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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莎露出失言的后悔表情:“公主您忘了么,其实,法老的葬仪上,卡布达神官拿着的那本……”
“啊,我想起来了。”
那本全黑的,卡布达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经书。
我有印象……那本经,叫做亡灵黑经。
那似乎是个大家都不愿意娶讨论的忌讳的话题,因为那东西只出现在大神官或是法老们的葬仪之上,诵经声送他们的魂灵进入亡灵的国度。
怪不得塔莎不肯提起,神殿中人也从来不谈论。
这书总用在国丧之时,平时谁会提它?那真是触霉头。
“那书一直是由神殿保管的吗?”
“是的,陛下。”塔莎恭敬的说,然后很明显的急着转换话题,“陛下休息一会儿吧,午餐也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也不再提起那本亡灵黑经的事情:“好吧,摆饭。”
在神殿祈福的日子吃的很简单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的食物。因为过分细致奢靡,追求口腹之欲,就达到不全意的净心虔诚,那么这祈福也就随之失去意义了。连葡萄酒和果子汁也没有,只喝最普通的水。
我吃了两块干干的面饼,喝了水,外面的燥热空气也蔓延到了这不见阳光的神殿侧室里面,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就像一片始终罩在头顶的乌云,与这燥热一样无处无时不在。
151
我静静的睁开了眼。
我不记得刚才梦中所见,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说不出来的酸楚。
“陛下。”
塔莎领着女奴们在床前伏地跪拜,恭谨的说:“陛下大喜。”
女奴们清脆婉转的声音齐声跟着说:“恭贺陛下大喜。”
我坐了起来,点点头:“你们起来吧。今天要做的事太多,不抓紧时间可不成啊。”
塔莎站起来,她今天也穿了一身崭新鲜亮的宫装,拿了丝衣过来服侍我起身,宫殿外面渐渐传来喧闹的人声和乐声,塔莎说:“陛下,这两天收了不少的贺礼呢,您还没有来得及一一过目的,还有许多人今天一早就赶到宫门口来了,上埃及下埃及,有多少人往这里赶哪,就为了看一眼这喜事盛典。”
宫女们迎进十二位贵妇人,她们穿着华服,戴着金饰,各自捧着代表不同意义的吉物,我在她们的簇拥下前往神殿的泉池沐浴更衣。我褪下丝衣,步下池中。宫女们在一旁将香精和花瓣倾倒入池中,神官们祝福祈祷之声在殿外渐渐响起。
外面的大门被关起来,那砰然的一声响遥遥传进来,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我去帝王谷送别伊莫顿。最后,在黑暗中合上石棺的那一声响。
神殿的女乐师在外面唱着缠绵而欢快的情歌,我低下头,有水滴从脸上蜿蜒流下,落进了池水中。
人没死,就还有希望。人死了,一切誓言和希冀都化成了灰,随风而散,无迹可寻。死亡才是最后的绝望。
在这个时候,我却无法自抑的想起了他。
死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死在敌人手上,死在没有爱人陪伴的地方,死在阴谋诡计中,死在一切都未圆满的不甘中,所有的生死承诺山盟海誓,都已经被塌陷的帝王谷那座墓所埋葬,一切都成了空话。
而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我没有为他报仇,没有陪伴在他的身旁,甚至……在他离开不久的时候,就已经要嫁与他人为妻。我只是默默的给他送行,握着他冰凉的手,已经无法再寄望不可测知的未来。
我对帝王谷那诡异的惨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可怖的未知的力量,我并不恐惧,也不想逃开。
我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期待着,那一切的真相,我渴望知道那魔蝎传说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也许那是对巴比伦人那些外来入侵者的天罚,是阿努比斯爆发的怒火,牵连在那里的所有生灵。
也许……那是谁不甘的怒气,冲霄而起,要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也许,什么都不是,一切都只是巧合,不过是一场可怖的魔鬼沙暴和一场突发的沙层坍塌……
我抬起手,看着水从手指缝里流下,晶莹的水珠一滴滴的落回水面,就像……一滴滴的眼泪。
“陛下,差不多了,请不要误了时间。”
我转过身,塔莎伏在隔着一层纱帘后的外面地上。我说:“准备礼服吧。”
内衣,衬裙,长裙,罩裙,罩衣,纱缕,最后是外面的大礼服。塔莎和宫女们一边服侍我将这些繁复的衣饰一件件穿上,一边把我的头发一绺一绺的抹上香精和头油,缀上金饰,用发针固定在头顶,礼服外面还有一件用金丝和雀鸟翎毛搓线织成的披风,下摆长长的拖曳在地下,上面的花饰像是金色的鹰的翅膀。
最后是将头冠戴上,我坐在那里,塔莎半屈着膝,将金冠替我稳稳的戴在头上,调整了一下前后位置,将系带扣好,再用发针固定上。
“是有些辛苦,不过请陛下忍耐。”
我点了点头。
塔莎又拿出妆饰口脂,我说:“这些不必了。”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那么热,否则被这些繁复的衣饰重重缠裹,要还是像前些天的天气那样酷热,恐怕我早就晕过去了。
“陛下,今天有许多人来观礼的,有民众,有贵人,也有从各国赶来的使节,您应该是最完美无瑕,艳光照人的。”塔莎低声劝说,“稍稍妆饰一点吧?”
我看着铜镜中映出来的,那灿然流光的饰物,那些锦绣富丽的衣裳,包裹在其中的我却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我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面容,就像在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好吧,涂就涂吧。”
塔莎替我仔细装扮,我只是闭着眼睛,在心里数着数,呼,吸……
耳边那些各种各样的声响似乎渐渐的消音了,周身是一片寂静,静得让人觉得不安。
“陛下,请启程。婚典将在神殿的正殿举行。”
神官将一支权杖托高交至我的手中,我将放在一旁的太阳金经去了出一,交给他捧着。
一切准备妥当,我站起来,缓缓转过身。
那十二名贵妇人和十二名神殿的女乐师跟随在我的身后,沿着铺设着长长织毯的一条路,向前走。
许多人站在路的两侧,我看到了伊姆霍德布,看到了西奴耶,看到了乌纳斯,看到了许多我熟识的人和不熟识的人,他们的脸上,有着各种不同的,值得细细探究的神情。伊姆霍德布脸上有笑容,但是那笑容显得像是粘在脸上的,那么不牢靠。他这些天为了这场婚礼而奔忙操劳,但是我想,令他如此憔悴的原因,恐怕……很大一部分是荷尔迪亚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
西奴耶的神情显得很紧张,他的目光虽然也在四处扫视警戒,但是还是时时的落在我的身上。
上次听人提起来,西奴耶他已经快要做爸爸了。那些曾经的心情,他应该是都已经放下了吧?
乌纳斯站在外围的侍卫的队伍里,因为庆典的关系,他们的兵器上都包着一层彩色的绢纱,看起来不像是兵器,倒像是 彩色的仪仗。他和西奴耶不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
我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前走。
空中飘着人们采摘来的鲜花的花瓣,扎成束的莲花在人们手中挥动,空气中浮动着一种令人迷醉的香气。
我微微抬起头,曼菲士穿着一身锦绣繁丽的礼服,戴着正冠,举着权杖,正注视着我。他的神情严肃中掩饰不住欢喜,虽然还离着远,可是我却好象可以体会到那复杂又兴奋的心情。
这一段路并不长,可是,我却觉得……好像走过了很久,很久的一段历程。
我走到正殿的台阶下的时候,曼菲士从台阶上缓缓的走下来迎接我,他一手平端着权杖,一手朝我伸了过来。
“爱西丝。”
我垂下眼帘,缓缓的将一只手抬起,放在他的手掌中。
曼菲士挽着我,一起走上了神殿的台阶。
152
主持典礼的神官,自然是由索扎克担任。他的年纪也并不大,三十来岁得到他这个地位,并不比当年的伊莫顿差,也称得上是有为。但是,他比伊莫顿少了许多东西。
不,不要再想伊莫顿。
我和曼菲士并肩站在殿中,穿着华丽的金边祭祀袍子,戴着香木颈珠的索扎克神官缓缓的沉声诵经祝福,他的声音低沉但咬字却很清晰,一字一字像是水珠一样在掌心上弹过去,而整句整句的祝福诗又连贯成一片,仿佛流水连绵不断。殿里殿外的人虽然极多,这一时刻却都屏息凝神,安静的仿佛一片寂静的旷野。
索扎克在读的就是那本太阳金经,他读的是其中一篇,神情虔诚而肃穆。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来,父王去世的时候,那时候是卡布达在读祭文吧?我现在想起来了,那时候的确有一本黑色的经书,沉重厚实,和这本太阳金经看起来大小厚度全然一样。卡布达念诵的时候有一点含混不清,他的声音也不好听,有些沙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候忽然就想起那时候在读经的卡布达的样子,那葬礼的情景一下子就浮现在眼前。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但是这种奇怪的联想,是怎么冒出来的?挥也挥不去,赶也赶不走。
我闭了一下眼,一时间神思恍惚,竟然感觉着索扎克捧着一本黑色的经文在读亡灵经文一样,再眨一下眼,一切仍旧是原状,那本金色的经书在神殿的香气缭绕下仍然可以看到一层雾朦朦的金色光晕。这神殿的设计极为巧妙,每年的太阳神祭日这一天,这一时刻,太阳的光线会穿过层层的穹顶,反射照耀在现在这神像的位置上。涂着金漆的神像看起来熠熠闪亮,光芒灿烂耀眼。既显得神圣凛然,又有一种……让人呼吸不畅的威严感。
我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微微侧过头去看曼菲士。
曼菲士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很热,目光专注的看着烟气缭绕中的,前方高大的太阳神拉蒙的神像,那样坚定不移的姿势,仿佛前方就算是有无数的险阻也不能构挡住他的去路,也不能磨灭他的决心。
我的心似乎踏实了一些,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以最纯洁的心礼赞,称颂神之名,真爱与时光一般永恒!”神官的祈福声告一段落,我和曼菲士共同点燃了一束香,然后将它奉到神像前面的石案上。
外面的人知道这一段仪式算是圆满完成,纷纷欢呼起来,一瞬间两只耳朵里被这似乎要地动山摇一样的声音灌满,曼菲士和我说句话,我也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不过看他的唇形,好象只是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神殿到大门前站着两排僧侣和女乐师们,他们打扮成神祗模样,手里拿着权杖或是象征他们各自神灵身份的圣物,纷纷向我们表示恭贺。装扮成爱之女神阿鲁特的特别把手里的一捧鲜花递到了我的手里,欢喜的笑着说:“恭喜法老,恭喜王妃!”
我以后就会被人改成为王妃了吗?
在宫中的神殿的这一部分典礼完成了,还是另外一部分,连同河祭一起要在宫外的太阳神神殿完成。中间有献祭这一项,要曼菲士亲自去猎来一头狮子作为献给神的祭品,而我则不与他同去,乘船穿过猎场,直接在那座神殿再登岸。
我忽然想起了那本久远的书里,那也有一场婚礼,只是曼菲士娶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凯罗尔。猎狮的时候……出了意外。
那意外是当时的爱西丝与伊兹密那些人一起促成的,结局是凯罗尔被狮子几乎咬断了半边肩膀,伤势过重,又掉下了尼罗河……
现在斯情斯景相同,那事情呢?事情可会也如书中一样有变故波折么?
曼菲士看出了我的担忧,把我轻轻抱了一抱,低声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猎场平时我也经常去的,再说,今天西奴耶他们安排很周到,一切都会顺利的。”
我当然知道,猎场的狮子平时都是有人喂养的,所谓的安排,肯定是已经把狮子的劲头儿精力都想办法做了手脚,让它已经比平时虚弱很多,再加上曼菲士带着一队人马一起上,就算猎不着,受伤的几率也不大。
“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他说,想了想又加一句,“你也一样。”
我看着他上马而去,一旁宫女和贵妇已经请我上船。
从船上还是可以望见猎场的,因为差不多猎场就是靠着河岸,有水有草才好养那些狮子和其他的野兽。就像宫中有蛇奴一样,猎场也有狮奴,平时饲养驯兽都归他们来做。
我站在船头,长长的彩漆描金的船平静的划开河面。
然后陆陆续续的,其他的船也都跟了上来。
我的左后方船上有许多侍卫,西奴耶也在那船上,但是却没有看到乌纳斯。等宫女端来果酒给我解渴时,我才看到乌纳斯竟然在我的这条船上,守在船舷的一边。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缓缓的转开头。
我喝了两口果酒,宫女把杯子接过去退下。
右边有一艘船缓缓的跟上来,我看那船上的上装束并不是埃及打扮,仔细注目——竟然是亚述人。
亚述也派使者来了么?
从上次引水冲垮亚述城,埃及与亚述的关系就算不是水火不容也是绝不往来的。我没有想到这次亚述也有使者前来,只是不知道现在做了亚述王的路夏派的是什么人。
这些事都是曼菲士和伊姆霍德布经得手,接待使者,安排观礼的事,我都没有插手过问,所以现在看到亚述人才会如此意外。
这样说的话,那么其他国家……也都有派使者前来吧?
比泰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举措。正大光明的派人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但是既然没有公开撕破脸,那么来不来的倒也说不定。至于密诺亚,那是一定有派遣使者前来摘自道贺的。至于别的国家……
我远远的,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是一件喜事,一桩盛典,但是有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在一旁窥探伺伏,让人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曼菲士的猎狮……真的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153
期望平安无事不过是我的心愿,这世上,怎么可能你想要,就能够心想事成。
我站在那里,只觉得身上的衣饰越来越沉,重重的坠在身上,那么站在这里其实对我来说并不舒服,虽然两旁宫女执着大的羽毛扇替我遮挡太阳,但是阳光仍然可以透过羽扇的间隙照到我的脸上和身上,河上的风大,吹得人直要向后倒。我可以感觉到脸上已经出了汗,缓缓的泄称一滴,沿着脸颊向下慢慢的流淌,那种刺痒让人真的很想抬手去拭。塔莎拿着棉巾过来,半跪下身,轻轻替我拭去那滴汗。但是那种热痒而烦躁的感觉却没有办法一起被拭去。
远远的,可以看到河边的猎场,有人骑着马在靠河岸的纸莎草丛里穿行,吆喝呼喊,猎祭自然不是只猎狮子一样,这猎场里豢养的也不止狮子一样猛兽。
塔莎轻声说:“陛下不用担心,法老英武无双,必定会无恙归来,满载而回的。”
我唔了一声,但是心里又怎么能放得下来。
岸上那些人大声呼喊着,铜鞭抽打着长草发出很响的声音,连成一片,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响,他们用这种方法将野兽都从藏身处驱赶出来。我看到一抹灰影被掠的走投无路,竟然反向河边跑,跃起身扎进了河里。
原来是一只狼,紧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好几只动物也跳进河中,可见曼菲士带领那些冲进猎场的人有多么凶悍。河面上近岸的地方有几朵莲花已经开了,花是嫣红的颜色,在一片碧绿的莲叶衬托下,那么亮眼而鲜明。宫里的莲花颜色多是粉红,粉白的,这里的莲花为什么红的这样浓重呢?这红色明明如此鲜亮夺目,为什么看起来却只让人想到流血与杀戮,一般莲花的那种沉静而出尘的感觉,它全然没有。
我吁了口气,转过头注目朝猎场的方向看,曼菲士为了方便骑马纵猎,已经把刚才我们典礼时的那身大礼服脱了,金冠也没有戴,远远望去,人影幢幢,实在分不清楚哪一个是他。侍卫们驱马奔驰,将猎物赶到开阔的地带令它们无处藏身,虽然我看不清楚那里的详情,但是曼菲士这时候,一定是一手持弓,一手控马,随时准备抽出佩在腰间的长剑去斩杀猛兽吧?
“将船靠岸。”
塔莎愣了一下:“陛下,这……”
“靠岸。”我望着这一片猎场,“我又不是软弱无依的女人,我和曼菲士一样都可以上马杀敌,可以治理国家。没有道理让他一个人冒险而我在这里看着。”
塔莎深深的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