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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杯，双眸清亮，很真诚。只是她不知道他为何而敬。
她笑着举杯，喝了整杯烈酒，喉咙火辣辣的疼，白皙的脸红透了。
“有人说我脾气暴躁喜欢打骂女人。”他忽然这么开口了。
朱宝珠愣住，很想说看起来真不像。
梁楚与她对视，莞尔一笑：“我不喜欢打骂女人，更不喜欢那样对自己的女人，你信吗？”
那灼灼的目光，叫她不信都难，只是莫名的，她的心有点抽痛，大概是喝醉了，浑身都不太舒服。
梁楚见她点头，立即笑了，平时看起来或淡漠或严肃的眼神，像大雪融化后的春。
梁楚不再多言，自己匆匆吃饱，不时给他的新夫人夹菜，见朱宝珠也饭饱以后，唤丫鬟收走屋内的残局，这时候，朱宝珠都快醉入梦里，倒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
他静静看着新夫人，缓缓吹灭屋内的红烛，爬上床，掩去红罗帐。
忽来的冰凉让朱宝珠清醒，眼里露出慌乱恐惧。
黑暗里，梁楚停住了手。
朱宝珠在漆黑中张大眼睛，隐隐只看到静坐的男人轮廓。
“我……没事……”朱宝珠艰难的妥协。
黑影转过身来，她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还能闻到跟前男人的味道。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肌肤相亲，如此的亲密，如此的温暖……
如果他能够更温柔一点，她真的会醉死梦中。
他稍稍停住动作，喘气问她：“你第一次？”
朱宝珠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无论说与不说都很丢人。
他可能猜到大概，没有追问她的难堪。
05 小妹梁玲
窗外鸟语花香跳入屋内，熟睡的朱宝珠随之转醒，眼眸中一道模糊伟岸的人影在床前晃动，朱宝珠顿时清醒，正在穿衣的梁楚回头，见她醒了便莞尔轻语：“要是累可以继续睡，早膳得会才出锅。”
朱宝珠闻言哪里还睡得下去，待会还得给公公敬茶，而且腹中空虚，着实饿了。
梁楚穿好衣裳已然坐到铜镜前梳理自己的头发，朱宝珠叫玉容将她的新衣拿出，成亲第二天她还是要穿红衣，是浅浅的桃红，虽不如嫁衣那样的喜庆，在这暖春时节却格外合适。她从不缺新衣，父母宠她，在她出嫁的时候准备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各两箱，她自己虽然身段不佳，但是不妨碍她爱美之心，喜欢什么样的衣裳从不亏待自己，买回来便是。
朱宝珠穿好衣裳走向梁楚，梁楚已经打理整齐，瞥了眼跟在朱宝珠身后伺候的玉容，微微蹙眉道：“宝珠，你自己不会梳妆？”
朱宝珠一愣，摇头：“我会。”
“那好，以后早晨穿戴整齐前不准下人进屋。”梁楚淡淡的说出要求，一身绛红银边的华服衬得他气势非凡，头束玉冠，银簪横插而过，额头饱满，鼻峰挺直，这般模样让朱宝珠微微失神。
玉容不用吩咐，自觉的放下衣服出去了。朱宝珠虽不知道梁楚这是什么毛病，但是无关大小，既然他这个一家之主都可以伺候自己梳妆，她做人妻子还能娇气什么。
夫妻俩不多时相携走入膳厅，梁太爷已经早早等候，身边还坐着一位姑娘，朱宝珠的视线游弋在双眸放空的年轻姑娘身上，身段玲珑，肤如凝脂，五官标致，稳稳坐着乍一眼看去像书香世家走出的闺秀。朱宝珠太熟悉这味道了，她从小就认识很多大家小姐，其中不乏真正的书香世家，琴棋书画精通不算，还有与生俱来作为文人的清高孤傲，睥睨世人，谁也不放在眼里。朱宝珠被那样的高傲鄙视了很多年，到后来，她也学会了睥睨美人，你美你就自己美去，不要拉着她出去做衬托。
眼前的姑娘摆出清高的姿态，却可惜不上调，刻意的强装叫人看不顺眼。当然，朱宝珠不会理睬干涉。她只是在丈夫梁楚笑着送给梁玲红包后，顺着送给了梁玲一对掐丝镂空金手镯，栩栩如生的荷叶莲花图，是她十三岁那年亲手打造的首饰。世上仅此一对，有钱都买不到。
梁玲本来清冷的神色在接到手镯后终于忍不住散出欣喜的笑意，这一笑，朱宝珠便肯定她是只有十五岁，放下姿态还是挺可爱的姑娘。
“哎呀，这手镯不错，玲儿还不向你嫂子道谢。”梁太爷提醒。
梁玲闻言立即收敛欣喜神色，恢复一脸平静淡淡扫向对面的朱宝珠：“多谢嫂子的厚礼。”
朱宝珠回以微笑，梁太爷吩咐开饭，一家四口人便不言不语安静用早膳。
朱宝珠食欲不大好，昨夜喝醉今早有点头晕，梁家的早膳是地道的本地膳食，白花花的无味馒头，甜腻腻的糖茶，还有几道朱宝珠很不喜的配菜，唯一满意的米粥很香，只可惜里面放了好几块很大的姜片，在朱宝珠眼里这是多么奇怪的搭配。
朱宝珠勉强喝了一碗粥和半个白馒头就饱了。
梁楚似乎看出她的不适，微微俯身向她：“吃不习惯？”
“……有一点。”朱宝珠直言。
梁楚了然点头，“你刚来这里不久也难怪吃不惯，你想吃什么以后吩咐厨子做便可。”
“恩。”梁楚这样通达，朱宝珠很满足。
“就是啊，宝珠喜欢吃什么就叫厨子做，不过我家的厨子做不出南乡菜肴的味道，宝珠不是有个厨子吗？你大可以让他伺候你一日三餐，其实我也很想尝尝你们南乡菜肴，宝珠要是愿意，我以后也可以沾光，哈哈哈。”梁太爷真是个和气的老人，完全不拘小节，通达有理。
梁楚这时候站起身，理理衣裳便道：“爹，宝珠，我先去铺子瞧瞧，中午回来用膳，有什么事差人来梁记。”
朱宝珠连忙站起身，她没想到成亲第二天梁楚就忙着做生意，本以为过了三天才会出去。
“生意很忙？那相公去吧，我待会陪爹晒晒太阳。”
梁楚点头，转身带着小厮出门去。
过后朱宝珠陪梁太爷在院子里晒了半天太阳，梁太爷嚷着要吃南乡菜，朱宝珠便吩咐厨子忙了一桌美味。开饭前梁楚果真回了，手里还拎着新鲜的青果。
他才一踏进门，梁玲便破冷为笑，摇曳生姿的靠近梁楚跟前，伸手去接他手中的青果，声音柔柔道：“哥，你对玲儿真好，知道我房里的青果吃完就给我买来，我还准备差小红下午出去买了。”
“我买了很多，你和宝珠一人一半，吃不了会烂掉。”梁楚淡淡朝她笑，梁玲点头应了，低头的瞬间朱宝珠觉得她不高兴。
朱宝珠本来很担心午膳全是南乡菜梁楚会吃不习惯，但是梁太爷说过没关系。开饭后朱宝珠半颗心思都放在梁楚身上，见他吃什么都一个表情，纹丝不见什么吃不惯的神色。梁太爷每一样都细细的尝，不时出言夸赞，唯有梁玲嘀咕了两声‘好重的味’，朱宝珠忙说下次做淡一点。
下午梁楚没去店子，饭后就拉着朱宝珠在温暖的阳光下齐坐看书。玉容洗了几个青果，朱宝珠一连吃了两个，青果和婴儿的拳头大小，透亮的青色，又脆又甜，难怪梁玲喜欢。
“小玲常说多吃青果皮肤好，不会干燥。”梁楚见朱宝珠咬着青果，忍不住笑着告诉她。
朱宝珠顿住动作，呐呐反问：“相公觉得宝珠肤质不好？”
梁楚闻言呵呵笑着摇头，凑过脑袋低声说：“我可没有这么说，宝珠作何生气？宝珠的肤质很好，很白，很滑。”
朱宝珠没料到他这么回答，当下脸色通红。旁边的玉容也是掩嘴偷笑，梁楚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梁玲站在他们身后仁立了很久，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到来。见他们各个笑意怏然，朱宝珠肉肉的脸明显的羞红，梁玲抬步走近，软软的声音一出口，如同刚发芽的花苞，柔嫩到骨子里去。
“嫂子当真是肤如凝脂，比王家清荷小姐的肤质还要好，嫂子可有独道的养生之法？嫂子可不要藏私哦，教玲儿几招，玲儿感激不尽。”
梁玲笑着在梁楚旁边入座，一身水蓝色衣衫清润动人，浅笑嫣然的脸估计可以迷倒一片男子。
朱宝珠谦虚摇头，委婉回道：“宝珠哪懂什么养身之法，宝珠要是有那些法子怎会长成如今模样，早就去掉一身赘肉，买布裁衣能节省不少银子。”
这话一出，梁玲掩嘴咯咯直笑，朱宝珠也笑，梁楚目不斜视，静看手中账本。
“嫂子真是心宽。”梁玲赞叹，又道：“说起来清荷小姐的喜事也快到了，哥你会去送礼吗？”
梁楚头也不抬，没什么兴致的说：“王家是什么地位，我哪儿敢不去。”
“说的也是，哎，之前玲儿一直很担心王家会嫉恨哥，如今清荷小姐要嫁人，玲儿放心多了。”
“这些事哪用你胡思乱想，好好想想自己的亲事，选定哪家人要快些告诉我和爹。”
梁玲的神色瞬间僵硬，再不多言半句，咬着嘴唇恨恨看天。
朱宝珠抿口茶，转移话题：“清荷小姐是谁？”
梁楚从账本里抬头，望着她直言不讳：“王清荷，王将军的小女儿，之前承蒙王将军厚爱，有意撮合我和王清荷，我没兴趣，就拒了。这是去年的事。”
“清荷小姐还是安水城第一大美人，可惜哥就是看不上。”梁玲又是一声叹息。
朱宝珠失笑，“姻缘，还是得看缘分。”不然，她哪里会嫁给梁楚，原本的他们相隔太远。
梁玲这会毫不掩饰，冷冷瞪了朱宝珠一眼，那一眼很透彻的表现出她对朱宝珠的不屑和鄙视。朱宝珠装作没看见，心里有些后悔送这个白眼狼妹妹价值不菲的手镯，早知道还不如送给丫鬟玉容。
嫁入梁家的朱宝珠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相公对她很不错，人前护着她的身份，人后丢开拘束，偶尔还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跟她撒娇，譬如一大清早定要强迫朱宝珠给他束发，对于这些，朱宝珠心中千万个满意。唯一的不满意就是妹妹梁玲，免不了对她表达自己的敌意，朱宝珠心想梁玲心目中的嫂子一定是王清荷那样的第一大美人，所以瞧不上她这个满身铜臭味的胖子。可是没有关系，她总要嫁出去的，朱宝珠耐心等着瞧着，梁玲的敌意便没那么让人闹心了。
朱宝珠已经回到朱宝斋打理生意，如今这家朱宝斋应该是属于她的嫁妆随入梁家产业了，只不过梁家父子从没过问朱宝斋的归属问题，朱宝珠也懒得去提。没有他爹的亲笔契书修改归属，朱宝斋还不算梁家产业，有修改权的朱宝珠才不会主动去做这事。她要打理好朱宝斋，将来只会送给自己的儿女。
城里似乎很多人对梁朱两家的结合感兴趣，朱宝珠才回到朱宝斋没两天，朱宝斋的客人比往日多了很多，可惜那些人只看不买，人人听说梁家的新夫人抛头露面在朱宝斋做生意，便抱着好奇心来一睹芳容。梁楚的第一任夫人美名在外，传闻如今的王清荷不及当年的梁夫人三分美，多少男人私以为梁家第二任夫人肯定更甚，结果跑来一看，纷纷失望离去。
几位掌柜被那些人露骨的神色气坏了，朱宝珠却无力理睬，照样做自己的生意，永远保持微笑，不急不怒，温吞柔和。
每日中午，朱宝珠都会回梁家吃饭，梁楚也是如此，梁太爷总是劝朱宝珠别太操劳，朱宝珠感激在心。
这日午后，从家中来到朱宝斋，王夫人已然到来，正在店中品茶。
朱宝珠见状二话不说，赶紧拿出早就包好的金簪递给王夫人。精致的镂花红木长盒一打开，润黄光滑的丝绸绒上便躺着一支夺目的金簪。栩栩如生的比翼双飞鸟似要飞向云霄，轻盈的羽翼伸展，美丽的长尾随动，两颗精小的翡翠画龙点珠，当真是巧夺天工，无可挑剔。
王夫人明显看出神了，拿在手里半天说不出话。朱宝珠满意的牵起嘴角，只要给时间让她去做，她便不会让谁失望。这份自信不是一天两天形成，可能打懂事起，便常驻心间了。连那个挑剔的爹都挑不出瑕疵，别人更是如此。
“没想到我就那么一说，你就能做到这样完美，那对简陋的手镯能变得如此耀眼，真不敢想啊。”王夫人掂量着金簪，赞不绝口。
朱宝珠谦虚微笑，拿过王夫人的订单交接。
“我妹妹后天便成亲，她要带着这金簪一定更添颜色，梁夫人一定下了很多功夫，原本跟你说的定价似乎让你吃亏了，你现在重新开价，我心服口服。”王夫人心满意足的抚摸金簪，眼中浓浓的不舍，似乎想送上自己的发中。
朱宝珠闻言摇头：“王夫人太客气了，朱宝斋开价不会更改，这金簪的钱你已经给足了。宝珠来到安水的时间不长，王夫人是第一位相信宝珠的客人，一直以来还多番陪我交心聊天，宝珠很感激你。如果王夫人不嫌弃，宝珠真想叫你一声姐姐。日后王夫人有什么需要大可来此，宝珠一定给你优惠。王夫人无事也欢迎过来品茶吃小点心，不然宝珠还真寂寞。”
王夫人心中何其舒坦，这个朱宝珠很上道，对她的胃口，在此之前她还真没拿正眼看过她，特别是她不顾劝慰嫁给梁家一事让王夫人恼她不识好歹。今日这么一来，忽然就觉得她不错，反正看了金簪，她以后一定会再来订首饰，朱宝珠给她便宜赚，何乐不为。
王夫人乐呵呵的走了，直说改日再来喝茶。
王夫人一走，玉容就忍不住着急的问朱宝珠：“小姐，我打听过了，这个王夫人要出嫁的妹妹就是王清荷，是她小姑子了。去年将军想要王清荷嫁给姑爷，姑爷却拒绝了，上次王夫人过来那么说姑爷的坏话肯定是故意的，她一家肯定讨厌姑爷。小姐你还对她这么好，金簪的价钱一点没赚，真是不划算！”
朱宝珠轻抿着茶，笑得无可奈何：“唉，说给你听也不懂。”
“我哪里不懂！哪有做生意不赚钱啊！小姐你小心掌柜骂你哦。”
正好洪掌柜从账本里抬头，闻言老脸笑出一堆菊花，高深莫测的说教玉容：“这就是你家小姐的用意了，不然小丫头你想想，如果不示好巴结王夫人，王夫人指不定会迁怒，从讨厌姑爷到讨厌小姐这都有可能。现在清荷小姐要出嫁了，她本就没理由再嫉恨，小姐再这么跟她相交示好，她肯定就怒不起来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总不会吃亏。少赚一点银子又何妨？”
玉容仍旧迷迷糊糊的瞪着老掌柜，老掌柜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朱宝珠瞧她那模样简直忍俊不禁。
几人正说笑间，一窈窕身影踏风而入，带进满室清香，朱宝珠蹙眉看去，果真是小妹梁玲来访。
06 姑嫂对峙
06 姑嫂对峙
朱宝珠扬起微笑招呼梁玲，玉容不情不愿地准备了茶水和糕点。梁玲没有坐下的打算，一双水眸溜溜打转，一会落在发簪上，一会落在耳坠上，看着看着，玉白的纤手便忍不住在喜欢的首饰上流连抚摸，遇上特别喜欢的更是有点爱不释手。
朱宝珠看在眼里，心中思忖这位小姐的真实来意。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大小姐来转了一圈，就将本意给抛在脑后了，一门心思都在美不胜收的各色珠宝上。朱宝斋是全城首屈一指的银器店，凡是女人踏入这方寸之地，无一不被迷住了心神，哪个女人不爱珠宝，哪个女人不爱美丽。朱宝珠打小活在珠宝堆里，也难怪城里那些小姐们总是看她不顺眼，明明长得丑却总是有漂亮的首饰换着戴，谁能不嫉妒？
“小妹看中什么只管说，嫂子送给你。”朱宝珠斜靠着柜台，脸上笑意慵懒，轻松的语气更显出她的不在意。
梁玲闻言从一支朱钗上收回视线，轻咳几声壮大嗓音摆手道：“我要是看中什么会叫哥给我买，虽然这是嫂子的店，但是我也不能白拿。”
朱宝珠掩嘴轻笑，一副小妹你太见外的神色，叹息道：“傻妹子，你拐一个弯叫你哥来买，我还是不会收他钱啊，不然外人还不笑话死，你说是不是？所以小妹你尽管选吧，长得这么漂亮不多收几样首饰，岂不可惜。”
梁玲俨然有些心动，可是白拿东西似乎显得她和朱宝珠的关系太亲近，稍微犹豫，梁玲仍旧摇头，直说不妥不要，自己过来就是看看而已。
朱宝珠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柜台后，在放银子的那排抽屉最下面一层，抽出一个半步宽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