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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找不痛快的是张绣花。
过去的这一年对张绣花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先是儿子因为偷盗锒铛入狱，家里也因此失去了支柱，完全没有了经济来源。
后来好不容易卖了地，媳妇也进了工厂上班，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点。
可她万万没想到，一直服服帖帖的媳妇竟然强硬起来，和儿子离了婚，这又让她失去了经济来源。
这让张绣花很是不甘心。
可这还不是最悲惨的。
悲惨的是，远在狱中的儿子竟然越狱，然后持刀去省城杀蒋丽华。
若是成功了也就罢了。
可他不仅没成功，还被人打断了双腿，成为了永久的残废。
这还不算惨。
因为刘建刚属于越狱潜逃，在潜逃期间又持刀去故意杀人报复，虽然最终杀人未遂，但法院还是根据法律，从严判处了他无期徒刑。
这对张绣花来说，意味着就算是双腿残废了的儿子，她也别再想和他团聚了。
这让张绣花如何接受得了？
在她看来，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一切罪责就在于吴家。
如果不是吴家开了那个破食品加工厂，不把蒋丽华招进去，翅膀不硬的蒋丽华根本就不敢离婚。
她甚至怀疑，蒋丽华之所以离婚，也是吴家唆使的。
也正是因为蒋丽华离婚，才导致儿子越狱，才导致最后的悲催结局。
最为关键的是，张绣花还听说，儿子的双腿之所以残废，就是吴小正手下人干的。
因此，张绣花恨吴家，对吴小正更是恨之入骨。
可恨又能怎样呢？
张绣花知道，吴家现在已经兴旺发达了，有背景了，有势力了，她一个孤老婆子根本就惹不起。
可是，这样的深仇大恨又不能坐视不理。
张绣花觉得，就算是大仇报不了，她也得出掉这口恶气。
恶气怎么出？
在响水村，张绣花是个出了名、无人敢惹的泼妇，泼妇有泼妇的出气办法，那就是骂街。
在这方面，张绣花经验丰富。
因此，当张绣花一听说吴小正回家过年了，她就动起了心思。
这天一大早，她就早早地在村口守着了。
吴小正的车一进村，她就立即跟了上去，然后在吴家不远处的路边坐了下来，扯开大嗓门，开始破口大骂。
“大家听着啊，我们村里出了个没良心的。”
“这个杀千刀的，教我媳妇离了婚，害我儿子断了腿，还关在牢里出不来，就剩下我孤老婆子一个人，这是要逼我上绝路啊！”
“你这小兔崽子，年级轻轻就这么歹毒，长大了还了得啊？”
“你这个绝良心的，事情做这么绝，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我咒你全家人不得好死啊！出门被车撞死啊！被狗咬死啊！被雷劈死啊！”
“我咒你全家断子绝孙啊！”
“我咒你生个儿子没***啊！”
……
刚带着庄凝文、吴小莉下车的吴小正立即皱起了眉头。
张绣花骂这么大声，而且还故意冲着他家的方向骂，他不可能听不到。
恐怕不止他能听到，甚至连全村人都听到。
而且，尽管张绣花没有指名道姓，在指桑骂槐，但谁都能听出来，骂的就是他吴小正。
这让吴小正一下就变得烦躁无比。
泼妇骂街，算是乡下的一种特色，一旦两家发生矛盾，就经常有妇人出来骂街，有时候是一人的独角戏，有时是双方对骂。
骂得非常热闹，也非常恶毒，很容易就引来乡邻的围观。
这样的热闹吴小正过去并没少看。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骂街的一天，而且还是被最恶毒的泼妇骂，骂起来还不带重复字样的那种。
虽然说，泼妇骂街并不会给被骂之人带来**上的伤害，可这对被骂之人来说，那种情绪上的伤害真的难以忍受。
吴小正现在就是如此，他恨不得立即就冲上去，然后狠狠地给这恶妇几巴掌。
如果说在响水村吴小正还有厌恶之人，那就剩下这个张绣花。
他真的很生气。
可偏偏庄凝文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她好奇地问了起来：“吴小正，那老婆婆这是在干吗啊？”
“骂街！”
吴小正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骂街？骂的是谁啊？为什么骂啊？是有深仇大恨吗？”
让他更郁闷的是，庄凝文还很有刨根问底的精神。
“在骂我！”
吴小正再次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其它的他暂时不想多说。
庄凝文愕然。
吴小正竟然会被人骂街？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也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她很想弄清楚，那老婆子为啥要骂吴小正，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她看到吴小正紧锁着眉头、铁青着脸，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张绣花骂街的动静真的有点大。
这么大的动静，吴奶奶在家里也听到了，她走到了门口，连忙招呼吴小正：“小正，小莉，小文，进来吧，别理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骂不疼的，等她骂累了，她自然就会走。”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吴小正听了更加生气。
他有看到，很多人听到这动静后，开始从自家走了出来，想要观看事情的变化。
这都是来看吴小正的反应的。
按照乡下的习惯，一旦出现骂街这种事情，邻居们是不会置之不理的，他们要么看热闹，要么对双方进行劝说，但很少有人站队加入对骂阵容。
很显然，现在大家觉得这事有点棘手。
一方面，现在吴家在响水村很得人心，大家都有心想帮。
可另一方面，张绣花又是这一带有名的泼妇，谁也不想招惹她。
因此，大家只好静静观望，想看吴小正怎么处理。
生气归生气，吴小正的思维却是很冷静的。
这事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如果不理的话，会显得他理亏，这样就会导致谣言四起，会严重影响他和吴家的声誉。
另外，对于这样的泼妇，你一旦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会得寸进尺，会直接骑到你头上来欺负你。
可问题是，这事该怎么处理呢？
吴小正皱起了眉头。
第874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在吴小正看来，张绣花就是一个典型的恶人。
人向来就有善恶之分。
一群人聚在一起，有好人，自然也有恶人。
而按照恶人的逻辑，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再延伸一下，就是为人处世要强势，要做欺人的人、骑人的人。
这正是张绣花的逻辑。
应该说，这是张绣花母子的逻辑，刘建刚的行事准则跟她如出一辙。
而面对这样的恶人，大多数人的选择是忍。
而大家只所以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恶，不是恶人的对手，不忍的话，反而容易给自己找来麻烦，容易吃大亏。
这样的思维，在某种程度上又纵容了恶人的恶。
可吴小正却没打算纵容张绣花的恶。
他向来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更不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把有脸送上去的人。
因此，他冷静了下来，然后慢慢向张绣花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跟左邻右舍打招呼：“大家过来吧，我让你们看出好戏。”
邻居们愣了一下，开始围过来。
有人开始好心相劝。
“小正，你不必理她，这样的癫婆子，你由她骂去，等她骂累了，自然就走了。”
“是啊，反正又骂不疼骂不痒，你搭理她干嘛？”
“小正，这事你不好找她麻烦呢，她又没指名道姓。”
……
吴小正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但没有理会大家的劝告，继续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张绣花跟前。
他的到来，让张绣花起了一丝胆怯心理。
她没想到，吴小正竟然会主动站出来。
张绣花虽然是恶人，但她还是很懂骂街技巧的，那就是不指名道姓。
按照乡下的习惯，只要不是指名道姓的骂街，哪怕被骂之人明知道骂的是自己，也不好出来找事，原因就在于对方不指名道姓的话，就很容易通过耍赖的方式来在道理上站住脚跟。
心生怯意的张绣花现在就准备使出那套混蛋逻辑。
“吴小正，你想干嘛？”
吴小正冷笑着反问：“你说呢？”
“我又没说骂的是你，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
这就是张绣花的混蛋逻辑。
一旦碰上对方怼过来，她就可以耍赖、死不认账，这样对方就没了动手的理由。
不过她真的有点怕。
这是吴小正在响水村是以暴力出了名的。
早在去年过年时，他就揍过刘建民，后来又搞掉了扒手帮，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田疤子的档口都被他砸了。
张绣花虽然敢骂，但并不代表她不怕。
因此，她立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躺到你们家去，吃你家的，睡你家的，再也不走了。”
这是她的另一赖招。
这一赖招，跟旧社会那些滚刀肉的绝招有点类似。
在旧时的天津卫，就有一些这样的流氓无赖，他们专做烂事，碰上硬茬子也不怕，大不了就被打一顿，然后让人家家门口一躺，然后赖吃赖喝。
这种人认定了一点：反正你又不敢弄死我，我受点皮肉之苦又何妨？
很多人家怕晦气，因此碰到这种滚刀肉，会尽量躲得远远的。
现在，张绣花就把滚刀肉的招数用到了极致。
很可惜，她碰错人了。
“哦，是吗？原来你没骂我啊？但我却很想打你呢！”
说完，吴小正直接就一巴掌抡了过去，抽到了张绣花的脸上，把她扇翻在地。
张绣花捂着半边脸傻眼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吴小正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照正常的思维，邻里之间产生矛盾，就算有一方想动手时，也得找一个站得住脚的动手理由，这样事后才没那么多麻烦，也不至于被乡邻们说闲话。
可吴小正现在连理由都不需要了？
吴小正脸色一沉，话语变得冷冰冰。
“张绣花，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你算老几？你以为你不指名道姓骂我，我就会忍着？你做梦！”
“我吴小正是谁？就田疤子那样的恶霸都不敢骑到我头上来，你还想来欺负我？你打错算盘了！”
“你有本事躺我家去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找人把你丢臭水沟去！”
一连三句，吴小正骂得酣畅淋漓，听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这几句话实在是太霸道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家这才想起来，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吴小正，其实并不是善茬，碰到恶人时，他比恶人更恶。
而且，他还有这个作恶的实力。
张绣花一时还有点懵。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出乎了她的意外。
她万万没想到，吴小正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让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吴小正一发飙，她还有点不知该怎么应对。
难道真躺吴家去？
吴小正那么一说，她却有点不敢了。
她知道，吴小正既然这么说了，就绝对做得出来，而且还会做得让她没办法。
这赖招似乎失灵了！
张绣花虽然泼、虽然恶，但并不傻。
她很懂得权衡利弊。
在她看来，她的赖招要想奏效，就得有人帮她，比如说刘家的叔伯兄弟等。
这曾经是张绣花的依仗。
因为按照乡下的习惯，当邻里之间发生矛盾时，在关键时候，一般都是帮亲不帮理，以避免自家亲戚吃大亏。
这也是一种抱团行为。
可张绣花知道，这种依仗在吴家这边可能不管用。
道理很简单，刘家那些叔伯兄弟，比如说刘建民、刘建国等，都还得依仗吴家发财，谁愿意出面来帮她得罪吴家？
看来，只有使用另一招了！
快速权衡完利弊后，张绣花立即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开始捶地嚎啕大哭：“大家快来看啊，吴家仗势欺人啊，欺负我一个孤老婆子啊！天杀的……”
话音未落，吴小正却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又把她踹翻在地，把她的后半句也给憋回去了。
紧接着，他冷冰冰的语气又冒了出来：“张绣花，你猜猜看，你要是敢再骂，看我敢不敢把你揍个半死，让你过不了这个年？”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过恶的，没见过这么恶的！
吴小正现在用的完全是不讲道理的解决方式。
可让大家惊讶的是，张绣花竟然真的闭嘴了，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是被吓住了吗？
难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第875章 占理
吴小正刚才的一番言行，看起来真的很不讲道理，也似乎有些过分。
过分得连不明前因后果的庄凝文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指责了一句：“吴小正，你这样对待一个老婆子，有点过分了吧！”
吴小正：“……”
姑娘，正义感爆棚是一件好事，但请你先弄清是非曲直好吗？
看在她初来乍到、不懂前因后果的份上，吴小正只是白了她一眼，没有多说。
吴奶奶也走过来劝他：“小正，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吴小正不可能算了。
对他来说，任何事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得彻底。
惩治张绣花这个恶人之事，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当然，现在该把理给占了，这样才能主导正确的舆论导向。
他转向了围观的乡邻们。
“大家可能很好奇，作为乡邻，我为啥要对张绣花下手这么狠，现在我就给大家说个一二三四，让大家来评评理。”
到了该讲道理的时候。
“大家都知道，张绣花今天之所以跑到我家门口来骂我，原因就在于他儿子断了腿，还被判了无期，张绣花以为是我造成的，可事情真是这样的吗？”
对于刘建刚越狱杀人未遂、断腿又被重判之事，大家之知道结果，并不知道详细的过程，现在吴小正的话立即就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事情得从蒋丽华离婚说起。”
“很多人都知道，蒋丽华之所以嫁给刘建刚，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刘建刚逼的。刘建刚一直扬言说，如果蒋丽华敢不嫁给他，他就杀她全家。”
大家默不作声。
关于这事，基本上全村人都知道，没什么好质疑的。
“按理说，刘建刚那样的二流子，既然已经把蒋丽华逼到手了，就应该珍惜。可张绣花他们母子不是这样的，他们反而觉得蒋丽华老实，因此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对于张绣花母子是怎么欺负蒋丽华的，其实很多事大家都知道，现在我来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蒋丽华哭哭啼啼地跑到了我家，求我奶奶给她安排一份工作，说她如果不再赚点钱，这日子她就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过不下去？原因就在于刘建刚进监狱了，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唯一剩下的一点钱，都被张绣花拿去打牌输光了。”
“自己输光了也就罢了，张绣花还拿蒋丽华来出气，拿扫帚把她身上抽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逼她去赚钱来供她吃喝玩乐。”
“蒋丽华惨到了什么程度？当时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她家却穷得一两肉都没有。别说没肉，米都快没了。结果还是我奶奶可怜她，给她拎了一块肉回去，才勉强过了那个年。”
大家立即就愤怒起来。
大家都知道，蒋丽华在刘家确实是一直受欺负，可到底被欺负到了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吴小正现在说出来，大家都不知道她竟然会惨到这个程度。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有同情心的，邻里之间还不像后世那么冷漠。
因此，愤怒的人群开始纷纷声讨起来。
“张绣花，你这也太过分了一点吧！这是人干的事吗？”
“难怪小正要抽你，你干出这种事来，听得我都想抽你。”
“离得好，活该你家刘建刚打光棍！”
“要是我女儿被你家这么欺负，我拼了老命也要把你家一把火给烧了！”
“张绣花，做人是会有报应的！”
……
庄凝文的脸上露出了愧色。
她这才知道，吴小正之所以那么做，原来是事出有因。
这事听得连她都义愤填膺了。
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吴小正还只说了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