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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笑着说他不会在乎,因为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该死,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心仿佛破了一个洞,空空的好痛。
他一定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不记起来,他会后悔一辈子。
想起来,想起来,快想起来……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他抬头抚面,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咬牙想从那一团乱麻里找出头绪来,一点点也好,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一张模糊的面孔……一个红色的胎记……
什么是祸水啊?
依稀仿佛……有人这样问他……
“嘶……”倒抽一口凉气。
疼。
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他低垂着头,单手抵着额头,咬牙。
“咳咳……”低低的咳嗽声。
范蠡猛地抬头,看到一身单衣的香宝站在营帐门口,一手掀着帘子。
“你怎么了?”香宝看了他半晌,轻声问。
“头,有点疼。”范蠡也轻声答。
夜风拂过,月色皎洁。
两个相隔不过十步的距离。
不过十步的距离啊。
“为什么疼呢?”香宝轻咳了一下,又问。
范蠡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我……认识你?”
“嗯,认识。”
“难怪如此面熟。”范蠡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
“只是面熟悉而已吗?”
“……对不起。”范蠡忽然道。
“为什么?”
“我之前遇刺堕崖,丢失了一段记忆。”
“遇刺堕崖啊……一定很疼。”香宝上前一步,看着他。
月色下他的容颜依旧温和。
“关于丢失的那段记忆……你有试着想起来吗?”
“关于越国,关于君上……还有这一场战争我都记得,可是……独独只缺了一块,每次想起,都会头疼不已。”
闻言,香宝垂下脑袋,不言不语。
正在范蠡有点担心的时候,香宝忽然抬起脑袋,“我困了。”
“呃?”范蠡一时有点不适应她的跳跃性思维,“那……香宝姑娘早点歇下吧。”
“可是我走不动了。”香宝歪了歪脑袋,眼中带着狡黠。
“这样啊……”
“你抱我进去吧。”香宝笑着提议,还乖乖的伸出手来。
范蠡下意识地抱起她,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抱着香宝进了营帐。
“香宝!你们……”莫离一进营帐,便将范蠡堂而皇之的抱着香宝。
“姐姐。”香宝听到莫离的声音,忙扭过头,咧着有些苍白干裂的嘴巴笑。
“你们!”莫离瞪向范蠡。
“香宝身体不适,我抱她回帐歇息。”范蠡张口解释,忽然便呆了一下。
“是啊是啊。”香宝一脸天真的帮腔。
莫离若有所思地看向香宝,香宝却看向范蠡。
“刚刚的话……好熟悉。”怔怔地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范蠡忽然道。
“真的吗?!”香宝眼睛蓦然一亮。
莫离几乎已经知道香宝在打什么主意了,上回在她去范府看香宝时,范蠡也是这样抱着受伤的香宝,香宝那丫头是想帮他恢复记忆吧。
“有劳范大夫了。”
“莫离姑娘不必客气。”范蠡小心翼翼地将香宝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范蠡离开,莫离在香宝身边坐下。
“你何苦呢。”抬手替香宝将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莫离轻叹。
“姐姐,我好难受……”香宝抱住莫离,“看到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我好难受……”
莫离抚着她轻颤的肩,一时无言。
不出三天功夫,香宝又活蹦乱跳起来了。此时整个会稽山都森严戒备,每个人都因为困守会稽山而忧心忡忡,独独香宝一人仍然没心没肺。
好不容得得了莫离的特赦,可以起身走动了,香宝一大早起来漱洗,一溜烟儿地出了帐子。
随手拉了一个越兵问到范蠡的住处,香宝颠颠地去找他。被莫离勒令躺在帐中哪里都去不得的三天里,香宝百无聊赖间想了许多,她如何能够忍受那样糊里糊涂地爱上一个人,却又如此不明不白地失去他……
“范蠡范蠡,我想起来怎么证明你的记忆里有我了,我会写字,你教我的字啊,我写给你看……”
香宝兴冲冲的揭开营帐,却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是夷光。
香宝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走。
“香宝姑娘。”夷光忽然开口叫住她。
香宝回头看她,忽然嫣然一笑,“谢谢你救了范蠡。”
闻言,夷光面色更显得苍白起来。
“救下范大哥,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半晌,夷光温婉的开口,脸上因为这一句话而添了几许色彩。
“范蠡答应会娶我的。”香宝道。
夷光微怔,抬头看她。
“他只是一时不记得而已,等他恢复了记忆,他就会知道我是谁。”香宝一脸的笃定。看着夷光孱弱的身子微微摇晃着,香宝感觉自己此刻像极了保护着肉骨头的阿旺。
说着,咬了咬唇,香宝抬腿便走。
“香宝姑娘。”纤细的手柔柔地扯住她的衣袖。
香宝只得再次站定。
“吴王的兵马此时就在会稽山外,范大哥为了抵御吴军之事早已疲惫不堪,这种时候,香宝姑娘执着于这样的问题,是否不合时宜呢?”夷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而且范大哥自从伤愈之后便落下头疼的毛病,每回试图忆起前事,便是一场疼痛,姑娘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呢?”
香宝张了张口,竟然无法反驳。
“香宝?”一个温和的声音。
香宝猛地转身,看到一袭白衣的范蠡。
“范大哥。”夷光上前,笑得温婉,随即诧异,“范大哥,你的衣服破了呢?”
“无碍的。”范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有些裂开的衣袖。
“勤俭是美德嘛。”香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接口。
闻言,范蠡皱了一下眉,有些怔怔地看向她。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范蠡啊,你能看出她眼中的哀伤,你能读懂她心里不能割舍的眷恋吗?
“范大哥,你脱了让夷光帮你缝上吧。”夷光忽然轻声道。
范蠡回过神,微微皱起眉,“你身体不适,不宜过度操劳。”
“没有关系,只是缝补衣服而已嘛。”夷光温柔却坚持。
范蠡只得笑着摇头脱下外袍递给她。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温柔……原本都是只属于她的。
“香宝,你大病初愈,不宜久站。”范蠡忽然道。
香宝怔怔地随他到帐内坐下。
夷光坐在榻上开始缝补衣物,穿针引线,她细细地缝补起来。
那样熟悉的场景,那样熟悉的对白,刚刚有一瞬间,香宝差点以为他就要想起她了。
可是,替他补衣的女子,却已不再是她。
“好了。”在香宝发愣的时候,夷光已经张口轻轻咬断那线,将衣服递还给范蠡。
那细密的针脚几乎看不出来是缝补过的,果然比她好太多了,香宝涩涩地一笑,“果然缝得比我好。”
范蠡又是一怔。
香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微微抬头时,她的目光却凝滞了,那榻旁挂着的,竟是那一日她缝补过的那一件惨不忍睹的破衣!
顺着她的目光,范蠡也看向那一件衣物,“怎么了?”
他不解她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这样一件破袍,还留着干什么?”香宝的声音微微有些低颤,从范府一路被打退到会稽山,他竟然一直都带着那件破衣?
“嗯。”范蠡轻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总舍不得丢掉。”
范蠡的表情有些温柔。
“舍不得……丢掉啊……”香宝憨憨地笑,“可是补得很丑喏。”
“嗯,的确有点丑。”范蠡也轻轻地笑了起来,一脸的温和。
“范大哥……”一双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儿轻轻覆在范蠡略显粗糙的手上,夷光怯怯的开口,“我心口疼。”
范蠡立刻起身仔细扶着她,“怎么了?吃药了吗?”
夷光轻轻摇头。
“怎么能不吃药呢,你自己的身体怎么可以这般马虎。”范蠡扶她躺下,仿佛完全忘记了香宝的存在一般。
香宝看着夷光。
透过范蠡的肩,夷光也看着她。
她是明白的吧,明白范蠡丢失的那一段记忆里有着什么。
香宝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营帐。
二、不战而降(下)
香宝走得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一般,以至于出了营帐没走多远便迎面撞到了人。
因为走得太急,香宝一时收不住脚,有些狼狈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人急急的道歉。
香宝摇头,看向那个也跌坐在上的人,原来是个年轻的越兵,眉清目秀的样子,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见他试了几回都爬不起来,香宝注意到他一只袖管空空荡荡的,原来竟是缺了一只手臂。
“打战嘛,很正常的……”见香宝盯着他空荡荡的袖管看,他干脆坐在地上,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挠了挠脑袋,笑得有些羞涩。
香宝注意到那只空荡荡的袖管上渗出些许的嫣红,刚刚一定是撞到他的伤口了,忙上前去扶他。
借着香宝的手站起身,年轻的越兵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谢谢啊。”
“很痛吧。”香宝冷不丁地开口。
“嗯……”年轻的越兵笑了笑,见香宝皱起眉头,又道,“一点点。”
香宝看着他,他真的很年轻,和卫琴一般大小的样子,看着他,香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上回她对着他发了脾气,负气分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你,你是莫离姑娘的妹妹吧。”年轻的越兵笑着道。
“你见过我?”
“因为我受了伤不能上战场,范大夫便吩咐我帮你煎药。”
“范蠡?”香宝有些讶异。
“嗯,你看,这是范大夫给的方子。”年轻的越兵从怀里掏出写了字的竹简。
香宝瞪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认识,“你会认字?”
“嗯,读过几年书。”那越兵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又想挠头,却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竹简,独臂……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呢。
香宝看着他,有些难受。
“没关系没关系的……”那越兵想摆手,还是发现手不空,只得笑着道,“也许这是老天爷的保佑呢,让我缺了一条手臂,却可以活着回家。虽然这样想不好……可是我真的挺想活着回家的。”说着,他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嗯。”香宝也笑了起来,“你一定可以活着回家的。”
“嗯,我娘天天盼着呢。”
“小六!还缺一味药呢,你快来看看……”远远的,有人喊。
那越兵回头应了一声,跑了过去。
看着那个叫小六的越兵跑远,香宝寻了一个荫凉之处坐下,托着下巴发呆,一列列军队在眼前走过,每个人脸上都是战争后的疲惫。
被围困在这里,粮草不足,根本撑不了多久吧。
正在发呆的香宝没有意识到她坐在这里是很不合时宜的,正如她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容貌可以带来怎样的灾难。
“哪里来的小姑娘?”一个大噪门冷不丁地响起,把香宝吓了好大一跳。
香宝愣愣地抬起脑袋,看到一个面色阴寒,稍带疲惫的大个子男人。
看清楚了香宝的模样,那男人稍稍愣了一下,眼光胶着在她的脸上,竟然一时回不过神。
香宝虽然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却令她脊背一阵发寒,忙匆匆起身,转身就跑。
但那男人只是一伸手,轻易便将她拉入怀中。
香宝闻到他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显然刚从战场回来。
“放开我。”香宝挣扎。
“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那个男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火热,“……何况是这么漂亮的。”
“放开我!”香宝挣扎着却脱不了身,大叫起来,引来旁人的侧目。
“将军,使不得!她是莫离姑娘的妹妹……”终于有人上前拉住那男人。
香宝侧头一看,是刚刚撞到的小六。
那男人回头看了小六一眼,忽然松开香宝,冷不丁地从腰间拔出佩剑,一剑刺向小六。
小六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胸口被开了一个血窟窿,还没有回过神来。
“哼,你就是上回战场上的那个逃兵吧。”那男人冷哼,猛地收回剑,“越国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
小六胸前涌出血来,没了剑的支撑,他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香宝尖叫起来。
那男人回头,不耐烦的捂住她的嘴。
可是已经晚了,很多人围了上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六,都窃窃私语着露出惊惧的神情。
香宝隐隐听到他们说“史将军”,他就是上回范蠡堕崖之后,代替范蠡出征的史焦吗?香宝记起那一日去夫椒山找范蠡时所遇到的小三和图叔,他们也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是一个刚愎自用且十分暴戾的将军。
狠狠一口咬上他的手,那男人忙不迭地甩开香宝,有些恼怒地瞪她。
“为什么要杀他!!!”香宝被甩到地上,后退几步,挪到小六身边抱住他,回头瞪向那个男人。
“一个受伤的废物,一个战场上的逃兵,要来何用。”那男人嗤笑。
围观的越兵开始骚动,唇亡齿寒。
“小六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吴人手里,那才算死得其所,可是现在,他居然死在自己的将军手中!”香宝红了眼睛,声撕力竭地大吼,“你这般所作所为,岂不令人胆寒!战场之上,谁敢为你卖命!难道你们那些士兵在和吴人作战时还要时刻提防着背后刺来的剑吗!”
此言一出,围观的越兵再也按捺不住了,有人已经按剑在手,开始蠢蠢欲动。
“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史焦!你仗着将军之名滥杀无辜,由你领军,我们不服!”有人大喊出声,引来众人附和。
“你们胆敢以下犯上!”史焦眼见着犯了众怒,开始有些恐慌了,抬手一剑便杀了那领头开口的人。
鲜血四溅。
那四溅的鲜血烧红了越兵的眼睛,史焦的冷血作风在营中一贯不得人心,更何况如今又连着无故枉杀两人。越军一拥而上,围住史焦,欲置他于死地。
“你们胆敢以下犯上!难道不怕君上杀了你们!”史焦色厉内荏地大声道。
“吴军就在山下,没有兵,要你这将军有什么用呢?”鬼使神差的,香宝幽幽开口。
香宝的话让他们疯狂了。
的确,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这个冷血无情,视人命如同草芥的将军也会落得如此田地!现在吴兵就在山下,君上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将军就治所有士兵的罪,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耳边是史焦的咒骂惨叫,香宝仿佛置若罔闻,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小六,眼睛一眨也不眨。
小六咳了一口血,脸色更白了,他张了张口,似乎在说什么。
香宝俯下身,将耳朵贴着他的唇,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娘……”
他在喊娘。
他以为他可以回家的……他甚至庆幸自己断了一条手臂,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不用上战场,可是回家了……他说他知道这样想不好,可是他真的很想活着回家……
因为娘在盼着他回家……
香宝抱着他,心仿佛噎住了。
香宝感觉小六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变冷,年轻的脸庞覆上死灰的颜色。
香宝没有去看身后那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史焦,当然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君夫人。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静静抱着尸体的少女,君夫人眼中带了一抹奇异的神采。
所谓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这样的女子,留在越国是祸,会扰乱君心,但如果送往吴国……
“夫人。”身旁的侍女轻唤。
君夫人回过神,转身离开,走向越王的营帐。
越王勾践正与范蠡文种议事,听到外头的吵闹之后,微微皱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吵闹?”
范蠡正要起身去看,却见君夫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忙和文种一同起身行礼。
君夫人点点头,回头看向勾践,“史焦死了。”
“什么?!”勾践大惊。
范蠡和文种也面面相觑。
“史焦杀了一个逃兵,引起众怒,被乱刀砍死了。”君夫人淡淡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来请罪。
勾践出帐一看,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兵。
这种情形,他又怎能责罚,难道将自己的兵杀个干净?吴王夫差可正在山下虎视眈眈呢。
“少伯。”勾践抬手按额。
“在。”范蠡上前。
“你出去平息一下吧,就说……寡人不会追究此事。”勾践挥了挥手。
“是。”范蠡领命走了出去。
君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勾践,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