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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靠山的人真好,我这个没靠山的人也只能鼻子摸摸闭上嘴。”
他的话让她觉得辱,说得好像仗势欺人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一直找她麻烦!
“我、没、有、告、状!”她咬牙怒道。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现在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不会有人勉强你,你怎么说?要走的话,我可以请小林载你回去。”
“不需要,我说过我会留下来。”这段时间,她一定会把设计图修改到他无可挑剔,然后塞进他的嘴里!
“那么就表孙小姐高抬贵手,别再让纪小姐找人发飙了。”
“我说过我没有告状!”孙宜苹气爆了。“我说的话有那么难理解吗?‘我没有告状’这五个字,很难懂吗?”
“没有就没有。”他掏了掏耳朵。“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见他毫不在意的转身就走,孙宜苹只好跟了上去,可是心中仍是忿忿不平。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就算你扬名国际,是建筑设计的名人,也不能这样瞧不起人啊!”她在他背后忿忿的叨念,决定不再隐忍,要把话和他说清楚。“我承认我能得到这个机会是因为佳瑜的关系,但是我很重视我的工作,绝对不会拿滥竽来充数,你刚刚说那些话,对我是一种羞辱……”
走在前头的雷秉函,听着刀子滔滔不绝的说关,不仅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挂着浅浅的笑。这样好多了,有气不发是不健康的,一味的隐忍,只会让她的心情更郁闷,抱着那样的心境,是设计不出好的东西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独脚戏唱太久,孙宜苹生气地质问。
“有有有,我有在听,请继续。” 雷秉函却是一副敷衍的态度。
“你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样很不礼貌耶!”她皱眉。
“是是是,受教了,请问孙小姐还有何指教?”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看见他的表情竟是愉悦的,孙宜苹有瞬间的怔愣,她还以为他会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咧!
这么一来,她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有了。”她撇开视线,不敢直视他,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带我到住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间。” 雷秉函抬手用拇指比了比身后,隔着一片花团锦簇的前院,翠绿色的草皮上铺着一条石头小径,小径的那端,坐落了一间巴洛克风的华丽建筑。
“这……”她一脸错愕。“这是刚完工的小别墅吗?”
“没错。”雷秉函点头承认。
“可是……这不是一间空屋吧?”就算建筑外观如此完美,周遭景色秀丽,可里头终究还是空屋一间啊!
“也没错。”他再次点头。
“那怎么住人啊?”孙宜苹这下确定他是在恶整她。
“请放心,里头都已经打扫干净,也有简单的照明设备和插座可以供使用。喔,差点忘了。”雷秉函将背在肩上的东西拿下,直接塞进她的怀里。“这个睡袋给你。”
她傻眼。“你是说……用睡袋?”
“没错。”
“为什么我不能住在那里?”她指着他们刚刚离开的那栋两层楼建筑。
“因为那里只有三间房间,客满了,其他工人则都住在最西边临时搭建的工厂里,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去睡工厂吧!”他讪笑地说。“不过如果你想跟我睡同一间房间的话,我是可以委屈一点和你挤一挤——”
“不用了,我住这里!”孙宜苹立即打断他。到底是谁委屈啊!
“啧!可惜,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说。”他喃喃自语,但确定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能掐死他,她一定会非常愉快动手的!
她忿忿地走进空屋,“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把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给隔绝在门外。
然后,她听见他愉快的笑声渐渐远去。
看来整她让他很愉快,但她绝对不会认输的!她在心里发誓。
环顾室内,她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将睡袋丢在墙角,席地坐上,打开电脑和绘图板,开始专心工作。
雷秉函花了几个小时和那块畸零地的地主好好的谈一谈,于是不满足于之前口头上谈好的价钱,反悔不卖,还说要在那块地上盖一间铁皮屋当仓库,摆明了故意搞破坏。
他哪能容许在他精心设计的地方,出现一间铁皮屋喔!
反正不是要钱嘛,他直接叫地主开个价,赌他一个从没离开过这个地主,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就算再贪婪,也料想不到他们会愿意出多高的价钱买下这块地对他来说等于废地的土地。
果然,地主自以为的狮子大开口,对他们来说,也只是零头小钱。
不过这一次他带了律师,当场将所有需要的文件全都签好,免得到时候又有变卦,花钱事小,浪费时间才是他最痛恨的。
处理好土地的事,回到充当宿舍的屋子,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洗好澡下楼来,他到餐厅找食物填肚子。
“雷先生,你回来啦!”负责帮工人们煮饭的游太太看见他,立即走了过来。
“你还没吃饭吗?肚子很饿了,对不对?”
“对啊,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随便什么都行。” 雷秉函亲切回答。
“有有有,我有留一些,就是怕雷先生学没吃,那个陈老猴有够‘荡酸’的啦!我就知道他不会请雷先生吃饭。”游太太不太标准的国语夹杂着台语,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转身端出一盘又一盘的菜,殷勤的招呼他坐下吃饭。
“够了,已经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雷秉函失笑,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原来这叫做“一些”啊!
“啊对了,雷先生,你那个女朋友啊,晚上也没有来吃饭。啊她中午没吃,晚上也没吃,会冻袂条啦!”
雷秉函对游太太的误会没有解释,却眉头微蹙。中午没出来吃,他还能理解,但是连晚餐也没出来,就太过了。
“有看见她吗?”他问。
“没有,她都关在屋子里,连窗户都没探头出来说。”游太太烦恼的说。“不知道孙小姐关在屋子里做什么?我看她来的时候心情好你不太好,雷先生,你闪是不是吵架啦?她会不会想不开,在屋子里做什么傻事啊?”
“放心,没事。” 雷秉函安抚游太太。
看来她还是只知道埋头苦干,就是不懂得抬起头来看看四周。
“是喔,那现在怎么办?”游太太仍旧关心地问。
“游太太,这些先放着,我去找她过来吃饭。”他起身,离开餐厅。
远远的,就看见小别墅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线,那是临时简陋的照明设备,一盏五十烛光的灯泡,窗框下方露出一个半圆头型,看来她就坐在那里。
走到窗边望进屋里,她背靠着墙,头微仰,闭着眼睛,电脑和绘图板放在地上,萤幕上一直重复一个动画,是一座断头台,一个看不见面貌的男人被压在断头台上,巨大的刀子落下,男人的头滚落,滚啊滚的,停止时,终于看见男人的面貌,是他。然后,动画又重复。
唇角一勾,好吧!他被她处死了,他想这代表她修图的成果不理想。
他抬手敲了敲窗户,看见她受到惊吓的睁开眼睛,转头望过来,一看见是他,表情一变,接着便赶紧回身阖上电脑萤幕。
“有事吗?”孙宜苹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打开窗户。他看见了吗?
“游太太说你没去吃晚餐。” 雷秉函皱眉望着她。
“我不饿。”她平淡回覆。
“记得吗?你的早餐吐光了,中午没吃,晚餐也没吃,不饿才怪!” 雷秉函直接吐她的糟。“你该不会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坐在这里对头电脑吧?”
“你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她得把握时间修正。
“我真不知道该为你的废寝忘食感到欣慰,还是对你的‘事倍功无’感到遗憾。” 雷秉函摇了摇头。“看来我对你的期望太高了。”
闻言,孙宜苹深吸了口气。“我还有时间,我会让你把这句话收回去!”
“如果你接下来还是像过去几个小时一样,就算再给你一百年,你也不可能画出让我满意的设计图。” 雷秉函毫不留情的说。
“雷先生,你不要瞧不起人,我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妹妹,过去这几年——”
“已经过去了。” 雷秉函立刻打断她。“老是拿过去的荣耀——如果真的有过——到现在说嘴,只代表现在不如过去。我要的,不是你过去的成绩,而是你现在仍至于未来能做出来的东西。”
孙宜苹握紧拳头瞪着他,连续几个小时的煎熬、压力,几乎要让她随不了了,但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心中对他的复杂情感。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不懂你到底要什么?”
“那是因为你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严肃的直视着她。“走出你的世界,将眼光放远,我能说的,就只有这样,你的问题必须靠你自己去找出来。”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孙宜苹好怨他。“你对我的设计不满意可以明说,没有必要这样耍人,我说过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哪里不满意?不知道你哪里不满,我又要怎么修改?”
“你满意你的设计吗?” 雷秉函反问。
“当然!这是我尽心设计出来的,我不会把连我自己都不满意的作品交给客户的!”她并没有说谎,她确实对每一份设计都用心对待。
雷秉函只是望着她,好久都没有再开口。
“你现在这亲是怎样?”沉默让孙宜苹觉得不安。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他终于开口。
“在晨露山居不是吗?”
“我是说,这间屋子。”
“当然是晨露山居其中一间小别墅。”这是陷阱题吗?
“对,这是其中一间。”他垂下眼。“晨露山居共有八十间小别墅,不管是建筑外观,或是室内的大小、形状,乃至于屋外的景观,每一间都是不同的。”
“这我知道,我看过你的建筑平面图。”她就是依照他的平面设计图作出屋子的模型,然后做室内设计的。
“所以,如果你连已经身在其中,都还不知道这间屋子就是你手中正在做室内设计的那间,为什么你能这么大声的说你尽心了?”他冷漠的望着她。
孙宜苹张着嘴,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她慢慢的转过身,环顾着她已经待了将近十小时的地方,然后沿着墙慢慢走,手指画过墙壁,轻轻触碰,每个角落仔细梭巡过一遍,再和已经存档在她脑海里的平面设计图对照。
没错,就是这间屋子,而她竟然没有发现!
对了,她有个特别的设计要用在天花板上,那是一个让她很喜欢的特殊设计,她仰头望向天花板,她相信只要解释清楚,就连雷秉函也会……
惊讶抽息,她只能脑袋空白的看着上方一览无遗的灿烂星空,呆了。
她精心的设计,和这样的星空……完全不适合!
这一瞬间,她终于领悟他的意思了,也在同时,脑袋里开始出现好多画面,除了天花板非常不适合之外,她所设计的隔音方式会破坏那个特殊的转角,壁橱绝对不能做在那面墙,床的位置也不对了,好多好多要修改的地方!
她立即冲到电脑前,打开萤幕,准备将脑海里的新点子记录下来,不料一只大掌再次将她的电脑阖上。
她抬头,看见不知何时已经进屋,正微笑的雷秉函。
“你知道自己的设计哪里有问题了吗?”他问。
孙宜苹点头,他的微笑,让她心脏卜通卜通的加快了速度。
“那好,先去吃晚餐……不,应该是宵夜了。”他说。
“可是我现在脑袋里有好多……”
“把那些忘掉。” 雷秉函打断她。
“什么?为什么?!”她不懂。
“因为你看的还不够多。”他坚持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先去吃晚餐,洗个澡之后,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再说。”
“可是……”
“相信我。”他凝视着她。
望着他深邃的眸,神智像是被吸入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潭,只能顺从的点头。
“走吧!”他笑着直接拉着她离开屋子。
孙宜苹被拉着走,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脑袋还是乱烘烘一片,但是有个念头是清楚的,她感谢他。
“雷先生……”她迟疑的开口。
“什么?”雷秉函回头望她一眼,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事?”
她仰头,借由晕黄的月光凝视着这张在她记忆中十年不曾褪色的容颜,想起两人那仅有的一夜,他那掩藏在冷漠面具下不着痕迹的温柔,帮她的调酒降低了酒精比例,容忍她的痴缠,甚至收留她,让她躲过同学恶意残酷的打算。
是的,那日过后不久,她不小心听见了社团同学的阴谋,她们那夜灌醉她的目的,是打算把她送上她们两个男性友人床上。
也许他的收留是凑巧,她还是非常感谢他,尤其是他还给了她美好的一夜,给了她一个宝贝儿子。
“谢谢你。”她衷心感谢他,为十年前,也为现在。
雷秉函挑眉,她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夜,那让他变得反常的眼神,纯真中带着妩媚,只是现在又多了点……爱恋?!
心脏狠狠的一撞,他……看错了吧?
“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我以为你恨不得推我上断头台呢!”他不关痕迹的移开视线,不理会心中那股类似怦然的颤动,用调侃的语气,稀释掉笼罩在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息。
“你果然看见了。”孙宜苹微红了脸,呐呐地解释,“我只是……很挫折,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
“我懂,效果如何?”勾了勾唇,他很有自知之明,当他对一个人有期望的时候,是很严厉的。
“哦!还……不错。”他没生气呢。
“是吗?那改天我也要来试试,你记得把那个动画档案传给我。” 雷秉函偏头,“我怨恨名单有不少名字,我需要好好的发泄一下。”
孙宜苹忍不住失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希望我不在那个名单里。”
“不,你在另一个名单上。”
“什么样的名单?”她好奇,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好名单。
雷秉函凝望着她,眼神变得有些深邃。“麻烦。”
麻烦?!
“截至目前为止,你是这张名单上唯一的一个。”他又道。
孙宜苹神情一黯,原来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麻烦,而且还是唯一一个。
也对,明明能力不足,却靠关系得到这个工作,还没有自知之明又不受教,偏偏碍于她的靠山,让他不能直接将她扫地出门,也难怪他会觉得她是个麻烦了。
“对不起。”她低语。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雷秉函耸了耸肩。
他自己的问题?她不解,不懂他的意思。
他很清楚她并不知道他所谓的“麻烦”代表什么意思,而此刻,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走吧,我肚子已经饿扁了。”他转身离开,这次没再拉着她的手。
孙宜苹心中惆怅,迈开略显沉重的步伐,徐徐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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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孙宜苹吃完晚餐,接过游太太为她张罗的换洗衣物,借了雷秉函的浴室洗澡。
等她洗好澡踏出浴室,就看见她的笔电和绘图板出现在他房间的桌上。
“那是我的电脑。”她指着桌上的东西,难道他良心发现,要把房间让给她?
“今晚它们暂时由我保管,你回去安心的睡一觉吧。”
哼!她就知道他才没那么好心。
“为什么不让我修图?”她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是说过,你看的还不够多,所以修了也是浪费时间。”雷秉函说。“听我的,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说。”
电脑都被他没收了,不听他的又能怎样?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起身。
“不敢麻烦雷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可不想被他认为麻烦!
雷秉函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瞧她不自在的撇开视线,他淡淡一笑。
“你对客户都是这种态度吗?”雷秉函突然问。
“什么?”孙宜苹一愣,不懂他的意思。什么态度?
“我相信既外行又自以为是的客人一定有,提出的要求很可笑又坚持己见,完全听不进专业的意见,其奥客的行为会让内行人吐血,遇到这种客户,你都是直言不讳的责备客人耍你吗?客人不满意你的设计,你会对客人说是他们有问题,不是你的设计有问题?”
“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