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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您有什么吩咐?”
来福沉声道:“去,把前后院的丫鬟婆子、杂役人等,都给我叫到这院子来。”小厮领命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呼啦啦一票人等,已经将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来福找了个板凳,站将上去,扯开嗓子喊道:“大家伙儿也都知道了,这些日子府里头有些变故。”
来福刚起了个头,下头七嘴八舌便议论开了。
“刘管家甭了,咱们王家的打从老太爷那辈儿就跟着刘家,一晃百来年,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眼前这点变故,算不得什么。但凡有要出力的,管家之语一声,咱决不含糊。”
“老爷这是替朝廷背了罪过,外头人不辨是非,要闹也是该去找朝廷,堵在咱们门口算什么本事?”
“就欺负老爷心善,换了旁人,早大片刀砍过去了……”
来福瞧着一众老家人群情激奋,眼圈儿微红,对着众人就是一个罗圈拱手:“我来福代老爷谢谢大家伙儿了!”
众人都道应该的。
好半晌,来福这才正色道:“新宁刘家承大家伙的情了……可老爷的意思是,大家伙还是散了吧。眼下什么局势大家都清楚,江北战火连天,朝廷里又是钩心斗角。小日本这一进城,所有的罪过都算在老爷头上了。这些事儿咱们都伸不上手,更使不上力。留在这儿徒增烦恼……与其如此,莫不如回了老宅。老爷没了后顾之忧,也好实心办差,这个槛儿没准过个三五个月就过去了。”
底下人一听就不干了,纷纷嚷嚷着不走。
来福一瞪眼:“老爷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大少爷那么倔一个人,还不是老老实实去了上海?知道你们忠心,都别吵吵了!一会儿去账房领了银子赶紧走,别留这儿添乱。过了这阵想回来了,月例一律加二两!”
加之以威,晓之以理。下头一众下人这才没了声音,纷纷散去。来福瞧着空荡荡的院子,满心酸涩,一**坐下来连连拍着大腿叫道:“家败了,败了……老爷那么灵醒个人,怎么就担了这么个糊涂事儿啊!”
后堂。
两江总督、大学士刘坤一枯坐堂上,身上就批了一件单衣。门窗大肆敞开,已显萧瑟的秋风顺着门窗鱼贯而入,吹得刘坤一须抖动。右手边小几上摆着一碗没了热乎气的汤药,刘坤一右手握着茶碗,两眼呆看着外头阴沉的天空。时而,就会捂着嘴咳嗽两声。
“中堂,中堂……”王燮一边喊着,一边奔了进来。瞧见刘坤一孤零零枯坐在那儿,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转而道:“中堂,您怎么坐这儿了?下人呢?来人,来……”
刘坤一瞧见来人,呆滞的眸子总算有了些生气,连连摆手:“别喊了,我吩咐下去的,都遣散了。”
“那怎么行?中堂这还病着,怎么能少了人伺候?”
刘坤一苦笑:“一把岁数了,担了罪过,死了就死了。没必要再连累旁人……梅川,日本兵进城了吧?你这着急忙慌的,可是要要紧事?”
王燮掂量着手中的折子,半天才道:“日本人进城了,老百姓炸了锅,要不是有新军弹压,怕是要造反。老佛爷差了人来问中堂,这日本人什么时候开过去。还有,还有就是……”他捏着一打折子不话了。
刘坤一瞧了一眼,“还有就是各地弹劾我的奏折吧?吧,我瞧瞧都有谁。”
王燮应了一声,翻开折子,又瞧了刘坤一几眼,叹息一声这才道:“四川总督刘秉璋上折子,大清与倭寇乃生死之敌,此番引倭制何,实为引狼入室……”
“云贵总督王文韶上折子,弹劾中堂私引外寇,荼毒乡梓……”
“闽浙总督许应骙上书质询,朝廷借日兵以压何逆,是否欠妥……”
王燮一条条读着,一边小心打量着刘坤一的神色。刘坤一却只是神色如常,闭着眼听着。好半天,见王燮停了下来,这才睁开眼道:“四川、云贵、闽浙……啧啧,差不多一多半的人都在骂我老头子啊……不用搭理他们,要他们出力,一个个叫苦连天。有人要是出来担这担子,都跳出来指鼻子戳脊梁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是朝廷大员,要是心往一起使,何至于落到向日本求助的田地?”咒骂了几句,引得刘坤一一阵咳嗽,良久,平息下来,瞧见王燮手中还有折子,便道:“还有?小鱼小虾什么的就别念叨了,听了心烦。”
王燮支支唔唔道:“中堂……还有……还有就是湖广张之洞给您的私信。”
“张之洞?念吧,不妨事,我老头子还能撑着。”
王燮展开信笺,扫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呆了半晌才念道:“香帅所书就一句:‘公可愿为秦桧第二否?’”
话音刚落,王燮偷眼瞧去,就见刘坤一一哆嗦,脸上满是凄苦之色。
王燮张口刚要奉劝几句,就见刘坤一脸色涨红,劈头盖脸的埋怨就了出来:“秦桧?秦桧!……好,好,好!我刘坤一二十五岁参军,到今天四十二年整,给朝廷卖了一辈子命,临了就落了这么个名声!他张之洞没资格我!”
“……朝廷南迁,我刘坤一提兵过江,接了太后、皇上,那时候他张之洞在干嘛?结了什么‘东南互保’,擎等着这大清败亡!”
“皇室落拓江宁,隔着几百里外就是逆贼的大军,江宁兵力空虚,缺兵缺饷,什么都缺。可他张之洞是过来一个兵丁还是一分银子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算瞧明白了,他们一个个都存心瞧热闹,就等着大清亡了好投新主子。……何逆在报纸上骂我是卖国贼,我认了;老百姓我是吴三桂,我也认了。他们都得,可他张之洞没资格老子……咳咳……”
刘坤一怒极,一个喘息不顺,剧烈咳嗽起来。王燮赶忙上前拍其后背,又递送茶水。刘坤一拿了帕子捂着嘴,好半天才停息下来。拿开帕子,上头的血迹殷红可见。
“中堂……”
刘坤一瞧着血迹,反倒笑了起来:“病入膏肓,折腾不了几天了。”
王燮已经急红了眼,也管不得上下尊卑,斥声道:“中堂你这又是何苦?大清衰微,败亡不可避免,也就是一早一晚的事儿。就算您引了日本人来,这大清能维持几天?地方离心,百姓失望,如此朝廷值得您背了一身骂名去维持么?当初李中堂那么大的能耐结果如何?要我,中堂莫不如……莫不如……”
“莫不如做了2臣?”刘坤一苦笑着连连摇头:“你的我都知道,可有些事儿你不懂,不懂啊。这么老大个帝国,这才几年?亡就亡了,可总得有几个直臣陪着……”
“中堂!”
“你不用劝了,我主意打定了。老头子一把年纪,晚上脱了鞋第二天还不知能不能穿上,这辈子位极人臣,跟这社稷一起葬了,也算归宿。后路我都留好了,下人给了银子遣散,家小去了上海洋鬼子的租界,等轮船到了就去国外……还有你们,跟着老头子半辈子,这会儿什么前程的算是绝了。别多余的,我老头子不能亏待你们,趁早拿了银子散了。跟着我一块走绝路,不值!”
“中堂……”王燮已经是垂泪连连。
刘坤一不再话,只是摆了摆手,让其离去,便再次闭了眼。王燮泣不成声,连磕了三个响头,擦了把眼泪,这才转身离去。
秋风萧瑟,吹得门窗吱呀作响,空空的大堂里,只余刘坤一萧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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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五鏖兵(五)
公元1897年,九月二十三日。
晨风从沐阳城头冷冷的掠过,低矮的城头上面,并没有一兵一卒的踪迹,只有一面国防军黄星军旗在猎猎舞动。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城,城墙低矮,还颇有颓乩之处。本来这个小城地位就不如何重要,不过是江苏海州府所隶属的一个小小县城。沐阳既不靠近沿海,又离江宁、徐州有点距离,更不挨着大运河,本来就有点无足轻重。
国防军入江苏以来,地方官早就走避一空,安州也就成了国防军军管之地。平时不过是物资的中转站。但是现在,随着国防军收缩集结,沐阳却成了中日两国战之地!
张成良领着国防军三个新兵师,沿着淮河大肆出击,没有重点,没有偏颇,只是将兵力平铺过去,仗着优势的火力,多点突破,渗透,而后穿插迂回。这种战术在战役开始阶段便取得了不小的成果。淮河沿线清军的江防屡屡被突破,大批大批的清军草草抵抗便大踏步地后退。许多县城闻风而降。国防军兵锋直指徐州、镇江两座清军重镇。
可随着日军的介入,这种一周前还显得行之有效的策略,却变成了灾难!没有预备队,兵力分散,这就意味着国防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集结。情报部门估测进犯的日军总数不会少于七个师团,上十万日本兵,可如今江苏境内的国防军不过两万出头。算上起码要有个十天才能靠拢过来的,驻扎在安徽境内的步兵十四师,兵力不过三万出头。最要命的是这三万兵力眼下四下分散,想要完全集结,必须还要一周的时间。
而因为共和国的朝鲜倾斜政策,张成良所动的渡江战役,几乎消耗了三个师一半以上的库存弹药。兵力空虚、分散、弹药补给……一个个问题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眼下沐阳城内仅仅有一个步兵团。而他们要面对的是迎面一个军的日军。
过去几天里,淮河沿线、北京、朝鲜,三地电文往来不绝。质询、商磋、拟定方案,共和国第一次靠着电报网络组建了联合参谋部,一封封电文收,为的就是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清廷会丧心病狂到引狼入室的程度!
措手不及之下,可行性或者说紧急救援方案一个个拿出来,一个个被否决。从西北调兵就不用想了,没有铁路运输,全靠着行军,没个把月连北京都到不了;东北、蒙古本来就兵力空虚,再抽调兵力,谁也难保贪婪的俄国人会不会趁火打劫;从朝鲜调兵更是难上加难,头一条就是兵力已经展开,物资已经调配完毕。想要撤兵,那空缺出来的阵地怎么填补又由那支部队填补,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更何况,总参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朝鲜不能抽调一兵一卒。商讨、商讨再商讨,北京来的电文最后只化作一个强硬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阻击进犯日军!
电令交在张成良手里不过半晌,转瞬到了沐阳73步兵团团长张定鉴手里:不惜一切,阻击日军以待全军集结完毕!
正因为如此,过去一周,73团上下忙碌起来。疏散民众,构建阻击阵地,调集弹药物资……沐阳地处平原,百里难见一个山头,张定鉴思来想去,干脆就将整个阵地布置在沐阳城。城外战壕如同蜘蛛网,城内木制的房屋全数拆除,坚固的建筑物凿个射击孔就是碉堡,连带着临街的房屋都被打穿了墙壁,整个沐阳城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军事堡垒!
沐阳如果丢失,后果是灾难性的。从全局来说,张成良就彻底丧失了集结反击的余地,只有不停地后退,或是添油战术一般将一支又一支部队派上去送死。日军只要度快,跨过山东,面对的就是直隶平原,北京城等于彻底敞开了门户。而卫戍北京的都卫戍师,不过万余人的兵力,到时候再也阻挡不了日寇的脚步。
张定鉴是辽阳二期的高材生,军事理论水平颇高。战局以后的演变,自然一目了然。即便他清楚的知道,张成良给他的命令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可也只能咬牙坚持。
军学的原理就是争取战场地主动,什么伤亡消耗,都不是根本性的东西,说到底,士兵可以招募训练,军官可以培养,武器可以生产购买,冷酷一点,都是数字而已。可是战场的主动权,却是一旦错过,却再也不会回来!
获得主动权的军队,数量虽少也可以胜利。失去主动权的军队,数量再大也只能被动应付,等着挨打。战场迷雾层层笼罩,双方迅因应变化,又互相错进错出,都在力争着主动权。刻下的局势,某种程度上来讲双方就是在跟时间赛跑。73团多阻挡一刻,一待张成良集结了所有部队,凭借着国防军的火力,完全可以阻挡住日军的兵锋;反之,一旦过早失守,灾难性的后果就是国防军只能一次次的后退,一次次集结,而后被追击的日军击溃,如此反复……
“阁下,钱家集已经在我近卫第一师团手中!”
钱家集这处三岔的要点,已经满布了欢呼雀跃的日军官兵,道路两侧,满满地都是耀武扬威的日军官兵。四个师团的日军丢弃了不多的辎重于淮安,留一个大队驻守,饱餐一顿,紧接着就一边依靠清军的岸防火炮压缩国防军炮艇,一边架设浮桥。从上到下。都拿出了吃奶的气力,不要命地赶时间。
从川上操六到桂太郎。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到了肃川里,却迎头碰上徐一凡的主力!要是能用自己余生数十年换取比徐一凡早到一步的话,川上操六估计自己毫不犹豫的就换了!
淮河一线,国防军的炮艇在江内无有敌手,可面对大口径的岸防炮也只能避其锋芒。两艘潜艇不要命地两次冲撞浮桥,换来的自身沉没以及整整延误了日军两天时间的结果。
国防军潜艇的自杀战术,让儿玉源太郎等人目瞪口呆。但也印证了一点,对岸国防军兵力已经空虚到了极致!是以,刚刚架设好浮桥,仅仅过了一个师团,儿玉便迫不及待地急行军,直扑沐阳而来。作为这场战役乃至整个中日战争的策划者、实施者,他无比清楚现在最为宝贵的,就是时间。
黑木为桢微笑着向儿玉源太郎行礼报告。而儿玉一边回礼,一边竟然看着远处的沐阳城。种种说不清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涌。简直要将胸膛涨破也似。
前进的道路已经敞开,而沐阳,只有一个团的守备力量。面对占了极大优势的日军,怎么阻挡?又拿什么阻挡?
过了沐阳,不过百里就是山东,击破兖州、曹州,直隶的大门就会朝日军敞开,北京近在眼前!
他强忍着自己地情绪,郑重地向黑木为桢回了一个军礼。两人对望一眼,又同时用力握手。
“黑木,期望你旗开得胜,顺利夺取沐阳!”
“阁下请放心,如此巨大的优势,只需一个波次的冲锋就会拿下沐阳!”
儿玉源太郎一笑,用手一比四周。日军近卫师团的官兵建制完整,更因为挺进顺利而士气高涨,现在都在忙忙碌碌的构筑出阵地,步枪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检查了又检查,一队队的官兵等待着进入阵地。在他们后方,平整了土地,炮兵的阵地已经就绪。大炮高高扬起炮口,对准了沐阳。
“五万帝国6军,大炮百门,沐阳就是铜墙铁壁顷刻间也会灰飞湮灭。黑木君,我只一个要求再快!只要突破支那国防军的防线,面前再无阻碍。丢失了都的支那,空有大军,只能承认失败!”
黑木为桢笑道:“就请阁下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即使蚁附爬城,鄙人也一定将沐阳尽快拿下!支那一个团不到两千人,面对帝国雄军,真还不知道沐阳守军有没有抵抗的勇气?”
儿玉笑着再行一礼退后一步,又深深的鞠了一躬,黑木为桢这才看到这位正当盛壮之年的中将,鬓边竟然有了星星白!
两国多少英雄豪杰之士,在为了未来东亚大势,为了未来国家民族的百年国运赌上了一切,殚精竭虑而不惜此身啊…………
成败都是气数啊!
这时候,在黑木为桢胸中翻腾的,竟然是这样的思绪。他默然再度还礼,掉头不顾而去。
湖广总督府。
签押房里,刚毅翘着二郎腿,一脸喜色地坐在那儿品茶。见了过往的幕僚、笔贴士,总会点头微笑。他此番领了圣旨练兵筹饷,正是一等一的美差。更令他高兴的是,前些日子闹腾的欢的何逆,面对着日本朋友的大军,直接变成了地洞里的老鼠,根本就不敢露头。
社稷有望,他刚毅的靠山就不倒!外头嚷嚷什么卖国不卖国的,刚毅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这江山就是当初祖宗从汉人手里抢过来的,卖也是卖汉人的,只要保全了社稷,卖多少都无所谓。
刚毅想的正美,就听一笔贴士躬身道:“刚大人,我家大人后堂有请。”
刚毅一听就不高兴了,他这回可是带着圣旨,按道理张之洞怎么也得摆香案跪迎,哪儿有后堂请见的道理?转瞬一琢磨,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多几步路的事儿。
随即起身,让笔贴士带路。
天色将暗,进了后堂刚毅好半天才瞧见,迎面站了个人正在打量自己。这人正是湖广总督张之洞。
可这一见面,就让刚毅吃惊不已。上个月在江宁俩人还在朝堂上拌过嘴,那时候的张之洞,腰板笔直,气度俨然,举手投足都是重臣气象。短短一个月不见,腰背已经佝偻,官帽地下露出的鞭子又白又稀,脸上的皱纹一层又一层,整个人的面相竟仿佛比自己大了二十岁。要知道张之洞今年才六十,比自己不过大了四岁!
瞧着张之洞的老态,刚毅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张之洞先开口了:“子良,你又来了?”
刚毅呆站在