他专门叫洋行给叶儿捎信,叫她到银行饭店里图货。银行就到镇子大集上转悠了一上午,好容易弄来了一只瘦野兔。收拾干净后,他才叫人捎回了村子里。
花开花落【一】(4)
茂生自然大喜过望。他施展开自己惯用手段厨艺,铆足了劲儿地要让王工再吃顿美味可口的炖兔子肉,也好在大都市人面前露露脸儿。岂不知,这个季节,并不是吃野兔的最好季节。兔肉不肥不说,连炖汤的最佳配菜萝卜也没有。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炖出的兔肉,就显得腥臊味儿十足,远不如当年的兔汤那么鲜美可口。原本想再次露脸露腚的茂生,不得不羞红着老脸,一遍遍地向王工道歉。讲摆一些这样那样的理由出来,为自己拙劣的手艺寻开脱。
王工强压住胃里的翻腾,勉强吃了点儿炖烂的兔肉,说了几句不错、很好之类的恭维话,就再不敢去碰它了。他把筷子伸向了略显清淡的青菜盘里。至于那盆热腾腾的兔汤,他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了。茂生听到王工的恭维话,还以为自己炖出的肉汤依旧合王工的口味儿呐。他便单挑了一只大海碗,盛了满满一大碗肉汤,放在了王工跟前。王工被这碗泛着浓烈土腥气儿的肉汤熏得头昏脑胀,又被茂生好心好意地解释叨咕得心烦意乱。他便有意把话题引到了厂子转型上,堪堪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也避开了茂生喋喋不休地道歉。
王工专注地问道,在本地或附近的地方,有没有可供联合的同类企业呢。若有,就可以走联合经营的路子。既能够实现“天野”厂的转型,又能壮大企业的实力,是一举多得的事情。这样的成功范例,在外地是举不胜举的,成功的几率也大得多。
杏仔和凤儿就急着瞅木琴。俩人的意思十分明了。
木琴沉思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把“天然”厂自建厂到现在的情况,详细地讲给王工听。同时,也把自己的初步想法合盘端了出来。
初时,王工听了,甚感兴趣。但听到“天然”厂与合作方打官司后,这种渐起的兴奋感又慢慢淡了下去。
他担忧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成功的把握性并不大。他随即列举出了自己担忧的理由:一是“天然”厂高额的产权归属问题,能否得到彻底解决而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二是北山一村在整个企业中,拥有的自主支配权比重到底能有多大;三是“天然”厂在这种不摸底细难探深浅的官司中,有着多大的胜算。特别是这场官司的结果,最叫王工不放心。
看到木琴等人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王工又说道,其实这个想法很好,并非行不通的。只要合作双方的官司能有个了局,且北山一村能够赢得整个企业的全部产权,“天野”与“天然”的合作将会顺利实施的。从目前发展状况来看,“天然”的先期合作,里面似乎深藏了一些令人费解的因素和真假难测的信息。现在的焦点问题是,与“天然”厂合作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来头,有着怎样地合作意向和企图,合作期间又有着什么样藏而不露的内幕,必须要搞清楚。否则,矗立在北山一村地盘上的这块肥肉,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诱饵,或是一块难以下咽的唐僧肉。咬上一口,便会被牢牢地钩住,或者被一口噎死。
见木琴等人脸上写满了近乎绝望的神情,王工心下立时又软了。他随即又说道,要搞清楚这些,也并非难事。这几天,我准备把所有精力用到这些方面上来。若是有了利好的消息,我们“天野”厂便能绝处逢生,且有着不可预知的发展前景。至于出现相反的结果,结局又会怎样。王工没有言明,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王工虽是给了木琴等人一线生机,但他的言语并未给木琴们带来怎样地轻松和喜悦。有些沉闷的气氛自始至终萦绕于茂生家的堂屋里,挥之不去。唯有杏仔暗地里莫名其妙地兴奋不已。毕竟自己早些时候的疑虑,又为王工所证实。由此说明一点的是,他的猜测精准又老道,并非捕风捉影地胡思乱想。他竭力不叫内心里这种不合时宜的兴奋溢于言表,而是沉默不语,继续为验证自己的下一步判断,进行着紧张而严谨地思考。
这天的晚宴,就是在这种喜忧掺半的氛围里草草散去。
花开花落【一】(5)
夜里,技术员和司机又被京儿们灌得晕头转向。回到厂子里,他俩便酣然大睡。王工勉强睡了一会儿,又被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折腾弄醒了。他翻身而起,半夜三更地窜出了屋门。还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一股酸腥的黏液便从喉咙中激射而出,溅在了宿舍门口前的三级台阶上。在把白天吃下肚的所有五谷杂粮全部倾空后,他才感到浑身轻松起来,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从四周寂静的夜色里缓缓袭来。
此时,他有些疲惫不堪,头脑却是异常地清醒。几天来,围绕着“天野”转型的诸多臆想,频频地在大脑中急剧闪现。如同电视画面一般,闪烁不定又连绵不绝。夜风虽有些清凉,仅穿着一件裤衩的王工却没有回屋的意思。他需要借助这样清凉的环境,努力而又冷静地梳理着略显混乱的思路。为眼前这片基业,确立一个明确又有奔头的目标。
接下来的几天,王工就蹲在了电话机旁。他一边不停地咳嗽擤鼻涕,一边不住地往各地打着电话,探寻“天然”厂合作伙伴的底细和此种官司胜负的可能性。王工第二天就感冒了,且有些发烧,但并未影响了手里的工作。在果品界里浸润了多年,他自然老道得很,且又有着遮天盖地的社会关系网络。很快,他就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三天后,在木琴焦急又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王工只说了句,我得立即赶到省城去,便啥话也不说了,当天就坐车驶出了山外。
在等候王工音信的几天里,木琴陷入了一种心思散乱如无头无绪的烂麻团里。说不出是期盼,还是怕敢知道最终的结局。这种焦躁不安神不守舍的矛盾心理,又渐渐扩而广之,影响到了凤儿等更多知晓内情的人。
杏仔在经历了短时间的自鸣得意之后,也开始变得毛躁不安起来。没人的时候,他的大脑老是分神儿。即使是在有人的场合,也是注意力不能高度集中。有时,甚至还出现了所问非所答的尴尬场面,显得神经兮兮的。
他就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太过紧张的心情。而且,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看望一下满月了。
自茂响逃走后,他就从未再见过自己的爹。他并不太惦记茂响。从记事时起,茂响在他的心目里,就是一团模糊的身影。即便是在当年自己冒险外出寻父的日夜里,茂响在他心中的地位依然如故。甚至是在父子俩同甘共苦地悉心经营石子场的一年里,杏仔最上心惦记的,并非茂响,而是茂生以及他所担负的繁重活计。这种近乎离谱的偏颇心理,茂响当然能够看得出来。只要杏仔能够认下他这个亲老头儿,时常喊上一两声“爹”,并能尽心尽力地照看好渐已稳固的创业根基,茂响就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不过,茂响临走时的交代,杏仔倒没有忘记了。他时常抽空去一趟满月家,询问一些生活上的难处,帮干一些砍柴耕地之类满月所不能胜任的重活累活。
他径直去了满月的家。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从院子里传出了说话声,并有一锨锨稀薄的粪水从猪圈紧贴围墙的出粪口中抛出来。杏仔心里一咯噔,以为是茂响回来了。他疾步进到院子里一看,却是柱儿正站在猪圈里起粪呐。
柱儿见到杏仔来了,笑着说道,你那么忙,就尽力忙你的大事去。厂子里的事体,是耽搁不得的呢。今后,这些个小事,就不用挂在你心上了。我紧紧手也就揽下了呀。
杏仔顺手抄起一把爪钩,进到臭气熏天的猪圈。他边干边说道,你的门头儿离不得人,不像我这么自由呢,抽空也就有哩。
满月看到俩人一边热火朝天地干活,一边热热地闲谈拉扯,亲热得就跟亲兄弟一般,自是高兴万分。她高声叫道,今晌儿,你俩都不能走哦。我这就杀鸡炖肉吃。咱娘仨儿也是多日不见了呢,怪想的。
杏仔大声地回道,鸡就别杀了,正是下蛋的时辰,可惜了不是。
满月说,你甭管,婶儿高兴呢。就算把圈里的猪杀了,也不可惜呀。
旋即,院子里便响起了满月逮鸡杀鸡的声响来。
花开花落【一】(6)
中午吃饭的时候,满月端上了一大盆蘑菇炖鸡汤,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一瓶子茂响都舍不得喝的好酒。她又把剩余的鸡汤送到了柱儿的门头儿上,让不能脱身的秀芳吃。她还把柱儿的崽子顺便领回了家中。此时,杏仔和柱儿已经热热闹闹地喝上了酒。虽然柱儿的酒量不大,但跟杏仔如此亲近地聚在一起,还是拿出了最大酒量来应对,没有留半点儿的力气。
聊起各自的生意来,柱儿告诉杏仔,自己店铺里的生意还算好,毕竟在村子里只此一家,没有什么竞争力。不过,他听说,冬至因为自己饭馆里的生意清淡,就准备关了,也想上商店。要是这样的话,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就不会像现今儿这么滋润了。
杏仔撇嘴道,他是看着你的店铺开得红火,就眼馋心跳了。其实,他的饭馆在四方叔经营的时辰,不照样是红红火火的么。我早看了,他这个人干啥儿都不行,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净贪图安逸,一事无成的。他自己干不成事,还要妨碍别人做事呢。你也要多长几个心眼儿,万不敢叫他把你的店面给搅合喽。不过,你也不用担惊。就他那点儿财力和本事,要想重起锅灶另开伙,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柱儿问道,那你说我咋办。
杏仔回道,想尽办法扩大店面规模,上全货物品种,盘好价格。他冬至就算再能折腾,也翻不了你的盘面呢。
这么讲说着,一瓶子酒就不知不觉地下了肚。满月又拿出了一瓶酒来,说道,再喝点儿吧。这是你爹前些日子捎来的,说是要等他回来再启的。咱就不管他了,先尝了鲜儿再说。
杏仔和柱儿都惊讶地抬起了头。柱儿问道,叔回了么,啥时回的,我咋不知呢。
满月知道自己一时高兴,便说露了嘴。她犹豫了一下,回道,都是自家人,也没啥儿可哄瞒的。前些日子,他偷偷地回过一次。是夜里回的,天不亮就走了,怕叫村人瞧见。他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跟谁也不准讲,连你俩也不叫告诉。
杏仔问道,他现今儿在哪儿躲着呢,可好么。
满月压低了声音回道,说是在市里一家建筑队里干事,也没瞧出受过啥样的委屈,跟往常一样呢。
柱儿问,叔在建筑队里做啥活计呀。
满月说,好像是负责招人手揽工程的活计。也不用动手动脚的,只凭着嘴皮子办事,受不着累的。
这是个好消息,让杏仔和柱儿悬了好几个月的心思终于放下了。
回到厂子里,又有新的消息等待着杏仔。那就是,王工终于回来了,并带来了“天然”厂这场官司的最新情况。
据王工讲,“天然”厂的官司很不妙,而“天野”跟“天然”的合作却充满了光明前景。
他到了省城,暗地里通过关系网,终于弄清了“天然”合作公司的底细。这家公司其实只是个皮包公司,跟北京城里的某个人物挂着钩牵着线。空有一些注册手续,却没有实体基地。他们不过是靠着招商放项目的手段伎俩,通过购买一些半新不旧甚或完全为境外企业淘汰下来的二手设备,从中套取高额的机器差价来赢利。一旦设备到位项目上马,再以合同中事先设计好了的猫腻陷阱,中止合作,携款而归。若要就此打起官司来,他们也不怕。既有上头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大伞罩着,还能凭借着合同中的条款,钻法律上的空子,堂而皇之地撕毁合同,取消合作事宜。你说他欺诈,合同却是双方自愿签署的,且所有程序全部是按照合同条款来履行的,难以搜寻到能够确认他欺诈的有效证据。谁要是跟他较真儿,官司打不赢不说,还会空惹一身骚。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自认倒霉。
木琴兴奋地问道,这么说,“天然”厂只能死逼着跟咱厂合作了。
王工十分肯定地回道,若不出现意外的话,就“天然”厂目前的困境,他只能跟我厂合作了,再无别路可走。
凤儿又担心地问道,要是“天然”厂购进的设备都是破烂货的话,咱还能用么。
王工坦然笑道,没事的。虽说有些设备会是国外企业淘汰下来的二手货,但用在国内企业里,算得上有着较高科技含量的机器设备。认真地维护维护,不仅能行,应该算是国内先进设备了。
王工的应答,犹如久旱不雨的甘霖,悉数滋润进了木琴们的心田。长久以来焦躁不安的心绪,终于安稳下来,并从内向外荡漾着一圈圈近乎亢奋了的涟漪。每个人都受到了感染。心事轻松了,脸色温和了,举手投足间尽显欣喜又自得的意味儿来。
花开花落【二】(1)
沈玉花真的开始走麦城了。她已经陷入了一场生死未卜前景渺茫的鏖战之中。
果如王工所说的那样,省城合作公司在沈玉花无休止地纠缠与逼迫之下,开始露出了它的狰狞面目。沈玉花扬言,要通过法律渠道,来解决这场投资纠纷。她还没有考虑好怎样操作呐,合作公司就早已选聘好了专业律师在等候着。沈玉花正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要在哪个法院提请诉讼呐。合作公司就已经在省城一家地方法院立了案,并通知“天然”厂在规定时限内前去应诉。沈玉花还没想好,应该叫合作公司承担怎样的经济赔偿和法律责任。合作公司就已提出,“天然”厂因不能如期履行合同,拿不出合格产品,造成了合作方严重的经济和信誉上损失,要求赔偿一百万元,并解除合作合同。
前线告急也就罢了。谁知,后院里又冒起了滚滚狼烟。
沈玉花也算得上是位深谋远虑的能人了。在与合作公司交火的前期,因了银行的还贷催逼,她就意识到,必须安置好大后方,让自己腾出更多的精力,来打好跟合作公司的这场恶战。因此,她才强拉上木琴和凤儿,共饮苦酒,痛诉衷肠。在这场看似斗智斗勇又真假难辨的感情交流中,木琴达到了自己的初步目的,为“天野”厂的未来大业做了胆大妄为地奠基。沈玉花的收获更多。她出乎自己意料地顺利达到了以下几个目的:一是银行穷追不舍地追讨贷款利息,被木琴的大力援手立时摆平了。二是稳固了大后方,腾出了自己所有时间和精力,以与合作公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