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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什么,但他们待在这,她也就随大流待在这。旁边的人在交谈,许霜降做了一件偷偷摸摸很失礼的事,她尖起耳朵听,试图听出一丝半毫的确切消息。
当然,以她那比半吊子还不如的荷兰语水平,她只看懂了人家摇着头说“没有”。许霜降失望地瞅瞅人群,看来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因由,至少不知道他们后续该怎么办。
警戒线很快被拉起,但是乘客们没有离开,站在警戒线外继续等着。
许霜降抬头望向天空,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蓝蓝的,十点多的太阳照得一切都明晃晃。人群前方的一条小街,红砖路面一直通出去,可以看到下一个路口。街道两旁的房子也就只有两三层的高度,安安静静地沐浴在春光里。
除了他们这一摊乘客,看起来有点迷失之外,一切都很祥和安宁。不过,根据她张惶着困惑着四处扫视的观察结果来看,这条离火车站最近的街道确实没有人走动,显得很空荡。
许霜降的感觉很怪。她想不通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星期六,她和一群人挤在一起,是因为一颗炸弹。她很紧张,但她的紧张是因为事件本身的严重性应该达到了让人恐慌的程度,所以她情理之中地紧张了,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害怕。
说穿了,她平平和和地过惯了,压根儿没有真正的危机意识。
所以,她还能逻辑分明地梳理她的困惑点,第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她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继续。
对于第一点,许霜降相当遗憾,如果刚刚再多问两句就好了,不知炸弹威胁是在火车上还是站台上。她回忆了一遍,火车扔下他们就开走了,而警察还任这么多乘客滞留在火车站外面,站台上有炸弹的可能不大。
许霜降观望着周围的人,他们也不见如何惊慌,个把小时过去,有些人还在轻声交流,有些人锁着眉心站着,有些人在打电话。于是她仍大胆留在原地,开始考虑她的行程。
事实上,她觉得行程中断带来的困难,比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炸弹,更令她忧心。
往前走或者回头,她都没有半分方向感。
许霜降这时才发现,她连这是哪一站都没有搞清楚就糊里糊涂地等到了现在。说句难听话,真要是有事发生,就凭她这不机灵的个性,她就只配做个糊涂鬼。
她又开始四处张望,先要把地名弄明白。
转顾中,她和一个金发女孩对上了眼。女孩原本立在她身后三四米远,她俩视线撞上后,过了几分钟后,女孩走过来道:“嗨。”
“嗨。”许霜降偏头回道。
“发生了什么事?”女孩开腔就是英语。
许霜降不禁打量她一眼,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那接下来呢?”看得出来,这女孩是真迷惑。
许霜降谦笑着再摇头:“我不知道。”
过一会儿,女孩问道:“你是哪里人?”
“中国,你呢?”
“美国。”
许霜降弯唇一笑,敢情她俩都听不太懂当地话,所以凑对打听消息了。
又过一会儿,女孩攀谈道:“你知道******吗?”
许霜降愣怔,诚实地摇摇头。
“我信仰******,或许你愿意花几分钟听听我们的教义?”女孩希冀地望着许霜降,笑容温和又友善。
许霜降又一呆,微笑着措辞道:“哦……我恐怕……不是很感兴趣。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
“我理解。现在不是好时机,我们都在恐惧。”女孩语调柔和,虔诚地说道,“上帝与我们同在。”
许霜降微笑颔首。她是个不怎么会主动提话头的人,一时沉默下来。
女孩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住在盐湖城,来这里做传教任务,已经一年了。”
许霜降惊讶,她还从来没遇到过传教士。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居然远渡重洋来做传教士。她笑道:“盐湖城?我有一些印象,曾经我读过一篇课文,关于盐湖城的。”
“哦,是吗?”女孩欣喜道,“怎么讲我的家乡的?”
许霜降侧头回忆着,半晌抱歉道:“时间有些久了,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海鸥吃了蝗虫?”
女孩眨眨眼睛,显然也没有头绪:“可能很久之前的事了。”
经过这一番寒暄,气氛良好,女孩好奇道:“你信仰什么吗?对不起,这是比较**的问题,我只是……”她神情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许霜降笑着坦诚道,“我对宗教比较陌生。”
女孩和许霜降之前一样,尽管不是很理解,但她也微笑倾听着。
许霜降仰头望向天空,用英语尽可能妥帖地表述道:“在我的祖国,有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老师告诉我们,要追求真、善、美。”她侧头朝女孩一笑,“我相信,有如此愿望的人,比较容易得到内心的安宁。”
她收回目光,吁了一口气,感慨道:“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从中感到的快乐,要比其他行为所能赋予的,会更多更纯粹一点。所以,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真实、善良和美丽。”
“尽管,有时会有点困难。”许霜降老实说道。
女孩望着她。
许霜降弯起嘴角咪咪笑:“我英语不太好。”
“不,不,你说得很好。”女孩咬着嘴唇沉吟着,“我能理解……一部分。”她冲许霜降笑道。
“我也是。”许霜降促狭道。(未完待续。)
第100章 每天夜里八点的声音
人群不知何故,逐渐散去,许霜降和女孩两个面面相觑,最终拦住了一个乘客询问。
“我们被安排换乘巴士,来吧。”五十多岁的当地女士相当热情,招呼着她们一起走。
她们去的那片广场上停了很多巴士,旁边竖了一些临时纸牌,标着地点。三人目的地不尽相同,许霜降匆匆谢过领路的女士,和美国女孩道别,登上了一辆巴士。
巴士上已经坐了八成人,许霜降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心里万分忐忑。
她时刻准备着有人来收钱,或者至少查验火车票。不想车子满员启动后,一车人都安安静静的。
许霜降眼珠骨溜溜转,很是诧异,居然连问都不问一下是否是火车上的滞留旅客,就让他们一个个坐免费巴士了。
她很少坐长途巴士,一路上都望着窗外。景致很美很开阔,静静的河流、冒了一些青茬子的牧场、白墙红顶的房屋,一一从眼前掠过。只是所见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甚至都说不出沿路经过了哪些城镇,所以许霜降怎么也没法踏踏实实地欣赏。
时近中午,她隐隐有些饿。但饥饿不是她关注的方面,错过一顿也没什么,下一顿吃饱点补回来就是,这点小饿她扛得住。现在她担心的是,巴士要开多久才能到达,而且回程是否还能顺利搭上火车。
满车的陌生人,不说上去,不会有人主动说上来。走的是陌生路线,去的是不太熟悉的城市。
许霜降心里没谱,她静默地看着窗外。
巴士将乘客们送到了目的城市的火车站。
梁诗蕴的住处在城郊。这是一个幽静的小城,在许霜降看来,城里城外没甚区别,无非城中区有市政厅和教堂,多了一条商业街,一家热闹的超市。出了这半个小时就能兜遍的繁华地带,民居就从密集逐渐过渡到稀疏,然后开始出现田野,甚至有田边的羊肠小道和水泥桥。
许霜降曾来玩过一次,梁诗蕴借了一辆自行车给许霜降用,俩姑娘沿着羊肠小道一路骑行,找到了郊外好大一家超市,比城中区那家占地面积还要大。
许霜降就记得那回,吹了一路凉爽的风,地里没有种什么正儿八经的农作物,或许只是牧草?她从来就没有搞明白过,那一片田里适合种什么。
不过谢天谢地,梁诗蕴的住处还不到田野里。过了她楼前的一个河湾,绕过河边高耸的那些落叶树,视野才会骤然开阔,田野才会呈现在眼前。
从火车站到梁诗蕴的那幢楼,走路半个小时,坐车十五分钟,因为线路稍微有些绕。
许霜降等了两三分钟,就果断放弃坐车,她更相信自己的脚程。有时候,她心急,确实会做一些透着蛮劲儿的傻事。
梁诗蕴给她开门第一句就问道:“霜降,你总算安全到了,炸弹找到了吗?”
“不知道,今天我一头雾水,听不太懂,也许只是个威胁电话什么的。”
梁诗蕴拍拍前胸:“有惊无险就好了,先前听你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还会有这种事情。”她眉开眼笑地把许霜降请进厨房,“快来喝杯水,刚刚你打我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把春卷蒸上了,不过中午已经蒸过一遍,现在可能没那么好吃了。”
春卷皮晶莹剔透,里面包了蔬菜丝和鸡蛋肉糜。梁诗蕴绝对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孩,小小的春卷里用了不少心思,白菜丝、胡萝卜丝、莴苣丝,红红绿绿,又柔软又好吃。
两人才吃上,还没怎么聊,门铃响了,梁诗蕴跑去开门,一会儿就有说话声传来,许霜降听着不太对,走出去瞧。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本地人,足足高了梁诗蕴一大截,个子都快齐到门框了,正板着脸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要求你们不要在晚上发出声音,否则我会再次向你们学校投诉。”
“我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建议你查清声音的来源。”梁诗蕴一向是很和善的姑娘,长发披肩,说话永远轻轻柔柔,这时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像是在强忍怒气。
“我听得很清楚,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男子提高了声音,眼睛紧盯住梁诗蕴的面部,说完话唇角抿得冷硬,显示出了一种极力克制的姿态。
“楼下有好几层,你的声音不是我弄的。”梁诗蕴辩解道。
“你在晚上听到声音了吗?每天八点左右?”男子严肃地问道,“类似于什么东西敲着水管或者墙壁?”
“没有。”梁诗蕴憋着气答道。
“那么,就是你这一层发出的声音,你的公寓就在我的下面。”
这男子简单粗暴的逻辑推理惊呆了梁诗蕴,她的表情有点傻。
“也许你或者你的室友在晚上听音乐跳舞,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不管怎么样,”男子恼火地说道,“我希望你们立即停止此类行为,不要影响邻居,否则我会再次投诉,直到你们不再发出噪音。”
“我是认真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警告道,语气不善。
梁诗蕴的脸都胀红了,又委屈又气愤地重申:“我没有发出噪音。”
“先生,”许霜降忍不住帮腔,“我的朋友不会撒谎,如果她说她没有弄出噪音,那么她就没有。”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试图缓和僵凝的气氛,“你瞧,假设她做了什么,结果是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投诉,这不是聪明的做法,对吗?同样地,她个人绝对没有做任何事影响你,却得到了你的投诉,这对她不公平,对吗?”
许霜降好言好语道:“先生,你何不等到今天晚上声音出来的时候,再仔细听一下?我的朋友和你一样对声音的来源非常困惑,我想,她会非常高兴你能找出真正的原因,得到一个安静的夜晚。”
那男子转而盯住了许霜降:“你是谁?”
还没等许霜降回答,梁诗蕴昂着头就抢先道:“她是我的朋友。”
玄关狭窄,许霜降本来站在梁诗蕴的身后,这下配着梁诗蕴一马当先的气势,很像她护着许霜降。
看在那男子眼里,两个娇小的女孩站在一堆,鼓出了眼睛,对他一个人同仇敌忲。
“我来拜访我的朋友,我们正在吃周末晚餐。”许霜降绽开了一个文雅的微笑,进一步解释道。
那男子的目光往两个女孩身上溜一圈,生硬地道歉:“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晚餐。”他顿一下,说道,“如果以后不再有噪音,我不会投诉。”
他微一颔首,转身上楼去了。(未完待续。)
第101章 夜归
梁诗蕴气嘟嘟地剜了那人的背影一眼,关上门哀叫:“气死我了。”
“怎么回事啊?”许霜降问道。
“他已经找来好几次了,非要说我们弄出声音传到他楼上房间了,怎么解释都没用。霜降,你说,我没事每天敲墙壁干什么?又不是要给他传摩尔斯电码去越狱。”梁诗蕴抱怨道。
许霜降噗嗤一笑。
“再说,我只有一台手提电脑,把声音开到顶,又有多响?还能共振到他楼上去?”
许霜降倏然瞪出眼睛,讶道:“诗蕴,你真听音乐了?”
“没有,”梁诗蕴神情无奈地摇头,“我就是打个比方。事情这么多,哪有闲情天天在晚上八点准时听音乐?”
“那有没有问过你室友?”
“他三天两头来找,我室友也接待过他,都解释了,他就认定是我们这个公寓发出声音吵到他了。”梁诗蕴苦着脸道,“全怪我们运气不好,住在他的正下方。”
梁诗蕴住的这个公寓不大,是个三居室的套房,楼上楼下都是统一的房屋布局。目前她的一个室友已经搬出,另一个室友今天不在。
许霜降瞅着梁诗蕴这样烦恼,调侃道:“距离产生美,只怪你和楼上住家的距离太近了。”
“唉。谁说不是呢,想当初出出进进,大家都说过早上好呢。”梁诗蕴叹道,“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地死盯着我们这一家呢?我也挺同情他的,让不知哪里的声音吵得夜夜失眠,可真不是我们啊。霜降,我前天收到学校国际学生管理部发出的一封通知了,说房屋中介打电话给学校,楼上这人投诉我们,学校让我们和邻居保持良好的沟通,不要影响邻居的生活,否则房屋中介有可能会停止租约。”
许霜降皱起眉头:“他投诉到房屋中介去了?”
“是啊,你看这人,到外头投诉,给我们施压不算,还要无休止地上门来说。”梁诗蕴纠结起脸,万分无力。
“诗蕴,你不如去你们的国际学生管理部和房屋中介亲自解释。”许霜降建议道。
“有用吗?”
“也许有用。第一,他们看到了你想解决事端的诚意,第二,”许霜降开玩笑道,“他们看到了你这个人,就知道你绝对干不出半夜砸墙的野蛮行为。第三,学校一旦觉得自己的学生有理,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声援你,帮你去和房屋中介沟通,或许会建议房屋中介排查水管什么的。”
梁诗蕴噗地笑出来:“我还真可以试试。”她调皮搞怪地一歪头,“霜降,你认为我长得这么有说服力吗?”
许霜降正待调侃,门口处传来动静,两个人开钥匙进来,在厨房外一探头,看着像东南亚一带的人。
梁诗蕴闻声扭头,面带笑容地和他们打着招呼,顺便告诉其中那个女生,楼上又来找过了。“
“哦。”那女生一听就收了笑容,皱起脸,“他能放过我们吗?”
她身旁那个男人拍拍女生的肩膀,哄道:“安静,安静,生气不好。”
女生眼波流转,似嗔似笑,和梁诗蕴挥挥手,就和男人进屋去了。
他们的房间隔着通道,正对着厨房。许霜降眼见他们关了门,疑惑地望向梁诗蕴。
“这个就叫宠溺。”梁诗蕴压低着声音笑道。
许霜降被逗得直乐,细细回想,好像还真是。
“女的是我的室友,男的是她丈夫,休假过来看她。这段时间经常在外面玩。”梁诗蕴说道,停了一下,小声道,“你没见过他们相处,特别如胶似漆。
许霜降好笑地瞅瞅梁诗蕴,目光同情,她一个女孩和一对夫妻合住在公寓里,总有不便的吧。
“等你走了,我就躲进自己房间不出来了,他们要来用厨房。”
许霜降在楼下告别梁诗蕴时,见她还要依依不舍地送到巴士车站,笑道:“回去吧,这阵子你可真不容易,内忧外患。”
梁诗蕴薄叹一声:“霜降,你形容得再正确没有了。”她关照道,“火车要是有问题,就回来找我。”
“好。我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火车站问回程,他们正常售票,估计没问题。”
许霜降站在巴士站牌下,看着梁诗蕴转过路口,她收回视线,忧心忡忡地望望天色。
暮烟已四起。
天已青暗,映衬得路旁梧桐树花白斑驳的光洁树皮似抹了一层薄霭色。周围没什么人,放眼眺望,一百米开外耸着的六层联排楼房是梁诗蕴的住处,此外,更远的另一个方向能看到高出行道树的几幢楼房顶。
这是一条两旁都是梧桐树的马路,车站在马路的尽头。从车站往另一端望去,梧桐树的树冠互探着,此时刚入早春,枯叶褪尽,新芽未发,木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