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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万福-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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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牵涉到了太子。你要和太子夺人,此事非同小可。祖母起先不想应承你的……”

    她的声音渐低,出神了片刻,目光萧索,仿佛陷入了什么往事的回忆。

    “祖母活到了今日,见过的事,也不算少了。福不是福,祸想来未必便是祸。你幼起知事,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从小到大,更是见你第一次求祖母为你做事,还是你的婚姻之事,既向祖母开了这口,祖母又怎忍得下心,不去成全你?”

    她喟叹了一声。

    裴右安眼底蕴了微微泪光,叩头道:“孙儿任性了,幸而祖母厚爱,方得成全。”

    裴老夫人唇边露出笑容,伸手停在了孙儿凑过来的那只脑袋上,爱怜地抚摩了片刻,命他起身。

    裴右安起来,扶她往内室去,到了床边坐下,像从前那样,蹲下身去,为她除鞋。

    裴老夫人望着,忽似不经意地道:“右安,我记得祖母上次过寿之时,你和表妹还颇为生疏,何以如今便非她不娶了?”

    裴右安手微微一顿,随即除下鞋,轻轻放在地上,扶着老夫人躺了下去,道:“祖母,你有所不知,那时起我便对表妹一见倾心,只是当时诸多不便,如何能叫祖母得知?”

    老夫人注视着他,一时倒辨不出由衷抑或搪塞,摇了摇头:“罢了,你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到大,事情都闷在心里……”

    她说了半句,打住了,望着孙儿,目光愈发慈和。

    “阿芙那孩子,祖母本就喜欢的。这回皇上起先立她为太子侧妃,她也不愿。你娶了她回来,往后便和她好生过日子吧,祖母对你,是放心的。”

    裴右安微笑应好,替老夫人盖好被,方轻轻出去。

    ……

    新帝登基,封赏随于武定的诸多旧日臣将。

    裴右安以功,官居尚书台右丞,加封超品秩上柱国荣勋,兼东阁大学士,朝夕左右奉侍帝于左右,本就一身昼锦之荣,令人眼热不已,如今不但得上赐婚,还特恩许与太子同日大婚,这样的荣恩,本朝立朝以来,实在前所未有,在皇帝眼中,他的地位,不言而喻。只是对于将他婚期安排成和太子同日大婚一事,礼部以为不妥,特意上言,裴荃也代侄儿上表谢恩,但请求另行改期,以避僭越之嫌。

    皇帝说,朕与卫国公幼年时情同手足,少年时同袍而战,卫国公为大魏捐躯沙场,英年早逝,此为朕心中难解之痛憾;武定战中,军岌岌可危,朕也身陷险境,裴右安领军奇袭而至,救难于千钧一发,今日特赐与太子同日大婚,没有别的原因,一是为了全故人之情,二是为彰汗马功劳,三是期盼太子与裴右安能延续朕与卫国公的孔怀之情。见诏奉行便是。

    群臣这才知道皇帝用心良苦,恍然之余,无不感动,纷纷上表奏贺。

    这日,卫国公府的前堂,裴老夫人带着辛夫人和孟二夫人,跪迎验封司官员送至的封赏上谕。裴老夫人除原本的头衔,因长孙之功,加封懿德康颐太老夫人诰命,赐翟衣翟冠,辛夫人受封一品太夫人,孟二夫人也被封为四品恭人。此前,在六科已经熬了多年的裴荃,在吏部铨选考察百官之时,优先得了“勤勉肃敏,历年兢兢业业,鲜有怠误”的上上之评,很快被提为工部营缮郎中,不但就此步入四品之列,而且,这是个人人羡慕的肥缺。

    裴家满门荣耀,如烈火烹油,如鲜花着锦,一夕之间,不但恢复了从前天禧朝的荣煌富贵,而且更胜往昔。时人无不感慨,家族兴衰,果系于子孙出息。裴家便是个例子,京中谁人不羡?

    裴家风光无限,甄家的门面,跟着也水涨船高了。皇帝下旨,封嘉芙祖母甄胡氏七品孺人诰命,头冠翟衣,连同钱帛彩锻等赐物,以快驿送至泉州。家中宾亲,更是络绎不绝。泉州籍的京官,纷纷上门寻亲问故就不用说了,连许多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也攀亲沾故地找来道贺,坐下后,说起来竟也都成了一家亲,帖子贺礼,收的几乎填满屋子,无处落脚。

    因是赐婚,许多事有礼部和宗人府从旁协办,孟氏也少了些事。她最挂心的,就是为女儿准备的嫁妆。时间虽紧迫,好在前次为了备婚,嫁妆已备办的七七八八,都运来了京中,如今都在,趁这些时日,又查漏补缺,务必要将嘉芙风光出嫁。

    婚期忽忽逼近,到了大婚的头一天,甄家要送嫁妆铺新房的床了,这天,孟二夫人带着荣芳,裴老夫人也遣了玉珠,几人一起来了甄家,帮孟氏预备事情。喜气洋洋忙忙碌碌,顺利到裴家铺完新房,次日,便是大婚之日,当晚,母女同睡一床,孟氏陪着女儿,喁喁细语,教她许多从前未曾提过的新婚隐秘之事,陪她渡过出嫁前在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夜晚。

    已是下半夜了,孟氏依旧了无睡意,回忆女儿婚事的一路周折,实在不易,所幸到了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嫁的如意郎君,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忽然感到腰间搭来一只胳膊,女儿脑袋靠到了自己怀里,这才知她也还醒着。想到今夜自己和她说话时,她似乎心不在焉,也无半点小女儿出嫁前该有的娇羞之态,越临近婚期,越是沉默,心里有些不解,再一想,若有所悟,将女儿搂入了怀里,低声安慰道:“阿芙,娘知道你的心事。娘不是没想过,洞房怎么替你寻个法子遮掩过去,但再一想,你大表哥知道你被人掳走过的,咱们再多事,反倒怕惹他不快。他既肯来咱们家求亲,可见他对那事并不计较。”

    嘉芙一直睡不着觉。昏暗里,听到耳畔传来母亲如此的安慰话语,心里反而更加酸楚。

    被掳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如今想来,除了匪夷所思,就是羞愧难当。连对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她都没脸说的出口。这些日子里,看着她忙前忙后地为自己预备嫁事,她却忍不住总是想起当日裴右安来家中提亲,两人独处之时,他对着自己的那种冷淡目光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日后我若侥幸还能回来,我便照我所许之诺,把你娶了就是。”

    这口气里的不耐和敷衍,每想一次,就令嘉芙难过一次,更要自惭形秽一次。

    “我知道的,娘放心……”嘉芙把脸埋在母亲怀里,用听起来轻松的声音说道。

    孟氏摸了摸她肩背,忽想了起来,示意嘉芙躺着,自己下榻点灯,取了一柄钥匙,打开柜门锁,又开一只柜中锁,捧了个小匣子回到榻上,最后再打开一只小锁,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藏着的那面玉佩,递给嘉芙,说道:“先前我一直没和你说,前次你大表哥来家中向你祖母求娶你,临走前还留了这面玉佩做信物,说是国公临终前所留。你明日就要嫁过去了,这信物,你收好,也带过去吧。”

    嘉芙惊讶,坐了起来,小心接了过来,借着灯光,见玉面外镂枝蔓,连理缠绵,中间雕刻一朵幽兰,状猗猗生香,看样子应是女子之物,玉缘也十分光润,似常被抚摩所致,托于自己掌心之时,温润贴融,触感犹如女子体肤般的洁致温暖。

    “……你想,既是国公爷临终前留给你大表哥的,他必定视若珍宝,当日却拿了出来留给咱们家做信物,可见他对你的真心实意。”

    或许是母亲的话,给了嘉芙一点信心,又或许是掌中的这东西令她得了些安慰。嘉芙低头,指尖轻轻碰过玉体,原本低落的心情,忽然变好了不少。

    孟氏让女儿再躺回去,自己也躺了下去。

    “……我女儿又这么美,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等嫁过去了,好生服侍你大表哥,再大的事,慢慢也就过去了……”

    “阿芙,信娘的话,你大表哥必会疼爱你的。”

    嘉芙握着手中那面玉佩,在耳畔母亲的絮絮叨叨声中,闭上眼睛,终于慢慢进入了梦乡。

    ……

    次日便是大婚。

    整个白天,甄宅前堂的所有热闹和喜庆,和她这个新嫁娘,倒无半点干系。后堂里,嘉芙只被身边十来个仆妇丫头环伺着,沐浴,梳头,换正红喜服,戴上珠冠,衣妆完毕,头盖喜帕,等到黄昏,吉时将到,礼部赞官引导,繁缛礼节后,她被人送上了一顶八抬大轿,在大乐和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被抬离甄家,往卫国公府而去。

    与此同时,东宫里的那场婚礼,也在同时有条不紊地进行,礼成后,夜色深沉,殿宇重重,萧列独自立在承光殿的殿阶之前,遥望城北那片漆黑夜空,身影被月华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干爹今夜去了卫国公府,崔银水远远立在角落里,望着前头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

    皇城北的安定门,于深夜时分,发出一阵沉闷的开启之声,一人坐于马上,前后随扈伴驾,出了城门,朝着北向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今日太子大婚,皇家慈恩寺在白天也做了一场贺顺法事,此刻,和尚从熟梦中被惊醒,看着一个全身没于黑色斗篷的神秘男子,独自进了天禧元后当年最后留居的那方禅院。

    院门闭合,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萧列立于昏暗的禅院残道,良久,身影一动不动,耳畔只有夜风吹过墙头荒草发出的窸窣之声。

    更深宵重,老树昏影,他身影终于动了一动,一步步地行到了那间静室之前,伸出手,慢慢地推开门户。

    裴家这一年,也没有来过人了。

    伴随着轻微的“吱呀”一声,一股淡淡的霾尘之味,扑入了他的鼻息,钻入他的肺腑。

    “阿璟,我回了。”

    “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你恨我吧?”

    他站定,喃喃地道,眼眶微微发热,闭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人已去,香亦散。

    空气里,再也闻不到那曾令他魂牵梦萦的一缕猗猗兰息了。

    ……

    卫国公府。

    裴右安大婚,新房设在裴老夫人所居北院侧的一处院落,三间正房,两侧两厢,除卧室,还有起居、书房,坐北朝南,格局方正,老夫人定了,也就布置了出来。

    嘉芙今晚一直盖着盖头,像个木偶似的,被人牵着下轿,行礼,拜堂,终于完毕,这会儿手里又被塞了一条红缎,知那头就是裴右安,禁不住心如鹿撞,像做梦般的,晕晕乎乎地被带进了洞房,坐到床沿上,低头等着裴右安来揭自己的盖头。

    满屋子都是闹洞房的妇人们的笑声。除了裴家宗亲,还有两个公夫人,五六个侯伯夫人。或许是头上珠冠和身上礼服太过沉重十几斤压下来,压到现在,嘉芙脖子肩膀都要酸了,又或许是紧张不安,听到喜娘念着吉利话,女人们起哄,催裴右安快揭盖头,等不及要看新妇了,嘉芙紧张的仿佛快要晕厥了,那张盖头却迟迟没动。

    就在她头昏脑涨,呼吸不畅之时,忽然,面庞一缕轻风掠过,眼前一亮,嘉芙呼吸一停,下意识地抬眼,视线便撞到了一双正俯视着自己的男子的眼睛。

    今夜这屋子里,只有他这一个男子。

    着了纁红华服,腰束玉带的裴右安。

    嘉芙已经一年多没见他了,只在印象中,一遍遍地描绘他的光风霁月,却从没想象过他今夜这般的模样。古老的吉色,庄重的华服,将他烘托的分外英俊,她睁大一双眼睛,仰望着面前这个好看的令她一时失神的男子,直到耳畔传来妇人们的惊叹声,方回过神来,脸一红,急忙垂下眼睛,微微低头,再不敢看他了。

    幸好面颊上胭脂擦的厚,但玉白耳垂和一段露在衣领外的脖颈,也已是轻染酡红。倒正好应和了新嫁娘的娇羞,惹来近旁围观妇人们的竞相夸赞。

    新妇确实是美,当的起再多的夸赞。

    裴右安目光微动,瞥了她垂睫不动的模样,顺了喜娘的指挥,面带笑容,和她并肩而坐。撒帐,吃汤圆,喝合卺酒。

    嘉芙小心翼翼,在欢声笑语和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哪怕是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没再出错儿,只按照预先被教过的,一步步地完成了整个过程。

    喝了合卺酒,今夜这个婚礼,算是快要完成了,只剩最后一步,洞房。

    自然了,这是新夫妇两个人的私密之事。

    此刻还早,外面宾客众多,裴右安喝完合卺酒,看了始终低着头的嘉芙一眼,放下杯,从床沿站起身,对着意犹未尽还要继续拿新人打趣的妇人们笑道:“她今日乏了。众位婶子伯母,看在我的面上,都出屋吧,若还没尽兴,我去给婶子伯母们多敬几杯,如何?”

    安远侯夫人笑吟吟道:“走吧走吧,还没怎么闹,佑安就心疼新媳妇了。今日他是新郎官儿,也不好拂了他面子,我们这些老妖精们,还是识相些好,免得下回串门不让人进!”

    嘻嘻哈哈笑声之中,妇人们终于鱼贯出了新房。

    裴右安转头,对嘉芙低声道:“你先歇了吧,不必等我。我还有客要应酬。”说完也出了屋。

第 42 章

    。

    嘉芙还是亲戚后辈的身份; 排在后; 随礼赞的引导,与前头人一道向老夫人拜寿。裴老夫人笑容满面; 叫全都起身去后堂吃寿酒; 乱哄哄一片欢声笑语里; 就此出了寿堂。

    裴甄两家的婚事; 到了今日,宗族里几乎无人不知; 孟夫人和嘉芙也成了身旁人的关注焦点,裴家宗族女眷纷纷与孟夫人主动攀谈,称赞嘉芙温柔美貌,嘉芙跟在母亲身边,含羞低头,全然一副她该有的闺秀模样; 暗中却一直在留意着全哥儿。

    仅仅几天前的那一次,并不足以说明她和全哥儿命里犯冲。在她的设想里,今晚也是一个机会。

    全哥虽熊的离谱; 却也有着孩子天生的狡黠; 知道国公府这边不像外祖母宋家那样可以任由他随心所欲,且有些怕曾祖母; 看见了外祖母宋夫人; 只吵着要去她边上。

    宋夫人今晚被人围着奉承; 风头甚至压了辛夫人; 辛夫人怎肯放孙子过去; 叫人牢牢地牵着,带在自己边上,一步也不许离开,以致于寿筵到了尾声,陆续开始有宾客离席告辞,嘉芙却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和这孩子近身,不禁有点焦急。

    婚事迫在眉睫了,她必须要抓紧,今晚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好容易终于等到母亲和辛夫人坐在了一起,全哥又犯了困,辛夫人叫人送他回屋睡觉,人就被抱走了。

    嘉芙知今晚应该没机会了,压下失望之情,只能随孟夫人继续和人应酬。

    亥时中,寿筵毕,留下的宾客也陆陆续续全部都被送走了,热闹了一晚上的卫国公府,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孟夫人从过来起就忙碌个不停,此时也是乏了,因儿子起先已走,带了嘉芙告辞,辛夫人向她道谢,说今日亏了有她出力,自己省力不少,要亲自送她出门,孟夫人知道她有事,极力辞送,说话间,走来一个双十年纪,穿戴体面,容貌秀丽的鹅蛋脸大丫头,笑道:“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有几句话要说呢。”

    这大丫头名叫玉珠,就是白天嘉芙遇到的伴在裴老夫人身边的那位。

    辛夫人应了声,转头喊一个信得过的管事嬷嬷代自己先去清点下人收拾预备入库的贵重用具,那嬷嬷却不在近旁,丫头说方才有事去了前头,辛夫人皱眉抱怨,孟夫人便道:“老夫人既叫,想必是有要紧事。若信的过我,我代你数点便是了。”

    辛夫人大喜,道了声辛苦,交待了下,转身匆匆去了。

    孟夫人转向嘉芙:“阿芙,你若累了,娘叫人先送你回家。等我这边忙完,应还有一会儿。”

    嘉芙知道母亲如此不辞辛苦地结好辛夫人,全是为了自己,心疼地道:“娘,我陪你一道吧。”

    孟夫人却不肯。嘉芙知是那里有搬运东西的小厮来来往往,母亲大概是怕冲撞了自己,便也不再坚持。

    玉珠道:“有劳姨妈,不如我带小娘子先去老夫人屋里等你可好?那里暖和,也不会有人胡乱走动。姨妈完事了来接就可。”

    这个玉珠,小时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岁时家门破落,进了卫国公府,因容貌出众,能写会算,爽利能干,成了老夫人跟前的得力大丫头,二十岁了还不愿配人,老夫人便留下了她。有她这么说了,孟夫人自然放心,便催嘉芙过去歇着。

    嘉芙随玉珠转到裴老夫人的正院里,看见堂屋窗子上有几道绰绰人影,隐隐飘来说话之声。玉珠小声道:“老夫人方才把二房你姨父姨母也叫了过来,想必一齐都在里头呢。我带你去偏屋吧。”

    嘉芙道:“有劳姐姐了。”

    玉珠笑道:“怎当得起小娘子如此称呼,叫我名字就好了。小娘子跟我来。”

    嘉芙被引着到了一间偏屋,里面亮堂堂,暖洋洋的,玉珠让嘉芙靠坐到一张榻上,往她腰后垫了个枕,又取了条裘毯,盖在她的腿上,道:“小娘子若困了,在这里睡一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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