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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老爷子一把揽过围着自己乱转乱瞅的金叶,狠狠地亲上一口。他又把她搂在怀里,才回道,藏厂长很重视跟你们的合作,特意派来了一位副厂长和一名工程师。他们说天色已晚,又怕打搅了我们父女爷孙见面,就先在镇上的供销社饭店住下了,明天再来正式考察。
木琴很是不安,说道,这不是慢待客人了么。不行,我得赶去陪陪他们。
木老爷子摆手道,没事的,他们心意诚恳。要是拂了他们的一片好意,反而不是美事了。你只在村里迎接他们就行了。他们也不太看重这些琐碎的礼节俗套。说罢,木老爷子把司机打发回去,叫他明天一早儿把俩人直接拉来就行了。
木老爷子对山里人家的所有物件摆设都很好奇,屋里院内地仔细探看。甚至,他对锅屋里的土炕也发生了兴趣。一直在琢磨,这大冷的天气,炕面上怎会是热的。在茂生详细地解说下,木老爷子才弄明白。原来,这土炕与锅灶是相通的。一日三餐地生火烧饭,烟火均从炕洞穿过,土炕自然就整日整夜地烫热。若是三九严寒,睡觉前再加一把柴草,炕面便一直滚热到天明,屋内也温暖如春。一旦到了冬季,家家的老人幼娃儿便悉数搬到土炕上蜗居睡觉,异常地舒坦适宜。木老爷子直夸山里人聪明,有生活智慧,小看不得。
早在给南京藏厂长挂电话的同时,木琴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已与藏厂长联系过了,答应过些日子就来杏花村考察项目,若是父母亲想来看看的话,就随车同行。回到家里,木琴跟茂生说起老父亲要来,把茂生急得够戗。茂生说,这咋办哦,爹要来,连个住的地场都没有。屋里又冷,他在城里用惯了暖气,怎能受得住咱这儿里里外外的清冷风寒呀。木琴没当一回事,说就在锅屋里住好了,又不是长久住下来,只是几天的工夫,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
经过了前次的南京之行,茂生已经把木老爷子当作了亲生父亲一般待。甚至,对他的好感,超过了早已不在人世的亲生父亲。他怎会忍心叫木老爷子住在乱如猪窝的锅屋里。因而,他立即行动起来,把锅屋里的墙面重新泥抹了一遍。还弄来石灰水,细细地粉刷一新。他又极为罕见地给锅屋吊了顶棚。锅灶重新盘过,土炕重新修过。又到镇子上买来花纸和亮油,把炕面糊成了花面,上了好几遍亮油。锅屋里的所有零碎物件全部被收拾出去,连柴草也不留,全归整到院子里。锅屋里只剩了必备的生活用具。他又挖来封冻如铁的黄泥头儿,烤软了后,夯平了原本凸凹不平的屋地。门窗也重新修钉过,涂了蓝汪汪的油漆。至此,整个锅屋里大放异彩,不像是烧火做饭的地场,倒像是一间山里人家高等的新婚洞房。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3)
钟儿和杏仔回家过星期天时,几次要赖到锅屋里过夜,都被茂生轰了出来。他说,你姥爷住过后,才能轮到你俩呢。他一天不来,谁都不准进到里面胡糟踏。弄脏弄乱了,还得费劲儿收拾。甚至一家人吃饭时,他也不准在锅屋里吃,全挪到清冷的堂屋里。木琴就嫌茂生太小气了,眼瞅着舒服的地方不用,却一家人没事找罪受。到底是人敬着锅屋,还是锅屋为人服务呀。茂生充耳不闻,依然固执地坚持己见,决不退让半步。
茂生在院子里忙活着杀鸡摘菜,准备晚饭。木琴一边烧水,一边陪着木老爷子拉家常。这时,京儿带着钟儿和杏仔吵吵嚷嚷地拥进了院落。
今天恰好是星期六,钟儿和杏仔回家过星期天。一群学生崽子在回村路上,见到一辆崭新的白色小车开了过去。崽子们都没有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车子,便胡猜了一路,到底也没有说准这究竟是个什么汽车。在村口,赶上了到镇医院看望叶儿后也往家里赶的京儿。俩人就像喜鹊似的讲说给京儿听,让他猜猜是个什么车子。京儿早在第一次进市里卖杏时,就见过的。而且,他也在半路上见到了这辆开得飞快的小车。他就告诉俩人说,是轿车。钟儿不信,说是个客车,只能坐人,不能拉东西。杏仔说是卧车,那么矮的车身,人在里面哪能坐得住,恐怕只能躺在车里才行呐。仨人互不服气,相互指责对方瞎编乱猜,就这么一路吵吵嚷嚷地进到了院子。
见到茂生正在热气腾腾地烫鸡剖膛,杏仔和钟儿还以为他是在忙活着招待他俩的,便齐齐地围在茂生的身边打转转儿。俩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是鸡砖好吃还是鸡脯肉好吃,是鸡肝粘牙还是鸡血粘牙。茂生擦擦手,说,快进锅屋去,见见你姥爷。仨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茂生一股脑儿地推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木老爷子正怀抱着金叶,一边给她剥着水果皮,一边跟木琴说着知心话。猛然间,见锅屋里拥进了几个毛头小子,立时把屋子塞得满满的。只见人影晃动,到处都是手脚脸面,弄得他眼花缭乱。
茂生笑着道,爹呀,这些都是你的外甥呢。
说着,他就一一指给木老爷子看,还叫娃崽儿们喊姥爷。京儿叫了一声,钟儿叫了两声,杏仔竟一气儿喊了响响的三声姥爷。叫得木老爷子眉开眼笑,掴掴这个,拍拍那个,喜欢得了不得。他回身从地上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大堆衣服,每人一套,讲明了都是哪个舅哪个姨给买的,让他们试试大小,可否合身。他又拿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糖果点心,叫娃崽儿们品尝。小小的锅屋里顿时像开了一锅沸水。惊叫的,蹦跳的,比试的,各种声音顶出了小屋,萦绕在山村院落里。
木琴止住欣喜欲狂的崽子们,叫京儿去把亲家酸杏请来,叫钟儿去喊振富和胡老师,杏仔去喊振书和酸枣。叫他们一齐来陪老爷子坐坐,说说话,喝顿暖酒。茂生嘱道,顺带着也把你茂林叔叫来吧。你姥爷来时,还是他帮着引领来的。到了门口,也没能进家来坐坐。木琴说,要这样的话,就先别喊茂响了,等过天再说。
京儿仨人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此时,茂生家的小院里热气蒸腾,开始飘散出浓浓的菜香。一年中,只有过年时节才能有的祥和热闹气氛,渐渐罩满了茂生家的农户小院。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4)
当晚的席面上,气氛虽是情深意浓,热烈得紧,舒心得狠。但是,木琴还是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不应该把酸杏、振富和振书仨人叫到一起吃酒。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有些后悔。
按木琴的本意,老爷子千里遥远地来一次山里,应该叫村里有些辈分的人来陪陪。他们年纪相仿,生活阅历又各不相同,既是出于对老人们的尊重,又可以满足父亲对山里人生活的好奇心,还能拉近村内各方代表人物的感情,一举多得。事后,她发觉,自己的这个心意不仅没能实现,反倒愈加暴露出村内各方势力之间日益加深了的矛盾隔阂。幸亏茂林没有到场。若是他再来了,恐怕席面上就不只是表面上风平lang静而实则暗波涌动了,肯定会掀起一番波折的。
酸杏等人到齐的时候,茂林还是没有露面。茂生就叫钟儿再去跑一趟。钟儿回来讲,茂林叔说家里有事,脱不得身,不能前来了。还顺便让他带来一坛子自家酿制的老黄酒,叫老爷子品尝。改日。他再来陪老爷子吃酒说话。茂生有些过意不去。他还想亲自去喊他,被振富拦住了。
振富说,茂林是觉得没脸面来呢。不来也就罢了,一来就要搅合事体。
振书回道,也不能这样讲哦。茂林毕竟年轻了点儿,脑壳儿一时发热,才弄出这些事体。人还是不错的,没啥坏心眼子。
振富还要接话,被酸杏阻住了。酸杏斟酌着说道,不来就不来吧,想是家里真的有事呢。听说他家的老母猪就要下崽儿哩,脱不得身也是有的。
总算把这个话头儿截下了。众人都陪着木老爷子拉扯一些村中的历史,以及村内的逸闻趣事,场面才渐渐热闹起来。
初时,因了木老爷子对山村旧事以及木琴来村居住经历的关注和好奇,引得众人热热地讲说着这一段那一块的往事。每个人都心情顺畅,兴致盎然。渐渐地,随了几碗热酒下肚,酒劲儿上涌,脑子便活络起来,嘴巴也把不住门了。话题被慢慢引领到眼面前的一些杂务事上来。
先是酸杏借着酒劲儿,把柱儿要开门头办商店的事说了。他告诉木琴道,资金已给筹得差不多了,振书哥也愿意帮忙让出那间闲宅。算是租用的,一年一结帐。紧紧手的话,年前就可以开业了。木琴还问道,茂响肯出钱了么。我跟他讲了,开始不大情愿,后来还是痛快地应下了。酸杏笑道,出哩,占了资金的一小半,也足够呀。
他俩的对话,把振富弄愣了。他的小眼睛一个劲儿地眨巴着。一心想插句言,最终还是狠心忍住了。
他天边儿里没想到,自己思谋了好几年的美事,竟然被木琴和酸杏等人不声不响地合伙推让给了柱儿。而且,振书也抢先插手了此事。他心下很是不舒服,但也不好当面表现出来。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5)
他随和着众人,大大地渲染了一番柱儿的不幸身世和度日的艰难,说这样的好事就得让给柱儿呢,咱不齐心协力地帮衬他拉扯他,还能等谁人上阵哦。他还当场表示,就叫银行在供销社多帮衬着柱儿。一有个紧俏货物便宜商品什么的,就先尽柱儿拿,不能便宜了别人呀。好像银行在供销社里是个什么大官,权力有多大似的。
振富的话,分明是话里有音。银行和四方共同承包了供销社饭店,至今已一年有余。俩人齐心协力地操办着饭店,早已使店里的经营大有起色。俩人还计划着再怎样扩展经营项目,拼命地往大里发展。平日里,村人提说此事,都把二人相提并论。就如同说书人在讲说杨家将时,顺口就是孟良焦赞,从没有个你前我后你高我低之分。但是,振富今晚的话里,却独独撇了四方,单单提说银行。这就让振书听后心里怪怪的,心气不顺。
几个人接下来的言谈神情中,就发生了许多细微地变化。酸杏、振富、振书仨人之间,没有了初时的坦诚与热切。相互间的提防和谨慎,就随处可见。只有茂生和酸枣浑然不觉。他俩依然如旧地提说些话头儿,跟着聊说一些话题。
事后,木琴也独自进行了认真反思。她觉得,自己的错误早在一开始叫京儿去请众人时,就已经犯下了。试想,当晚请来的虽是些长辈,也是各门里各帮派的代表人物。他们的身份所代表的身后利益却各不相同,早已不像先前那样互相兼纳包容。酸杏既是代表了贺姓人家,又明白无误地站在了木琴一边,设身处地地为木琴着想,替她排忧解难。振富代表了大部分李姓人家,却又脚踩三只船,与振书是本家,又与茂林硬顶相搏,还要跟酸杏、木琴睦邻友好,同时又揣着自家小算盘,心思复杂得让人搞不清闹不明。振书暗地里支持茂林跟木琴、振富等人闹生分,却又是酸杏的亲家,并有自己的另外打算。这样一群人坐在了一起,怎么会有好场面。
好在几个人都是在大风大lang里历练出来的,自然不会像青头毛小子们那样,一个不高兴,说翻脸就翻脸,说恼人就恼人的。他们都能够沉得住气,压得下光火来,面和心不和地应付完了酒场,便都强装欢颜地拱手道别而去。
夜里,钟儿和杏仔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直赖在锅屋里不走,听大人们清谈。直到困得眼睛睁不开,眼皮子直打架了,俩人还在努力坚持着。茂生看出了俩人的心思,说这面土炕太小哩,人多了睡不下,你姥爷也歇息不好呢。说着,就要往堂屋里轰赶。
木老爷子道,不用,不用,就叫他俩跟我一起睡吧。这屋子暖和,小心冻着了。我喜欢这俩孩子,有些话还没有时间问呐。
俩崽子巴不得这一声。俩人哧溜地窜到了土炕上,躺在鲜艳整洁的炕面上再也不肯起身了。
木琴见状,便笑道,也好,就叫爸好好地给他俩上上政治课,教育教育他们做人做学问的道理。省得见天儿跟野马驹子似的,不知学习,只知道四处懒散撒野。
茂生不好意思拂了老爷子一片好意。他瞪了几眼炕上的俩崽子,嘱咐了几遍不能胡闹不能妨碍了姥爷睡觉的话,便与木琴回到堂屋里睡下了。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6)
王副厂长和王总工程师果然如木老爷子说得那样,不太看重乡下的礼节俗套。“二王”一下了车,还没喝口水,连屁股都没坐热,就急着要到杏林子看看。
木琴当然要尊重客人们的意见。她就与村干部和京儿等几个技术组的崽子一起,领着“二王”出了村办公室。
一边走着,“二王”就被村内院落间疯长着的杏树吸引住了。俩人不时地沿街停下脚来,察看果树的长势,冬剪的质量,以及明年着果的胚囊状况等。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还没有走出村子。木琴等人也不着急,耐心地陪在“二王”身边,详细介绍杏果的管理情况和往年的实际产量。“二王”似乎并不重视干部们的介绍。他俩更愿意奔赴到树旁细瞧,或是爬上树身实际察看。木琴等人见此情景,便慢慢地闭上了嘴巴,由着他俩跑前退后上下攀爬地忙活去。她心里却是一点儿底也没有。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咋样想的,会不会愿意跟村里合作。
一个大上午的工夫,一群人终是没能转出村子,只在村中的院落间转悠了好几圈。直到中午饭的时辰到了,他俩才被木琴劝说着,回到了家里。
有了上次在南京藏厂长那里的经验,木琴以为招待外地客人,一定要大口喝酒,大腕吃肉,最好是把来人灌成一滩烂泥儿才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客人满意,也能成事。于是,木琴嘱咐茂生认认真真地准备一桌酒席。茂生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还拉来了几个妇女搭帮手,煎炒烹炸地忙了一上午,终于弄出了一桌酒席。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在山村里却是顶顶上乘的饭菜了。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粥汤凉热齐齐地摆满了席面。茂生还特意用青萝卜炖出了一大锅野兔子汤来。木琴又把洋行等几个年轻力壮又有酒量的崽子悉数安排在堂屋里候着。一旦喝起酒来,就学藏厂长的法子,来个车**战,摆出了要把“二王”灌醉了的架势。
谁知,一坐到饭桌上,“二王”竟然不再像刚才那么热切,眼神里飘散出异样的目光,统统默不作声了。这让木琴等**为惊讶,以为自己哪些地方想得不够周全,慢待了客人。
王副厂长笑着问木琴,你村里挺富裕的。这么一大桌子好饭好菜,在我们那里的农村也是做不出来的。临来时,藏总还一个劲儿地告诫我们,山村贫穷得很,不准给你们添麻烦的。看来,也不像他说得那样惨呵。
木琴一下子听出了王副厂长的意思。她顿时后悔莫及,不知怎样跟他俩解释才好。
正尴尬间,院子里响起金叶的哭叫声,口口声声要鸡肉兔肉吃。就听茂生哄道,别急吔,等客人吃过咧,就先济你吃哦。金叶哭道,等吃过了,肉就没哩,哪儿还有我的份儿呀。
王副厂长脸色大变。他忙对了木琴直作揖,说道,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都是我想多了,见谅,见谅!他又说道,就让孩子上桌先吃吧。小孩子,不按饭时吃,要影响长身体啊。他不由分说,出门就把金叶抱到了桌子旁。又是替她夹菜,又是给她盛汤的,竟然反客为主了。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7)
木琴把烫热的黄酒倒进碗里,谦让道,山里人家,也没有啥好酒好菜的,将就着喝碗自酿的黄酒暖暖身子。江南人到了北方,受不住冬里的风寒,别冻出感冒来。
“二王”一律推开面前的热酒,齐道,不行,不行,我们有规定的,工作时间一律不准喝酒。要是喝了,就要违反厂规厂纪,就要扣罚工资奖金的。严重的,还要辞退开除。我们也是出来替人打工的,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我们养活呐,可不敢犯这样的错误。
无论木琴等人怎样谦让,“二王”终是一口酒也没有喝,反倒对着那锅兔子汤来了劲头儿。俩人整整喝下了一半的汤水。急得堂屋里的几个崽子如热锅里的蚂蚁,憋了一肚子的劲儿,硬是没有使出来。
木琴看出了“二王”的心思。她不再弄虚使假,反倒坦然地招待着“二王”,详细介绍村里的基本情况,包括劳力状况、资源分布、村落位置、交通条件、经济现状等等。“二王”听得非常认真,一直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着。
午饭过后,“二王”也不休息,让木琴带着走出了院子,继续察看杏林。害得几个准备陪酒的崽子连午饭都没有吃上,空着肚子跑前跑后地陪伴着。
接下来的几天,“二王”便早早地从镇子上坐车进山,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