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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了,在下午两点。场次不好,那时候大家都昏昏欲睡。”
陈池侃道:“我觉得很好,别人思路慢,就不会问出特别刁钻的问题来为难你。”
“你说我写的东西经不起推敲。”许霜降嗔道。
“我哪敢这么说?”陈池笑得愉悦,讨饶声中倒是诚意满满,“霜霜日夜努力写出的心血之作,可惜我太笨,都看不懂,等假期里我一定再好好拜读一遍。”
“我不也看不懂你的论文吗,”许霜降笑逐颜开,挂断电话前给陈池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知道家里的户口本放在哪里。”
陈池愕然,半晌手掌贴着前额,埋头闷笑。他捋了一把脸,轻吁出声,他的青灰软壳蟹居然还备下了釜底抽薪的一招。
宣春花按捺了两天,给许霜降打电话。
“妈?”许霜降正在修改答辩的演讲稿,听到铃声响,还以为是陈池的电话,不想是她娘亲。
“霜霜,忙吗?”
“不忙。”许霜降笑嘻嘻的,她妈妈来嘘寒问暖了。
“陈池在吗?”
许霜降一愣:“他不在,他在自己学校。”她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道,“妈,你想和他说话?”
宣春花没应声,她在斟酌语句表达方式,却听许霜降欢欢地说道:“妈,陈池前天还说想给你们打电话问候,我不让他打,等我回去直接带给你们看。”
宣春花暗叹一声,她家囡囡懂得帮着外人说好话了。
“霜霜,现在你爸爸不在,就妈妈一个人,你老实跟妈妈说,你突然要跟陈池结婚,为什么?”
许霜降咯噔一下,连忙拿出老理由解释道:“妈,我和陈池相处下来,大家都觉得挺合适的,就想趁这次回国把结婚证领了。”
宣春花不置可否,蹙着眉心,压低声音问道:“霜霜,你是不是和陈池……住一起了?”
许霜降的脸瞬时飞红,抿着唇,眼眸垂到地面上,就是不吱声。
宣春花默默地等着,心里翻江倒海似地,过半晌,才发出声音:“他人怎么样?”
许霜降气弱得很,极力保证道:“妈,他真的很好,对我特别好,我有什么事,他都会赶过来。”
“你有什么事?”
许霜降舔舔唇,只好举几个例子给陈池加加分:“我手机坏了,钱包偷了……”
“你被偷过钱包?”宣春花一下打断,急急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过?后来怎么样?钱够花吗?”
“妈,我没事,就是损失了一点点现金,钱都在卡里有密码呢。”许霜降安慰道,还不忘给陈池讲好话,“那次人在半途,现金丢了,回程票也买不了,是陈池借给我钱,把我送回学校的。”
宣春花听得眼角涩涩,她家囡囡闷声不吭,原来有这么难的时候,这杀千刀的外国扒手。
“陈池每次来看我,都会给我做饭,我看着看着,手艺也长进了,等我们回来,可以一起给妈妈打下手。”
宣春花听着女儿刻意的卖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却是酸酸的,女儿在家里时,闻到炸鱼的香味,会跑进厨房偷一块,还要被她有时候拍个手背说两句,现在女儿跑去异国他乡,只能凑到一个年轻小伙跟前看人家做饭,那情景,想想就可怜,年轻小伙能瞎捣鼓出些啥好菜?
她家囡囡是爹娘疼不着,被陈池给感化了。
宣春花的语气毕竟软了,不甘不愿地问道:“人长相怎么样?”她气恼地训道,“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不用添油加醋。”
许霜降嘴角弯起,她妈妈凶的时候其实不吓人的。“妈,保证不难看。”
宣春花又哼一声。“结婚是谁提的?”
“陈池。”许霜降小声嗫嚅道。
宣春花微微气顺些,这要是她家囡囡逼不得已求来的,看她不把陈池撕上几回。小区高中老师家那位师母的反击手段在宣春花的脑里过了两遍,她压压火,语重心长道:
“霜霜,你听妈妈讲,结婚仓猝不得,一定要把人看仔细,不然以后有得你后悔。现在你觉得陈池千好百好,妈妈也不说什么,你把人带回家,让爸爸妈妈和他谈谈。”
“那,妈……”许霜降猜不透她妈妈的态度,看着软化些了,但还是没说同意。
“谈了再说。”宣春花气道。
许霜降打死也不敢让陈池自行打电话到她家里,她怕她妈妈化身喷火龙,把陈池拍成灰烬。所以当陈池追问她和父母的沟通进程,并跃跃欲试要致电问候未来的岳丈岳母时,她支支吾吾道:“我爸妈知道我们现在忙着论文答辩,不会在意这些的。”
让她略感安心的是,她妈妈在其后的电话联络中再也没提过楼道组长介绍的男生,反而在她讲起陈池时听得很仔细,还会追问好几句。
许霜降觉着,凭她这段日子不要口水似地给陈池塑造形象,再凭陈池过得去的面相和待人接物的妥帖,她妈妈大概会给她家里的户口本,用不着她自己潜去拿了。(未完待续。)
第135章 毕业季
夏天的清晨还算凉爽。
今儿是个大日子,许霜降早早起床,不过有人比她更早。
她趿着凉拖,端了早餐往房间走,碰到麦修斯要出门。
“早安。”
“早安。”
两人迎面招呼后,许霜降在心里嘀咕,麦修斯居然换了白衬衫和西裤,西服外套挂在肘弯里,莫不是他今天也要论文答辩?
她真羡慕,做男人真好,根本不用愁穿衣的问题。遇到重要场合,不管春夏秋冬,温度几何,穿上西装总相宜。女孩子在这方面就要被迫多花点时间。
许霜降瞅着床上铺开的灰底紫花大蓬裙、丝质白衬衫和紫色小洋装,情不自禁又叹一声。她待会儿要穿着裙子骑自行车呢。
这身衣服是她昨夜折腾了一个小时才挑定的。那会儿,她屋里亮了灯,拉上窗帘换衣服,拉开窗帘对着玻璃窗看效果,没有穿衣镜的生活就是如此费事,也幸好她楼前没人家,不然她这自个发明的巧方法还用不上。
其实像麦修斯一样,一身黑加一件白衬衫,最是稳妥,不过许霜降的黑色洋装套裙是毛料的,这时节穿上,太厚重了。她当时一边在衣服堆里翻腾,一边恨恨忖度,要不要回国置办一身传统旗袍,以后再不烦恼大日子的着装。别人看着她穿上旗袍,就知道她想要表达的对重要场合的高度敬意。
不过许霜降也只能想想罢了,旗袍是挑人的,她觉着自己这脸型身架恐怕压不住旗袍。
许霜降穿戴好,踩着自行车出门,虽然她的场次在下午,但她得去给同学们捧场。
安妮排在上午的最后一场,她在答辩的结尾说了一大段感谢,许霜降跟着众人鼓掌,思忖着她也该学学安妮,把感谢的覆盖范围铺广一点,光点出指导老师是不够的,哪怕确实真心实意,也显得情意单薄了些。
许霜降跟着众同学走出大教室,心里头默默地在她的答辩演讲稿最后添了一两句话,把全系老师和同学都囊括了进去,顺带也感谢自己的父母。
然后她念头一闪,懊恼极了,她居然没在论文的前言部分提一提她爸妈在她写论文时的精神鼓励,她妈妈对她的专业不太懂,不过每周必问:“好写吗?写得怎么样了?慢慢写,别熬夜。”
感谢父母这句话,现在绝对添不进去了,论文都已经装订好了。
许霜降真遗憾,她必须在答辩时带一句,隔空表个心意。
当然,她是紧张了,在答辩前最后一刻还想着对演讲稿的各处细节精益求精。
“霜降。”卞芸曼在餐厅门口招呼道。
许霜降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卞芸曼,正值毕业季,大家都忙得很。两人买了午餐,坐下聊天。
“你今天答辩?穿这么正式。”卞芸曼问道,她身上t恤牛仔裤,特别简素。
许霜降将小洋装脱下,搭到椅背上,抱怨道:“是啊,骑车过来快热死了。”
“怎么样?过了吗?”
“没呢,下午才开始。”许霜降咬了一口三明治,有点忧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我的心现在就慌了。”
“等着说就是这样,真让你说的时候,反而一眨眼就过了,很快就好的。”卞芸曼宽解道。
许霜降点点头,关切地问道,“小曼姐,你什么时候搬?”
卞芸曼换了一所学校继续攻读,她闻言也愁眉苦脸道:“再过两周,我等这里的租约到期了再搬。霜降,你说怪不怪?平时看着什么都没有,真要收拾的时候居然有一大堆,我还舍不得扔,连个锅都想搬过去。”
许霜降被逗笑了:“你要是贪图省力,这边扔掉了,那边马上还要买,扔掉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卞芸曼叹道,“我最恨搬家。”
许霜降深有同感,她头一年换学校,那时候连认识的朋友都没有多少,求不着人,她把自己的家底分了两趟,坐着火车搬了过来,头一趟最凄惨,上火车时天是好好的,下了火车迎面就是斜风细雨,路又不熟,她拖着行李箱淋在雨中时走时停,一路摸过来,那滋味,真是谁走谁知道。
第二趟也好不了多少,外挂式的楼梯转得她晕头转向,隔一天她就忘了自己公寓楼的位置,正好旁边一层公寓的大门开着,她凭着依稀的记忆就直通通闯了进去,房间号倒是记得很清楚,她找准了就拿钥匙开门,门当然打不开,钥匙勉强插进去却动不了。她还以为锁孔生锈了或者钥匙转错方向了,持之以恒地尝试。后来那情景一直刻在许霜降脑海里,到现在还很难忘掉。
为什么呢?因为里头有人。
里头的人听到转钥匙的声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没出声,过一阵猛地拉开了房门。这形容词真没用错,许霜降的手捏着钥匙,差点被连带着勾绊进门内。
门内立着的男子起码有一米九,运动背心、平角短裤、光脚,人很健壮,肱二头肌虬结突起,小腿毛涩涩,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开口就是一句:“你想要做什么?”
许霜降傻了,头一个念头就是她昨天没锁好门,住处被人占了,她很没气势,但又不容别人来侵入自己的房间,里头还有她刚搬来的一半家当呢,她板着脸答道:“我想进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人家压根不给她好脸色,瞅了瞅她的行李箱,才点拨道,“你什么地址?”
这下就清楚了,是许霜降进错了公寓。
“对不起,对不起。”许霜降起码连着说了四五遍,灰溜溜地拖着行李箱,在人家的盯视下出了大门。
往事不堪回首。
搬家是一件痛苦的技术活。体力是必须的,脑力真不可少。
卞芸曼曾经换过住处,过来问许霜降借了一个空的拉杆箱,即使是同城的不同地方,也劳累了她好几天。许霜降还帮她出了一回力,给她拖了一个箱子。
据说卞芸曼在向许霜降借拉杆箱之前,都已经无奈到觊觎上超市门口的空购物车了。无他,就图它有轮子有空间,方便摞一堆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推着走。
卞芸曼每回提起这事,就要苦嘲:“我还不如一只蚂蚁,蚂蚁搬家都不用愁工具,直接顶头上就行了,多重的东西都不怕。”(未完待续。)
第136章 沸热的痕迹
“小曼姐,那你怎么搬过去呢?”许霜降琢磨着时间,“我那时候要是还没走,就给你去帮忙。”
“谢谢,谢谢。”卞芸曼感激道,“这次不用,我找了系里一个男生,他说他可以开家里的车,门对门服务,一趟就全搬了,我付他报酬。”
许霜降噗嗤一笑:“那倒是挺好的。”
卞芸曼瞥她一眼,自己也笑:“不给报酬可能吗?找咱们的男生,陪我坐火车拉东西过去,倒是叫得到几个人。不过下了火车还得走,到了那里起码要管饭,不然心意过不去,我第一天上哪弄出一顿饭?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花钱请人开车送我去。”
许霜降连连点头。她吃了一半三明治,发觉有点渴,起身去买果汁。
巧的是,好几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正在取餐。许霜降过去,发现麦修斯也在其中。
两人打了招呼。麦修斯侧身让后面的同学先去取面包,朝许霜降笑问:“许,你今天论文答辩?”
许霜降入乡随俗,耳濡目染,平日的装束就跟当地学生一样,极其简单,天天就是不同的t恤衬衣和牛仔裤轮换,很少穿裙子。今天这一身,让人一眼就瞧出她有重要事情,她微笑道:“是的,你呢?”
“我早上通过了答辩。”麦修斯拿了一杯蘑菇汤放到餐盘上。
“恭喜。”许霜降笑容拉大,真心羡道。
“谢谢,你完成了吗?”
“还没有,我被安排在下午。”
“祝你好运。”麦修斯的笑容充满了真诚的祝福。
“谢谢。”许霜降跟着麦修斯,拿了一杯鲜橙汁。
“许,呃……你毕业了之后做什么?回国吗?”麦修斯闲聊道。
“我会继续留在这读硕士,你呢?”
“我找了一份工作。”麦修斯笑道。
许霜降一愣,绽开笑容道:“真好,恭喜。”
两人各自付了帐,麦修斯和同学坐一处吃晚餐,许霜降则端着橙汁回座位。
卞芸曼和她又聊了几句,站起说道:“霜降,以后有空到我的新地方来玩。”
“好啊,小曼姐,你也回来多看看。”许霜降笑道。
她目送着卞芸曼走出餐厅,垂下眼眸,慢慢地啜着橙汁。当橙汁只剩杯底时,她拿出电脑,浏览着自己的答辩演示文件。
她已经练得相当熟了,每一句要说的话都能滚瓜烂熟地脱口而出。但她依然坐在餐厅中,默默地反复背着。
餐厅用餐的人陆续离开,不久,几个穿白衬衫的人说笑着走向门口。许霜降抬眸,麦修斯侧过头,冲她这桌遥遥笑了一下,她也弯起嘴角,回了一个笑容。
麦修斯很快随同学一起转出门,许霜降噙着笑意,凝视着空荡荡的门口,半晌,不经意地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窗外,碧空如洗,明灿得晃花人的眼。
夏日里的热烈喧腾被远远地隔绝在外,所有在暖风里滋滋躁动的鸟鸣、花开、人语声,都被一层玻璃幕墙滤掉了,入到许霜降眼中,仿若外面那些张扬着炽灼气息的萌放都被静悄悄地遣散在每一丝空气中,唯剩下了一片遽然幽静的高远天地。
看得见沸热的痕迹,却烫不到自己,她坐在里面,无声地收回视线,继续低头默背。
许霜降的下午答辩进行得相当顺利。她的声音冷静、从容,没有一丝抖颤。
她第一次在课上独立做演示报告时,却不是这样的。当时她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很充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对着自己的电脑,事先练了好多遍,正式演示时她没有忘词,但是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以至于在讲到最后三分之一的部分,声音不可控制地发颤了。
那次是真的在颤抖,许霜降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奇异的是,她的思路还是很清晰,一板一眼地继续翻动画面,坚持到了答疑阶段。同学老师都很给面子,就她那样的高频颤音,居然也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全程。
教授很可爱,推开他放在第一排的一摞资料,一屁股斜坐到课桌上,给她当主持人:“好,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演示,谁有问题吗?”
同学们也很可爱,大概不敢为难她,或者在想怎么问个不为难她的简单问题,课堂上静默了一秒钟,教授就转过来轻快地说道:“哦,那我有个问题。”
那次作业,许霜降得了一个很不错的成绩。她挺会安慰自己,觉得她的心理素质不算差到极致。而且她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当时她才紧张一下下,又没有到口不择言的地步,和老师同学有问有答,逻辑也没有紊乱。她的颤音纯属于声带肌肉的运动障碍,归神经支配,她一时半会不能有效管住。
许霜降一经把这声音颤抖的小缺陷归于身体的生理变化活动,她自个就坦然多了。就比如有人喝一小杯酒就会脸红,有人喝一大杯酒都面不改色,这跟人的体质有关,跟人的主观意愿关系不大。她这身体构造,不过就是容易触发声音颤抖的门槛线而已。
次数多了,紧张带来的刺激感也就没那么新鲜了,她在其后的当众讲话中倒是慢慢地触发不了门槛线了,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稳,只偶尔才会有那么一两回微颤。她的先天音色蛮动听,在演讲结束陈词时即便出现一点点抖音,问题基本不大。
今天论文答辩,同学们个个从松松垮垮的学生装换成了正装,连每天骑车上班的教授都打了领带,许霜降上午心里有些憷,就怕她声音颤抖的老毛病会发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