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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臭好臭好臭!
可怕的臭味袭来,白秋霜大惊失色,急忙松开缰绳,双手掩住口鼻,宁愿窒息而死,也不愿意闻到那臭烘烘的屁味。
听见缰绳落地,徐厚一边抓抓屁股,一边懒懒的睨了睨。
「干么?遮什么遮?不知道人会放屁啊?」
白秋霜双眼含泪,慢吞吞的松开双手,被迫闻着那阵逐渐稀薄,却还是余「香」缭绕的异味。
呜呜,她当然知道人会放屁!只是,她出生官宦世家,不论是家人访客或丫鬟家丁,都隐讳着这事儿,可从来没有人,会无礼到当众就……
「还不快驾车?还想闻本大爷再放一个屁?」徐厚挑起眉头。
「不、不不不……」她急忙摇头,就怕真会被熏死,连忙抓起缰绳,笨拙的学着他先前的动作,用力一抖。
马儿一动也不动。
怪了,先前他持缰的时候,马儿不是走得挺好的吗?为什么换作是她持缰,情况就变得截然不同?
不死心的白秋霜,再用力一抖缰绳。
马儿甩了甩尾巴,却还是不动。
可恶,她卯上了!
白秋霜开始使尽全力,胡乱扯着缰绳,但是不论她往右扯、往左扯;抑或是往上扯,还是往下扯,马儿还是一步不走,甚至回过头来,露出黄黄的马牙,龇龇嘲笑着她。
半天之后,她无奈放弃,只得回头求救。
「马不肯动。」她报告。
篷车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笨蛋!」
「难怪,原来是匹笨马。」她恍然大悟。
「我骂的不是马。」徐厚啐了一声。「要是不懂得驾马,就给我滚下车去,乖乖用拉的!」
拉?
白秋霜目瞪口呆。
要她堂堂一个江南织造总督千金,去替一个臭男人拉马车?
还来不及有反应,篷车里突然伸出大脚,猛地朝她一踹,轻易就把她踹下车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吃了一嘴泥沙。
「哇!」她惨叫一声。这个王八蛋,竟敢踹她!
「叫什么叫?快牵住缰绳,拉啊!」踹人的元凶还在下令。
怒气凝聚,娇生惯养的白秋霜,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
她是高官之女,又清丽聪慧,众人对她向来宠爱有加,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溶了,早养出她千金小姐的脾气,所有人别说是使唤她做事了,甚至没人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而这个野蛮的家伙,竟敢踹她?!
忍无可忍的白秋霜,正预备开口骂人,但小嘴才刚张开,耳里就听见徐厚大声的自言自语着。
「连拉车都不会?我看,还是回去换个人好了。」
回去?
她瞬间瞪大双眸。
不不不,千万不能回去,一旦回去,她要再逃出来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我会拉车!我会!」她抓起缰绳,背在纤细的肩上,使尽吃奶的力量,颤颤的连车带马外加人,奋力的往前拉着。
厚重的缰绳,因为重量,深深陷入她的双肩,才走没几步,她已经小脸通红,全身汗如雨下。
「用力点,没吃饭啊?」身后又传来呼喝。
王八蛋!
她在心里暗骂着,更用力往前拉,好不容易拉得马儿愿意迈开四肢,慢吞吞的往前走去,篷车总算开始移动了。
「很好,给我拉快一点。」徐厚舒服的伸伸懒腰,又倒了回去。「这条路又直又宽,照着走就是了,千万不要给我走上岔道。」
话才刚说完没多久,辛苦拉车的白秋霜,就听见篷车里头,传来惊天动地的鼾声。那声音之响亮,足以吓跑十里之内的飞禽走兽。
这个王八蛋真的睡着了!
她在心里头,骂遍了这家伙的祖宗十八代,迈着颤抖的脚步,牵着不情愿的马儿往前,一步又一步,千辛万苦的走着。
艳阳高照,在通往京城的大路上,只见瘦弱的小人儿,以媲美乌龟爬行的速度,拉着篷车前进,不断有疾驰的马匹、马车超过,就连拄着拐杖,吃饱饭出来散步的八十几岁老婆婆,走得都比她还快。
当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篷车内的鼾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咕噜咕噜,因为肚子饿而响起的声音。
徐厚终于被肚子里的馋虫唤醒,探出篷车的车帘,朝外头一看。
「怎么才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太短了!」他不满的说。
短?
白秋霜头晕目眩。
她几乎可以确定,就算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路,跟这段行程路比起来,都算是轻松愉快的郊游野餐了!
为了换取自由,她压抑脾气,咬牙把话从牙齿里迸出来。
「小的才刚上路,一时还不够熟练,请徐大镖师见谅。」她要是手里有绣花针,肯定要扑上去,戳瞎他的双眼。
徐厚哼了一声。
「下午得快一点啊!」
「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走出篷车,往位子上一跨,拿出一袋干粮,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来,吃中饭了。」他递了过去。
又累又饿的白秋霜,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干粮,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塞——
喀!
她是咬到石头了吗?
坚硬的干粮又涩又柴,只有一点点咸味,还硬得咬都咬不动。她瞪着手中硬邦邦的干粮,相信这绝对可以当作凶器,用来打昏这个男人。
偏偏,纵使干粮难以入口,但是眼前也只有这个可以充饥。她只能把干粮放进嘴里,先含得软一些,才小口小口的咀嚼,一点一点的吞下肚去,心中暗暗啜泣,自个儿逃家出走时,怎会忘了带吃食。
好不容易,她才吞下几口干粮,徐厚却已经吃饱了。
「别拖拖拉拉的,上路了!」他下令,监视着她背着缰绳、拉着马车出发,才又钻进篷车里,舒服的睡起午觉。
颤抖的步伐,再度朝前迈出。
忍耐!忍耐!
白秋霜在内心深处,无数次告诉自己,只要忍过了白昼,等到入夜之后,她就有机会开溜。而且,在开溜之前,她绝对要用干粮,把篷车里的臭男人,敲得头破血流不可。
漫漫的长路,彷佛永无尽头。
好在,在她虚脱昏倒的前一刻,漫长的下午终于结束,太阳下山了。
徐厚再度钻出篷车,观察四周的状况,终于指着路旁的一棵大树,对她下令说道:「行了,就在那里停车吧!」
白秋霜把篷车牵到树下,接着双腿一软,砰的摔跌在软软的草地上。天啊,她太累了,累到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徐厚却还不肯饶过她,用脏兮兮的靴子,踢了踢她摊放在地上的手。
「起来,妳这个女人,就算再笨,总该会生火做饭吧?」他催促着。
不,她不会。她可是江南织造的千金,从小吃穿都有人伺候着,别说是生火做饭了,她甚至连厨房的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再说,就算她真会生火做饭,她也不要为这个臭男人——
她全身一僵,倏地瞪大双眸。
等等!
他刚刚说了什么?
女人?!
这家伙知道,她是个女人?
白秋霜猛地一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急忙翻过身来。
夕阳余晖下,只见他双手插腰,低垂着头,幽深的黑眸紧盯着她,嘴角上还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第二章
白秋霜几乎要尖叫出声。
「你知道?」
「知道什么?」他慢吞吞的问。
「知道我是女人?」
「当然。」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啊?让我想一想?」徐厚摸着下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回答。「喔,大概就是妳走进大厅,对着白浩然说『老爷请吩咐』的时候。」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真的尖叫了。
粗犷的面容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错。」
「这怎么可能,我甚至打扮成大夫,连我爹爹都骗得过,为什么你却可以认得出,我是个女人?」她对自个儿女扮男装的模样,可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徐厚却笑得更开心。
「我行走江湖多年,眼前的人是男是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视线,从那张清丽凝怒的脸儿,毫不客气的往下溜。
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但是那宽松的衣料下,还是藏着姑娘家的身段。当她辛苦拉车的时候,他就躺在篷车里,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每当衣料紧绷在她身上时,不时会泄漏的小小蛮腰,以及浑圆的粉臀曲线。
除非他是瞎了眼,才会辨认不出,这么好看的身段。
要不是过度疲倦,白秋霜肯定会跳起来。她气喘吁吁,瞪着笑咪咪的徐厚,难以置信的质问。
「既然知道我是女人,你还让我拉车?」这个男人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
宽阔的双肩耸了一耸,他双手一摊,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当然不会让女人拉车。」徐厚嘴角的笑,弯勾得更深。「但是,既然妳费心假装成男人,我怎么好意思戳破?干脆如妳所愿,就让妳装到底。怎么样,拉车很好玩吧?」
好玩才怪!
她恼怒的瞪着他,气愤这个男人竟然「知情不报」,故意袖手旁观,看她白演了一出好戏,拉着篷车走了一整天。
「我快累死了!」她怒叫着,在草地里胡乱摸索,好不容易找出几颗小石子,恼怒的就往他身上扔。「你这个……你这个……欺负女人的无赖!」
徐厚脑袋一歪,轻易就闪过攻击,笑得更开心。
「要是怕累的话,下次记得别逞强,早点承认自个儿是姑娘,这不就好了吗?」他拍了拍靴子上的尘土,态度轻松的走开。「算了,饶过妳,晚餐由我来负责。」
瞪着那在余晖下,逐渐走远的高大背影,怒气只支撑了一会儿,白秋霜很快就被疲惫攻陷,困倦得昏昏欲睡。
那个什么大镖师,根本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她自己气自己,就算气死了也没用。娇小的身子蜷缩在草地上,决定眼下这会儿,生气没有休息重要,索性就把气恼的情绪推到一旁,把握时间闭目养神。
神出鬼没的瞌睡虫,趁着她松懈心神时,一只、两只、三只的冒出来,然后四五六、七八九,成百上千瞌睡虫大军进攻,很快就让她陷入梦乡。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四周夜色已浓。
她是被香味诱醒的。
瞧瞧天色,她大概睡了快一个时辰。在她前方不远处,已经生起一堆营火,熊熊的火焰驱逐了入夜后的寒意,而营火的上方,还有一只香喷喷、肥滋滋的烤鸡,正烤到颜色焦黄、皮酥肉嫩,最是恰当的时刻。
她盯着火上的烤鸡,馋得直咽口水,这才发现自己好饿好饿。
中午的干粮难以下咽,她根本没吃多少,而一整日的劳动,不但让她全身又酸又痛,更让她觉得饥肠辘辘,这会儿一双莹润的双眸,就像是被黏在烤鸡上,拔都拔不开。
似乎是她刚一醒来,蹲在火边哼着歌,注意烤鸡火候的徐厚就察觉了。
他转过头来,对着她咧嘴一笑。「妳醒得正是时候,这只鸡恰恰烤好了。」他也不怕烫,徒手抓住烤鸡,撕了一只鸡腿下来,朝着她递过来。「喏,快点趁热吃了。」
虽然,她的肚子真的很饿。
虽然,那只热腾腾的鸡腿,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但是白秋霜还是望着近在咫尺的鸡腿,蹙着弯弯的眉。
「没有筷子吗?」她问。
「没有。」
「没有杓子吗?」她又问。
「没有。」
她露出困扰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吃?」
「用手拿、用嘴吃啊!」徐厚忍无可忍,挥舞着手中的鸡腿。「妳到底要吃还是不吃?鸡腿都快凉了,再不接过去,这鸡腿我就自己吃了!」浪费食物可是天大的罪过。
在饥饿的折磨,以及鸡腿的诱惑下,她只能勉为其难的,端庄的正襟危坐,先拿出手绢,铺在自个儿的膝盖上,小心的调整好位置,确定手绢摆得端端正正,然后才又抽出另外一条手绢。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徐厚耐性尽失。
「妳好了没啊?」
她睨了他一眼,不悦的轻哼,这才纡尊降贵的用另一条手绢,去接他手中的鸡腿,仔细的没让鸡腿的油渍,染上自个儿的白嫩小手。
鸡腿很香,酥酥的皮还有些烫,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咀嚼得格外仔细,模样秀秀气气,没让一丁点的鸡油,落到衣裳上头。
看她摆弄了半天,徐厚抓着剩下的烤鸡,不客气的往嘴里咬,一边大嚼大咬,一边还含糊抱怨着。
「不过是吃饭嘛,哪来这么多规矩?妳这种吃法啊,要是在我们大风堂里,肯定连一口饭菜都抢不着。」众镖师们抢起饭菜来,那可是个个眼捷手快,急匆匆的就要入口。
她慢条斯理的吃着鸡腿,等到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问道:「这只鸡是哪里来的?」
「附近农家养的鸡,我买来的。」他手里的烤鸡,转眼只剩半只。「妳问这个做什么?」他一抬手,抹掉嘴边的油。
「我还以为,是你去偷,或是去抢来的,还想着等会儿要去替你付银子。」她就算是再饿,也不想吃白食。
「喂喂喂,我是大风堂的镖师啊,可不是什么土匪强盗,要吃东西当然是用买的,怎么可能用偷用抢?」他大声抗议。
想到他是从什么地方,掏出银两来的,白秋霜就忍不住双肩一颤,手上似乎还能感觉得到,那股烫烫的温度。
「我怎么知道,你嘴里的大风堂,是土匪窝,还是强盗巢?」她不以为然的轻哼,官家千金的风范展露无疑,连挖苦人都不带脏字。
徐厚猛地跳了起来,拿着半只烤鸡指着她,表情尽显嚣张之能事,只差没有仰天大笑几声,嘲讽她的无知。
「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我告诉妳,大风堂罗家可是京城里头,最大的一间镖局,上自皇家,下至商贾,只要委托给大风堂的镖,就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他收回烤鸡,又咬了一口。「妳不也看见了,白浩然听见大风堂的名号,立刻吓得像是一只鹌鹑?」
从小到大,始终被养在深闺的白秋霜,被嘲笑得脸儿发烫,索性转过身去;故意不肯看徐厚,静静把手里的食物吃完,再用手绢仔细擦抹双手。
瞧着那纤瘦的背影,徐厚吃光了烤鸡,打了个饱嗝后,才又开口问道:「妳叫什么名字?」
她置若罔闻,继续用手绢擦手。
「喂,不说名字是很没有礼貌的。」他提醒。「妳在白家就听到,我自个儿报上名字了,现在妳不能不说。」
明媚的眸子微微一睐。
「哼,你不懂得规矩,却还懂得,什么是礼貌?」
「当然知道。」徐厚拍了拍胸膛,大声的回答:「大小姐说过,不说名字是很没有礼貌的。」只要是大小姐说过的话,他都奉若神旨,一个字都不敢忘。
「哪个大小姐?」
「在我的心目之中,全天下就只有一个大小姐。」他神情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大风堂的罗梦,才能让我徐厚尊称为大小姐。」
罗梦。
她讶然一惊。
就连不曾听闻过大风堂名号的白秋霜,都曾经听说过,罗梦的名字。传说中,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关于她的美丽、她的善良、她的传说,甚至是她的流言蜚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徐厚口中的大小姐,是另有其人,她根本不会当作一回事,但是罗梦的种种传说,老早深植人心,连她在心中都偷偷的怜惜着,为那个美丽善良,却又命运乖违的罗梦,掬一把同情之泪。
心不甘情不愿的她,终于愿意回答。
「秋霜。」
秋天的霜雪。徐厚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想着果真是人如其名,虽然美丽却冷若冰霜,连声音都是那么的「冻」人。
「姓什么?」他追根究柢。
她又是一哼。
「你管不着。」
「随便妳。」不说就不说,谁希罕啊!
徐厚转过身去,把鸡骨头埋进土里,再撒上石灰,避免深夜里野兽追着气味寻来。然后,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再从篷车里头拿出虎皮毯,铺盖在柔软的草地上,舒服的躺下。
把手绢擦了又擦,擦到几乎快磨破的秋霜,眼看他好整以暇,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表情愈来愈不自在,小手把手绢揪得愈来愈紧,双腿也夹得愈来愈紧,亟欲隐藏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事实上,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打从醒来开始,她就觉得小腹满胀,想要找寻可以如厕的地方。但是身为大家闺秀,这么羞耻的事情,她哪里说得出口,只得一直忍忍忍,想说忍到了今晚下榻的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